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蟾蜍(2)
这一天轮到河鼠值班，獾对河鼠说，“蟾蜍现在还没有起床，它跟以前一样，你跟它说话，它就有气无力地回答，‘不用管我，亲爱的朋友，我什么都不需要。相信吧，我很快就会好起来的，你们放心好了，不必太忧心。’之类的话。河鼠。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最近要非常地小心谨慎才好啊。蟾蜍这家伙一旦变得温驯，装出一副很乖巧听话的样子，就是它要耍诡计的时候。肯定会出想出什么花招来的，你千万要小心。好啦，那我现在就先走了。”獾好久没有出去散散步了，它有些急切地想要去树篱边上转转。
河鼠走到蟾蜍床边，亲切地问，“亲爱的蟾蜍，你觉得怎么样？”
过了好几分钟，被子下才传来一把微弱的声音，“亲爱的河鼠，谢谢你的关心。你呢，现在还好吗？”
河鼠愉快地回答，“我还不错。今天的阳光很好，天气也好。鼹鼠和獾一起去树篱那边散步去了，估计得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会回来。
所以今天屋子里就我和你两个哦，我们应该是过得开开心心的。好小伙，今天天气这么好，你不应该早点起床吗？”
蟾蜍声音更虚弱了，它有气无力地说，“亲爱的河鼠，我也希望自己能早点起床。可是你可能不太了解我的情况，我可能永远也起不了床了。不过，请你不必为我担心，虽然那一天可能不会太远了。唉，我真不愿意让你们老为我担心，浪费时间。不过让人高兴的是，这样的日子终于快结束了。”
河鼠诚恳地对蟾蜍说，“我也希望能够这样，这阵子，你可真是让我们大家伤透了脑筋。很高兴你也希望这一切快点结束。最近天气那么好，多适合划船啊。蟾蜍，虽然我们不嫌麻烦，但是，你的确是让我们失去了很多美好的东西。”
“其实你们会嫌麻烦也很正常。”蟾蜍虚弱地说，“你们为我操了那么多心，估计早就厌烦了，我也很讨厌自己这样。对，獾说的没错，我就是一个累赘。”
河鼠同意地点头，“你是有点儿累赘，但是，亲爱的蟾蜍，只要你能变好，我们就算是再苦再累也心甘情愿。”
蟾蜍更加虚弱地说，“既然如此，亲爱的河鼠，那你就再帮我一个忙吧。算是最后一个。你帮我到村里走一趟，帮我去找一个医生过来。
不过也许现在已经太晚了，还是算了。”
河鼠神色一变，仔细地观察蟾蜍的神情，发现它平静地躺在床上，声音微弱，脸色也有点难看，“你是病了么，蟾蜍？”
蟾蜍说，“这些你应该早注意到了才对，不，你怎么会注意到这些呢。也许到了明天，你会说‘要是我早点注意到这些就好了。’算了，那些都太麻烦了。你当我什么都没说吧。”
河鼠有些惊慌地说，“蟾蜍，你现在真的病到这个地步了吗？如果你真的需要医生，我就去给你请。”
蟾蜍苦笑着说，“亲爱的河鼠，恐怕我的病医生也无能无力。既然你打算去请医生，那先帮我去找个律师来吧。我真的不想给你添麻烦，但是去医生家要路过律师家门口。这样也省了你不少事。”
河鼠听到蟾蜍说起律师，认为它的病必定是非常严重了。它匆忙走出卧室，连门都忘了仔细锁好。
到了屋外，河鼠停下来想了想，可惜这个时候獾和鼹鼠出去了，它也找不到可以商量的人。
河鼠认真地想了想，自言自语说，“虽然过去蟾蜍也有自己把自己想得病重的前例。但那个时候，它却没有要请律师。看来我还是小心点好，就算是没病，医生来了把它骂一顿，也许蟾蜍就不会这样有气无力的了。这次我就迁就一下它，反正去医生那跑一趟也不远。”
一听到门被关起来的声音，蟾蜍就活蹦乱跳地跳下了床，偷偷地跑到窗口，看见河鼠的身影消失在道路上，它得意地笑了起来，用最快的速度穿上它最喜欢的那套衣服，从梳妆台里的小抽屉里取出钱装满袋子。然后，它把床单系在一起，一端连结着窗框。接下来蟾蜍小心翼翼地顺着床单绑成的绳子往下滑，稳稳地落在地上。最后它吹着口哨，朝着河鼠相反的方向，迈着欢快的步子，离开了蟾蜍别墅。
等獾和鼹鼠回来的时候，河鼠在餐桌前没精打采地跟两位朋友说起这段让人难以置信的倒霉经历。獾怒气冲冲地批评河鼠，甚至连一直站在河鼠一边的鼹鼠也表示，“亲爱的河鼠，你这次是有点糊涂了。
当然蟾蜍更加不对。”
河鼠的心被狠狠地刺痛了。
“可是，蟾蜍它实在是太会装了。”河鼠垂头丧气地说。
“它把你蒙骗了！”獾气急败坏地说，“不过现在说这些也全晚了。
估计蟾蜍已经跑很远了。它是自作聪明，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这样也好，这下我们不用再管它了，也算是解放了。不过我们几个还是要在蟾蜍别墅多住一阵子。蟾蜍随时都可能会回来，也许是被人用担架抬回来，也许是被警察押送回来。”
獾说这些话的时候，也不知道，蟾蜍后来竟然经历了那么多磨难才能回到它的祖宅。
当然这个时候，那只自以为逃出生天的蟾蜍正快乐地走在公路上，这里距离蟾蜍别墅已经有好几里的路程了。最开始的时候，为了躲避河鼠它们的追踪，蟾蜍专走小道，可现在它已经离家那么远了，自以为安全了，因此又回到了大道上。它一路得意洋洋，边走边跳着。
它毫不吝啬地夸奖自己，“干得好！蟾蜍先生！你真是一个聪明的家伙。以智力反抗暴力，最后赢了。嘿嘿，可怜的老河鼠。等獾回来的时候，它不被臭骂一顿才怪。河鼠人倒不错，是个好人，可惜没有多少文化，没受过什么教育。如果让我亲自培养它，应该能把它调教好。”
此时，蟾蜍满脑子自鸣得意，它挺着胸，仰首阔步地大步往前走，来到了一座小镇。蟾蜍觉得肚子有点饿了。就走进了一家小饭店，点了一份最好的午餐，坐在咖啡室吃了起来。
刚吃到一半，蟾蜍浑身哆嗦起来，那熟悉的噗哧噗哧声，它听得出来，是汽车发出的声音。汽车由远及近，开进了饭店的院子里。蟾蜍激动得不得了，它紧紧地抓住桌子，以控制自己的激动之情。过了一会儿，车上的乘客下了车，走进咖啡室。在里面大声说笑，夸耀那辆汽车优越的性能。蟾蜍聚精会神地听了一会儿之后，终于按捺不住自己的心，悄悄地站了起来，迅速地在柜台处结了帐，出了屋子之后，偷偷地溜到了院子里。
“我就悄悄地看一眼，就一眼，谁也不惊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蟾蜍自言自语地说道。
院子里除了它，一个人都没有，马厩工人和其他人都去吃饭去了，蟾蜍仔细地打量着汽车，点评着，“要知道车好不好，最好还是开着它走一段路，只是不知道这个车子好不好发动。”
一眨眼的功夫，蟾蜍发现自己已经坐在了车上，手握着把手，转了一下。听到马达启动的声音，蟾蜍猛地被一种巨大的幸福与满足感击中了，它像是做梦一样拉动了拉杆，开着车在院子里兜了一圈，随即驶出了院门。蟾蜍此刻心中除了汽车，什么都没有，法律、顾虑通通扔到了脑后。它加大马力，汽车冲进了街道上了公路。蟾蜍忘掉了一切，只知道它又成了那个马路凶星，那个伟大、强大的蟾蜍，谁在它面前都得让路，否则就等着被冲进沟渠吧！蟾蜍一路飞车，一路大声唱歌，那车走了一里又一里，不知道目的地在哪里。不过这却非常符合蟾蜍的天性，它向来都是及时行乐的性子，今天不会为明天的烦恼忧愁。
“按我的看法，”首席法官兴致勃勃地说，“这件案子已经很清楚了，现在唯一的问题是，站在被告席的是一个无可救药、不知悔改的流氓。让我先想想，要怎样才能把它定罪，给它点厉害瞧瞧。第一，它偷了一辆昂贵的汽车；第二，它不遵守交通规则，危害公众安全；第三，它对警察态度恶劣，不知悔改。那么录事先生，请你告诉我们，我们能给它判定的最严厉的惩罚是什么？我们可不能给这种犯人假定无罪的机会，对待这种恶棍，就要毫不容情。”
录事点了点头，说，“无论是偷车，还是冒犯警察，都应该受到最严厉的惩罚。一般来说，盗车应该判处十二个月的监禁；疯狂驾驶是三年，而冒犯警察则应该判处十五年刑期。根据证人的证词，它的冒犯行为无疑是十分恶劣的。那么几项罪名加在一起，总共应该是十九年。”
首席法官说，“好极了，就这么判。”
录事又补了一句，“不如您干脆凑个整数，就二十年，这样更好。”
首席法官赞许地说，“那就这么办，被告，你站起来，对，站直了。
本庭决定判你二十年监禁。你记住了，下次要再犯案，不管你犯了什么案，哪怕就偷一根针，我都会重重地处罚你！”
就这样，蟾蜍进了监狱。粗暴的狱警们给它戴上镣铐。蟾蜍一路尖叫，一路祈求，可惜没有任何作用。它被拖着经过市场，市场上那些人纷纷嘲笑它，朝它扔胡萝卜；经过儿童身边，孩子们脸上都露出欢喜的神色；穿过吊桥、铁闸门、古堡的拱道；经过身穿钢铁盔甲的狱警、哨兵；经过院子里被皮带绷得紧紧的猛犬身边；经过断头台、拉肢拷问室、夹指室；最后来到了监狱最深处的地牢前，门口坐着一个胡子灰白的老狱卒，他手里的钥匙哗哗作响。狱警们在这里停了下来。
“喂，老头。”狱警摘下钢盔，对老狱卒说，“这是个罪行累累的坏蛋，一只坏蛤蟆，你记住了啊，千万要把它看管好了，如果被它跑了，那你头上那颗脑袋也得掉地。”
老狱卒阴沉着脸，点了点头，把他那干枯的手搭在倒霉的蟾蜍肩膀上粗鲁地将它推了进去。随着钥匙在锁眼里扎扎的响声，门被关闭，蟾蜍成了英格兰国土上戒备最森严的隐秘地牢里的一只新科的囚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