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大路上(1)
河鼠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坐在河岸边上一边晒太阳一边哼曲儿，曲儿的名称就叫《鸭之歌》：
静静水湾，
幽幽水草，
群鸭嬉戏，
屁股高翘。
公鸭母鸭，
脚丫黄黄，
黄嘴不见，
水下忙忙。
水草绿绿，
鱼儿悠游，
食物丰美，
风光清幽。
鸭有所好，
头下尾上，
鸭之所乐，
水上逍遥。
天空澄澈，
雨燕往返，
嬉戏水中，
尾巴上翘！
河鼠洋洋得意，唱了一遍又一遍。在一旁的鼹鼠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开口说，“亲爱的河鼠，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可河鼠一门心思沉浸在歌声里，根本就没听到鼹鼠的声音。
鼹鼠换了个策略，转而跟河鼠谈曲子的事。只是它不太懂歌曲，而且也不想不懂装懂地去骗人，鼹鼠天性诚恳老实，不爱撒谎。于是他谨慎地开口，“河鼠，对于这首歌，其实我也不太明白它好在哪里。”
河鼠笑呵呵地说，“鸭子们也不明白，它们最爱说的就是，‘为什么总在人家高高兴兴玩乐的时候去打扰？为什么老坐在岸上对别人挑三拣四，更过分的是还编曲嘲笑？简直就是缺德！’”
“鸭子们这么说有什么不对吗？我觉得很正确啊。”鼹鼠点头，它心里非常认同鸭子的观点。
河鼠气极了，“哪里正确了？你说的根本就不对！”
“好吧，那就算我不对好了。你别生气啊。”鼹鼠见河鼠脸都气绿了，赶紧安抚它，“那你能不能带我去拜访蟾蜍先生呢？它的事迹我很早就听说了，很想认识他。”
河鼠甩脸子向来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很快就将《鸭之歌》之类的争论扔到一边去了，它点头答应，“好的，没问题。”
“说干就干，咱们先把船划出来，然后就去蟾蜍家。蟾蜍是个脾气很好的家伙，无论你什么时候去拜访它，它都是笑呵呵的，既热情又好客，喜聚不喜散，你去它家，它会很高兴，如果你要走了，它肯定还会舍不得。蟾蜍总是这样，呵呵。”河鼠欢快地说。
鼹鼠听了河鼠的话，觉得蟾蜍一定是只非常好相处的动物，心里更加期待去拜访蟾蜍。它早学会了划船，而河鼠也乐于让鼹鼠表现，所以现在的情形是鼹鼠拿起船桨划，而河鼠则舒舒服服地坐在船尾的位置上。
“蟾蜍确实是只非常好的动物，友善，善良，温和，单纯，对朋友还特别讲义气。当然它也不是没有缺点的，有点不太聪明，有时候喜欢吹牛，还有点自大。不过总体来讲，蟾蜍的优点比缺点多很多。”
船顺着主河道绕过一道静静的河湾之后，一幢庄严巍峨、古香古色的红砖别墅就出现在眼前，房子的前面是一片被修剪得整整齐齐的绿色草坪。
“这里就是‘蟾蜍别墅’了。”河鼠说，“你看没看见那边有条小河道，岸上的牌子上写着，‘私人河道，严禁登岸’。这条私人河道一直通向蟾蜍家的船坞，我们等一下就在那里靠岸。你看这个，是马厩。现在看到的，是蟾蜍家的宴会厅，这栋建筑有很长的历史了。就像你看到的那样，蟾蜍家非常富有，而这幢房子也的确是这一带，我指的是大河周边最讲究的屋子。不过，这些话我们可从来不会跟蟾蜍说，原因你以后会知道，蟾蜍这个家伙就是听不得别人的好话。”
小船慢慢地驶进小河道，河鼠像个尽职的导游那样为鼹鼠讲解着周边的建筑。没多久，它们就来到了一座大船坞下。鼹鼠收起了船桨。
船坞里有很多船，样式都非常漂亮。那些船有的被挂在横梁上，有的被吊在船台上，有的则被架在船架上。可是船坞里有那么多船，却没有一艘停在水里，这意味着什么呢？
河鼠扫了船坞一眼，心里立刻明白了，它说，“看来蟾蜍这家伙已经玩腻了船，不然这里不会连一艘下水的船都没有，只是不知道他现在又喜欢上了什么，我倒有些好奇了呢。鼹鼠，咱们快去看看吧。”
鼹鼠已经不像以前那样需要河鼠扶着才能上岸了，它很麻利地跟着河鼠跳下了船，将船拴好以后去找蟾蜍。河鼠带着鼹鼠穿过了整齐的草坪，蟾蜍家的草坪上妆点着各色美丽的鲜花，都是这个时节盛放的品种，真是漂亮极了，鼹鼠在心里这样感叹。没过多久，它们就看到了蟾蜍。它此时正坐在花园里的一张扶手藤椅上，膝盖上放着一张宽大的地图，上面麻麻点点标注了无数的地名。蟾蜍目不转睛地盯着地图，沉思着。
不过一见到河鼠与鼹鼠他们，蟾蜍就高兴得跳了起来。
“啊，你们能来真是太好了！”蟾蜍兴奋极了。
“你们好。”蟾蜍上前热情地同河鼠鼹鼠打招呼，紧紧地握着它们的手，像是多少年没有见面的老朋友。鼹鼠有些受宠若惊，河鼠还没有向蟾蜍介绍它呢，这是它跟蟾蜍第一次正式见面。
“河鼠，我们简直是心有灵犀啊。我正想着派人去接你，你就来了，啊哈，多巧是不是？要知道，我现在正需要你们二位。好了，现在先不说这些了，你们想吃点什么呢？熏肉还是鱼？对了，我家新烤了一些葡萄干蛋糕，你们要不要尝尝？我们快点进屋吧。河鼠你绝对想不到，这一切是多么巧合！”
河鼠被蟾蜍一连串的话震得耳朵疼，它连忙摆手，“蟾蜍，你就先安静一下，让我和鼹鼠坐下来休息一下吧！”说完它找了张看上去非常舒服的扶手椅坐下了，鼹鼠紧跟着坐在它旁边。
鼹鼠是一个合格的客人，从不吝啬自己的夸奖，它赞美蟾蜍的别墅，“这幢房子真是漂亮啊，绝对是我见过的沿河一带最棒的房子了。
我敢保证就算跑到其他地方，也不可能找到这么好的房子……”
河鼠听到这话，连忙捅了捅鼹鼠的胳膊，没想到正好被蟾蜍看到了。
……
三只动物都觉得有些尴尬，最后还是蟾蜍打破了僵局，它哈哈大笑着说，“河鼠，我亲爱的朋友，你还不了解我吗？你们大家都清楚我说话一向就是这样的。而且我这房子也确实不错对吧，你难道能说不喜欢它吗？咱们都别那么拘谨啦，来说点正事吧！我正好需要你们二位帮我一个忙，这事对我非常重要。所以，亲爱的朋友，你们可千万不能拒绝我。”
河鼠假装听明白了蟾蜍的请求，说，“你说的是划船的事儿吧，我从你最近的表现来看，你已经划得很好了，就是挥桨的时候有点太用力，水花溅得有点高。不过这些都不是问题，相信你如果有适当的指导，必定能做得更好……”
“噢，上帝啊，亲爱的河鼠，你饶了我吧！”蟾蜍一脸厌恶地打断了河鼠的话，活似踩到了狗屎，“什么划船，那是小屁孩才喜欢的玩意儿，我早就不玩了。现在想想真是心痛，我当初竟然鬼迷心窍，浪费了那么多时间在那么个东西上！上帝啊，划船，简直是浪费时间！
浪费生命！毫无意义！看到你们竟然还在划船，我简直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不过好在我已经找到一份真正伟大的事业了！我发誓，这辈子只可能从事那样一份事业了，事实上我已经准备将我的下半辈子全部奉献给它！朋友们，你们就等着看吧，这次我说的是真的，绝对不反悔了。河鼠，你现在跟我来，当然还有你这位可爱的朋友，不用走多远就能看到了，就在马厩那，你们就能看到了。”
河鼠有些好奇地跟在兴致勃勃的蟾蜍身后，刚才它们路过马厩，似乎没有看到什么新奇的玩意儿啊。一行三只动物往马厩的方向走去，很快，马厩便到了。
蟾蜍从马车房里拉出一辆异常漂亮的篷车，车身被漆成金丝雀羽毛的那种嫩黄色，间或有翠绿色的花纹作装饰，车轮则被漆成鲜亮的大红色。整辆马车看上去簇新，铮亮，气派非凡，简直就是一件难得的艺术品！
“看吧，看吧，亲爱的朋友们。”蟾蜍腆着肚子，神采飞扬，得意极了，“这辆小马车展示的生活，才是真正有意义的生活。驾着它，我们穿过宽敞平整的马路及荒无人烟的荒原、草地、草原，路过炊烟袅袅的村庄城镇，还有繁华的大都市。哦，上帝啊，这些都将属于我们。
没错，就在这里，就是今天，让我们一起去旅行吧！看不同的风景，享受不同的人生。朋友们！这将是多么让人神往！我们将进入一个全新的、不断变化的世界。河鼠，你来看，这辆车是所有车子里最精美华丽的一辆，你就算是走遍整个世界也不可能找到同样的一辆马车了！
再来看看里面的装备，那是我一个人设计的，一个人！”蟾蜍强调道。
鼹鼠兴致勃勃地跟着蟾蜍上了车，去参观车厢里的东西，但是河鼠却站在原地没有动，它太了解蟾蜍说风就是雨的个性了，它才不会跟着胡闹呢。
车厢里的布置果真就如蟾蜍所说的那样，非常舒适而周全，供人睡觉的卧铺、可折叠的小桌子、炉具、食品柜、各种型号的锅子、烧水的壶、摆着书的书架、那么多的书，由此可以想见旅途绝对不会无聊。
还有一只鸟笼，笼子里关着一只鸟。总之车厢里应有尽有，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缺少的东西，周全极了。
“应有尽有！”蟾蜍洋洋得意，它打开了靠着车壁的小柜子，“看吧，这里有熏肉、火腿、果酱、罐头沙丁鱼，所有用的、吃的，一应俱全。
这边还有烟草、信纸、纸牌……”
蟾蜍带着鼹鼠踩着篷车的踏板下了车，它满脸笑容地说，“等今天下午启程的时候，你们会发现所有东西都带齐了，你要什么就会有什么。”
“不好意思啊。”河鼠将双手插进口袋里，嘴里咬着一根稻草，不疾不徐地说，“我似乎听到你说什么‘我们下午启程’之类的话，请问那是什么意思呢？”
蟾蜍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好啦好啦，亲爱的河鼠！你能不能不用这种阴阳怪气的语调来跟我说话？你明明懂得我的意思。没有你们，我一个人不可能把这件事情做好，我非常需要你们。好河鼠，你也别跟我争辩啦，坐着马车去四处旅行，有什么不好呢？难道你要一辈子都守着那条河，天天对着河水？一辈子就呆在一个地方？那多无趣，不是吗？我只想让你见见世面，看看不同的风景，对，没错，我就想把你改造成那种见识渊博的动物，亲爱的朋友，你可不能拒绝。”
河鼠生气地说，“没错，我就要守着河过一辈子，就要住在我的小窝里，一辈子就一辈子，在大河上就是呆上一辈子我保证自己也不会厌倦！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把戏，蟾蜍，我可以肯定地说，我是不会跟你去的，还有鼹鼠也是一样，对吧，鼹鼠？”
鼹鼠连忙点头，“没错，我也不去。我会永远陪着你，你走到哪里我就跟到哪里，你说什么我都愿意听。不过，亲爱的河鼠，你看这辆马车，凭良心说，它也确实不讨人厌，还应该说，它蛮有意思的对不对？”
鼹鼠很难从那辆漂亮的篷车上移开视线，说实话，从第一眼见到这辆马车起，它就彻底被迷住了。可怜的鼹鼠，这辈子都住在阴暗的地底下，冒险刺激的探险生活对于它而言，简直像鸦片那河鼠立刻明白了鼹鼠的心意，它是只善良体贴的动物，从来就不愿意让人失望，更何况它那么喜欢鼹鼠。河鼠的心不禁动摇起来：也许应该满足鼹鼠的欲望？
蟾蜍在一旁察言观色，很快转变了策略说，“河鼠你们现在先别说这个，也别急着做决定，这样吧，我们先吃午饭。其实我这个人最不爱勉强别人做不开心的事情，要知道我最终的想法就是让你们更高兴些。‘活着是为了别人’这可是我的人生哲学。”
蟾蜍招待的午餐自然是丰盛而且价格不菲的精品，跟‘蟾蜍别墅’
里的其他物品档次一样。在吃午饭的时候，蟾蜍夸夸其谈，撇开河鼠，专门和鼹鼠说话。蟾蜍天生就是那种热爱高谈阔论的动物，它的思绪浪漫而瑰丽。蟾蜍口齿伶俐地把旅途的前景、途中的乐趣说得活灵活现，像是不久前就经历过一样。可怜的鼹鼠哪里是它的对手呢，才几句话就被勾引得坐不住了，完全沉浸在蟾蜍勾画的美好蓝图里。就这样，事情朝着蟾蜍期待的方向发展，河鼠虽然心存疑虑，但它终究不忍心见朋友们失望，只好违心地答应了它们。于是，三只动物很快达成了协议，制定更加细致的旅行计划，安排未来几周的行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