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明明只是六年前的事，却老是觉得已经过了很久。苏善德几乎都要你不住起张天豹的模样了，只记得张天豹老是穿着那件缀满铜钱的道士大衣，走路的时候拖在地上，发出叮叮哆咚的声音。
那件大衣上的铜钱是使用降灵术的必备道具，所以张天豹总是不让那件外衣离身，日子久了，竟然成了张天豹的招牌标志。
听到叮叮咯咚的走路声，就知道是张天豹来了。
「苏善德，你不会是真的傻了吧。」张天虎严厉地看着这位师侄。
不管是天师道派内部还是外人，全都一致看好苏善德会是这一辈之中的佼佼者。不，别说是这一辈，苏善德的资质可以说前无古人，说不定也是后无来者，绝对可以成为天师道派的中流砥柱，更别说史上最强道士的称号都有可能到手。只是，越是加诸期望在苏善德身上，就越是失望。
苏善德的个性里有看让他拒绝成为最强的天真浪漫。张天虎不只一次地希望苏善德能够抛开那些不重要的念头，不要把时间花在玩乐和一些无聊的事情上，苏善德的成就绝对不是现在这样。
「你有在听我说话吗？」张天虎看到苏善德的样子就忍不住替他着急，明明有优秀的天分，为什么老是无法专心？
「师叔，我有在听。」发现自己的思绪飘得太远了，苏善德将注意力拉回到当下。
「张天师直接下令你解决掉张天豹，如果擒不了他的话直接消灭也可以。」张天虎也不愿意对自己的师弟下这么重的手，但张天豹身为张家人，就该有为天师道派牺牲性命的觉悟。「你愿意接下这个任务吗？」
虽然朱梵凤已经说明现在的苏善德没有记忆，但张天虎感觉不出眼前的苏善德和平时有什么不同。所以他相信苏善德不会拒绝。
从苏善德在七岁时拿到一级道士执照，开始接受天师道派直接指派任务开始，苏善德就没有拒绝过任何任务。也许苏善德没想过要反抗，也许是不敢反抗，无论原因为何，结论就是苏善德不愧是苏圣龙教出来的儿子，张天师手中最好的属下。
可惜，苏善德这一次却让张天虎失望了。
「我要知道原因。」
「知道原因你就会接下任务？」张天虎盯着苏善德，他的任务是确保苏善德一定会乖乖接下任务，张天师说了只有苏善德能够办到一定有理由。
「无论是什么理由，我都会拒绝。」
「……苏善德，你没有资格拒绝。」
「我现在什么都记不起来，你还要我接任务？」苏善德从椅子上站起来，转头离开。
「苏善德，你给我站住。」张天虎上前几步，手掌按住苏善德的肩膀试图压制。
「我若是想走，哪里是你拦得住。」声音一沉，瞬间的主导权切换，此时苏善德的身体已经由天罪掌控。
天罪身上异常强大的鬼气具有超常的防御能力，只要是在完全不攻击的状态之下，任何有敌意的人接触到鬼气，天罪都可以将鬼气灌入对方体内引爆，就算是张天虎这种程度的高手也不例外。
凌厉的鬼气灌入体内时，张天虎已经来不及退后，左右手臂同时炸开，整片手臂都是血肉模糊。张天虎忍痛使用止血咒画在手臂上，但惨不忍睹的伤口仍是沭目惊心。
「我说了，你无法阻止我。现在是看在苏善德的面子上只废了你的两只手，再靠近我就连你的人一起炸掉。」天罪转过身来面对张天虎，眼中满是阴狠暴戾的气息。
和苏善德完全相反的那一面。
藏在天罪看似孩子气恶作剧的表面之下，有着深不可见的黑暗。苏善德越是彬彬有礼，天罪就越是桀骛不驯；苏善德的内心越温和善良，天罪的内心就越可怕阴沉。
「苏善德，你会后悔。」不知道苏善德有个鬼师恶灵，张天虎只当现在的苏善德是发了疯。张天豹逃走已经够麻烦了，绝对不能再增加一个苏善德。没有多加思考，张天虎当下立刻决定非得要拿下苏善德不可。
手捏法诀启动警示咒，整个天师道派总坛各处都响起尖锐的铃声。
「蠢蛋。」天罪冷笑一声，双手一摊，鬼气凝聚在手上，形成两团鬼气灵力球。
天罪用力一扔，将其中一个鬼气灵力球丢向警示咒，只听见鬼气和墙面接触的声音，所有的东西都爆炸开来，哗啦哗啦的声音响起，砖瓦纷纷落下。警示咒被天罪的鬼气炸得连碎片都看不到，声音自然是停了下来。
「苏善德，你不要乱来……」张天虎退后几步。
「怎么突然知道要怕了？」天罪将手上的灵力球当作皮球抛了抛。仔细听了听各种纷杂的声音传进耳中，几秒之后扬起嘴角，「还远的呢，杀掉你只需要不到五秒钟的时间，要逃走时间绰绰有余。」
「你……你是附身在苏善德身上的恶鬼。」感受到天罪散发出来的鬼气，张天虎虽然不明白为什么苏善德身上会有鬼气，却也知道不妙。
「不，我不是恶鬼。」天罪微笑，「我就是苏善德，苏善德就是我。」
杀气忽然一变，张天虎知道这下子肯定要糟糕，想要退后，却被天罪的灵力压制在原地不能动弹，「苏善德，你不要乱来。」
天罪根本不理会张天虎，他举起鬼气灵力球，像是丢棒球一样丢向张天虎，「再见了，讨厌鬼。」
在天罪手中只是一小团的灵力球在一离手就猛然膨胀，以人类无法闪躲的速度往张天虎的方向飞去，在触碰到张天虎时炸开。
砰！爆炸的声响传进天罪耳里。
所有的一切都化成碎片飘散在空中。天罪对张天虎的下场毫不关心，头也不回就要离开，可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阻止他迈出步伐。「你不能离开。」
天罪睁大眼，不可思议。
这个声音他最近听了很多次，几乎已经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地步了。
沙弥的故事，说过老道士的故事，说过微笑的故事，说过地藏王菩萨的故事。
他不得不再次回过头。
站在张天虎面前的人是让天罪意外，让天罪不得不收敛的身影——用一只手就握住鬼气灵力球，将鬼气灵力球捏个粉碎的朱梵凤。
天罪微微地眯起眼睛，朱梵凤的灵力完全挑起了他的好战心。明明知道应该要趁这个机会离开，他却无法控制自己想要和朱梵凤切磋的欲望。「朱老头，就算是你也阻止不了我，滚开我就饶了你们一命。」
「我不能让你离开。」朱梵凤移动脚步，完全挡住了苏善德与门口之间的路，「如果你能打赢我，想做什么就随便你。」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话？」
「为了这个。」朱梵凤举起手，右手拿着的竟然是苏家最擅长的符咒。他不常用符咒不代表他不会用，只不过符咒操作不是他最拿手的道术，阵法也不是，所以遇上符咒操作或是阵法，他通常会将这些工作交给朱南月来解决。
不过，到了要使用的紧要关头，他的符咒术也足以应付绝大多数的状况。在天罪的瞪视之下，朱梵凤将符咒随手一抛，八卦阵随即展开罩住两人，摆明了不希望其他人干涉。
「朱梵凤！」张天虎气得吹胡子瞪眼。
就在朱梵凤阻止苏善德去路的同时，张天师、张天鹤分别赶到。合这三人之力配合朱梵凤要擒下苏善德不是不可能，但朱梵凤这个八卦伏魔阵罩下来，摆明就是「这是我家的事，我自己解决」的意思。
「朱师兄，苏善德并不是你朱家人，你想护短吗？」张天师的声音从纱帐中传出来。
「苏师弟将他儿子寄养在我这里，算起来我是他的监护人，要处罚或是要收服都该是由我来，就不必劳烦长老们动手了。」朱梵凤的语气虽然有礼，态度却很强硬。
「想打架还要有什么理由啊。」天罪早就想要打架了，哪等朱梵凤先出手，满含灵力的一掌直劈朱梵凤的头上。
在朱梵凤举手格挡时有一些灵力被冲散开来，像片片雪花一般，美丽得惊人也可怕得惊人。他也不跟天罪客气，毫不留情的一掌朝着天罪打去，毫无保留的暴力打在天罪身上，也是些灵力被打散，一阵黑烟从身上冒出。
在八卦阵中，朱梵凤和天罪都不用任何招式，赤裸裸地互相殴打，比的是灵力的深度和厚度。
暴力对暴力，谁先不支倒地，另一个就是赢家。
一般的情况下，这种几乎是毫无保护的战斗方式绝对是鬼师占上风。天罪认定有苏善德互为鬼师本体相恶灵可以不断提供灵力，有恃无恐，可是却没想到朱梵凤的道术修行远超过想像，竟然能吸取周围的灵力纳为己用，连续的几招下来，天罪竟然是先感到吃力的那个。
相对于天罪的越打越急躁，朱梵凤仍是不慌不忙，慢慢地消耗天罪的灵力。和苏善德切磋时他就思考过该怎么对付天罪，没有苏善德变化多端的符咒术加持，更没有必杀的天雷咒，朱梵凤只要慢慢地和天罪耗下去，最后天罪自然会沉不住气而自毁。
正如朱梵凤所料，八卦阵的压力再加上拿朱梵凤没有办法，天罪很快就沉不住气。
「急躁或是发脾气都没有用处。」
「老头你闭嘴。」
朱梵凤冷静地陈述事实，却让天罪的招式更加凌乱，几次露出破绽，都被朱梵凤抓住机会攻击。眼看情势越来越不利于自己，天罪忽然有个念头。
就算打不过，他也不要留在这里。
「别做傻事。」朱梵凤看出天罪的想法，出声警告他。
「哈，我就是要做傻事。」天罪突然收手硬接朱梵风的一击，整个人向后飞去，身体撞上八卦伏魔阵。
压制鬼气的八卦伏魔阵发出有如电流通过般的滋滋声，压制住天罪的鬼气，金色灵力线立刻围过来将他捆住。
「傻瓜，恶鬼通不过八卦伏魔阵。」张天鹤的声音在阵外响起。
天罪却扬起嘴角，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
一个主控权交替，天罪瞬间又转换成苏善德，体质属性立刻变换。八卦阵压不住身上毫无鬼气的苏善德，身体穿破八卦阵而出。
这一招相当突然，要转换八卦阵的阵式已经来不及。张天鹤和张天虎同时吃了一惊，他们两人与张天师围住其他三个方向，就是漏了这一方。
眼看苏善德就要逃走……
「苏善德，我说你不能走就是不能走。」朱梵凤早就料到这一招。在苏善德破阵而出的同时，朱梵凤已经挡在苏善德面前，一只手贴在苏善德的胸口上。
灵力如排山倒海般朝着苏善德压了过去，眼前一黑。他就失去了意识。
朱梵凤将苏善德扔在床上。
用扔或许听起来太粗暴了，但要说是轻轻放下，那也不是朱梵凤的性格。考虑到现在的天气还不需要盖被子之后，朱梵凤转身就要离开。
才刚跨出一步，就差点摔了个狗吃屎。
转头一看，朱梵凤才发现有只手抓着他的衣角，用断断续续的语气说着梦话，「师伯，不要……就算要我把你绑起来……我……」
不禁莞尔。
苏善德在昏迷中还是很挂念张天豹的事情，即使意识不清还是要抓着朱梵凤不放，虽然从语气听起来应该是对着苏善德脑海中……或者说是梦中的那个朱梵凤说话。
朱梵风忽然有点好奇，在苏善德心中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子。
是可怕的师伯还是奇怪的师伯，或者都不是？
虽然好奇，但朱梵凤却不想去探究。其中一个理由是他总希望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随心而变，如果去探究自己内心深处的想法，反而会影响这段感情；另—个理由则是朱梵凤不知道该怎么对待苏善德。
朱梵凤坐了下来，却没有马上将苏善德的手扳开。
「我该拿你怎么办？」
宠溺的语气、宠溺的神情，昏迷中的苏善德看不到，朱梵凤自己也没有发觉。
自称失去记忆就被扔到他家来的苏善德，半点也没有失忆该有的样子，工作照做，练功照练，更夸张的是苏善德连张天豹都还记得，竟然装作不认识他这件事，更是让朱梵凤啼笑皆非。
朱梵凤虽然不是医生，不过也猜得到失忆的人不该是这样。处处都是破绽，谁都看得出来苏善德是在演戏，更何况是朱梵凤。
只不过，这笨拙的演技竟然让朱梵凤有一丝丝动摇。他在心中告诫自己，要用平常的态度来对待苏善德，但这个「平常」的态度，好像一个不小心就超过了「平常。」
刻意地和天罪说教，和苏善德动武，朱梵凤试图要让苏善德和天罪之间的善恶界线不要太过分明。
苏圣龙一直希望有个完美的儿子，所以对苏善德多加要求却极端厌恶天罪，大有把所有的罪恶都丢在天罪身上的意思，然后再想办法把天罪从苏善德身上抽离；朱梵凤的看法则和苏圣龙完全相反，既然苏善德和天罪之间的分离几乎是不可能，他就不能让天罪变成极恶、苏善德变成极善。
极端的人会做出极端的事。
相反的，有部分理智、心存善念的天罪可以有效地控制自己的恶。对苏善德也许有一点点的不好，但考量到天罪变得适合在这个世界生存这件事，带给苏善德的好处又远大于那一点点的恶。
至少，朱梵凤不讨厌苏善德的恶作剧，也不讨厌苏善德的心意。
这是朱梵凤的想法，但事情发展会不会如他所料，那就不是朱梵凤可以控制的了。而且，做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太过关心、太超乎「平常」了。
至于关心、不平常的背后到底有什么理由，朱梵凤不想知道。
随意地给了自己一个解释，朱梵凤就将苏善德的问题抛在脑后。苏善德和朱梵凤之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不是当下他该关心的事情——虽然两人之间真的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关系，但被误会有关系，朱梵凤也不是很在意。
眼下他还有一件麻烦的事情得要解决，那就是张天豹。
从天师道派总坛回家的路上，他一直思考着该怎么解决张天豹的问题。苏善德二话不说就要走人惹怒了张天虎，也因此错过了得知真相的机会。虽然知道真相之后，朱梵凤认为这只会让苏善德的怒气不减反增。
如果孙家的封印这么不稳定到还需要用道士去镇压，张天师会挑中最不听话的张天豹他也不意外。但不意外是一回事，让人感到不愉快和愤怒是另一回事，即使是朱梵凤自己也不想再和张天虎谈论这个问题。
「张天师明知道孙家的封印松动，陵义中学的三界出入口随时可以打开，还是要张天豹去吗？或者说，其实一开始就打算要牺牲张天豹？」朱梵凤的声音并不激烈，但每一个字都是强烈的质问。
「这……」面对朱梵凤的质疑，张天虎吞吞吐吐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我想张天师是知道的。」
如果召集苏圣龙、苏善德、三名长老再加上朱梵凤本人，难道就没有不牺牲任何人而可以解决的方法？朱梵凤已经不想再说这句话。他也同情张天虎当人下属的立场，但同情并不代表他就赞同张天虎的做法。
当务之急，还是先解决问题再说：「现在是什么状况？」
「张天豹在死亡前召唤了哪吒三太子附身，朱师兄也知道降灵术没解开阵法就被破坏的二十四小时之内，无法靠外力让神佛离体。」
「然后？」想到在神佛界见到的红衣少年，朱梵凤神色不变。
「可是，三太子和张天豹的魂魄缠绕在一起，不断地放出火焰，张天师和我们几名长老试过不少咒术，但都没有在张天豹身上产生任何效果。张天师之所以下令死活不论，也是因为无可奈何。」
「……我知道了。」
「朱师兄。」张天虎用溺水的人抓到浮板时的表情看着朱梵风，「我希望你能说服苏善德出手，我和鹤师兄都不是豹师弟的对手，只有苏善德可以办到。」
「嗯。」朱梵凤不置可否。扛起被他打昏的苏善德离开，临去之前只对张天虎说了一句话，「希望张天师好自为之，惩奸除恶的对象并不只有鬼师道派的道士而已。」
这并不是威胁，而是朱梵凤不会对任何的「恶」或是「魔」手下留情，即使是张天师也不例外。天师虽然是三大家族誓以忠诚的对象，但誓约随时都可以解除。
从张道菊接手天师之位后，朱梵凤隐隐约约察觉到誓约终点也许就在不远处。
话又说回来，虽然老板不是好人，但也不能放任张天豹就这么持续破坏下去。
在最后一刻逃脱的张天豹也许是魂魄受到三太子控制，因此无意识地一直破坏周围的事物。身为天师道派的道士，朱梵凤也有责任维护人间界的安全。
心念既定，朱梵凤轻轻地移开苏善德抓着衣角的手。
没有一丝二毫的犹豫，起身走出苏善德的房间。
要找到张天豹并不困难——在火焰最猛烈的地方，就是张天豹的鬼魂所在。
降灵术的坏处就是很难收拾善后，就像是药效奇佳的特效药，副作用也大。因为效果猛烈，如果请上身的是玄武真君或是三太子之类的神佛，灵力一下子膨胀数百倍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不过没有痛觉的神佛在使用身体时，也不曾听过有所收敛。
眼前的张天豹用一种颠跛的步伐在行走，歪歪倒倒的蛇形步不像是有意识，反倒是身上不断发散出来的三昧真火刻意在周围留下痕迹。
从张天豹的前进方向看不出他有何目的，只是执意地往南方走，无论挡在前面的是什么，或者根本就没有道路，对张天豹而言都是一样，一遇上无法通过的障碍就直接用三昧真火烧掉，用灵力破坏。
难怪会变成大麻烦。
「张天豹。」朱梵凤提高音量，念着昔日师弟，实际上却没有什么往来的熟悉名字。
「呼、呼……」不像是回答的回答。
「你是谁？」这个问题问得奇怪，不过答的人更奇怪。
「呼、呼。」回应朱梵凤的是像野兽一样的呼气声和眼神。
早就猜到张天豹控制不住自己，朱梵凤举起手，带着武术的气和灵力的一掌直往张天豹头上落下。
砰的一声，朱梵凤的掌势在张天豹头项上五公分处停住，并不是因为心软而收手，而是以朱梵凤这一掌的威力，竟然劈不进张天豹周身围绕的三昧真火范围的五公分内。
灼热的三昧真火从朱梵凤的掌心窜入体内，开始影响如意宝珠的运作。朱梵凤感觉到体内又开始灼烧，刺入骨髓的疼痛又开始侵袭他的魂魄。极度的疼痛让朱梵凤差点失去知觉，停顿了一秒钟之后他立刻抽回手，退到十公尺之外。
无论是道术或是武术气击，都要先能打破哪吒三太子在张天豹周围设下的护身气罩才能发挥作用，张天师等人猎捕失败的原因，就是无法突破这层气罩做出有效攻击。
如果有冷冻或是降温之类的咒语就好了，不过那并非朱梵凤的专长。
朱梵凤右手一动，火炎咒发动。
一只火焰鸟从朱梵凤手中浮现，压缩过的火焰灵力朝着张天豹而去，撞在气罩上。火焰威力强大，三昧真火和火焰对抗数秒钟，渐渐地被火鸟排开。
眼见情势不利，张天豹双手交叉挡在身前，用灵力将火鸟震碎。火鸟化成火花飞散，下一个出现的却是朱梵凤，他手上拿着随手拾来的树枝，将灵力灌注其上。
…火炎咒只是试探，这招才是真正的杀着。
如同射箭一样高速脱手而出的树枝朝着张天豹而去，他想要躲，箭却像是可以探知他的位置一样，在他以为躲过时忽然倒转，从背后刺穿肩膀。树枝穿过气罩之时，朱梵凤加在树枝上的八卦伏魔阵的咒文同时发动，三昧真火瞬间冻结，张天豹全身上下被薄冰覆盖，动作停滞。
没有等待，朱梵凤果断地在张天豹的天灵上再补上一掌——劈哩啪啦的碎裂声响起，气罩被破。
朱梵凤再度举起手——是降魔咒还是天雷咒？
这两招咒术打下去的效果完全不同，降魔咒可以将入魔的张天豹和身为神佛的哪吒三太子分离，而天雷咒则会将两人的魂魄同时击散，但失败的可能性比前者小得多了。
面对二选一的问题，朱梵凤没有一分一秒的迟疑。
单手举起，青白色的电光在手掌中急速流转。
不同苏家的天雷咒是靠符咒辅助直接引发天雷，朱梵凤以他的强大灵力和武术造诣，另创出不需要符咒辅助的使用方法，好处是不受地理条件限制，坏处是控制困难，而且威力只有单一一道天雷的二分之一。
这样的威力又是近距离攻击，其实很够了。
张天豹瞪视着眼前闪烁的青白色电光，虽然意识被哪吒三太子侵占而混沌不清，却本能地知道朱梵凤手上的光团极端危险。
他双手握拳，靠近胸口，将自己缩成一团。
鬼气和道士的灵力不断地提高，三昧真火越来越旺，向周围散开。野兽股的怒吼声不断，死命地挣扎着想要脱离朱梵凤加在他身上的八卦伏魔阵束缚，拼了命似地增强力量，试图对抗朱梵风的必杀一击。
「……真是拼命啊。」朱梵凤心想。
张天豹拼死命地增强力量。
朱梵凤可以感觉得到在张天豹心中……不，全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意念。不是鬼气也不是道士的灵气，只是一股想要活下去的念头——拼死也要活下去的念头。
本来，拼死和活下去是背道而驰的两件事，可是在张天豹身上却完全不相抵触。
也不是美或是凄厉或是其他的形容，朱梵凤并不想将艺术性的形容词用在张天豹最后的这股意念上，但他却因此而犹豫了几分之几秒。手上的青白电光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繁复的降魔咒化成肉眼可见的道术文字出现在手上。
一瞬间的念头，将张天豹的命运扭转过来。
而这几分之几秒的迟疑，竟让战斗的结果走向完全不同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