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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书籍名:《爱如春风》    作者:雨轻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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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宴隔天,楚容就因受了风寒病了。
  一大早,太医诊断过后,留了数帖祛寒解热的方子劳烦夏总管处理,而皇上那儿也送了不少名贵药材过来府上让七皇子进补。
  方过午时,楚容卧房内,乳娘担忧的忙上忙下,而凭风在内房之外的角落处熬着药。
  「哎呀,你这孩子,就跟你说了别在外头吹风,你看看,现在果然受寒了吧!瞧你这脸都没了血色,还有这手,冰得和什么似的。」乳娘一边拧干毛巾,趁热放在额头,一边担心的不停埋怨着。
  「是是。」楚容有力无气的回应着。
  「算了算了,你这孩子还是别开口说话,多多休息。来,被子多盖些,等会儿闷出汗来,热退了,就会舒服许多了。」
  「已经盖很多件了。」楚容嗫嚅着。
  「唉,还有力气回嘴。我的小主子,你这是存心要让乳娘心疼,还是要让乳娘这几天都因为担心你的病情,没办法好好休息?乳娘老了,身子受不住的,你就行行好,快点休息.」话一说完,乳娘又从柜子内抽出了一床被子,盖在楚容身上。
  会热出病来的……楚容又好气又好笑的看着乳娘的动作。
  凭风小心翼翼的熬着药,一时之间,药香弥漫了整间内房。
  楚容闭着眼,闻着空气中飘来的药香,安心的气息,让他的意识渐渐沉入睡梦中。
  约莫过了半刻,乳娘看楚容睡得熟了,便让凭风过来顾着楚容,自己先过去厨房熬些药膳粥,等楚容醒来时,刚好可以食用。
  午后的太阳带着一丝丝温暖,照在窗棂上,房内几盆炉火温温的燃着,暖和了整个室内。
  凭风看着楚容的额角渗出了几滴细汗,肤色赛雪的脸颊,也因热气而微微发红着,他转身拧干巾子,专注又轻柔的擦拭着,仿佛稍稍一用力,沉睡的人儿便会突然惊醒。
  擦拭完毕后,凭风将巾子先搁在桌上,正想起身将炉火拿远点时,床上的人儿传来嘤咛一声。
  是在做梦吗?连眉头都皱了起来,是做了不开心的梦吗?身子不适已经够糟了,连做梦也不善待自己啊。
  凭风伸手抚着楚容秀丽有致的双眉,又柔又浅的力道,来回不停的想要抚平眉间的皱褶。
  不知这份想要替人分担的心可有传达到伊人梦里?凭风轻叹一声,不舍的凝视着精雕细琢的脸蛋。这张脸,是上天给予的礼物,是他这辈子见过最美最美的人。
  初见面时,只觉得这孩子很可爱,就好像他在市集中看过的陶瓷娃娃一般,白白的脸,红红的双颊,活灵活现的双眼,天真活泼的表情,带着不懂世事的单纯。
  他在宅院里头,从来没见过这么这么令人疼爱的小孩。他的笑,是他见过最灿烂、最诚挚的笑容。
  没有半点心机、没有笑里藏刀、没有带着目的的纯真笑容,至今,他闭上眼回想起来,还是一如初遇般,那样令人怦然心动。
  打从自己有记忆以来,他连自己从哪里来,父母是谁,都没有印象,只记得有一个老头从人口贩子手中挑中了他,将他带回了宅院。
  老头说过,他筋骨奇佳,是个练武的好材料,好好的训练,有朝一日必能替他赚进大把大把银子。
  他那时不懂老头的意思,只能认命的服从老头,整日就是扎马步、练内功、练剑法,只要有一次没达到老头的要求,不是一顿毒打,就是饿好几餐。
  他曾想过逃离那个宅院,那些令人讨厌的东西,但是看着年纪比他增长几岁的孩子,因为逃不成被捉了回来,而后被当成无名尸丢弃在荒野后,他怕!
  怕自己的武功还不成气候,打不过老头,逃不出宅子,落得曝尸野外,野犬啃食的下场。
  他想打倒老头,想将所有在里头的小孩救走,想一把火烧掉那栋宅子……为了他的目标,他得忍,忍过那些非人的训练,捱过那一次次毒打。
  那年的寒冬,风很大、雪也很大,对他而言,没有过年,只有练功。
  也许因那个时候还是个孩童,保有一点天真,他怀抱着一点点希望,冀望老天爷能派一个贵人,将他从这儿带走,就算要他付出多大代价,他也愿意。
  那时,出现在他眼前的,就是现在的主子。
  当时的一切都好像做梦似的,随着他的希望而成真,他从来没这么感谢有老天爷的存在。
  跟着楚容回宫后,自己依然继续接受武师的训练,虽然严格,虽然累人,但是这一切他甘之如饴。
  他知道他这一辈子,都将为这个主子而生。
  随着岁月流逝,楚容也益发长得艳丽动人,就像他的母妃宸妃一般。
  他曾经看过宸妃数次,那是他第一次看到这么美的女人,娇柔动人,风情万种,一笑而倾城。宸妃很美,美得让人心乱,但,他不喜欢宸妃的眼神。
  宸妃的眼神令他想起了宅院的老头,时时算计着、时时思索着要如何才能让自己得到最大的利益,像蛇一般,盯住猎物不放,毒辣的让他打从心底发寒。
  但是楚容不同,楚容美得无瑕,美得让人想搂进怀中疼惜。那种无邪的美,在这个皇城内是多么的弥足珍贵。
  可是,不懂得勾心斗角,不懂得保护自己,不懂得斗垮他人,那么,在这个诡谲的皇宫内,注定是个输家。
  楚容自从见到毁容的宸妃后,过没多久,性子就变了,常见的笑容也少了,再加上三年多前,二皇子远走边关后,楚容经常就是冷着一张脸对待外人,把自己层层包裹,重重防御。
  这样的楚容,这样的转变,他看了心疼、觉得不舍,但是不置可否,这对楚容而言,也许是最好的保护。
  幸好,在这里,楚容还能敞开心房,他还能看见带着怒气的楚容,幸好还有这儿……
  突来一阵强风,将原本合上的门扇吹开,炉火因风摇曳,残影在地上微微摆动着。
  凭风食指轻轻一画,化成剑气将门扇带上,阻绝了外头的冷风。回头看看床上的楚容,丝毫不受打扰,依然睡的香甜,凭风浅浅的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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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谁……在摸他的头?是只很大、很舒服、很温暖的手呢……
  他记得好久好久以前,也有人这样像春风般和煦、像冬阳般暖和,那个人,是谁呢?
  为什么他记不太得了,他的头很痛,记忆好模糊,是因为染了风寒的缘故,所以脑子也变呆了吗?
  可是,好多讨厌的、喜欢的事,他都还记得很清楚啊!
  像是他刚满九岁那年中毒的事,到现在也还记得一清二楚。
  那年,那个宫女姐姐,对他很好很好。会陪他玩、陪他说话、陪他捉小鸟,还会送他好漂亮好漂亮的花花草草,所以他好喜欢那个宫女姐姐。
  宫女姐姐有一次送他饼吃,那个饼好香好酥,看起来好好吃的样子。虽然二哥及四哥常常对他说,不准吃别人给的东西,五哥还威胁他,乱吃东西会烂肚子,可是宫女姐姐对他那么好,应该不会怎么样吧!更何况,他只吃一小口就好了。
  啊……宫女姐姐笑得好开心好开心,母妃都不会这样对他笑,母妃只会躲在面纱后面低声的哭泣,或是冷冷的唤他容儿。有时候他觉得母妃好可怕,有一次只是好奇的掀开母妃的面纱,却被母妃赏了一巴掌,那晚他的脸肿得好痛好痛,痛到他睡不着,只能抱着乳娘哭了一整晚。
  宫女姐姐就不一样了,会对他笑笑的,所以宫女姐姐开心,他也会开心。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开心的缘故,他觉得身子好像有些怪怪的,回到府内,看到乳娘就觉得好累,好想睡……
  等到回过神的时候,就已经躺在床上了。
  为什么二哥、四哥、五哥都在他的房内,大家的表情都好难看,该不会这么神通广大,连他偷吃饼的事都知道吧!
  啊!凭风和乳娘也在,可是乳娘怎么在哭呢?一看到他醒来,眼泪怎么掉得更凶了,他又做了什么让乳娘伤心的事吗?
  想开口告诉乳娘不要哭了,一出声喉咙像刀割般的疼,腥红的血不停从口中吐出,为什么会这样?
  「该死!」他从来没看过二哥那么生气,还骂粗口呢!
  为什么?不过是一口饼而已……是因为他手太脏,没洗手直接吃,所以闹肚子了吗?可闹肚子为什么会吐血?
  不要再想了,头好痛,身体好痛!
  飞卿哥哥不晓得换了多少条巾子,染红的白布堆成了一迭小山,好吓人!这个时候他才注意到,蹲在角落熬药的凭风,衣袍上也全都是血。
  好不容易血止住了,不吐了,被强灌了一碗很苦的药之后,他就昏昏的睡去,隐隐约约中,听到了皇兄们的对话。
  「小主子他……」乳娘哭哭啼啼的问道。
  「只要能熬过今晚,就没事。」扬歌面无表情的说道:「你先将这些巾子拿出去吧!」
  熬过今晚……五哥为什么那么说?他只是肚子疼而已……
  「飞卿,不要太自责。」宣和拍拍飞卿的肩膀。
  自责……他做错事了吗?他好想告诉飞卿哥哥不要难过,不要为了他自责,他以后会乖乖听话。
  「我不该这么大意。」飞卿沙哑的声音,透露了太多的沉痛。
  大意……是什么意思,飞卿哥哥为什么那么说,他不过是吃了一口饼,和大意扯得上关系吗?
  「你该感谢楚容的影卫,要不是他,楚容这条小命早没了。」
  是凭风救了他……他好像有点印象,凭风朝他冲过来,把他捉起来狠狠的拍了背后好几下,后来、后来他就记不得了。
  「这毒……用得太狠。」宣和蹙眉说道。
  见血封喉之毒,极为霸道,虽然只是微末之量,却几乎致人于死,楚容幼小的身子碰上这毒,不死也残。
  凭风自武场练武回来之后,看见倒在乳娘怀里的楚容,惊觉状况不对,立即以内力帮楚容催吐。虽然饼是吐出来了,但封喉之毒却已溶了大半在楚容的肚里。
  急忙请来太医诊断,得到的却是令人心寒的答案。是怎样的心狠手辣,才有办法对这个孩子下手。
  「下手的人呢?」飞卿问道.
  「服毒自尽。」宣和敛目,低沉的说道。
  「这死法很熟悉啊!」扬歌冷笑。
  很常见的手法,一个命令一个动作,不管是不是自己愿意,都得去死。毒害皇子,是何等的滔天大罪,背后靠山够硬,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下手吧!
  那个老女人,同样的手法用了那么多次,不烦吗?
  「也只有这个呆子,把我们的话当成耳边风。」
  他不是呆子……五哥嘴巴好坏。可是他刚刚好像听到谁自尽了,是宫女姐姐吗?为什么……她做错了什么事?
  他好想继续听下去,可是他好想睡,他听到二哥好像说了什么很重要的话,可是,他听不太清楚,睡一下应该没关系吧……
  「扬歌……」宣和出声制止。
  「扬歌没有说错,有些事,我不想太早让楚容知道,有些话,我不愿太早让楚容听见,可是有些人,却偏偏不肯放过他!」飞卿双眸微瞇,杀气骤升。
  「这孩子,太善良。」宣和闭上眼,沉重的说道。
  楚容太善良,太容易相信人心。已经九岁的他,被飞卿保护得太好,不懂得什么人心险恶,不懂得虚伪作假。
  太过周全的羽翼之下,没有去接触丑恶的一面,没有看过人心的贪婪,有时候,反而是害了他。
  「凭风,以后除了练武的时间之外,紧紧跟在主子旁边。他吃什么、喝什么,你全部都先用银针试过。另外,他接近了哪些人,一个也不漏的记下。」
  「是。」凭风单膝跪地,十二岁的少年,已然知道自己被托付多么重大的使命。
  「宣和,那个宫女的尸体呢?」
  「还在殓尸处。」
  「将她的尸体留着,楚容该是成长的时候。」虽然不忍,但他这个哥哥能保护弟弟到什么时候,他自己也没把握。
  血淋淋的挑开人心的险恶,是一种最直接却也最痛的成长方法。对方摆明了要他们的命,他和楚容都没有多余的时间来学习。
  「下定决心了吗?」扬歌邪气的挑眉说道。
  这个过分溺爱弟弟的飞卿,终于想开了吗?一直纳在羽翼下,谁也不能确保滴水不露,只有让雏鸟摔了、飞了,懂得照顾自己,才是活命的不二法门。
  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随即有人说道:「二哥,是我清名。」
  「进来吧!」
  八皇子清名小小的身子蹦蹦跳跳的一路冲进来,接着从怀中拿出了一罐瓷瓶。
  「这是从神医那边要来的,快给七哥吃吧!」清名气喘嘘嘘的说道。
  宣和一听,立刻接过清名手中瓷瓶,利落的将药倒出,塞入楚容嘴内。
  飞卿随即运气加速药效行走,不一会儿,楚容苍白的脸上缓缓恢复正常血色。
  「里面有三颗,每日服一颗,加以内力催化,七哥就会没事的。」清名顺着气努力说道。
  清名小了楚容一岁,却足足高出楚容半颗头,圆滚滚的双眼里有着早熟的睿智。此时他的衣裳凌乱不堪,发髻也因一路奔跑的缘故,散得零零落落,好不狼狈。
  「天无绝人之路,这个傻七弟,一条小命算是捡回来了。」
  「五哥,这可是我辛辛苦苦才拿到的药,当然有效啦!」开什么玩笑,为了这药,他可是大费周章!看着大伙儿如释重负的表情,嘿嘿,这一趟累得很值得。
  「清名,谢谢你。」飞卿诚挚的说道。
  「辛苦你了。」宣和奖励的拍拍清名的头。
  「嘿嘿嘿,也没什么啦……」清名害羞的搔搔脸颊。
  「四弟、五弟、八弟,你们今晚也辛苦了,先回去休息吧!这儿有我和凭风看着就好了。」看着楚容好转的脸色,整夜吊着的心终于可以稍稍放松。
  「好,你自己也稍微休息一下吧!如果有什么事马上通知我们。」宣和温和有力的说道,接着三人便分别回府休息。
  飞卿坐在床沿,心疼万分的看着自己嫡亲的弟弟,这么的娇嫩,这么的弱不禁风,这么的需要人疼,如果可以,多想一辈子就这么护着他。
  「凭风,七皇子就麻烦你了。」或许该有个人替代他,守护在楚容身边,他还有太多事该去做!
  「这是属下该做的。」
  飞卿万分怜惜的抚着楚容的发,眸底的温柔令人沉醉。
  过了半刻,飞卿起身向前数步,蓦然闭上双眼,等再睁开眼后,春风般的暖和气息已不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名剑龙泉般锐利而扎人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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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晚,他的记忆就停在五哥说他是呆子那儿,接下来的话,他好像有听到,又好像睡着了,脑子模模糊糊的,没有什么印象了。
  但是,他记得有一个人,整晚都在他身旁;有一双手,温柔的安抚着他。怕他疼、怕他不舒服,一直一直的在他头上来回抚摸着,那只手厚厚的、粗粗的,让他觉得好安心好安心。
  可是……是谁呢?为什么他记不得了……
  感觉到大手的主人离开他了,楚容慌乱的伸手胡乱捉一通,却什么都捉不到,手中空空的,头上也空空的,连心里都是空空的。
  母妃不喜欢他,二哥也丢下他,为什么不带他一起走,为什么留下他一个人在这里,独自面对那些讨人厌的事,为什么……
  他不想要留在宫中,不想看到另有所图的父皇,不愿见到勾心斗角的母妃,他觉得朝廷的百官都好虚伪,为何他要出生在皇家……
  凭风端着汤药过来时,只见到楚容低低的梦呓,不断挥舞的手,蹙起的眉间,更是带着挥之不去的哀伤。
  「别走……」楚容如怨如泣的低声说道。
  凭风放下汤碗,急忙走到床沿,伸出右手紧紧握住楚容那只宛若求救的手,铿锵有力的说道:「我在这里。」
  楚容将手往脸颊一带,轻轻的摩娑着,彷佛自己手中握着的是奇珍异宝,那样的珍惜,那样的满足。
  凭风看着楚容,墨黑如夜的眸子,带着满满的温柔,只愿能将眼前之人的容颜仔仔细细的记在心上。
  这个人全身上下,是如此的浑然天成,巧夺天工。他很美,一个男子有着如牡丹艳丽的脸庞,却搭配着百合般清新的气质,不难想象两、三年后会是如何独领风骚,迷倒京城众家千金。
  生在皇家,如果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会是无往不利;但如果心思单纯,这张脸却是一种怀璧之罪。
  如果可以,他多想将这个人儿藏在自己的怀中,不被人发现,不被人看见,好好的保护他,不让他受伤害,让他远离这世上所有丑恶的一切。
  但是他不能,因为这个人,是皇朝七皇子,是他的主子!
  主子与影卫之间是不可能的!即使他心里明明白白的知道,那是条无法穿越的鸿沟,有时候却还是傻傻的独自品尝这一点点小小的幸福。
  就像现在,楚容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手上传来的温热,让他莫名的心跳加快,几乎不受控制。
  习武之人,首重专一,他现在却傻得像个情窦初开的少年般,只想与之亲近,却又怕惊醒了睡梦中人。
  伸出手,凭风仔细的画着楚容的轮廓,眼睛、鼻子、嘴巴……
  这样就好、这样就好。他只能不停的反复告诫自己,跨越了这条线,所得到的下场他不敢想象。
  他知道楚容十分厌恶当今皇上,他隐约知道原因,但却是不可置信。
  皇朝虽好男风,但人说虎毒不食子,如果二皇子和他说的话是真的,那么皇上只怕比畜牲还不如了。
  为此,楚容对男子之间的情爱,态度可说是十分讨厌的。
  楚容今年十八岁,仍无娶妻的打算,府上仅有一妾:绯姬。由于出生在皇家之故,楚容对于娶妻一事,似是毫无兴趣,成家立业对他而言,更是可有可无。
  楚容能信任的人不多,他不想破坏目前的现况。
  他长年跟在楚容身旁,楚容对他的这份信任感,是无可取代的。他是该满足于现状的,一个全心全意相信自己的主子,一个誓死效忠主子的影卫。
  这就是他与楚容的关系,这样……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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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乳娘,我可以去看望主子吗?」绯姬在廊上拦住了乳娘,轻声的开口问道。
  「这……主子还在病着,不舒服呢,改明儿个再来吧!」乳娘端着热腾腾的药粥,正要送去给楚容。
  「乳娘,主子病了,绯姬感同身受,难过万分。绯姬也想去看望主子,顺便看看是否有什么需要伺候的地方。乳娘就行行好,成全绯姬吧!」绯姬双眸带泪,低声的央求道。
  「可是你知道,没有主子的命令,是不得进入房内的。」乳娘为难的说道。
  主子的命令,可没人敢违抗,尤其是生病中的主子!
  「乳娘在主子心中的地位与众不同,乳娘带绯姬进去的话,主子应该不会生气的。」更何况她只是想关心主子。
  早上得知主子受了风寒后,她几乎是想立刻前去关心,但却被夏总管给拦在外头,不得其门而入,现在看到乳娘出现了,怎么能不把握这个机会呢?
  「绯姬太看得起我了,这事,我可不敢作主。」开玩笑,以为给她扣了顶帽子,她就会晕晕然的上当吗?
  「不然……」绯姬轻咬下唇,含幽带怨的说:「绯姬只在外头瞧一眼就好。」
  「这……」看着绯姬哀怨的表情,再拒绝好像有点不近人情。「那好吧!就只能在门外。」
  「谢谢乳娘。」绯姬轻绽笑容,低头向乳娘致谢。就这样,绯姬莲步轻移,跟在乳娘的后头,一路走到了楚容房前。
  乳娘正要抬手敲门,却又怕楚容还睡着,把他从梦中吵醒就不好了,一只手就这么搁在半空中,敲也不是,不敲也不是。想了想,还是先出声问问看好了。
  「凭风,主子还睡着吗?」乳娘的声音几不可闻,跟在后头的绯姬虽有疑惑,却也乖乖的待着,不敢贸然出声询问。
  忽然,房门轻轻开启,绯姬好奇的伸头一望,却不见有人站在后头开门,那这门是怎么开的呢?绯姬又惊又惧的注视着眼前。
  倒是乳娘习以为常的端着粥,放轻脚步走进房内。
  凭风这小子的耳力就是好,这可省了许多麻烦,如此一来她就不用怕不小心将主子吵醒了。
  乳娘将粥先放在桌上,看着有些昏暗的房内,顺手点燃蜡烛。
  「乳娘……」绯姬站在门边轻唤着,眼波流转,婉转请求的口吻听得人心生不忍。「绯姬可以待在外房边吗?」
  「这……刚刚不是说好了只在外头瞧上一眼吗?现下怎么又说要进来外房边呢?这事乳娘可不能答应你啊。」乳娘摇头推拒。
  「绯姬求您了。」都来到这儿了,不进去看看主子,她实在是不甘心。她也很担心主子啊,主子病了,她多么想在主子身旁服侍。
  「这……」乳娘看着绯姬螓首低垂,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是好。
  绯姬怎么说,也是主子的枕边人,不进去内房的话,只是待在外房边,应该也没关系的吧?可是主子的性子又说不一定……
  看着绯姬哀求,乳娘心软说道:「仅此一次,就待在外房,可不准出声呀!主子如果怪罪下来,我也帮不了忙。」
  「谢谢乳娘。」绯姬立即贴心的合上房门。
  能够进到外房,还怕没机会进内房里头看望主子吗?绯姬内心暗喜的想着。
  乳娘走进内房,将粥放在桌上后,便轻手轻脚的走上前,小声的问道:「主子还好吧!」
  「还好,睡的很熟。」
  「那就好,方才还怕吵醒了他可怎么办才好。」人都已经不舒服了,如果再听见外头吵吵闹闹的话,楚容这孩子怕是要跳起来骂人了。
  她知道楚容在外头是冷漠待人,但回到府中,对待她这个乳娘可就不一样了,会同她笑、同她闹、同她撒娇。她这一生没嫁人,也没生过一男半女,楚容这孩子是她把屎把尿拉拔大的,说真格的,楚容在她心目中和亲生儿没有两样。
  当年接到圣旨后,她就接下了照顾这个奶娃儿的重责大任。后宫嘛,皇子公主们不在亲生娘亲的身边成长,也是常见之事。
  她也算是进宫数年的宫女了,对这种事早就习已为常,当时也没多大讶异,就这么调到七皇子的府里,照顾这个算是已经失恃的七皇子。
  这么一晃眼,十八个年头也过去了,她的青春算是全耗在这个府里。还好,楚容这孩子还挺窝心,也不枉费多年来她这么用心的照顾。
  「唉,这孩子真是的,又拉着你的手睡,这个习惯,我看是改不了了。」乳娘笑笑的说道:「楚容这孩子,每次生病就不准人靠近,谁要敢靠近他就罚谁。府里也就只有我们两个他信的过去,每次受了寒、染了病,你我两个人就得守在他身旁轮流顾着,偏偏他又不懂得好好的照顾自己,每次到了这个季节,三天两头就犯病,可真折煞人!好险有你这孩子帮忙,不然乳娘一个人,不早就忙到头昏眼花,累到不省人事了。」
  凭风闻言,内心不由得莞尔。
  「这孩子,都已经十八了,还不打算娶妻,是想一个人孤单到老吗?」乳娘感慨的说道。
  「但人呀,总是得替自己找个伴的。」乳娘找了张凳子坐下,继续说道:「人的一生这么长,长命点的说不定活到七老八十,在往后的光阴里,没有心意相通的伴侣互相陪伴,互相扶持,这人生可怎么走得下去。」
  凭风突然感觉到一阵没来由的心慌。
  他知道乳娘说的对,也知道楚容是该成亲,但亲耳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是那么的……心如刀割。
  这些事不是早该懂的吗?怎么到了现在还是这般的难以接受,他的人生全部交给了楚容,但这并不代表他可以插手楚容的人生。
  「像我,年纪轻轻就被点进宫当宫女,所以没有选择的机会,但是这孩子不同,他有他自己的人生、自己的路要走,可千万别因为生在皇家,就对人性失望。这世上,还是有很多事物值得他去珍惜的。」她多想在自己的有生之年,看看楚容生的小娃儿啊!
  「这事得交由主子自己决定。」凭风生硬的说道。
  「你说得没错,楚容不想做的事,逼他也没有用。」乳娘轻轻点头说道。
  自己说好听点是乳娘,说难听点是下人,不过楚容这孩子却从来没用对待下人的态度去对待她,这点倒是让人欣慰不已。
  凭风顿了一下,接着说:「有尊严的活着最重要。」
  乳娘听到时,愣了一下,接着伸手拍了凭风的臂膀。「怎么突然那么认真说这句话。」乳娘微笑的打趣道:「愈来愈有大哥哥的架式罗!」
  凭风面容一赧,安静了下来。
  「害羞什么呢?你大了楚容三岁,当人家大哥也是应该的。」
  「凭风不敢逾矩。」
  「哎呀,楚容睡着了,听不见的。」乳娘慈爱的看了看楚容,语重心长的说道:「这孩子虽然外表冷冰冰的,还常和你闹脾气,但实际上,他还是很依赖你的。比起主仆来,楚容和你之间的感情,更像是兄弟,是种对兄长般的孺慕之情。凭风,你懂乳娘的意思吗?」
  凭风内心狠狠一震,一时间竟无法回答。
  「这孩子从小就没娘在身旁,二皇子又无法陪伴着他,皇上那边又是……」唉!算了,不提了,愈提愈伤心。
  凭风一言不发,默默的听着,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感到握着楚容的那只手,手心已微微的冒了冷汗。
  「这孩子难得遇到能够全心全意、不求回报替他付出、替他着想的人,一但遇着了,就会死心眼的把他当自己人看待。乳娘知道你对楚容的忠心,是十分难能可贵的,乳娘很感动啊!在这尔虞我诈的皇宫内,要得到人心很难,要得到一个死心塌地追随的人更难,所以有你,楚容算是福气了。」
  「别这么说……」对他而言,能遇上楚容,才是他三世修来的福报。
  「但是凭风啊,楚容对你的好,对你的信任、对你的依赖,就好像弟弟对待兄长般撒娇,你懂吗?」
  凭风细细听着乳娘的一字一句,似是模糊不清,却又好像懂了些什么。
  「你和我对这孩子总是有点私心,但是有归有,我们只能把它藏在心底,作人奴才的,就是要守本分,一旦逾矩了,也许连这府里都待不下去。」乳娘望着凭风,希望他能了解自己的意思。
  乳娘知道了吗?知道他对楚容的心意……
  凭风的脑袋无法思考,平常练剑的专注,对待敌人时的果决,在此时完全都派不上用场。
  乳娘的话在他心里挥之不去,一再提醒着他,一旦逾矩了,也许连这府里都待不下去……
  他只求能在楚容的身旁守护他,陪他度过风风雨雨,即使一辈子将自己的情意深埋在心底,即使楚容一辈子都不知道,他也愿意。
  看着楚容娶妻生子,与其他的女人白头偕老,自己不会心碎吗?内心有个小小的声音反问道。
  不、不会!凭风笃定的答道。
  在楚容带着绯姬回府时,在楚容夜宿绯姬房内时,在楚容抱着绯姬卿卿我我时,他就已经认清,自己的情感永远不会有实现的一天。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自己卑微的冀望,放在心底最深、最隐密的角落,不让人发现,好好的藏着。
  他以为自己做得很成功,没想到竟然被乳娘看穿了,那楚容呢?楚容知道吗?
  他不敢想象楚容知道后,会用何种表情对待他,是厌恶、不屑,还是干脆将他赶出府?
  凭风重重的闭上眼,不愿再去思考。
  「你这傻孩子,别这样为难自己,乳娘看了很舍不得。」看着凭风平时十分自制,却被自己的几句话给逼得崩溃,她看了心也疼啊!
  「我……」凭风的声音有些不稳。
  「有些事,看开了、认清了、想通了,也就不奢求了。你是个聪明的孩子,会懂的。」
  这两个孩子都是她看着长大的,未来的路还很长,在这注定坎坷不平的人生中,她只愿他们能走得平安顺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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