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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真是不孝子！
“落离，我有个问题。”解决了这事，北堂轩站在那儿，也不急着上车，拍了拍少年，以引起他的注意。
“嗯？”
“你把马夫遣走了，谁来替我们赶车？”
“啊！”落离后知后觉地惊叫一声，这才回头，哪还能找到那马夫的影子啊！方才下车游玩也早吩咐随行的另一拨人先行摆放行礼，就只留下马夫一人……这下，可就剩下他们两人。
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落离讪笑：“轩，你不会吗？”
“不会。”北堂轩摇头坦诚，毫不羞赧，他又不是神，什么都会。
“我也不会呢，怎么办？”打着哈哈，落离心虚不已。
怎么办？的确是个问题。
好在后面徐伯还跟着，看到不对，早就派个人过来问了，这不，刚挤过离散的人群跑过来。
只是他们没料到另一行人也不远不近跟着，就算知道，落离也不打算去理会，哪知人算不如天算，那人居然亲自走过来：“怎么了？”
别过脸去，落离淡淡说道：“草民惶恐，惊扰圣驾。”说完也不停下来喘口气，指着徐伯派来的人，毫不客气道：“你，会赶车吗？……那好，就由你帮我们赶车好了。”
找到了赶车的人，也不停留，直接上车挂帘子，直到坐下来，还哼了两声，惺惺作态！
兜兜转转，喧闹的吆喝声渐行渐远，最后终于停下来。
豪华的大宅前，早就有一堆人恭候在那儿，想及必是从先前的那帮随从那里得到消息。
他们刚下车，东方翼的声音就跟着过来：“小离，你怎么知道我们住在这儿？”
小离？真亏他叫得出口，本来懒得理会，可听到后面的话，落离才看了他们两眼，开始皱眉，他已经做好倒霉的准备，但是……不该这么快，不该这么衰吧！
这里，是三年前他离开皇宫到玄武时，中途身体不支，因怕泄露风声，干脆买下来的。后来，因为一些原因，干脆又添置了些房屋，好好装修了下，住人，哪怕是皇亲国戚，也不会显得委屈了。
可听这语气……
“公子，官府……”管家这一看不对劲，忙悄声禀告了事情原委。
也是，天大地大，皇帝要住这儿，他们总不能公然抗旨吧，好在，这宅子够大，那一行人占了东院，倒还剩下其他别院闲置。
听到管家絮絮叨叨的禀告后，落离连叹息的冲动也没有，咬牙切齿发誓，等牡丹大会结束后，他就去烧香！
“爷，你回来了。”突然，人群里窜出一名少年，从他们眼前晃过去，跑到后方。
虽然只是极短的匆匆一瞥，落离却觉得此人很是面熟，不由追随那声音多看了那么几眼……
95.替身
少年长得眉清目秀，乍眼看上去，理应属于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纤弱书生，但眉宇间却是不经意间带出不属于男子硬朗的柔媚之气来，这么一瞧，稍有些了解那方面的人都该知道他是什么身份。
又是看了几眼，落离杵在那边，始终无法想起这人像谁，注意到旁边的北堂轩也多瞥了两眼，不由好奇难耐，厚着脸皮问道：“轩，你认识他吗？”
北堂轩倒是不急着回答，只是很悠闲地又富有深意地瞧着他，直至瞧得少年手足无措、严重怀疑自己刚才擦嘴没擦干净唇边还残留着米粒什么之类的，最终才悠悠道：“你。”
“我？我怎么了？”落离皱眉，也深知从他那里再也撬不出什么来，只得认命回想，面熟？我？灵光闪动，却是面色变幻，最终垂头低笑一声，才多久，他竟然连自己原来的样貌都给遗忘了。该是说时间是万能的，还是习惯真是了不得？
“你怎么在这儿！”声音不是很高，但其中蕴育的怒气却是让人胆战心惊。
“我……”少年显然被骇到，缩了缩脖子，双手攥住袖摆，嗫嚅着，不晓得该说些什么，他怎么也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令这平时对自己包容三分的帝王出声训斥。
“哎呀呀，皇兄，你瞧你把小美人吓成什么样子了……”犹嫌不够乱似的，东方翼不知好歹地乱掺和，心中无端泛出一股异样，对那隐隐猜测出的关系。
“进去吧。”
“嗯。”应了一声，落离扯出一抹笑容，别开视线，不再与那两道如影随形的目光交错。
……
夜深人静的时候，落离支起下巴，一眨不眨地瞧着眼前黑乎乎的药碗，似乎这样就可以让那满满一大碗的药凭空消失掉。最后半响，深深叹口气，不甘地捧过碗，今天的分量足足是往日的三倍啊……这还让不让活啦，可那下命令的人是北堂轩，所以他自己只有乖乖听命的份！
“叩——叩——”敲门的声音响起。
“咕噜咕噜”咽下大半碗药，喘口气：“进来。”接着又继续埋头与那碗药奋斗，至始至终，未曾看向那个推门而入的人。
“嗝——”搁下药碗，落离打了个嗝，幸好晚饭吃的不错，不然现在撑死，随意抹了抹嘴：“有事吗？”
是“有事”，而不是“什么事”，所代表的距离无疑是生疏疏远的。
东方烬瞧着桌上叠得方方正正摆在少年手边的手巾，走上去几步拿起手巾，抓住少年的手细细擦拭：“你的身体……还没好吗？”
被温热的手掌覆住，整个人一阵寒栗，下意识地想要挣扎，却又想到了什么，硬生生僵在那儿地任由对方擦拭，视线定格在药碗上，仿佛实在够百无聊赖的：“好的差不多了。”
“是吗？”观察了少年神色半天，东方烬不由苦笑，“我现在居然无法判断你是否在敷衍了。”
以前，哪怕只是一个简单的眼神，都能察觉到对方的心思，因为从来不曾想要过隐瞒，因为从来都将之放在心里，所以才会那么容易读懂，那么现在，你是否已经将我从你的心里驱逐？
“人，都是会变的。”
“是……那落离可否再相信我一次？”
落离不置可否，只饶有兴趣挑起唇角：“我只承诺你一个条件，也已经答应给你机会了，再这么要求，不嫌过了吗？还是皇上习惯了别人顺从容不得说‘不’？”说着，便收回手，“已经很晚了，皇上还是早些回去歇息吧，免得让他人久候了。”
他人，指的是谁，彼此都心知肚明。
“我已经令人……安置了他。”宛如被先生训话的做错事的小孩，小心翼翼辩解，却又怕此举又会触怒他。
“皇上有没有听说过这么个故事：一冬日牧羊人正将放养的羊赶回去，途中却遭遇暴风雪，然他却好运地发现了一洞口，便牵着羊躲到了里面，令他惊喜的事，洞中也有一批躲避风雪的羚羊，于是他起了贪心，想要将这批羚羊驯化。风雪持续了好些日子，这几天里，牧羊人将牧草不吝啬地分出来喂给那批羚羊，而对自己牧养的羊只给那么一点点，甚至破口大骂，最后，风雪过后，那批羚羊立刻就离开了山洞，而原先所养的羊却是饿得奄奄一息。”微微一停顿，落离抬眼，笑道，“偶然看到的，却是记忆深刻，可惜我没那种口才。”
“落离真正想要表达的是，劝君怜取眼前人？”
“皇上英明。”
“只是我不是那牧羊人，”无论对方出于什么原因讲了这个故事，他只明白了一点，无论自己多么不被原谅，眼前的人却还是没能将他放下，哪怕深深的怨恨着，“除非你承认你是羚羊。”即使如此，我也绝对不会再让你离开。
睫毛颤抖两下，落离起身：“皇上还是请先行离去，以免遭人诟病。”
“落离。”顺从地走到门口，东方烬一脚跨出门槛，突然转身对着身后不远处的少年说道，“我不后悔我当时下了那个命令……我只后悔之后隐瞒了你，未曾好好待你。”
不动声色地看着那人踏出去，落离上前关了门，阻隔了他回望的视线。
不是所有的后悔都能得到原谅的，就像时间无论再如何厉害，终究并非无所不能。
96.错失良机
日上三竿，暖洋洋的阳光洒在身上，惬意得让人忍不住眯了眼。
庭院里，蔷薇开得正盛；湖泊边，杨柳青青垂地；小榭中，少年趴在栏杆上，看着波光粼粼的水面出神。
“公子。”
“徐伯。”坐直了身，落离迫不及待问道，“找到了吗？”
“属下无能，找到那几个当事人，可惜对方都早已被灭口。”
“灭口？哼，不愧是帝王家！做事真够干净利索的！”狠狠吸了两口气，才平复了那股躁动，落离又问道，“轩呢？”
“北堂世子一早就出去了……是否要派人去……”
“徐伯！”微微上扬的声音制止了对方未出口的话，落离沉下脸，“以后别再让我听到这样的话。”
“是，属下逾越了。”
“对了，我……嗯，朱雀那边有消息了吗？”当初这隐者的第一把交椅找到自己时，落离也早就解了毒，并没有隐瞒自己真实的身份，不过出乎意料的是，他竟然表示愿意臣服继承玉佩的自己。
虽然依依已告知他不会对那具“遗体”做出什么来，但那总归是自己拥有二十多年的身体，只要想想不知道谁的手在那上面摸来摸去，落离脸都快黑了，又怎会不让自己入土为安？
“氐刚传来消息，声称已经找到，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处理。”
处理，是就地掩埋，还是运回来？的确是个问题。只是运个尸体，哪怕是自己原来的身体，落离还是不寒而栗，有些接受不了，却是不经意又想起另一个问题：“没有腐烂吗？”
都已经四年了呢……
“没有。”徐伯回答得面不改色，似乎完全不将之当做什么离奇怪事来看待。
“那就运回来吧。”落离眼光飘忽，说完轻咳一声，有些不自在，虽然有些很不厚道，但好在运送的人不是自己。
禀告完所有的事，徐伯便起身告辞，走了几步，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事，停足补充道：“公子，属下忘记了，刚才那个帝王在外徘徊好一阵子了。”
落离闻言，不由多看了徐伯几眼，老实说，徐伯这个人长得很像那种老实巴交的农民，平凡至极，若非他主动说出来，否则估计没几个人能猜出他就是隐者要员，此时，他神色自然，目光坦荡，似乎真的只是不小心遗忘了。
“我知道了，若是他还在，就让他进来好了。”对这不痛不痒的“遗忘”，落离自然不会存在异议。
毕竟那个人可谓是害死他们真正主人的凶手呢，若真不计代价的寻仇，估计就算是帝王，日子也不会好过到哪里去吧。
只是想到堂堂一国之君吃了这个暗亏，怎么都觉得比较地……舒爽。
“什么事笑得这么开心？”本来，等了这么久，是个人都会觉得不耐烦，有些窝火，可是，为了追回失去的爱人，就算对方要他吃黄连，估计他也会照吃不误。哪知，现在一进来，就看到对方的笑靥，对于没讨到个好脸色的东方烬来说，不得不说，这倒是意外惊喜呢。
“没什么，只是看到那些鱼游来游去，争着吃鱼食，觉得挺好玩的。”
“是吗？”东方烬走到少年身边，目光越过栏杆在嬉戏的鱼群上停留一会儿，又重新移到少年身上，“今天天气不错，不如出去走走？”
“我可以说不吗？”笑吟吟回望他，瞧着那双幽黑的眸中只倒映着自己，落离一阵恍惚，别过视线，有些记忆如此刻骨铭心，想要忘，想要抛弃，却还是不行，哪怕已经遍体鳞伤。
“落离，莫不是怕了？”
“怕什么？”
“自然是怕……”突然靠近的气息，温热了柔和的清风，荡漾了平静的湖面，东方烬笑得邪魅，“你重新爱上我。”
“呵……”落离轻笑，“激将法对我没用，东方烬，不妨我提醒你一下，若你真想重新得到我，最好不要将我看作三年前的落离。”
“既然这样，你干脆好人做到底，告诉我该怎样做。”嬉皮笑脸硬凑上去，典型地得了便宜还卖乖。
“将你的玉玺给我，或许我可以考虑下。”支起下巴，晃着脚，倚在栏杆上，落离语气随意。
“落离……”拖长了音调，听上去像极了有种哀求的无奈。
不经意扬起唇角，落离跳下座椅，拍了拍衣服：“不是说要出去走走吧，那就走吧。”
既然早知结果，却偏偏还要出口试探，何其的可笑，真够讽刺的。
不是没想过给你机会，只是最终你一再让我伤透了心，这机会，我早已给不起。
97.卑鄙无耻
街市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因为昨天那档乌龙事，这一次，倒是没再招摇坐马车。
只是，相较于昨日，街市里多了不少卖灯笼的小摊，各式各样的，应有尽有。
东方烬只是紧紧盯着少年，亦步亦趋地跟在身边，生怕一个不小心被人流冲散开。又是走了一段路程，见少年尽是往人群堆里扎，逛得那叫兴致勃勃，似乎完全忘记旁边还有这么个人了。最终终于还是没能忍住，探出手，小心翼翼地挽住少年的手，冰凉的体温通过手传递过来，心，狠狠抽动一下。那个冬日，少年躺在雪地里，身体也是这样的冰冷。手，不由紧了紧，覆住少年的小手，像是想要温暖他一般。
这么个动作总算惹来某人的注意，落离转过头来，唇边还残留着笑意，他站定，却是没抽回手，意义不明看了对方一眼，复又继续往前方人多的地方钻。
好不容易挤进去，这才看到小摊上摆着好几把弓，正有几个人跃跃欲试，附近不少人还叫喝着鼓气。
也不知是这几个人箭术真的不咋样呢，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因，竟是一个都没正中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