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胸口一滞，东方烬伸出手揽住少年，将下颚枕在他肩上：“你不愿意就算了，比起这，我更希望你呆在我身边，哪怕要我一辈子都不碰你。”
“呵，你忍得住吗？”染有笑意的打趣，落离推了推那人，拉开一段距离，“现下你有这心思，还不如想想怎么早点解决那堆麻烦……我有事先走了，晚饭就不和你一起吃了。”
“落……”
走到门口的少年突然转回身：“别派人跟踪我！否则别怪我毁约！”
落离……望了望抓空的手指，东方烬怅然若失，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太容易了……也许因为太容易，反而更加觉得不真实，否则这种心神不宁到底为何？
混入人流，在没有刻意的追踪下，很快就不见了少年的踪影。
这小镇，临近官道，谈不上繁华，可那也非之前那个偏僻小镇可比的。
走近一家在寻常不过的茶馆，找到老板，亮出一样东西，很快，就被诚惶诚恐地迎入一间雅间。
水汽袅袅，落离关了门，望着一身白衣胜雪的青年，掩不住的歉意：“轩。”
青年抬头，那是一副混入人海再难以辨别出的容颜，他轻声一笑：“我还以为你会避我如蛇蝎呢。”
“怎么会！”慌乱辩驳，落离讷讷闭了口，一时冲动过后也更加清楚意识到想在这人面前耍花招，就一次，不自量力，“你生气了？”
“有人自己不珍惜自己，我再操心反而吃力不讨好。”如茶水一般清淡的语气，北堂轩放下茶杯，“只是这样，你就不怕他恨你？”
“恨也好，不恨也好，到时候还有意义吗？”从他做了那个决定，下了那个命令，一切都没有挽回的余地，事到如今谈后悔已经太晚太晚，而且现下也不容他后悔。
“只要你想活，未必没有办法。”北堂轩沉吟，缓缓道出这么一句话。
“代价呢，你说过，有得必有失，凡事都要付出代价，我觉得现在已经很好了，不想再失去什么。”
“落离，青龙的传国玉玺可在你身上？”
“嗯。”当初瑾妃赠予自己的玉佩正是传说中的青龙国失传已久的传国玉玺，难怪一向桀骜不驯的隐者只凭这玉佩才可差遣。
“如此说来，只差白虎了。”低低的叹息，萦绕在心头。
“一个月后，我会将它交与你。”
“有时候连我自己都怀疑，这样执着到底值不值得，只是想到当年，我真不甘心！”自嘲冷笑，“我愿为他化身修罗，可……”
“感觉这样，我们两个还真同病相怜啊。”落离走过去，靠近这个修罗与天神一体的男子，轻笑，“相思病。”
气势尽敛，北堂轩蹙眉：“为何是相思病？”
相思，那是见不得，碰不得，辗转反侧。
“因为，我们爱的人与我们心中认定的人不一样。”君子之交时，不曾发现这个问题，只有长久相处后，才会发觉眼前这人与自己认定的印象中那人有多大的差别。
相思，因为在认清的同时还在执着那个幻象。
“这么说，还真有道理。”听罢，北堂轩认真点头。
“那当然，我说的自然有道理，不然怎配做你朋友。”毫不客气收下这千年难遇的赞美，落离毫不客气拿起对方沏好的茶就喝，“轩，你有没有办法让我在这一个月内宛如常人？”
“有，不过这苦你可未必吃得消。”
“那就好。”吃点苦换这最后一月里活蹦乱跳的，怎么看都很值得。
“……我现在知道，当时为何我会同意和你做朋友了。”
都是一样的死不悔改！
不过，既然答应了，我又怎会袖手旁观？
天色逐渐黯淡下来，东方烬坐在桌前，心不在焉地翻着手上的书，时不时抬头看着门外。
骤然，门一阵晃动，仿若大风刮过。
再抬头时，一身白衣的男子站在面前，迎风而立，风华绝代。
“北堂轩。”光听这话，可听不出什么情绪，对这人，东方烬是忌惮的，也是务必要铲除的对象，而也正是多亏了这人，他才有机会弥补……最重要的是，若他真想挽回心爱之人，那这人绝不能动，光这一点，就叫他恨得牙痒痒的。
“轩，此次前来，有一物相赠。”没有理会对方辗转的心念，北堂轩望了眼一桌已冷却的饭菜，勾起一笑，波光流转中，将白色的瓷瓶放在桌上，“相信我，你会用到的，如果你想留下落离。”
说着，便消失了踪迹，恍若鬼魅，连时刻守卫的高手都不曾察觉。
迟疑半响，还是败下阵，走过去，东方烬拿起那瓶药，还有附赠的信纸，只看得脸色青红皂白转个不停。
132.负疚
一宿未眠，只因为迟迟等待的人儿彻夜未归。
并未不想遣人去寻找，并未不曾担忧他是否出了什么意外，可每次唤出侍卫，一旦想到对方的威胁仅仅是为了另一个人，心就蚀骨地酸疼。
妒忌，深深的妒忌，宛如被冷落的深宫怨妇，所以不及张口，他又挥挥手遣退侍卫，如此反复无常，直至天明，再到日上三竿。
精心备好的午膳刚刚失了热气，久候不至的人总算归来，叫所有此后左右的人如蒙大赦。
“落离！”奔上前，东方烬狠狠抱住少年，声音带着倦怠的嘶哑，“你回来了。”
无法想象，倘若他真的一去不回，自己该当如何？
也许不该顾及他的威胁，死也要将他纳入自己视线内，可一旦回想他的冷漠，他的厌恶，他的憎恨，心如刀绞，两难。
只有面临失去，你才会明白这人这物对你的意义，在你心中所占据的分量。
“嗯，我回来了。”声音如常般大小，也只有细细听慢慢回味，才会骤然惊觉，平淡的音色里包围的是被掏空的内在，忍受痛楚过后的虚脱无力。落离任由那人紧紧拥抱自己好一会，待他情绪稍微平静了些，才推开他，“你在等我吃饭……抱歉，有事耽搁了。”
“你回来就好。”去他的妒忌，只要这个人还留在自己身边就好，东方烬命人撤了冷却的饭菜重新上菜，随意问道，“事情都办好了？”
“嗯。”被拉着坐到桌前，落离应了声，“你的伤势怎么样了？”
“无碍。”不知是否是因气候回暖的缘故，少年的手不同前些日子般冰冷多了些暖意，东方烬爱不释手地把玩，直恨不得咬上两口，这时听到对方的问话，明知只是关心，但回想昨日的对话还是止不住内心一阵涟漪荡漾。
落离闻言笑了笑，看着热气腾腾的饭菜重新摆上桌，抽了手拿起筷子：“那，这么说随时都可以出发了，毕竟京城那里拖久了可不利。”
止不住一阵失落，东方烬面色如常，饶是自昨夜起再未进一粒米，可依旧保持帝王的风范，从容不迫：“无须担心，我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等我们到了京城估计一切也解决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只有好好收拾东方翼那家伙！
“是么……”瞧着他自信满满，落离心中波澜起伏，如此看来他应该有所察觉并提前部署了，可这样放任对方背叛而非制止，果然是帝王，容不下一粒沙子，忍不下潜伏的威胁，哪怕这人是他血脉相连的兄弟，那其他人呢……掩饰性的垂头扒了口饭，咽下，扬起笑容，“恭喜。”
“呵呵。”笑了笑，东方烬趁少年举筷夹菜的时候凑到他耳畔低语，“那有没有奖励？”
“……”狠狠刮了他两眼，这人脸皮之厚平生罕见！扬扬眉，落离噙着笑道，“如果今晚到达下一个小镇，我就答应你。”
“……你明明昨日已经……答应了。”为那浅淡的笑容心悸，迷失自己的同时还不忘争取最大的利益。
“我反悔了不行啊。”很淡定地回复，叫人气不起来的同时又爱煞了他这般模样。
“好！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反正我又没承认我是君子，很厚道地，落离没有波对方冷水。
这一顿午餐，似乎重拾遗失的融洽，饭后，东方烬更是死皮赖脸不择手段索取了一吻，美其曰饭后的甜点。
瞧着对方心满意足偷腥的模样，落离按了按自己胸口，他无需负疚的，不是吗？可为什么会这么疼？
很快，很快就会结束的，再忍忍……
是夜，月色旖旎，红罗帐里不胜情。
低低喘息，破碎呻|吟，颠鸾倒凤，春意缱绻。
133.平乱
十五日后
夜幕刚至，微薄的夜风吹散湿热的干燥，凉凉的，舒适宜人。
马车“嗒嗒”不慌不忙奔走着，在暗色的薄雾下，隐约可见巍峨庄严的外城轮廓，那是一国最为繁盛的地带，是天子的脚下，京城。
走近，出示令牌，放行，进门。
宽阔的道路干净平坦，家家户户都掩好了门窗，很是安静，只从窗户透出微薄的光亮才能证明这里并不是座死城。任是粗心大意的人也能察觉这段时日内京城的反常，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平民百姓自然早早躲进小小的屋里企图躲避这场无妄之灾，是以，往常才该干完活吆喝着回家的行人现全然不见踪迹，热闹的大街也开始冷清下来。
而这夜晚赶路的一行人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面色不改继续前行。
两日前，京城刚传来消息，叛军尽降。平乱得如此迅疾，一如叛乱得突如其来，叫人猝不及防。整一件大事就如同戏般戏剧性地开幕，落幕，在你还未回神时，已然尘埃落定。
“陛下，到了。”
制止了守门侍卫的喧闹，利索地下马，站在马车旁毕恭毕敬地请示着。
等了片刻，一人打开车门，挑起帷幕，对着跪拜一地的侍卫道：“驾车回宫。”说着，又缩回头去，只留下愕然的一干侍卫，要知道，皇宫之中驾车行至深宫那可是大不敬的行径，历来，即使是帝王也没人仗着自己的权势这般做……不过，天大地大，皇帝最大，在被砍了那么多脑袋这些日子后，哪还有人敢违背这位九五之尊的话，哪怕叫他们把金銮殿给拆了，他们也得去拆。
马车“嗒嗒”在寂静中响起，随着它的远去，守门的侍卫喘口气，无论怎样，之后的事可与他们无关了。
当马车第二次停下来的时候，里里外外有一堆侍女太监跪了一地，因着事前被告知，没有人高呼万岁，安安静静垂着头，直到眼前有人影晃过，又过了会，接到命令后，才谨慎站起有序退下。
没去理会一路跟过来的御林军统领房林彦一脸焦急欲言又止的模样，东方烬轻柔将少年放在床铺上，盖好被子，恋恋不舍抽离手。
虽然自己动作轻微，可若非真把对方累坏，恐怕他在自己抱他出马车时就该醒来了吧。
果然是因自己最近不知节制索取……
只是，除却这样，他不知该怎样才能平息自己心中的不安，而只有当对方沉沉躺在自己怀里入睡，那份温暖才能确定他真的在自己身边，可纵使自己一再索求，对方也不若以前断然拒绝，多半时候半推半就，这并非不是好事，可未免……幸福得叫自己患得患失，不是没有试图沟通过，但每涉及这个话题，总被对方三言两语避开，甚至突然沉下脸色……
帝王的直觉是很准的，可任由他心思缜密，也无法猜透爱人这般做的原因，也……不敢去猜。
“陛下。”见帝王没什么动作，只一味站在那儿发呆？房林彦压低了声音唤道，“陛下，庆王等候多时了。”
听到那家伙的名字，东方烬虽没明显的变化，但了解他的人还是能感受到那一刻他的不悦，不由越发恭谨，诚惶诚恐。
“走吧。”弯下腰掖好被角，东方烬吩咐了声小心伺候着，便出了宫殿，走向不远处的偏殿，那是帝王平时休憩时用以临时议事或宣召大臣的地方。
偏殿，庆王东方翼正翘着二郎腿，哼着小曲，悠然自得品着茶，眯着眼，发出满足地喟叹，那样子有多享受就有多享受。
“啊吆，皇兄，这么快就回来啦，咦，怎么板着脸，一副别人欠你的模样啊？”某人丝毫不知大祸临头，打趣道，“该不是这么多天，你还没把小离儿搞定吧？别欲求不满啊，赶明儿我给你送两个美女，哦，不，美少年让你消遣消遣如何！”
“东方翼！”若非这几日心情大好，这会没病都要被这人气死，东方烬咬牙切齿，“你可知罪！”
“不是吧——皇兄！臣弟冤枉啊！不是咱们窜好的吗，我可没真趁着叛乱假公济私啊，你的老婆儿子我一个都没动……”说到后面，那是越来越匪夷所思，简直就差没从开国帝王说起，甚至口干舌燥时还不忘喝口茶，然后，继续说，“所以，皇兄！就算别人都可以冤枉我，你可该替我做主啊！别忘了你承诺我平安无事的！而且你该清楚，叛乱这个主意可不是你出的，而臣弟我仅仅是奉命行事罢了！现在那个作乱的二皇子已经押入天牢，你可别想过河拆桥啊！”说完，长长吐口气，气定神闲拿起一旁点心大口大口塞进去，显然说累了，也饿了，需要补充补充。
“你够了没！”被嗡嗡的杂声搞得头疼，东方烬蹙眉，“你少给我顾左言它，你以为这样我就不追究了吗？别告诉我你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这个嘛……嘿嘿，皇兄，你消消气，像你这般睿智，臣弟这么点小心思你动动脚趾甲就该猜透了啊……”东方翼还想在说什么，可……看人脸色他还是懂的，装模作样咳了一声，“既然当初你为江山而伤害他，现在我给你提供一个机会，让他知道他在你心中地位也不低，这不是很高妙吗……”当然，如果，他倒也不介意……咳咳。
“你……”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东方烬愤愤然，却也知事已至此，多说无益，而对这家伙说，简直就是浪费口舌！平缓了呼吸，才没让自己一怒之下宰了此次平叛最大功臣，“这几天你就呆在王府好好反思反思，等知道哪里错了，再……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