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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弹一出，刺客也不见紊乱，提着刀子更用命地厮杀，置之死地般，就连被团团护着的他们也不在那么安全，好在帝王有一门必修，至少会三脚猫赖以保命的功夫，只可惜猝不及防马匹骤然受惊奔波，无差别撞上了四周人，也给了其他刺客可乘之机。
敌众我寡，这时候人海战术的优势就显现出来了。侍卫还来不及回防，刺客就已经临近，甚至有些侍卫忠心护主拼着自己受伤赶过来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刀刀狠辣，直刺要害。
明亮的刀身晃得人睁不开眼，甚至可以感受到它的冷冽。
“叮——”一声脆响，刚硬的刀身应声而裂，碎成两片。
宛如神兵骤然降落的隐者的出现，无疑扭转了整个局面，然即使知道己方占不到好处的情况下，那批刺客依旧不问不管，殊死拼搏，倒真没料到，对方可真大手笔，竟一次派出这么多死士。
眼见情势急转直下，染血刺客中突然一人发出凄厉的尖叫，还杀红眼的刺客听闻，手上的动作皆是一滞，而这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不给他人猜测这其后的意义乃至阴险。
以血为契，以体为谋，是害人又害己的一种毒药，美人绝，位居“四美人”之首。
人群中，有两三人当场就爆裂而亡，血雾侵染在风里蔓延逸散，瑰丽如绝色美人的笑靥，摄人魂魄。
“退！”
不知道谁喊了这么句，但此刻不会有人去计较，更不会将这当做胆怯怕死的行径，事实上，摆在这里，也只有这一条路才能换取一丝生机。
做出了那么大代价的牺牲，刺客哪里就很罢手，拼着鱼死网破，也不在下杀手，反而处处牵制对方不让逃离。
还别说，也许他们占不了优势不能亲手手刃目标，但只求一时绊住对方这点能耐还是有的，虽摆脱纠缠只是时间的问题，可关键是毒药不能忍，而美人绝最狠的，不是无药可救，而是中了之后生不如死，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绝望。
“公子快走，我们断后。”
倘若只是为他一人，落离会选择留下，如果对方的目标是他，他会将生的机会留给别人，虽然他也舍不得最后仅剩的时光。
但可惜，没有这些如果，所以就有了缺憾，有了痛苦。
没有言语，只是任身旁的人拉开离去，这一点他再怎么冷血也做不到的吧，不似君王，为了自己可以毫无悬念地牺牲他人。
气喘不过来，身体却还在奔跑，依旧活着，不知道什么是终点，何时才能结束。
目光停留在交扣紧握的手上，到底最后还是要走到这一步啊。
东方烬只觉手一阵刺痛，之后酥麻的感觉袭来，他不觉停了步伐，回身望向落后的少年，有些不解有些焦急：“怎么了？”
“说不定还有追兵，你先走吧。”心跳得很快，呼吸也是急促得很，饶是语气再怎么漠然，可开口说出的话无疑暴露少年的虚弱，“他们的目标是你，不会对我怎样的。”
“不行！要走一起走！”
“现在我的样子你都看到了，带着我，你有多少逃生的可能？还不如……还不如你脱身后找人要来得更妥当些。”目光坦荡望向男子，更是透过他望向另一个遥远的时空。
这一次，东方烬沉默。
许久，他才开口，忘记了被追杀的狼狈，从容不迫：“你该是知道了罢。”
“……我倒宁愿不知道。”宁愿三年前在那场雪地里死去，至少坚信着的美好不会被戳破的狼藉悲哀。
“那一年我的确有抛下你的念头。”一如那时杀无赦的命令，无论后悔与否，都是自己做过的，无法否认，也不能去否认。
“果然。”唇角勾了勾，做出个微笑的动作。
“比起你，毫不犹豫冲回来救我，果然我比较卑劣。”
“……”毫不犹豫吗？若换作另一个人，自己只会袖手旁观拼命逃命吧，自己在意的是他的陪伴，那遗失的温暖……其实本质都是一样的。
“即使这样，落离立刻愿重新接受我这个浪子？”
“嗯？”
“都说浪子回头金不换，我说过我不会再背叛你，怎可出尔反尔？”
一股难以欲言的波动流过四肢，落离望着他，轻声道：“予我落离，还你天下……你又打算怎么做？”
130.死局
这句话，出自东方翼的书信。
无论其中的用心如何，落离深知，自己毫无胜算。
兵不血刃地平乱，与一个人，对于深谙权术的帝王无需权衡就知该如何抉择。
悲哀的可笑。
宁可早一步放手，也不愿再被遗弃。
宁愿日夜浸染寒冷，也不愿再遭受背叛。
“他们在那儿！”
一声高喊，总算让这两个闲聊的人意识到他们并非捧着杯茶悠闲地谈天说地，而是性命堪忧地遭受追杀。
而冲杀过来的刺客却是换了身衣服，招式虽凌厉，却不若先前拼命，几乎每次都闪过了对方的要害，可才经过一场恶战，加之身手不凡的侍卫都或多或少负了伤，哪还可能分辨其中的迥异？
看到同伴几个人倒下，本还手下留情的刺客有几个红了眼，招式一下子狠辣了些，更是英勇地冲着明晃的刀砍去。
不得不说，苦肉计，对于某些舍得住孩子来套狼的人来说，的确是不错的选择。
看到帝王受伤，本该趁胜追击的刺客居然怔愣一下，貌似傻了，然后在一个人的鼓动下，居然撤退了。
事情是匪夷所思的复杂，可帝王的安危那是头等的大事，众人并不恋战，也不追击，只严阵以待守在那里，从中走出两人前去查看伤势。
“看来，当浪子，真不容易啊……”吐了这一句，某人华丽丽地晕了。
搭脉的侍卫一脸古怪，望了望晕厥的帝王，又瞧了瞧担忧的少年，再看看另一个欲言又止的同伴，略一踌躇，狠狠心道：“陛下失血过多……至于为何昏厥，属下无能。”
顾不得太多，快马加鞭赶到临近的小镇，顾不得扰民，凶神恶煞地逮住所有的大夫前来就诊，然而，没有一个人能解释对方为何昏睡不醒，张口闭口就是那一句，失血过多，需要好好调养。
调养个屁，人不醒，怎么调养！
落离烦躁，这人是不是被鬼附身啊，好死不死地往刀口撞！见过笨的，没见过这笨得不要命的！真亏他还是一国之君，这国家没被他搞垮简直是个奇迹！莫怪东方翼要造反！
“是不是中毒？”
美人绝的厉害，还在于一旦沾染上，无论轻重，都会蔓延全身，无药可解。
因为其太过残酷，所以一直被禁令，也因此没人得知毒发究竟是怎样一个状况。
虽然很快就退了，可到底多少被那伙人绊住，也许……不会的！
落离抿了抿唇，望着因失血而脸色苍白昏睡的人，低声道：“若你醒来，前尘往事，一笔勾销，我再也不记恨你。”
又默默看了他一会儿，落离这才转身走出去。
若论医术，普天下之下，无人可超越那人。
只是这样，自己欠他的越来越多了呢……
当少年走出屋后不久，一直紧闭的双眼骤然睁开，东方烬一脸沉思，最终只化为一声叹息。招了招手，示意守候的侍卫走上前，将明亮金灿的令牌递于他：“一切按计划行事。”
事情如愿，只是演变成这样，以对方转牛角的思维方式，估计又会一棍子将自己打死了……而且翼那家伙！哼！
现下，最重要的还是怎样向少年交代清楚，免得对方又错以为自己欺骗他……
当落离再度走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某人长吁短叹的模样，不由松口气，隐隐还有自己未察觉的惊喜：“怎么样？可有哪里不舒服？那些大夫还没走远，我这就叫他们回来。”
“落离……”东方烬脑中一空，才想好的对策烟消云散，苦着脸叫疼，成功地让少年停下脚步，越发卖力地哼哼。
“你都大人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叫疼。”
东方烬不回答，皱着眉哼地越发起劲。
“真的很疼？”视线飘到渗透血迹的左肩，这些大夫怎么包扎伤口的啊！落离忙吩咐叫人去叫回大夫，又手足无措地望着那人两眼，讷讷挤出两句，“忍忍就不疼了。”
都说久病成医，可他对自己的身体情况并不在意，要不是那些药是北堂轩下了死令叫他一定要喝下，他压根就不会去碰一滴。
所以，直到现在，某人对医术依旧是一窍不通，自然看不出伤势的轻重，只被殷红晕染开的血迹晃乱了心绪。
“落离。”心头一软，尖锐地刺痛，东方烬知道对方一向怕疼，当初他的身体受创那么严重，也不知这些年是怎么熬过这些疼痛的。左手下意识地伸过去，想要确认这人真实地站在自己面前。
落离却是一惊，忙走上前几步，按住对方的手：“你还嫌伤势不够重！”
“右手够不到嘛……”本不觉难忍的疼痛居然火辣起来，让翻云覆雨的帝王鼻子酸酸的，似乎真疼得难受。
苦肉计，不知最后苦的又是谁……
闻言，落离神色虽有些勉强，还是坐到床边：“什么事？”
“我刚才听到了。”
“听到什么？”
一问一答，干巴巴的，显得极为浪费时间，可偏偏当事人毫无感觉。
“你说会原谅我。”
“我以前就说过。”
“那你现在不恨我了？”皱着眉，做出忍受痛苦的模样，东方烬眼巴巴望着少年，那样子有多委屈就有多委屈，要多可怜就有多可怜。
“……嗯，不恨了。”只要他活得好好的，自己会连同那份恨彻底消失。
“那我们重新开始吧！”因太过激动一下子扯到伤口，东方烬扭曲了面庞，倒吸口气，又迫不及待开口。
怀柔政策，一向是东方烬对落离的制胜法宝，百试不爽。从小时候耍赖让对方留在身边，到后来索取不一样的情感，都无一失手。
只是现在，在这个重伤者眼前，不曾拒绝过他的少年不吭一声，神思恍惚，迟迟不肯答应，叫欢喜的心一点点冷却，莫非自己太操之过急了，还是这伤不够重？早知道应该再挨两刀的！
“来了，大夫来了。”
脸色惨白的大夫抖索地上药，包扎伤口，没当对方闷哼一声，手就抖一下，等到最后上完药，大夫都觉得自己该是躺在床上的那个了，全身湿透地斟酌再斟酌才敢下笔写下药方，最后一笔才刚落下，还没喘口气居然“嘭”一声倒地不起。
没等吩咐，侍卫立刻上前架起晕倒的大夫拖出去，还有一人拿起药方看了遍才走出去。
“落离。”把玩着从换药就握住的少年的手，挤开五指，十指交扣，低沉的声音带着蛊惑，柔柔的，有病人该有的虚弱，“答应我。”
不是命令，却比命令更无法拒绝。
所以，那个“不”字一直卡在少年喉咙，无法吐露。
死局，叫他如何答应？
131.赠药
对待病人，几乎所有人都会多出比平时的几分宽容，尤其这人还是一直很威严的帝王，忽然一下子的示弱，光其中巨大的落差就足以让这几天伺候左右的侍卫精神恍惚，仿若梦中了。
“今天午饭吃麻辣烤鱼好不好？”对少年手中黑乎乎刺鼻的药视而不见，东方烬满脸笑容，看不出一点病人该有的自觉。
那倒也是，受伤的几日他可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不仅受宠若惊享受少年嘘寒问暖，还趁势揩足了油，叫他最满意的莫过于，对方从一开始的抗拒到现在的接受，虽然还只是摸摸小手搂搂肩的，不过这总是好的开始吧。
唯一美中不足的，唉，不是药的苦涩，而且无论软硬兼施，对方就是不肯松口答应他。
“不行，你伤口未好，可不能吃辣。”想也不想拒绝，落离递上药碗，看他面不改色一饮而尽，扬扬眉，这药不会被动了手脚吧，接回药碗，又送上干净的手帕，“不苦吗？”
“苦啊，但是你端来的啊。”厚颜无耻抓住一切时机表露心迹，东方烬擦擦嘴，“只是这个不能吃，那不能吃，嘴里都淡得喝白开水了。”
“你想吃什么？”话一出口，落离就皱起眉，刚对方才说要吃烤鱼，自己竟又这么多此一问，实在是有够白痴的！
“我想吃你——”拉长了音调，东方烬窥视对方的神色，准备一见苗头不对，就补上后面几个字。
“……好。”
难以置信张开嘴，东方烬觉得脑袋发昏，好像被人重重敲击一下，奇怪，他受伤的应该只有左肩才对，怎会出现头昏的症状？而且还有幻听？
“在此之前，你先将你的伤养好吧。”淡色的唇张合，稀松平常说出这些话。
“你答应了？”晕眩稍退，东方烬倏地站起，神色激动，“我说的是，可是那个意思……”
“我知道。”
笑着，咳嗽，正色，再笑，再咳嗽，再正色……再笑，痴痴傻傻的，东方烬清了清嗓音，一脸肃容望着少年，郑重其事：“其实，落离，我伤已经无碍了。”
“……”
这人就没听过色字头上一把刀吗？
给点颜色就得意忘形！
哭笑不得望着他，伸出手在对方肩头狠狠一按，望着他龇牙咧嘴的模样，挑眉问：“好了？”
“……好了。”东方烬瞧着对方没有收回去的手，眼皮直跳，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死守阵地不放，咬牙哼出两个字。
“你……”当真又好气又好笑，落离叹口气，收回手，“你真的想要？”
“当然。”吸气吐气，才勉强没露出猴急的模样，眉宇飞扬，尽是豁然柳暗花明的喜意。
“今天不行，我等会……还有事。”而且没有准备，这具身体压根就承受不住那剧烈运动，到时想瞒都瞒不住，落离垂下眼，“明天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