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蟾蜍历险记(1)
蟾蜍醒来后呆呆地坐起来，揉了揉那双几乎快冻掉的脚趾。它往四周张望着，寻找它熟悉的石墙和装了铁条的小窗子。蟾蜍还没有想起它现在在哪里。过了一会儿之后，它想起来了，它越狱，被人追赶。
然而最值得欣慰的是，它终于逃出了那个见鬼的监狱，它自由了！
自由！它是多么的珍贵啊，单是这个词就值五十条最好的羊毛毯。
自由的欢乐的世界正在期待着它的归来。一想到这个，蟾蜍的心就热乎乎的，它抖了抖身子，清理了身上的枯树枝。它整理完毕后，大踏步走进清晨的阳光。虽然很饿很冷，但蟾蜍的心里充满了信心和希望，所有的紧张和恐惧都在这灿烂的阳光里烟消云散。
蟾蜍大步走在密林里，感觉整个世界都是它的，它想到哪里就到哪里，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蟾蜍穿过带露的树林，穿过绿色的田野，来到了路上。此时的路上冷冷清清，没有一个人路过，而蟾蜍不认得这里的路，需要一个给它指路的人。如果一个人心里没有亏心事，口袋里有钱，又没有人追捕把你抓回监狱，那你当然也可以轻松自在地随便走到哪里就是哪里。可蟾蜍却是心事重重，现在的每一分钟对它而言都非常重要，要知道它现在还没有脱离危险地带呢，可那条可恶的路却硬是不给它什么指示。蟾蜍气极了，恨不得狠狠地踹踹它才好呢。
蟾蜍想了想，沿着道路走了一段时间之后，看见了一条跟路并排的小沟渠。那条小沟渠跟那条可恶的乡间道路一样，也是一言不发，什么提示都不给。
“真是可恶！”蟾蜍喃喃地说，“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条渠沟一定是从什么大河而来，最后大河里去的。”于是它就耐心地沿着小渠沟往前走。
绕过一个河湾，迎面走来了一匹马，马佝偻着身子，像在沉思着什么。一根长绳紧紧地拽着它的轭具，绳子上不停地滴水。蟾蜍站在马的旁边静静等待着，看命运送给它怎样的礼物。
没多久，一只平底船慢慢地划了过来，船舷被漆成鲜艳的色彩，非常漂亮。船上的唯一的乘客是一个高又胖的女人，她头上顶着一顶麻布遮阳帽，显得非常能干。
她挥动粗壮有力的胳膊把船开到蟾蜍旁边，问候道，“今天的天气很好啊，太太。”
蟾蜍温文有礼地回答，“天气是不错，太太，对于不像我这样遇到麻烦事儿的人，今天的确是个好天气。你看我那已经出嫁的女儿给我寄来一份急件，让我立刻去她那里，所以我早饭都没吃就出来了。
心里一点底都没有。她在信里什么也没有说，我也不知道她那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如果真有什么急事，那我可怎么办呢。这位太太，如果你也是位母亲，那你一定能明白我的心情。我丢下了活计，相信你也看得出来，我是个洗衣妇，丢下丈夫还有几个小孩子；唉，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照顾好自己，那群小家伙绝对是这个国家最调皮捣蛋的小孩。而且倒霉的是，我丢了钱，又迷路了。唉，我那个女儿会发生什么事呢？太太，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船娘问，“你那个出嫁的女儿住在哪里呢？”
蟾蜍迅速回答，“在大河附近，就在那座漂亮的蟾蜍别墅附近，那一带那栋房子很有名，你听说过吗？”
船娘说，“真巧，我也正是往蟾蜍别墅那边走，这条沟渠再过几里路就到大河那边了，离蟾蜍别墅也很近了。你上船吧，我带你一段路。”
她将船驶靠岸，蟾蜍恭敬地上了船，高兴地坐下。“好运的蟾蜍！”
它有些得意地想，“我是那么聪明，总能化险为夷！”
船平稳地在水面上静静地行驶着，船娘有礼地问，“太太，你是从事洗衣行业的，对吗？我的意思是，这真是一个不错的职业。”
蟾蜍得意地说，“那绝对是全英格兰最好的职业！毫无疑问，在我们那里，所有的体面人都把衣服送到我那里去洗，不去别家，就因为我是最好的。你看，我洗衣的本事高，所有的活儿，洗，熨，浆都是我一个人完成的。无论是平常穿的衣服还是赴晚宴的衬衫，都是我亲自监督完成的。”
“太太，既然那样，相信你用不着自己亲自动手去做那种事情吧？”
船娘恭敬地问。
“没错，我手下是有不少姑娘，经常干活的就有二十多个。可是太太，你也知道现在的年轻娘儿们都是什么德行，邋遢，懒惰，简直无法形容！”蟾蜍信口开河。
船娘打心里赞同蟾蜍的话，“没错，那就是一帮懒虫！不过我想，你一定有本事把那些姑娘们调教得规规矩矩。这一看就知道。不过，你喜欢洗衣对吧？”
蟾蜍激动得胡说八道，“我爱洗衣，简直是爱极了。只要两只手插在洗衣盆里，我就高兴得不得了。洗衣对于我而言，简直是太容易了！
我跟你说，太太，洗衣那就是一种享受！”
船娘若有所思地说，“遇上你是我的幸运，没错，我们俩都交上好运了。”
蟾蜍奇怪地问，“这话怎么说？”
“是这样的。”船娘解释说，“我跟你一样也喜欢洗衣服。不过每天都要洗衣服，我又很忙，相信你也看得出来。而我的丈夫，他就是一个大懒鬼，他甚至把船交给了我来管，所以你能想象我的生活。
本来今天该是他来的，两件工作，要么开船，要么就喂马。好在那匹马还算乖巧，懂得自己照顾自己。可我丈夫还是没来，他牵着狗去打猎去了，说是打兔子！他说会在下一道水闸那边和我会合。我可不相信他说的话，他只要带着狗，就控制不住了，那狗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看，这就是我的生活，哪里有功夫来洗衣服呢？”
蟾蜍忙说，“噢，别说洗衣服的事情啦！你现在要管的不应该是那只兔子吗？我敢说，你的丈夫一定会抓来一只肥美的兔子的，你打算怎么烹饪它呢？有葱吗？”蟾蜍对于洗衣这个话题一点儿都不喜欢。
船娘摇了摇头说，“现在除了洗衣，我什么都不想。我真弄不明白，你不是非常喜欢洗衣的吗？怎么不谈洗衣而讲什么莫名其妙的兔子？
实话告诉你，我船舱那边就有一大堆的脏衣服。你只须洗几件急需的就行，其实刚开始我也不太好意思跟你这样的一位太太直说。不过你不是说了，洗衣对你而言就是一件乐事吗？看，洗衣盆是现成的，肥皂、水壶、桶都是现成的，水可以直接取沟渠里的。这样多好，既解决了我的实际难题，而你也会很快活，至少比现在这样呆着无聊要好多了。”
蟾蜍慌了，它哪里会洗什么衣服啊，刚才就是胡说八道的，“这样好了，让我来掌舵！这样你就可以随意洗衣服了，我专职是洗男式衣服的，可能就把你的衣服洗坏了。”
船娘大笑道，“让你掌舵？哈哈！掌舵可是要经验的，可没你想的那样轻松。再说划船没有一点意思，我也想让你高兴一下，你还是做你喜欢的洗衣工作吧，而我则掌我的舵。看我这样款待你，你可不要辜负我的好意啊。”
蟾蜍被逼进了死胡同，它左顾右盼，想要逃，可这里离岸也太远了点，只得闷闷不乐地接受了船娘的安排，它对自己说，“不就是洗衣吗？
那么简单的活儿连洗衣妇都能做，还能难倒我聪明睿智的蟾蜍？”
它把洗衣盆、肥皂等东西搬出船舱，随便挑了几件脏衣服。努力回想它偶尔路过洗衣房瞥见的洗衣场景，动手开始洗。
长长的半个小时过去了，每过一秒钟，蟾蜍都会觉得更加恼火。
可不管它怎么努力，那些衣物就是不肯乖乖听话，它又扯又拧，可那些脏衣服只会在洗衣盆里跟它“嬉皮笑脸”，就是没有改进。有那么一两次，蟾蜍紧张地看了看船娘，见她只是望着前方，没有看它。蟾蜍现在已经累得腰酸背痛，它的两只珍贵的爪子已经被泡得皱巴巴的了。蟾蜍低声地说了几句粗话，第五十次掉落了肥皂。
一声放肆的大笑让蟾蜍惊直了身子，它回头一看。只见船娘放声大笑，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喘着气说，“我刚才一直都在观察你，从你吹牛的时候开始，我就看出你就是一个骗子。你还敢说是个洗衣妇，我可以肯定的是，你怕是连块擦碗布都没洗过吧。”
蟾蜍本来就生气，船娘的话无疑是火上浇油，它简直快气炸了！
“你这个粗鄙下贱的肥婆！”蟾蜍破口大骂，“你竟然敢跟老爷我这样说话？什么洗衣妇？瞎了你的狗眼，我可是大名鼎鼎受人爱戴的蟾蜍！虽然我现在有点落魄，但还没轮到你一个船娘说三道四！”
船娘凑到蟾蜍跟前，仔细地观察蟾蜍的相貌，“啊呀，你还真是只蟾蜍！可恶！你这只丑不拉叽的恶心的癞蛤蟆怎么敢冒充人，上我干净的船！快点给我滚下去！”
船娘怒气冲冲地放下船柄，一只粗大的胳膊闪电般地抓向蟾蜍，她一把抓住蟾蜍的腿，往外一扔。刹那间，蟾蜍只觉得耳边风声呼啸，自己整个身子飞了起来，最后噗通一声，掉进了水里，河水很凉，但它还能接受。这种凉还不足以浇灭蟾蜍的满腹傲气，满腔怒火。蟾蜍浮出水面，抹掉眼皮上的水珠，第一眼看到的就是那个可恶的胖船娘。
她回望着蟾蜍，哈哈大笑。
蟾蜍气得又咳又呛，一心想要给那可恨的女人一个教训。它奋力往前划，可它身上那套棉布裙吸了水，厚重不已，使得它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等蟾蜍终于登上了陆地，却发现陡峭的河岸非常难爬，上面又没有接应它的人。蟾蜍在水里休息了一两分钟，才气喘吁吁地爬了上来。它提着裙子，大快步地跑着去追那船。
当蟾蜍跑到和船并排的时候，船娘还在哈哈大笑，她嘲讽道，“你这只丑八怪！如果你把自己放在轧衣机里轧一轧，然后再用熨斗熨平你脸上那些难看的褶子，那你也许还能变得稍微体面一点！”
蟾蜍没有停下来和船娘斗嘴，它要的是货真价实的报复！它跑得飞快，追上了那匹拖船的马，解开纤绳，跃上马背，策马离开纤道，直奔向前，闯进了一条树夹道。它得意地回头，发现那只拖船在河中央打了几个圈儿，不受控制地漂到了河的另一岸。船娘气疯了，她大声叫骂，发了疯一样挥舞着手臂，“站住！站住！你给我站住！”
蟾蜍策马向前，大声地笑道，“这种话我可不是第一次听到啦！”
拖船的马缺乏耐力，渐渐地跑不动了，缓步走了起来，蟾蜍基本还算满意，因为至少它在前进，而船娘的拖船却是原地不动。蟾蜍现在得意洋洋，心满意足，它认为自己做了一件了不起的聪明事儿。它骑着马，在阳光下走着，炙热的阳光晒得它有些想睡觉。忽然那马停下来吃草。蟾蜍差点从马背上掉了下来。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现在正在一条宽阔的公路上，举目所见，地面上点缀着金雀花和黑麦子。不远处，有一辆破旧的吉普赛大篷车。一个男人在燃起的火堆边吸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