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蟾蜍历险记(2)
过了一会儿，吉普赛人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他取下烟斗，漫不经心地说，“你是想卖马吗？”
蟾蜍微微吃了一惊，它可没想到这个吉普赛人看上了它的马。它之前没有看出来大篷车需要马拉，也没想到那匹马还能换成钱的。现在，吉普赛人把它最需要的两样东西，钱和早餐，摆在了它面前，这怎能不让蟾蜍欣喜若狂。
不过它还是这样说，“卖掉这匹漂亮的小马驹？不，怎么可能呢？
卖了马谁给我的雇主们驮洗好的衣服？再说，这匹马和我很亲，我可舍不得卖了它。”
吉普赛人建议说，“你可以去买一头驴啊，驴也很可爱，还能干活。”
蟾蜍说，“你难道看不出来这匹马的优良性吗？它可是一匹优秀的纯种马，以前还得过奖的，如果你对马有研究的话就一定能看得出来。
卖马？那是不可能的。不过如果你实在很诚心想要买的话，能出个什么价呢？”
吉普赛人把马和蟾蜍都认真地打量了一番之后，说，“一先令一条腿，就这样。”说完就转过身去吸烟去了。
蟾蜍喊道，“什么？一先令一条腿？让我算算，一先令一条腿也就是说我这匹漂亮的小马总共才能卖四先令？怎么可能这么便宜，我是不可能卖的！”
吉普赛人很干脆的说，“那行，我给你加一先令，就五先令吧。
你看这个价格可比一般的牲口价格高多了。这也是我最后的出价，你考虑一下吧。”
蟾蜍下了马，任它去吃草，认真地考虑了很久。它现在又饿又没有钱，离家还远，在这样糟糕的情况下，五先令也算不错了，至少比没有好吧，反正这匹马又不是自己的，它在马身上可没花过一便士。
虽然说五先令卖一匹马是太便宜了，但那是对于别人，对于自己，那些钱都是白赚的。如此衡量一番之后，蟾蜍果决地说，“吉普赛人，我可以告诉你，六先令六便士，不能再少了，那就是我的要价。我要现钱，而且还要一顿早饭，我也不挑剔了，就你那只铁罐里的食物就行。
如果你能答应的话，我就把这匹漂亮的小马给你，另外马具也全副赠给你。你要是不愿意也没关系。咱们各走各路，这附近有一个人想买我的马已经好久啦。”
吉普赛人不愿意地答应下来，从他的裤兜里翻出一只脏兮兮的小包，数出六先令六便士交给蟾蜍。然后钻进了大篷车，从里面拿出一只大铁盘和一套刀叉勺。他从铁罐里倒出热腾腾的杂烩汤装进铁盘里递给蟾蜍。对于蟾蜍而言，那绝对是世界上最美味的杂烩汤了，里面有无数的山珍，诸如松鸡、孔雀、珍珠鸡、野鸡、野兔之类的。蟾蜍迫不及待地接过盘子，当第一勺热腾腾的食物进入食道的时候，它差点没哭出来。从它被抓进监牢起，蟾蜍就再也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东西了。它不停地吃，胃简直像个无底洞。而吉普赛人也没有吝啬，一直提供着食物。终于放下铁盘时，蟾蜍觉得，这绝对是它这辈子吃过的最好吃的早餐了。
蟾蜍吃过早饭后，起身和吉普赛人道别，又恋恋不舍告别了马。
吉普赛人对这一带非常熟悉，告诉它应该走哪条路。蟾蜍就这样重新踏上了归途，心里很高兴，和一个小时以前，它完全不一样了。阳光早就烘干了它的衣服，现在它兜里有钱，离家和朋友也越来越近，而且刚吃过了一顿丰盛的美味的晚餐。现在蟾蜍心情愉快，浑身是劲，无忧无虑。
它大步大步地往前走，想着自己多次遇险却每一次在关键时刻都能化险为夷，安全逃脱。蟾蜍一想到这里，就忍不住得意洋洋起来，它毫不吝啬地夸赞自己，“噢，我是一只多么聪明的蟾蜍啊！世界上有哪只动物有我这么英明神武？敌人把我关进戒备森严的大牢，派狱卒日夜看守着，可我却能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扬长而去，这难道不应该归功于我的聪明才智吗？他们出动警察，举着各种武器，坐着机车来追捕我，可结果怎样，我还不是在他们面前跑得没了影？后来我被一个胖女人扔进了河里。那又怎样呢，我很快就报复了回去，抢了她的马。之后用她的马换来一袋子钱财，还吃了一顿美味的大餐！哈哈，看看吧，我就是一只英俊的、战无不胜的蟾蜍！”
蟾蜍大肆地吹牛，扯着大嗓门唱着自己的赞歌。
“这个世界上有无数的英雄，
它们做过无数的丰功伟绩。
但没有一个能与最出名的，
蟾蜍相比！
牛津大学的智者成群，
有学问的人比比皆是，
但没有一个人的学识，
能与蟾蜍相比！
诺亚方舟里的动物们，
它们放声大哭。
是谁告诉它们‘陆地就在眼前？’？
当然就是蟾蜍！
军队在前进，
他们欢呼致敬。
是向着国王？还是将军？
不，他们想着尊敬的蟾蜍先生！
王后和她的侍女们，
坐在窗前缝衣，
王后喊，‘那位英俊的美男子是谁？’
侍女们回答，‘当然是蟾蜍先生！’”
诸如此类的歌，狂妄之极的歌蟾蜍还唱了很多，里面的狂妄程度绝对是动物王国里的独一份儿；写在纸上的，还不是最狂妄的，书里就挑选几支较为温和的。
蟾蜍边走边唱，越来越得意，不过没过多久，它的傲气就被打散了。
当它上了公路之后，迎面过来了一个小黑点，那黑点渐渐变大，最后变成了一个它异常熟悉的东西。接着几声熟悉的鸣笛钻入了他耳朵里。蟾蜍一下子激动了起来。
“这才是真正的生活，我曾经一度失去的伟大世界！对，我要叫住车里的人，给他们编一段故事，他们肯定会带我一段路程的，然后我再跟他们讲一些更精彩的故事，走运的话，那汽车可能还可以直接将我带回蟾蜍别墅！对，那时我就让獾好好看看！”
蟾蜍站在马路中央，招呼汽车停下来。车如它所愿停了下来。但蟾蜍的脸一下子就白了。心痛得不得了，身子也弯曲了下去。可怜的蟾蜍，难怪它吓成这样，因为那辆汽车，就是那辆害它被投入监狱的倒霉的汽车！而车上的人就是在咖啡厅里的那群家伙！
蟾蜍可怜兮兮地瘫在路上，就像一堆破烂，它绝望极了，喃喃道，“现在彻底完了，我又要被关进监狱里去了，啃面包，喝白水，过着暗无天日的生活！我是一个绝对的笨蛋，大白痴。一个越狱犯本应该躲起来，等到了夜里后再捡条僻静的小路偷偷地溜回去。可我这个白痴偏偏要在大白天里大摇大摆地走大路，生怕别人看不到，还在大路上瞎拦车！
可怜的蟾蜍，倒霉的家伙！”
那辆可怕的汽车在蟾蜍身边停了下来，里面下来了两位绅士，他们绕着路上这堆哆哆嗦嗦的破烂转了几圈儿。
其中一个充满怜悯地说，“上帝啊，这里躺了一个可怜的老太太，她看上去像个洗衣妇。她晕倒了，就倒在路边，也许是中了暑。可怜的人！说不定她还没吃过什么东西呢。咱们把她抬上车送到附近的村子里去吧。也许她就是附近的人。”
他们把蟾蜍抬上了车，放在柔软的坐垫上，开动了车。他们的语调非常和蔼充满了怜悯之意。蟾蜍知道他们还没有认出他来，便慢慢恢复了，它先睁开了一只眼，再睁开另一只。
一位绅士说，“噢，她看上去好多了。你觉得怎样，太太？”
蟾蜍装出一副虚弱的样子，“谢谢你们啦，先生们，我现在觉得好多了。”
绅士说，“那就好。你还是先好好休息一下吧，你现在需要那个。”
蟾蜍说，“我不想说话，不过请问我可以坐在司机旁边吗？如果新鲜空气能直接吹在我脸上，我可能会好得更快点。”
绅士说，“你头脑还挺清醒的。好吧，你就坐在前面吧。”于是他们小心翼翼地把蟾蜍扶到前座司机旁边，继续上路。
这时，蟾蜍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它努力地抑制住自己激动的心情，那涌上心头的对汽车的热爱和渴望，几乎快要不受控制地喷涌而出了。
“天生注定我和汽车就应该有这样的联系，所以，何必再挣扎呢。”
蟾蜍在心里对自己说。
于是它对旁边的司机说，“先生，求求你让我开开车吧。我刚才一直看你开车，好像看起来不是那么难。而且我也特别想要开一次车，让我可以在朋友前说这个。”
司机哈哈大笑起来，引得后面绅士的疑问。听了司机的解释之后，他说，“太太，我欣赏你这种精神。司机，你在旁边看着，她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蟾蜍闻言大喜，它迫不及待地坐上了驾驶位，双手握着方向盘，假装认真地听司机的指导。它发动汽车后，最初开得很慢，它决定谨慎行事。
后座的绅士们称赞道，“你开得很好啊，真是没有想到一个洗衣妇竟然能将汽车开得这么好。”
慢慢地，蟾蜍的车速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后面的绅士大声警告，“洗衣妇，小心点！”然而这话激怒了蟾蜍，它开始失去理智了。
一旁的司机想要阻止它，可蟾蜍用一只胳膊把他按在座位上不能动弹。车全速行驶。蟾蜍激动了起来，无论是飞速的气流还是嗡嗡的马达声都让它陶醉不已。蟾蜍开始头脑发热，叫嚣起来，“什么洗衣妇！
睁大你们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谁？我是蟾蜍！抢车，越狱！总在危难关头逃离的蟾蜍！你们给我看看，让你们见识一下，什么才叫高超的驾驶技艺！”
车上的人惊恐万分地大叫起来，扑到蟾蜍身上，“抓住它！这个偷了车的越狱犯！把它抓起来关进监狱！这只邪恶、危险的癞蛤蟆！”
其实，他们应该先停车再采取行动的。现在这样一来，蟾蜍把方向盘一转，汽车就冲进了矮树篱，高高地跳起，冲进了饮马塘。
蟾蜍整个飞了出去，啪地一声掉在了草地上。它坐了起来，回头一看，水塘里的汽车已经快要沉下去了，绅士们和司机在水里挣扎了起来。
它火速地往前跑，朝着荒野里跑去，直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等它喘过气来的时候，它开始哈哈大笑起来，得意洋洋地高喊，“你们这群白痴，也不看看我蟾蜍大爷是谁！哦耶，蟾蜍先生再一次大获全胜！
聪明的蟾蜍，伟大的蟾蜍，了不起的蟾蜍！你们那群无能的家伙就在泥水里多扑腾一下吧。”
接着它又放开了嗓门大声唱了起来——
“汽车开在大道上，是谁开进了水塘？
当然是聪明的蟾蜍先生！
看我多聪明，聪明，天下最聪明的蟾蜍——”
这个时候，从它身后传来一阵喧闹声，蟾蜍一回头，魂儿差点没吓飞了！上帝啊，那是谁？大约就隔着两块地，那司机带着两名警察正朝它奔来！
可怜的蟾蜍嗖地一下就跑开了。它气喘吁吁地自责，“噢，天底下最蠢的蟾蜍就是我！我吹牛，大喊大叫，把警察招来了，天哪，怎么办！”
蟾蜍回头一看，看到那伙人追了上来，它拔腿狂奔，可距离却越来越近。蟾蜍已经用了最大的努力，可它身肥腿短，怎么可能跑得过那些训练有素的警察呢。蟾蜍没有方向地乱跑，还时不时地回头看就要追上来的警察，忽然，它一脚踩空了，噗通一声掉进了湍急的河水里。
它被河水冲走了！
蟾蜍冒出水面，想要抓住岸边的芦苇或者是灯芯草，可水流实在是太急了，根本就抓不稳。
蟾蜍在水里扑腾着，“上帝啊，我再也不敢偷车了，也再也不敢乱吹牛了。我跟你保证！”
说完它又沉了下去，然后又挣扎了冒了出来，忽然它发现自己正流向岸边的一个大黑洞，当经过那个黑洞时，它伸出爪子一抓，终于够着了岸边。然后它用力地将自己拖出水面，撑着黑洞大声喘气。
正在喘气时，它看见洞穴深处眨巴着两个小光点，那光点更近一点，蟾蜍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
一张小小的、长了胡须的脸。
一张严肃的脸，还有小巧耳朵和柔亮毛发。
是它的朋友河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