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鼹鼠回家(2)
鼹鼠熟练地打开了前门，从旁边的墙上取下一盏灯笼，用火柴点亮。
这时周遭的一切便清清楚楚地呈现在河鼠眼前。它们站在一个前庭里，门侧摆着一张精巧的核桃木花园座椅；另一侧则放着一个石碾子。这个石碾子是鼹鼠平时用来碾地面用的。鼹鼠生性喜洁，不爱别的动物将它家的地面爬出一道道痕迹，或是踢成一个个土堆。墙壁上挂着几只金属篮子，里面插着一些漂亮的植物。花篮之间是一个个的小托架，上面摆放着各种各样的泥塑小像。有年轻的维多利亚女王、萨缪尔、希腊女神、意大利的英雄们，栩栩如生，精巧极了。前庭的前边，有一个小小的戏场，周围摆放着一些凳子和小桌子，桌子上有专门摆啤酒杯的圆圈印子。庭院的中央是一个小小的池塘，有几条小金鱼在里面欢乐地游来游去，池塘的周围镶嵌着海扇贝壳。池塘的中心，有一座用海扇贝壳做成的小塔，塔顶放着一粒银白色的玻璃球，如果在阳光下，那必定能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眼前所有的一切是那么亲切，那么熟悉，鼹鼠的脸上不禁绽放出愉快的笑容。它急切地将河鼠推进门里，点燃了大厅里的灯。环顾四周，鼹鼠不禁沮丧起来，房子里所有的东西都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一年没有打扫的结果，让小窝看起来衰败又凄惨。它的房间是多么狭窄，屋内的物件又是多么简陋啊！鼹鼠忍不住悲从中来，双爪捂着脸，哭了起来，“河鼠，你说我是怎么了？硬是把你从回家的路上拖到这个寒酸冰冷的小屋里来。如果不是因为我，你现在肯定已经坐在了温暖的壁炉旁边的扶手椅上烤火，你的周围也都是一些好物件。”
河鼠没有听鼹鼠的自责，它在房间里跑来跑去，把每一扇门都打开，查看房间里的储物柜。河鼠高兴地说，“这真是一座了不起的房子啊，你看它设计得多巧妙，每一样东西都摆放在恰当的位置上。你这里什么都不缺，一切都是那么井井有条。我相信今晚会过得非常愉快的。
当然，第一件事就是要升好炉火。这个我最拿手，我现在就去搬木柴和煤，不过你得告诉我它们都在什么地方。对了，这里就是客厅么？
挂在墙上的小卧榻看起来多别致，是你自己设计的吗？鼹鼠，你真棒！
那现在你就负责去拿一把掸子，把这个房间里的灰尘弄干净。好了，亲爱的，咱们要做的事儿还多着呢，现在开始行动起来吧。”
河鼠充满激情的鼓励，让鼹鼠的心也跟着振奋了起来，它开始起身认真打扫房子。河鼠抱来了很多柴火，很快炉子就燃起熊熊火苗，直呼呼地窜上了烟囱。河鼠做好这一切后，热情地招呼鼹鼠过来取暖。
可是鼹鼠忽然又沮丧起来了，一脸忧愁地跌在一张躺椅上，呜咽了起来，“河鼠，怎么办呢，晚饭还没有着落啊。在这样一个又冷又饿又累的夜晚，我竟然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拿出来招待你，天哪，我的食品柜里连一点面包屑都没有啊。”
河鼠摇了摇头，“可怜的鼹鼠，你别先急着沮丧啊，怎么会没有东西呢？我刚才还在橱柜里看见了一把开沙丁鱼罐头的起子，既然有那个，肯定也会有罐头的。你先起来跟我一起去找找，也许是你自己忘了也说不定啊。”
两只小动物开始翻箱倒柜地找了起来，最后真的找到了一些食物：
一听沙丁鱼、一盒饼干及一包德国香肠。
“有这些已经够啦。”河鼠摆食物的时候强调说，“如果今晚还有谁跟我们一起吃饭，肯定会对这样的安排喜出望外的。”
“可是没有面包啊，连黄油也没有——”鼹鼠沮丧地说。
河鼠安慰它说，“没有鹅肝酱，没有香槟，但是，我想起来了，那扇小门里是不是你的储藏室呢，你的好东西都藏在那里吧，等我取好东西过来。”
说着，它就走进了储藏室，没有一会儿又走了出来，脸上带着兴奋的笑容，身上沾了些灰尘，两只爪子抓着啤酒，腋下也夹着啤酒。
它朝鼹鼠笑着说，“鼹鼠，你还真是个会享受美食的家伙呢，好吃的东西什么都不缺。你的小屋真是很不错啊，到处都能给人惊喜。对了，你那些画儿是从哪里弄来的呢？屋子里挂着它们，就更像一个家了，而且看上去很有品位。你给我说说看，怎么会想到这样布置屋子的呢？”
河鼠在一旁忙着往蛋杯里调芥末，鼹鼠平息了下刚才激动的心情，开始给河鼠讲解起小屋里的布置。刚开始的时候还有点不太好意思，到后来却是越讲越起劲。它告诉河鼠，这个当初它是怎么想出来的；那个会布置成那样又是因为什么灵感；这个是从一位姑妈那意外淘来的；那个则是省吃俭用买来的。说着说着，鼹鼠的心情越来越好了。
它越讲，心中越是勾起了对这些物品的热爱之情，忍不住用手去抚摸这些它寄予无限深情的物品。它提着一盏灯，热情细致地讲解着，将肚子饿这一事实扔在了脑后。河鼠此时已经非常地饿了，偏偏它为了照顾鼹鼠的心情，强忍着饥饿感，还要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认真地倾听鼹鼠的讲解，间或捧场地评价几句，“是这样的么？”“那真是太棒了！”
最后，饥饿的河鼠还是将鼹鼠哄回了饭桌旁。正当它们打开沙丁鱼罐头准备开吃的时候，庭院里忽然传来一阵阵脚丫在地上乱跺的声音，中间还夹杂着七嘴八舌的说话声。
“现在——大家这样排开——托米，你把灯笼再举高一点，看清楚地面——咳咳——先清清嗓子——对，就这样，大家跟我一起喊——比尔，你跑到哪里去了？快点过来啊——”
河鼠奇怪地问鼹鼠，“外面是怎么回事？”
鼹鼠有些得意地说，“是田鼠们，准是它们没错。每到这个季节，它们总会串门唱圣诞歌，这已经成为了我们这一带的风俗了。它们总是最后来鼹鼠居。我每年都会请它们喝点饮料什么的，对了，还有晚餐。”
鼹鼠有些怀念地说，“每次听它们唱圣诞歌，我都觉得自己回到了从前。”
河鼠高兴地跳了起来，朝门口跑去，它回头对鼹鼠喊，“我们出去看看吧，听起来很有意思。”
两只小动物将门打开，一盏灯笼的火光之下，前庭里站着八九只小田鼠，它们排成半圆形，脖子上挂着鲜艳的红色围巾，前爪插进口袋里，脚丫有节奏地跺着地面。眼睛亮晶晶的，脸上带着腼腆害羞的神色，鼻息微微地颤动着，小心地拉了拉衣袖。看到河鼠和鼹鼠，提灯笼的田鼠喊了一声，“预备——开始——”于是，清脆的带着童音的小嗓子就唱了起来，那是一首流传久远的圣诞歌。这首歌是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祖辈们，在冰雪覆盖的耕地下，或者是大雪纷飞的火炉边写出来的，一代代地流传了下来。每到圣诞节，可爱的小田鼠们站在街道上，站在邻居家的窗户前，唱起了这《圣诞颂歌》：
亲爱的邻居们，在这寒冷的冬季，打开你的家门，
让我们将快乐的歌声，
送到你的家中，
虽然风雪会趁机钻入，
但是明朝你们将快乐无忧！
我们站在冰冷的雪地，
跺着脚丫，
为你们送来祝福，
你们坐在炉边，我们站在雪地，祝你们明朝快乐！
午夜的星光，
指引着我们前进上帝赐予幸福，
祝你们天天快乐！
行人在雪中跋涉，
马厩上星星一颗。
哪里呀无需前行，
上帝啊，茅屋下的产床，
她必定能得到快乐！
他们听到天使的声音：
“最先欢呼圣诞的是谁？”
答案是：动物们，
因为它们就栖息在马厩，
欢乐将属于它们！
歌唱结束了，小歌手们害羞地微笑着，你看我我看你，都没有说话，周围是一片寂静。当然，寂静只是一时的。没一会儿，远远的地面上，一阵叮叮当当的欢乐的乐曲穿过它们来时的隧道，响了起来。
河鼠热情地赞扬着它们，“你们唱得太棒了，孩子们，都进来烤烤火，吃点东西吧。”
鼹鼠回过神来，冲着河鼠喊，“对，河鼠，你们都快进来吧，我们还跟去年一样，先关上大门，再把长凳移到炉边。那么现在，请大家稍等片刻——”鼹鼠忽然涨红了脸，它沮丧着跌坐在椅子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痛苦地看着河鼠，“河鼠，怎么办，上帝啊，我们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招待它们。”
河鼠爪子一挥，豪气干云地说，“这个不用担心，你就全交给我来处理吧。提灯笼的小伙子，我问你件事情。你知道这个时辰，还有什么店铺是开着门的吗？”
被点到名字的小田鼠恭敬地回答，“先生，每年的这个时节，附近的店铺都是昼夜营业的。”
河鼠拍了下手掌，“很好，那你现在就去帮我买——”
紧接着，河鼠对着小田鼠一阵嘀咕，鼹鼠没有完全听清楚它讲了什么，只听见什么“记得要新鲜的！——一磅就够了——牌子要金伯斯的——不要罐头——行，你到时候可以灵活处理。”然后就听见一串硬币叮叮当当的声音。河鼠递给小田鼠一只胖胖的篮子，小田鼠一手提着灯笼，一手拿着篮子，飞快地跑了出去。
其他的小田鼠们坐成一排，小脚儿悬在空中一晃一晃的。在温暖的炉边，它们脚上的冻疮痒痒的。鼹鼠原本想要引得大家畅所欲言，但小田鼠们害羞极了，不很爱说话。只好问它们的家世，小田鼠们便挨个儿报出自己的弟弟们的名字。小田鼠的弟弟大多年纪还小，它们的父母可不放心它们出来唱圣诞歌。
此时，河鼠正在看啤酒瓶上的商标，它说，“鼹鼠，你的品位不错哦，是老伯顿牌的，它家的东西用来调热甜酒最好了。鼹鼠，你准备好工具，我来拔瓶塞。”
河鼠的手艺很好，很快地，甜酒就调配好了，接着它将锡壶放在烧得通红的火焰上，不一会儿，每只小田鼠都被呛出了眼泪，甜酒的劲头很足。小田鼠们擦擦眼泪，笑出了声，把之前受冻的经历忘在了脑后。
“这些小家伙们还会演戏哦。”鼹鼠对河鼠说，“戏是它们自导自演的，演得很不错呢，完全超乎想象。就在去年，它们就给我演了一场精彩绝伦的好戏。讲的是一只田鼠，它不幸地被北非的海盗给俘虏了，被关在船舱底下做苦力。最后它终于逃了出来，可是当它回到家的时候，却发现他喜欢的姑娘进了修道院。对了，我记得你去年是参加过表演的，你给我们朗诵一段台词吧，就在这里就好了。”
被鼹鼠点到名的小田鼠站了起来，它害羞地笑了笑，望了四周一眼，却紧张得说不出话来了。任由小伙伴们给它加油打气，鼹鼠鼓励，甚至于河鼠抓住它的肩膀使劲地摇晃，可是最后还是不管用，小田鼠甚至更加紧张了。这时，门被推开，那只负责去买食物的小田鼠回来了。
它小小的身子被沉甸甸的篮子压得踉踉跄跄的。
当小田鼠将篮子里的食物一股脑儿地倒在餐桌上，演戏这回事就很快被大家忘到了脑后。在河鼠的指挥下，大家自己动手去取某样食品。没有几分钟，晚餐就全部准备好了。鼹鼠脸上露出梦幻的表情，它坐在主位上，看到刚才还是干干净净的桌面上现在放满了各种各样的食物，小客人们的脸上都挂着兴奋的笑容，正大口大口津津有味地吃着那些美味的食物。鼹鼠心中充满了感激之情，没有想到它这次的回家之旅竟然会这么顺利。大家围坐在桌边，一边吃，一边聊天。鼹鼠已经离开家好久了，因此小田鼠们纷纷给它讲家乡发生的各种事情。
河鼠沉默着很少说话，它照顾着客人们的需要，热情地招呼着它们，使得鼹鼠可以不用操心。
最后，田鼠们唧唧喳喳，表达了对主人的感谢之情，同时又祝他们节日快乐。当它们离开的时候，口袋里装满了纪念品，都是带给家里的弟弟妹妹的。送走了最后一个客人，鼹鼠关上了大门。将炉火拨旺，两人拉来了椅子，热上一杯睡前的甜酒，就着这一天发生的事情，两人热烈地议论了起来。最后，河鼠打了一个呵欠，说，“亲爱的鼹鼠，我现在真的是困极了。我就睡这张床好了。你这个小屋真的很棒，什么东西都非常方便。”
河鼠爬进了床铺了，盖上被子，很快进入了香甜的梦乡。
鼹鼠也困极了，这一天是那么的漫长，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但是就在合眼之前，鼹鼠忍不住又环顾了自己的房间一眼。在炉火的照耀下，房间里显得温暖极了。闪烁的火光，照亮了房间里它所熟悉的一切。这些东西不知不觉已经成了他生活中的一部分，它曾经扔下了它们，但是，它们没有埋怨，而是毫无怨言地欢迎着它回家。鼹鼠现在的情绪，正是河鼠所期待的那样。它已经明白，虽然它的家简陋狭窄，但是对于它而言却异常重要。这个家对于它来说就是一个安全的避风港！鼹鼠并不打算丢下它的新生活，不打算离开地上的阳光和空气。
地面上的一切对它的吸引力实在是太大了，但是地下的家也同样对它有无与伦比的吸引力。鼹鼠知道，它应该回到外面那个更广阔的舞台上去。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有那么一个地方在那里安安静静地等着它，有个地方永远都属于他，这里的每一样东西见到它总是那样高兴欢喜。
不管它什么时候回来，都会受到最热情的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