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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书籍名:《道士之天师》    作者:无糖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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角落里,有人蠢蠢欲动。

阎雪从这场战斗一开始就在旁观战。即使隐藏在暗处,依旧让人无法忽视他的存在。

无论在任何场合,阎雪都能成为焦点。虽然他刻意低调,从来不去彰显自己的存在,但天生的俊美容貌和自然散发出的魅力却让他成为众人的目光焦点。常有人称赞阎雪明明拥有如此优秀的才华和能力,却总是谦虚地说自己仍需要学习,配不上自己现在的位子。

身为鬼师道派第三长老,他的年纪轻得不可思议。虽然大长老阎墨和二长老阎青同样年轻,但阎雪窜升的速度却远比从小就被看好的阎墨和阎青来得更快。

有人说是因为阎雪出身鬼师道派中的名门。

不像是阎青是个父不详的私生子,阎森的父母是鬼师道派里的小人物。阎雪出生在代代都有人担任长老的家族,在与他同辈的家族之人中,至少有三个以上的优秀鬼师道士要争取长老的地位。

「出身名门」的确是阎雪有机会窜升如此快速的原因,不过只是这个原因的部分而已。正是因为出身名门,所以阁雪和阎雪的家人无可选择地都是鬼师派道士,代代对阎鬼师誓以忠诚,一点逃出东缚的机会也没有。

三年前,阎雪的祖父——也是当时的鬼师道派三长老——和阎雪父亲、叔叔带着全家十九口一起叛逃。叛逃的理由如今已经没有人知道——因为唯一没有叛逃的阎雪做出一个残忍的决定,为了对鬼师道派的誓言,他亲手杀死所有的家人。

在那天之后,阎雪对家人的印象只剩下鲜血的红色,再无其他。

以杀掉背叛鬼师道派的祖父、父母、兄弟姐妹来证明忠诚,阎雪获得了鬼师阎木重用。但他却再三拒绝高位,用血的代价交换才得到的三长老之位,是在阎木的权说之下阎雪才哭着接受。

身为鬼师道派三长老的阎雪,会出现在此处绝不可能是路过。

奉阎木之命夺取张天豹的魂魄,但他一到这个地方就遇上了难题。

虽然死了,但擅长降灵术的张天豹最后召唤的对象是天界战神之一的哪吒三太子。虽然阎雪不知道张天豹是用什么办法,将自己的魂魄和三太子缠在一起脱出躯壳,但现在的张天豹和三太子的魂魄已经被道术紧紧融合在一起,周身包围着三昧真火。

要冒险将张天豹和三太子的魂魄一起收服不是不可能,但是阎雪评估以自己的实力要全身而退太难,正在想有没有其他办法时,朱梵凤就出现了。

比起张天豹加上三太子,朱梵凤更加可怕,所以阎雪只是站在一旁目不转睛地看。虽然他不认为朱梵凤会露出什么破绽,但那万分之一的机会不是绝对不存在……

现在,那个万分之一的奇迹正出现在他眼前。

阎雪暗中将灵力加在手掌上,露出贪婪的目光。

于载难逢的好机会,不管是谁都会露出同样的眼神,并不是我特别卑鄙。阎雪在心中告诉自己。事实上,他认为就算被认为卑鄙也无所谓。如果他成功得手了,到时候张天豹不过是鬼魂,朱梵凤不在人世,还有谁会知道他卑鄙?

没有人会知道。

在看到张天豹重争击在朱梵凤身上,阎雪同时出手。

鬼师灵力和三昧真火同时打在右手和右腿上,当下重创了朱梵凤。

朱梵凤无从闪躲,只能硬生生地承受攻击。他不是不知道有人躲在暗处,只是没有想到一直按兵不动的人会在这个时候突施偷袭。虽然魂魄受到损伤,朱梵凤却没有因为受创而有半分犹豫,左手的降魔咒依旧往张天豹的天灵穴落下,将哪吒三太子和张天豹分离开来。

阎雪见张天豹的魂魄分离而出,心中大喜。他想也想不到的好机会就在他的眼前,连忙掏出八卦盒,往张天豹的头上罩下。

见猎心喜,是他这个年纪的人常会犯的错误。阎雪虽然出色,也无法抵挡这个诱惑。

在阎雪的手沾到张天豹的衣角时,朱梵凤已经挡在他的身前。充满灵力的一掌打在阎雪的胸口上,肋骨断裂的声音从体内传来,震得耳朵发疼。余力将阎雪弹飞数公尺,直到撞上地板时阎雪才清醒过来。

在阎雪爬起来之前,朱梵凤不慌不忙地用左手掏出八卦盒,将张天豹收进盒中。

收入八卦盒的魂魄,就只有八卦盒的主人可以打开。阎雪看着朱梵凤将小盒子收入口袋时就知道这次的任务注定要失败。

但是,还不到完全不能弥补的地步——要抢走张天豹的魂魄是不可能了,但是要杀死重伤的朱梵凤,他也许还做得到。

阎雪抽出腰间的两把剑柄,将灵力灌注在上头形成剑刀。

「你想杀人灭口吗?」朱梵凤还能动的左手摊开,摊开的掌心上青白电光乍现,空中雷声大作。

看到朱梵凤手上的电光,阎雪笑了开来,就算是一手一脚不能动,朱梵凤还是可以在没有符咒辅助的情况下使用天雷。

好一个对手。

「朱梵凤,你不愧是天师道派中的第一人。」阎雪微微弯下身子,摆出架势,知道这一次不尽全力别说赢不了,说不定连命都会没了。

这是阎雪出生以来第一次打从心底感到害怕。

可是,又觉得好兴奋。

无法压抑这兴奋的颤抖,阎雪只能握紧剑柄,向朱梵凤发动攻击。

阎雪在雨中追赶。

他知道祖父行动不便,母亲的身体赢弱,还有年纪幼小的弟弟妹妹,没有交通工具一定跑不远。事先已经预防祖父可能会发现他的目的而离开,他已经将附近所有的交通工具全数破坏。在这种乡下地方,一、两个小时的脚程范围他都可以追上。

在追赶家人之前,他已经先杀了叔叔一家,其中还包括对他最有威胁性的堂妹和叔叔。

替父母亲送去端午节的粽子和茶叶,他知道叔叔绝对不会发现在这个二十年来都没有改变的例行公事之中,暗藏杀机。

他苦练了六年,不让父母、兄弟姐妹、甚至连祖父都不知道的灵力刀将叔叔的魂魄斩成十八块,再假装若无其事地问堂妹发生什么事,然后一刀贯穿堂妹的心脏。不只是将魂魄斩碎,也确保堂妹连心跳都停了。

接着就是祖父、父母……

察觉到阎雪的布置,祖父当机立断逃走,却没有想到正合了他的计划。他先通知阎鬼师全家背叛,阎木果然下令他不计生死,要他将祖父带回来。

这出戏,这部剧本,他已经排演了一整年。

在夜间大雨、几乎没有光线的黑暗之中,突然有两颗子弹袭向阎雪。

面对突然的攻击,阎雪却没有惊慌失措,反而露出微笑。担任警察的父亲因为于弹中带有灵力而特别神准,是警队中的第一神枪手。

但是,对身为顶尖道士的阎雪而言一点用处也没有。

闪过两颗子弹,阎雪停下脚步。「爷爷、爸爸,我找你们找好久了。」

一片静默,只有雨滴打在树叶上的声音。

阎雪又说:「如果你们不出来,那我就自己进去罗。」

就在他正要迈开步伐时,父亲推着祖父乘坐的轮椅,从树丛间走出来。在父亲的脸上,满是悲愤、伤心,还有不敢相信。

他小相信最疼爱的儿子要杀他们。

更不相信平时听话乖巧的儿子会摇身一变成为杀人魔。

「阿雪,你是不是被恶鬼附身?」

这是身为父亲对儿子的爱,但阎雪却毫不在意地将他父亲打入深渊之中。「不是耶,我是真的要杀你们。」

「为什么?」祖父无法理解。

阎雪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相反地,他从腰后抽出两把剑柄。

灌注了灵力产生的刀刃又薄又短,形状奇特,看不出有任何杀伤力。祖父的心却不断地往下沉,在他眼中,这两把刀刃就像是死亡大门的钥匙。

「阿雪,弟弟、妹妹年纪还小,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你就放过他们吧。」祖父垂下了手,对孙子的最后请求。

「啊,我会考虑。」阎雪给了祖父和父亲一个微笑。

那天晚上,他将祖父和父亲斩杀之后,又进入树林将一家老小,包括才两岁大的弟弟全都杀死。

灵力刀和天雷咒交击,空气中爆发出数十声的爆炸声,一开始只是像气泡破裂的声音,接下来却越来越大,最后变成震耳欲隆的爆炸声。

自光在眼前扩散开来。

结果并不在预料之中——阎雪浑身是血跪倒在地,朱梵凤则是站立在原地。

阎雪的确是伤得很重,而朱梵凤则是……听见体内发出微小却可怕的撕裂声。

虽然表面上没有受伤,但是魂魄却被阎雪的刀砍中十一刀,如果不是在最后避开了致命一刀,说不定魂魄已经支离破碎了。

眼前这个还是孩子年纪的道士,绝对留不得。朱梵凤的内心起了杀意。

并不是因为阎雪伤他伤得很重,也不是因为阎雪是鬼师道派的道士,而是阎雪趁隙偷袭的行为,还有他不用一刀杀死对手,而是用十二刀将对手肢解的残酷招式,都让朱梵凤感受到阎雪心中的残忍和变态。

这家伙的内心已经与恶鬼无异,在杀戮中比在战斗中更快乐。

「这就是你的招式?折磨人很快乐吗?」朱梵凤举起掌,打算一掌打散阎雪的魂魄。

阎雪垂着头,几乎是等死。没有人知道这时候的阎雪心里想着什么,是在想着死亡的恐怖还是想着该如何破解天雷咒。

也许两者都有吧。

但就在朱梵凤一掌打落时,阎雪突然抬起头。双眼中闪过从来没有过的必死决心,挥出包含他最后力量的刀。「我就算要死,也要拖着你一起死。」

朱梵凤已经无力可躲,阎雪也是一样。

眼看刀和掌就要落在对方身上,同时也毁灭自己时,朱南月带着朱家的道士赶到现场。看到阎雪的刀斩向朱梵凤,朱南月想都不想就挡在两人中间,一掌挡住朱梵凤,同时用桃木剑挡住阎雪的刀。

砰的一声。

朱梵凤和朱南月的双掌交接,灵力相持不下,发出巨大的声响;但朱南月的剑却没有和阎雪的刀相碰,阎雪打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要硬碰硬,而是借机逃跑。只见阎雪用刀尖一点,借力退开几步,不冉逗留。

「下一次交手你我双方也许都没有那么幸运,为我保住性命吧。」阎雪的挑衅语气和逃走的背影充满了讽刺。

朱梵凤没有心情也没有力气去理会他,手一收,整个人倒在朱南月身上。

「老爸?」朱南月紧张地抱住朱梵凤,他从来没有见过他老爸这么脆弱过。

朱梵风合上眼,用足以安抚人心的稳定声音对朱南月说:「先带我回家。」

虽然身体已经从激烈的战斗中平静下来,脑袋却没有办法跟着平静。

这几年朱梵凤越来越少参与战事的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在激烈的战斗之后往往会想起一些很久以前的事情。思绪忽然变得清明,事情一件件浮上心头,其中的因果关系也在突然之间被理得明明白白。

看得清楚,想得清楚,原本应该是好事,但朱梵凤却不是真的想要去弄明白。

急切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因为太安静了,所以刻意压低的声音还是听得分明。

苏善德的声音一向很好辨认。只是这次带了点鼻音,让朱梵凤过了几秒才认出来。

他并不意外苏善德这么快清醒,只不过这么快清醒却让朱梵凤不得不面对他一直不想弄明白的事情,或者说,他想要装糊涂的事情。

「师伯……」苏善德的声音听起来和平常差很多,让朱梵凤有一种苏善德快要哭出来的错觉。快速走过来的步伐有点大,有点急,虽然还是可以说是像猫一般的步伐,但这只猫似乎快要从钢琴上摔下来了。

「苏善德,我还没有死。」朱梵凤沉声地说。

「师伯,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苏善德停下脚步,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在苏善德的记忆中,朱梵凤从来就不说笑话。更正确的说,苏善德不知道朱梵凤也有幽默感。古人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该不会朱师伯死到临头突然转性吧?

呸呸呸,他干嘛乌鸦嘴咒师伯死。

飞快收拾起慌乱的心情,苏善德很快地冷静下来检视朱梵凤的身体状况。身上那一道道焦黑的符咒文字是什么咒语他知道,但是无能为力,就算送去医院也没办法改善;不属于表面的伤势,就是被阎雪弄得支离破碎的魂魄。

张天豹最后的挣扎、阎雪的出现、再加上朱梵凤因为某种顾虑而没有痛下杀

手,反倒让他受到重创,连接手脚的魂魄都仅靠一点点灵力,想要移动十分困难。

「师伯,为什么要手下留情?」

朱梵凤沉默了一会儿,「我没有手下留情。」

这句话,连朱梵凤自己也不相信。

如果是十年前,他一定不会有任何犹豫就将张天豹的魂魄打得魂飞魄散,连一点残渣都不留,但在最后那掌,他的确迟疑了。

那瞬间闪过脑海的到底是什么样的念头,朱梵凤自己也想不起来。可能那瞬间的犹豫是他对同门师兄弟的最后一点情分,也可能是他突然对张天豹的遭遇很同情,无论是哪一种,朱梵凤都没有回想起来的意愿。

他一向是顺着心念而行,这次也不例外。

苏善德自然不会去和朱梵风争辩是不是有手下留情,他现在关心的只有朱梵凤身上的伤势,而治疗魂魄的伤势刚好是他可以帮得上忙的部分。

两手指尖相碰,苏善德将自己的灵力化成细丝一般的线状,从右手指尖拉出,拿在左手上,以灵力线将两片魂魄缝合在一起。

这是苏善德独门的「天衣无缝」。

以朱梵凤的伤势之重,苏菩德要花上好几个小时才能完全缝合。一般外科手术还可以麻醉,缝补魂魄的手术本来就很难做到了,更别提麻醉这种听都没听过的事情。即使苏善德尽可能放轻动作,但从朱梵凤微微蹙眉的表情就知道非常痛。

知道这招很耗费心力,也看到苏善德满头大汗的专注神情,朱梵凤却没有开口。默默地看着苏善德持续进行缝补的动作,他知道苏善德已经够紧张了,没有必要再增加紧张度。

花了大概一个半小时左右,苏善德才完成整个「手术」。

「师伯,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没有失忆吧?」在缝完朱梵凤身上的伤口,苏善德终于忍不住将一直放在心里的问题问出口。

越演,越是破绽百出。

苏善德根本就不知道失忆的人应该有什么症状,会有什么改变,他只是死咬着我忘记了这一点,就想要蒙混过关。

只是,越演就越觉得自己其实很想忘记。

有些事情,是不是只要不记得的话就可以随心所欲?是不是想不起来的话就不用负担?他终究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年,偶尔也会有逃避的念头。在朱家生活的这段日子太快乐,让他几乎要忘记他的责任。

苏善德看着朱梵凤,也不知道是在等朱梵凤给他一个正确的答案还是一个否定的答案,但无论是哪一个,都是他们这对假父子、假师徒的缘分走到尽头的时候了。

朱梵凤只是轻轻地应了一声,「嗯。」

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个回答让苏善德非常困惑。他现在并没有装傻也没有忘记什么,可是还是觉得困惑。他不知道失梵凤的意思是责备,还是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师伯,我的意思是……」

「我知道。」朱梵凤打断他的话。

在朱梵凤的眼中,苏善德的失忆角色演出可以说是破绽百出,即便朱梵凤并没有一张医生执照,也知道苏善德从一开始就没有失去记忆过。如果说做为一个道士也需要演技的话,苏善德这一科绝对不及格。

但是,朱梵凤并不是没有被其他事情所打动。

一开始只是抱着「暂时收留一只被遗弃的小狗」的想法,到了后来却忍不住投入更多的感情。只要对象不是太讨人厌的家伙,在一起久了都会有不舍,更何况以朱梵凤的立场很难去讨厌苏善德。

也不是苏善德有什么天生的魅力,只不过就是苏善德很努力地要去建立关系一一这其中当然也包含了一开始的会错意。朱梵凤也承认他的态度不够明确,才会让苏善德误以为有什么地方得罪了他而不断地去弥补。

说来说去,他的弱点大概就是无法拒绝自己送上门的笨孩子吧。特别是,明明是个很聪明的孩子,却露出无法理解的困惑神情时,朱梵凤从来就没有拒绝过。

想必是算到这一点,苏圣龙才会把苏善德送过来,还交代他要装作失忆的样子。

你的心意,我算是收到了。

对不是自己儿子的孩子,我竟然也有了父亲的心情。

朱梵凤露出微笑,却让苏善德更加困惑。

「师伯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朱梵凤的语气十分平稳,连半点说谎的不安都没有,就好像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你不是现在还想不起来?」

你想回家的时候,自然就会想起来。

苏善德愣了一下,接着用力地点头。「是啊,我现在什么都想不起来。」

尾声

一个星期后,朱梵凤的伤口完全愈合。

苏善德对朱南月承认失忆是在演戏,结果被朱南月大声嘲笑有演没演没什么差别。

因为失忆是演戏这件事情已经被朱南月知道,和苏圣龙的赌约自然也到了见胜负的时候。苏善德带着不舍的心情离开朱家,然后因为耍弄了张天师等人一番,张天鹤知道之后又对苏善德说教说了好几天。

然后,一切事情都恢复原状。

接下来的好几年,苏善德常常跑到朱家,每次都会带去各式各样不同的茶叶。

名义上是去看好友朱南月,但无论是朱南月或是苏善德自己——都没有喝茶的嗜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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