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神秘的野林(1)
鼹鼠说，“那可不可以请它过来吃顿饭呢？”
河鼠一个劲地摇头，“不好不好，还是等它自己出来吧，老獾最讨厌应酬，对请客吃饭之类的事情很反感。”
鼹鼠还是不死心，“那要不我们主动上门去拜访它？”
河鼠瞬间露出一个惊恐的表情，用力地摇头，跟拨浪鼓似的，“不行，绝对不行。我可以肯定，老獾绝对不会喜欢这样的！真的，伙计，你得相信我，这绝对不是一个好主意。老獾不喜欢别人上门去打扰它，它肯定会生气的。其实连我自己都没有去过它家，更何况我们也去不了，老獾的家在野林的中心。这简直是不可能完成的事。”
“咦？”鼹鼠奇怪地问，“野林怎么了？你之前不是说过，野林没什么吗？”
河鼠眼神有些闪烁，“你是说得没错，不过，我觉得我们还是不去的好，至少现在不要。以我对老獾的理解，这个时节它应该是不在家的，上门去也只会扑个空。这件事情以后再说吧。你得确信老獾自己会出现的。”
鼹鼠只好听河鼠的话耐心等待，可是老獾一直都没有出现。当然鼹鼠也没有太在乎这个事情，整个夏天它和河鼠都很开心，每一天都过得很充实。快乐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夏天转眼就过去了。天气一天天地变冷，由于冰霜雨雪，道路变得泥泞难行。这使得它们只好呆在屋子里，哪里也去不了。窗外是夹着黄泥的湍急河流，带着冰冷的水汽，让人毛骨悚然。鼹鼠忽然想到了在野林中独自一人的灰獾，看着自己还有河鼠做伴，而老獾却是形单影只的一个，顿觉老獾冷清孤寂，心中生出无限怜悯。
到了寒冷的冬季，河鼠变得越来越嗜睡，往往天还没擦黑就上床睡觉，却总是等到很晚才起床。白昼的时间一天比一天短，在那段时间，河鼠有时候胡乱编写小曲儿，有时候就呆在家里做家务。河鼠家时不时会有动物上门聊天，在寒冷的冬季里，它们聊的多半是发生在春夏的故事。
当它们回顾这一年所发生的一切，就会觉得好似经历了一场盛大的舞会，每一种生物都在展示自己最动人的风姿。最先出场的是珍珠菜，它抖开如海藻般浓密的紫色秀发，垂挂在河边，河水倒映着它美丽的脸庞，多么令人心醉。还有婀娜多姿的柳兰，不甘其后，紧接着上场了，它的容颜如天边的晚霞，轻灵柔婉。娇小的雏菊，打着紫色白色的小伞，悄悄地跟了上来，在舞会中安静地占据一角。最后出现在舞台上的是羞涩的野蔷薇，她如同一个害羞的邻家少女，迈着轻盈的步子走上了舞台，它的登场，似乎在告诉人们，绚丽迷人的六月已经到来了。可是，环顾盛大的舞会，似乎少了一个主角。哦，是的，那是水中仙女所爱慕的牧羊少年；闺中少女们倚窗盼望的俊雅骑士；用亲吻唤醒大地和爱情的王子！于是当穿着琥珀色礼服的笑靥菊，带着温文尔雅的笑容，迈着优雅迷人的脚步踏上舞台时，司仪，也就是灵巧的黄莺儿宣布，舞会正式开始啦！
这是一场怎样令人沉醉的舞会啊！当冬日的凄风苦雨敲打着窗棂时，昏昏欲睡的动物们躲在洞穴中，睡着了也能梦见日出前依旧冰寒刺骨的清晨。那时河上泛着乳白色的晨雾还未曾散去，太阳猛地跃出地面，瞬间将白色染成了淡淡的金色。大地似乎又呈现出五彩缤纷的颜色。河水依旧冰寒刺骨，动物们沿着河岸欢奔着，在凛冽的冬日里感受这幅难得的美景。这不得不让它们想起盛夏炎热的午后，在阴凉的灌木丛的树荫下午睡；在清凉的大河上划船游泳嬉戏；穿过尘土飞扬的小径，越过芳草萋萋的草原，悠闲自在地漫步；还有那长长的夕阳西下之后的黄昏，阳光收敛了锋芒，温柔地洒在河面上，朋友们欢聚一堂，聊天交谈，共同筹划新的旅程。冬日的白昼非常短暂，虽然可供邻居们围炉闲话的话题很多，但是鼹鼠不像河鼠那样爱睡懒觉，更不喜欢编写曲子，它的空闲时间很多。因此，在一个寒冷寂静的下午，鼹鼠暗下决心，要独自一人出门去那片神秘的野林，如果能遇上獾先生那就再好也不过的。
鼹鼠说干就干，趁着河鼠没有注意的时候，偷偷地溜出了生着暖和炉火的客厅，来到了寒风凛冽的室外。头顶上的天空没有一朵白云，泛着冷冷的青光。四周的树木光秃秃的，叶子早在秋天就落了地。鼹鼠深深地呼吸了一口冬季的冷气，它觉得，以前可从来没有看得这么远，这么清晰过。这时的大自然褪去了身上的所有妆扮，露出了它的本来面目。草木繁盛的夏季里，那些被各种灌木，鲜花草木所妆点起来的树林、山谷、乱石坑，还有其他一些隐蔽的洞穴等地方，都将它们隐藏的秘密一览无余地露了出来。这些地方在盛夏时可是最好的供人探险的宝地啊。鼹鼠兴奋极了，它就喜欢这样没有遮掩、没有作假的、质朴的东西。那些长着长长枝蔓的野草、有着肥厚叶子的苜蓿、山楂树篱的枝叶，那些由绿叶绿草构成的所有的屏障，最好都离它远远的，越远越好！它才不想来年的时候，见到这些质朴的原野，荒原又戴上花里胡哨的假面具来糊弄它、哄骗它呢。鼹鼠满心愉快地往前面的野林走去，觉得自己的这个决定无比有魄力。
此时的野林就像一只沉默的巨兽，黑压压的，静静地躺在那里，充满了危险和威慑感。但鼹鼠并没有觉得害怕，刚进入野林的时候，它的心情是轻松的，枯枝在它的脚下咯吱咯吱响，到处都有横在地上的树枝，可鼹鼠都灵巧地避开了。树桩上长出的菌斑像一张张古怪的脸，乍一看让人吓一跳。但是它们带着一种让鼹鼠觉得熟悉而有趣的味道，因此鼹鼠非但不觉得害怕，甚至还有兴奋的感觉。它们勾引着鼹鼠一步步往野林的更深处走去，直到进入树林幽暗处。此时，树越来越密，野林也露出它狰狞的面目。两边的洞穴张开丑陋的血盆大口，张牙舞爪，而暮色也悄悄地降临，朝它逼来，迅速包围了它。鼹鼠就这样陷入了一片阴沉可怖的暮色里。
而就在这时，野林出现了各种鬼脸。
最初的时候，鬼脸就出现在它的肩后，鼹鼠隐隐约约地看见一张恶毒的楔形尖脸，从一个洞穴朝它窥探。当鼹鼠回头看时，那东西却忽然消失了。
鼹鼠的心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它不停地鼓励自己不要害怕，千万不能胡思乱想，否则会被各种丑恶的幻想吞没。它加快脚步，走过另一个洞口，这次它可以确定，一张尖刻的小脸及一双带着恶意的小眼睛，在洞口处闪了一下就没了。鼹鼠紧张得手心冒汗，却不敢停下来，只好壮着胆子往前走。可是一刹那的功夫，它猛然发现，几百个土坡上的洞穴里都钻出一张小脸，忽隐忽现，带着恶毒、凶狠、邪恶的眼神死死盯住它。
鼹鼠被这些眼睛吓坏了，它想，如果离开土坡，离开洞穴，也就不会看到这些恶毒的眼睛了。因此它转了一个弯，往野林中荒无人烟的更深处走去。
而就在这时，野林中传来一声声哨音。
最初听到时，哨音微弱而尖细，似乎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但是，这样的哨声却异常地恐怖，促使着鼹鼠加快了脚步。而就在鼹鼠迎头赶路时，哨声忽然在它前方响起。鼹鼠不由得停下脚步，它在犹豫到底是往前走呢，还是退回去。就在它犹豫不决的时候，哨音忽然在它身体的两侧响了起来。一声接着一声，穿过了整座树林。鼹鼠觉得自己就是处在包围圈里的一只可怜的猎物，孤立无援。而黑夜已经降临在这座危险而恐怖的野林中。
紧接着，可怜的鼹鼠听到了一阵噼里啪啦的声音。刚开始的时候，它以为是风刮过树林的声音，但是到了后来，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密，带着紧张的节奏，一步步朝它逼近。鼹鼠一下子明白了，这不是别的，正是小爪子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虽然声音离它还很远，但是似乎前后左右，四面八方都有。再后来，那声音越来越杂，越来越乱，如潮水般朝它袭来。鼹鼠一动也不敢动，只能倾听。忽然它看见了一只兔子朝这边飞奔而来，鼹鼠期待着它放慢脚步或者干脆拐个弯离开，可没料到兔子直接地朝它冲了过来，差点儿就撞在它身上。兔子沉着脸，瞪着眼，大骂，“滚一边儿去，你这个白痴，滚开！”只见兔子绕过一个树桩，紧接着鼹鼠听见咕哝一声响，随即见它钻进了一个洞穴，消失不见了。
这时，那可怕的脚步声已经越来越响了，嚓嚓嚓嚓，就像是森林里林木被砍伐倒地的声响。整座野林似乎都在狂奔，四下里追捕着什么？究竟是什么东西？鼹鼠被吓坏了，撒腿就跑，像没头苍蝇一般乱跑乱窜。他有时撞到了什么东西上，有时又被树枝绊倒了，有时滚进了什么地方，有时身边似乎擦过去什么东西。最后，鼹鼠躲进了一个老树洞里。这个树洞给了它藏身之处，鼹鼠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紧紧地缩在树洞的角落里，大气也不敢喘，听着外面混乱的脚步声和哨音，鼹鼠忽然明白过来。原来它遇见了河边还有田间小动物最怕遇见的东西，也是河鼠极力隐瞒不让它知道的可怕的东西——野林的恐怖！
一想到这里，鼹鼠就忍不住怨恨自己，为什么不听河鼠的话，总是做这种愚蠢而莽撞的举动呢？鼹鼠简直要恨死自己了！兔子骂得多对啊，它的确就是个蠢蛋！
而在此时，河鼠正坐在温暖舒适的扶手椅上打盹儿，它张着嘴，头往后靠着椅子进入了梦想，梦里碧草如丝，分明就是夏日的景象。
忽然它手里未完成的稿子从膝盖上滑了下来，炉火啪地一声，冒出一股淡淡的青烟。河鼠从梦中惊醒了，它捡起稿子，想了想，觉得某处韵脚不太好，回过头来找鼹鼠，却没想到鼹鼠不在。
也许它去卧室休息了呢，河鼠这样想着。从客厅找到卧室，边边角角都找遍了，还是不见鼹鼠的影子。
河鼠细心地打量屋里的陈设，发现衣帽钩上鼹鼠的帽子不见了，放在伞架边的靴子也没了踪影。河鼠来到屋外，发现泥泞的地面上有鼹鼠的足迹。鼹鼠的那双靴子是前不久买来过冬的，脚后跟处的小突起还没有磨平。河鼠看着泥上靴子脚印所指的方向，一下子明白过来了，鼹鼠必定去了野林。
河鼠的眉头皱了起来，站在寒风中沉思了片刻。随即它回到室内，将一根皮带系好，然后又在皮带上插了几把手枪，捡起一根粗大的木棒，穿好靴子，往野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