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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在他们等待的这会，一堆人簇拥着几个人走进来，为首的那人衣着华贵，本该英俊非凡的脸绷得紧紧的，隐隐泛上的气势不经意间让这些见惯大场面的人心存畏惧，也使得本是热络的气氛渐渐僵凝。
落离也只在那几人进来时瞧了一眼，便又回头继续与北堂轩他们闲聊，仿佛那个人不曾在他生命中出现般，仿佛当真只是寻常的陌路人而已。
在楼内用餐的人，不知怎地，都感到有些胸闷气短，个个不由怀疑今天是不是出门不利啊。
没多一会儿，一中年男人笑呵呵走出来，抱拳拱手：“原来是徐爷。”
说来估计没几个人相信，这个摆着小摊的老者其实是白虎国小有名气的商贾，所谓人不可貌相，其实也可以这么说的。
彼此寒暄了一两句，徐老也就提出了要包厢的要求，本来那位掌柜的还一脸为难，可在老者附在他耳畔不知说了什么，掌柜的连忙改变了主意：“在下早已为各位备好了雅间。”翻脸之快，令那些多次吃闭门羹的人个个吃惊地张大嘴，虽有不少人心底不服，但更多的人还是在猜测那几个人是什么来头，要知道初始没订到位子前来寻事的也不少，可那些自持有些实力目中无人的家伙不过两三天就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大家这才知道这“归云斋”其实并不是那些好惹的寻常酒楼，也因此各个虽心不甘情不愿却只得按着规矩来。所以，也难怪这些人会如此好奇了。
这前面一堆人安排好了，后面可还有一拨势在必行、有天下之主撑腰的家伙呢，可不是以往那些人容易打发的。
“各位客官真是对不住，本店现在确实没有位子了……”
好话说尽就是不肯让步，从未受过如此窝囊气的侍从不由火了：“那前面人怎么可以？”
“这……他们是……”小二哑然，这开例外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哪晓得他们掌柜的葫芦里卖什么药啊，“没位子就是没位子了，哪怕是皇帝老儿过来，也是没有。”恼怒之下，这话也有些难听了。
可不就是皇帝老儿吗？听到这，知情的几个人都难以自制泄出一分笑意来。
“没有位子吗？”东方翼看了看至始至终只一味盯着那蓝衣少年的兄长，计上心头，挑了挑眉，突然，扯开嗓门喊道，“落离！”
脚下一个踉跄，差点在楼梯上跌倒，看得东方烬心头一跳，不自觉抬起手，回过神来，狠狠瞪了那个罪魁祸首一眼。
接到兄长杀人般的目光，东方翼耸耸肩，不以为意，但总算证实了心中的猜测，虽残留着讶异，可还是一脸笑呵呵的，瞧得停下脚步的少年头皮发麻。
该死的！他刚才怎么没注意到这个家伙也过来了！落离头痛，他的霉运是不是还没结束啊，避了十年，居然能在这里碰到他。
“十年未见，让我们在这里吃闭门羹可不是待友之道吧？”
松开扶住少年的手，北堂轩恍若什么也没发生般，自顾自得继续上楼。
感到身旁的人离开，落离冷笑道：“朋友？我可不敢高攀。”说罢，也不理会那几个人反应，转身跟了上去。
93.菜是苦菜
到了雅间，点了菜，才刚坐定，掌柜的也还没走出去，就有个小二慌乱地敲门闯了进来：“掌柜的。”
“什么事？”掌柜有些不满，还是走过去低声询问道。
那小二看了下里面的几个人，略一踌躇，压低声音附在掌柜的耳边说了几句。
看这架势，白痴都知道，这事摆明了跟他们脱不了干系，而且十之八九铁定与下面那几个人有关。
只见掌柜的听到小伙计的话后脸色也开始犯难起来：“东家可知刚才那几人的身份？”
所谓商人，哪怕你富可敌国，官府一个罪名扣下来也足以让你倾家荡产，尤其那个人还是……岂是他们得罪得起的？
“他们有什么要求，若不过分，你就满足好了。”
“只是，他们特意指明想与东家你们用餐。”
“……”欺人太甚！落离垂眸，哼了哼，“让他们过来好了，顺便把刚才的菜都撤了。”接着，想了想，重新报上一堆菜名。
这掌柜的还没下去多久，那两个人就走进来。
感受到那熟悉的气息再次靠近自己，身体不受控制地绷紧，落离有些恼怒自己的反应，藏在衣袖中的手不自觉握紧，他却抬头：“敝店有什么招待不周的，还请皇上王爷海涵，手下留情。”
“落离，你这忒见怪了吧，什么皇上王爷的……”
相较于东方翼不满抗议，东方烬依旧一言不发，几近贪恋地盯着身旁的少年，半久，才哑了声音问道：“落离，我们……能不能谈一谈？”
“谈？”落离侧头瞧着男子，笑**道，“好啊。”
说着，便推开雅间里面那小隔间的门，走进去，等到对方夜走进来，这才关上门，阻隔别人有些探究的眼神。
“有什么话，就说吧。”随意挑了个地方坐下，落离懒洋洋地倚在椅背上，问得漫不经心。
“这酒楼是你开的？”舔舔有些干燥的唇，东方烬现在还无法从巨大的惊喜中缓过神来，天可怜见，今生自己居然还能再看到他……
“呵，不错，还是你想问我这三年做了什么，有没有危及到你的江山社稷？”瞧着对方脸色一分一分苍白下去，落离竟有种说不出的畅快，说来可笑，自己最在意的，居然是对方派人来暗杀自己！有够讽刺的，自己在得知他被爱妃背叛的那刹那，马不停蹄地从玄武赶回来，呵！天作孽犹可活，自作孽不可活，不错，他枉为人父，更是枉为人子！
一直藏着掖着恐惧着的事实突然被曝光，却反而有种松口气的感觉，东方烬闭了闭眼，才沉声道：“是，我得知你服食了神果后，我的确下了令。”
不为自己辩驳，因为知道，事实如此，再多的狡辩，只会让真实更加残酷。
他矛盾，他犹豫，他迟疑，却还是下了那样的命，哪怕现在如此后悔，以那时的情况，他还是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只因为他是帝王，帝王，就注定没有永远的朋友。
尽管三年前就已经知道，尽管自己早已接受了事实，但在对方承认的那刹那，心，还是揪得自己难以喘息，落离不可抑制笑出声来：“那如此，我们没什么可说的。要是你担心我会危害到你社稷江山，我大可告诉你，我对权力没什么兴趣，牡丹大会一旦结束，我会离开白虎国，今生绝不踏进这里半步！当然……若是你还是不放心，我无话可说。”
“落离。”一把抓住欲离去少年的手，牢牢圈住他，东方烬埋在对方颈窝，“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再给我个机会……求你。”
僵硬在对方怀里，落离也不挣扎，带着笑意的声音隔了一会响起：“重新开始？当然可以……只要你让我父亲能够死而复生！”
“落离……”呼吸一紧，却是怎么不肯松手，东方烬深深吸口气，“你可还记得你曾经许诺过答应我一个条件。”
“呵呵……”闷声笑出声，落离双肩颤抖，止也止不住。
东方烬松开少年，走到他面前，见他咬着唇瓣，眼角还溢出一两滴泪水来，伸出手指摩挲被咬得泛红的唇瓣：“我知道你恨我，说我卑鄙，我自私都好，我也无法放开你。”
“好，我答应你。”退后两步，避开对方的碰触，落离收了笑容，正色道，“不过，有一点我希望你知道，我不恨你，我只后悔与你相遇，只恨我竟自作多情将你当做我的……”抿紧了唇，不再望一眼，落离绕过他，推开门，回到众人堆里。
过了差不多半盏茶的时间，东方烬也重新走回来，坐在少年身边，神色如常。
落离依旧和徐伯寒暄着什么，也没多大的反应，甚至看都没看一眼。
没过一会儿，菜就一个一个呈上来，满桌的绿色，几乎看不到丁点荤腥，而唯一一盘招牌菜偏偏摆在北堂轩面前，硬是离那两个人老远。
东方翼瞧着一碟碟素菜，笑呵呵道：“不错不错，清淡点也好，这几天吃荤都吃腻了。”似乎为了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就近夹了一口送到嘴里，还没嚼两下，就慌乱吐出来，连啜口茶漱口：“呸……呸……这是什么啊……这么苦！”甚至很不雅地伸出舌。
“苦瓜，苦菜，芹菜。”落离回答，泰然自若地夹菜，吃得津津有味，看得诉苦的东方翼一愣一愣的。
这小家伙不是最厌恶这些的吗？
东方烬看了满桌的菜色，又见少年吃得面不改色，胸口沉沉的，他不发一言夹菜，也不知道是怎么烧的，很苦，可还是一口一口嚼着，硬生生咽了下去。
看着兄长这表情，东方翼咽咽口水，还是觉得舌尖苦苦的，太……厉害了，这几个人……
94.同居
吃饱喝足之后，时候也不早了，赶了半天路，又是玩了好久，这接下来首要的事自然而然是找个地方好好歇息了。
艰难咽下最后一口饭菜，东方烬吸了口气问道：“你们是今天才到的？”
话音刚落，东方翼就开口补充道：“要是没有地方住的话，那就和我们一起吧，反正那里有很多房间，多你们几个也不嫌多。”天可怜见，上苍垂怜，他到现在可是一口饭都没吃，早就饿得饥肠辘辘，前胸贴后背了，要不是那两个人之间的气氛实在诡异，也不必这样委曲求全了。
虽然如今西镇住房拥挤，甚至有好些富商都不得不委屈挤在同一个屋檐下，但帝王享有的待遇到底不同，就算自己露宿街头，腾也得腾出地方供他们休息，而且还要保证地方宽敞，不得有损威仪。
“不老费心。”擦擦唇，落离不咸不淡回复道。
“有什么费心的，你以前硬缠着皇兄偷偷摸摸溜出宫，也没怎么样啊，怎么现在反而像个姑娘扭扭捏捏起来了。”
“东方翼！”怒喝一声，这家伙成事不足败事有余，东方烬有些紧张地瞧少年，生恐连最后的机会都被毁去。
听到这话，落离也不恼，轻笑一声：“那先前真对不住了。轩，我们走吧。”
东方翼眼巴巴瞧着那一行人对自己熟视无睹，不徐不疾离去，无辜面对兄长的目光，摊手：“这小家伙怎么变这样了，开不得一丝玩笑，一点都没以前好玩。”
“翼。”
“皇兄，你可要凭良心说话，我没有欺负他。”连连摆手撇清关系，东方翼小声探询，“你们两人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他以前不是粘你粘得很紧吗？”
想当初，自己绞尽脑汁折腾那人，除了很长时间他老远就避开自己，也没见他放丁点心思在自己身上，真是挫败，真够伤心的啊！
东方烬张了张口，却什么也没说出来，闹到如今这般田地，说到底，罪魁祸首是自己，哪有资格指责他人的无心之言？
天色一点点黯淡下来，而原该早就收摊的摊贩，却依旧挂在灯笼，吆喝着生意。满街上人来人往，一点也不下于白日的热闹。
落离挑起帘子，下巴搁在并搭的双手上，枕在马车窗台上，呆呆瞧着一排排逐渐远去的灯笼，看得出神，却不晓得他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阵嘶鸣，马车一阵震动，折腾了好一会，才硬生生停下来。
“呜……”落离揉了揉被撞得生疼的脑袋，两眼泛红，就知道遇到那两个人没什么好事，这才多一会儿，他就出状况了！
“发生什么事了？”待马车稳下来，北堂轩抬高声音问道。
“少爷，有个女人突然冲到前面拦住马车。”外面，马夫心有余悸地回答。
要知道，现在人这么多，一个不留神，随时都有撞伤人的可能，而且这里属于繁华地段，现在出来闲逛的都是些达官贵人，惹出祸来，麻烦事肯定不少，虽不至于要了自己小命，但肯定会影响主子们的兴致，因此这么一来，马夫隐隐对那莫名其妙就跑到路中央的女人有些不满。
“女人？”北堂轩略一沉吟，“你去看看发生什么事了。”
女人，自己果然和女人犯冲！落离翻翻白眼，哼了哼，继续揉自己的头，差点没被毁容！
好半天，还不见马夫回来回话，这两人总算按捺不住，挑开帘子走了出去。
这一出去一看吓一跳，很多人围着马车指指点点，不，正确说来，是看前面不远处一男一女的热闹。
那女人一身素衣，一瞧便知，是孝衣的着装，她正一面跪在地上抓住马夫的裤脚，一面哭诉，而那马夫早就一脸不耐烦，想必，要不是碍着这么多人在这儿，他很可能一脚早把那女人踹飞了。
“发生什么事了？”
女人也很伶俐，一看便知，这两人才是真正的主，松开马夫，爬到两人脚前，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哀求：“求几个大爷……”
瞧她说一两句就要哽咽半天，落离觉得自己都很累，望着马夫道：“你说，怎么一回事。”
马夫很利索，两句话搞定，这女人卖身葬父，却被恶霸看上了要抢过去做小妾。偏偏这恶霸不给钱让她葬父。
搞半天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可这是不该找官府吗，挡着他们的马车做什么？
那女人哭哭啼啼道，因为其他人都是走路，当时就看到一辆马车，认为他们很有权势。
于是，不光落离北堂轩他们无语，连看戏的那些人都嘴角抽搐，说不上话来。
“好了，拿些银子给她吧。”
“爷！”那女人一见他们转身离去，手脚并用爬走过来，“那些恶霸还守着那儿……可怜我父亲，死不得安宁……”
“……你去。”对着马夫，落离说了这么一句。
自己三年来在玄武国调养身体，一直逃避着那些往事，没回白虎国一趟，也没去祭拜一下，甚至连父亲葬在哪儿都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