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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苑遇刺

书籍名:《信有时》    作者:花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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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昂终究没有想出办法来推辞那个游园会。
  那天晚上,郭嘉很晚才回来。他回来以后对曹昂说了两句话,第一句是“明日的游园会我不去,你与季珪一道吧。”第二句是“如果非要在这些人中做出抉择,荀氏或是甄氏是不错的联姻对象。”说完这些,郭嘉便去了他自己从来没有涉足的自己的卧房。
  所以,现在,曹昂与崔琰一道在小丫鬟的带领下行走在西苑里。崔琰手里提了一个食盒,里面装了一些小点心,毕竟是去见美女,总不好空手。
  走了盏茶功夫,曹昂渐渐听得右前方有隐隐约约的水声以及女子的嬉闹声传来,心知快了,果然转过两个弯,曹昂便看到一湾荷塘,虽已进入秋天,荷塘里的荷叶依然绿得可爱,偶尔还可见到几个小花苞,两名女子摇着一叶兰舟在荷塘里摘莲蓬。
  在荷塘边上的大枫树下,隐着一个小亭,从曹昂的角度看过去,刚好可以看到一截玉合色的裙裾。红枫树后,莺声燕语不断传来,显然里面的人绝不止一位。
  曹昂犹疑了片刻,正好这时一个女子从大枫树后转了出来,那女子看着两个男子拎着东西站在路口,不由多瞟了两眼,然后目光一变,惊喜唤道:“阿弟?是阿弟么?”
  曹昂一怔,仔细上下打量那女子,那女子身段是自己认识的女子中少见的高挑,秀丽中略带忧愁的眉目有几分熟悉,却一下子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见过。等等,她叫自己阿弟,难道?
  曹昂试探的唤道:“阿姐?”
  曹宪提着裙裾快步跑过来,“果然是阿弟,阿弟比小时候长得更好看了呢。”
  曹昂有些汗颜,曹宪是他的姐姐,比他大两岁,在他五岁以前一直和他住在一起,两人相处得还不错,五岁后他便离开了曹家老宅到了曹嵩身边,之后再也没有和这个唯一的姐姐见过面。不想十多年过去了,对方还记得他,他却将对方抛在了脑后。
  只是十多年过去了,为什么曹宪还是一副云英未嫁的样子?曹昂心里疑惑,不过因为太久没有联系,曹昂也不好交浅言深。
  曹宪却是毫无心机的样子,“父亲昨日说了要给阿弟娶亲呢,这里这么多佳丽,可都是贤良淑德的好女子,阿弟有福了呢。”
  曹昂看她一副长姐如母的慈爱模样,大汗,侧头看见身后崔琰,如获救星的扯出他对曹宪道:“阿姐,这位是冀州名士崔季珪,家出清河,大师郑玄学生。”
  曹宪对着崔琰盈盈一福,“先生大名,小女虽处深闺,却闻之久已,今日得见,幸甚。”
  崔琰看着曹宪那酷似曹昂的弯起的嘴角,心头不由一动,一时间竟说不出话来。曹宪其实和曹昂长得不像,可是许是小时候在一起时间较长的原因,曹宪笑起来的时候也会像曹昂一样唇微微嘟起,然后在勾起嘴角,看上去特别让人有亲吻的欲望。幸而崔琰不愧是名门子弟,很快反应过来,淡淡回了一礼,“曹小姐过奖了。”
  曹宪吃吃一笑,不再多话,引着曹昂两人往亭子那边走去。
  这时荷塘中的两个女子也发现了曹昂两人,于是放下手中半满的花篮,摇着撸往岸边来。
  红枫树下的亭子只是一个简单的草亭,亭中铺了一块色泽鲜艳的华毡,中间摆了一个木几,两个身着深浅绿色的女子靠几而坐,支着下巴看另一个身着白色绣裙的女子编织藤篮,那藤条是曹昂来的路上见过的,碧绿色的藤条上缀满了艳红的小珠子,如同葡萄般结成串串,却比葡萄更加密集,也更加美丽可爱。
  那两个女子手托香腮看得目不转睛,倒是编织花篮的那个女子抬头拿藤条的时候先发现曹昂等人,惊喜道:“慕城主?”原来这女子竟是邺城甄氏爱女甄宓,先前曹昂在邺城时与甄氏来往颇多,是以彼此都认识,而且曹昂少年英才,还使得甄宓情根深种,只是囿于女儿家的矜持,一直未曾外露,是以无人知晓罢了。眼下见到心仪之人便在眼前,甄宓又是惊又是喜,还有几分女儿家本能的羞涩,顿时霞飞两颊,本就绝丽的脸庞,在羞色的衬托下,更是明媚不可方物。
  旁边的两个女子直到这时方才意识到有人来了,而且还是两个陌生男子,顿时齐齐“啊”的惊叫一声,然后快手快脚的整理衣饰,人也赶紧端正做好,而后垂着颈子,装着不经意的样子偷偷的斜着眼睛用余光打量曹昂两人。
  曹昂见状暗自好笑,感觉像是前世中学时上自习老师突然来袭一样,清了下嗓子,曹昂极有风度的长长一揖,道:“三位小姐,曹昂这厢有礼了。”
  旁边的两个女子想是姐妹,或是手帕交,两人福了福身,道:“曹公子,董嫣(伏婉)有礼了。”
  甄宓亦站起来见礼,而后那边两个摘莲蓬的女子自提着一个半满的花篮款步走了过来,三人又各自问礼,原来这两个女子却是一为颍川荀氏之后,名荀洛,乃曹操帐下名士荀攸的族妹,也是郭嘉建议联姻的对象;另一个蒋云,也是曹操手下最重要的谋臣蒋济的族亲。
  因为郭嘉的嘱咐,曹昂谈话中频频打量荀洛,结果被对方觑了个空子狠狠瞪了一眼。曹昂摸摸鼻子,顿觉大不是滋味,不是来相亲的么,怎么多看两眼就当自己登徒子了?
  甄宓自从曹昂进了视线范围,就一直留意着曹昂的一举一动,见曹昂因频频注视荀洛而受窘,虽心头略酸,却不愿心仪之人尴尬,于是赶紧出言转移话题,道:“城主,我们姐妹听说城主的军师郭嘉是天下少见的痴情奇男子,冲冠一怒为红颜,可是真的?”
  崔琰正在把食盒里的点心往木几上分样摆开,闻言手一抖,几个堆成品字型的绿豆酥哗啦啦的倒了下来,幸而曹昂眼疾手快,才让旁边的杏仁酥躲过了池鱼之殃。
  曹昂自己也是有苦说不出,还好前世多少也看了一些肥皂剧,又兼口才不错,于是信口胡绉郭嘉婵月如何如何一见钟情再见倾心三见定终身,再加上崔琰在一旁帮腔,直骗得一帮涉世不深的小女孩惊叹不已,待听到婵月红颜薄命,郭嘉指天发誓决不二娶的时候,几个女孩儿甚至都红了眼眶,又羡又叹。
  甄宓螓首微垂,低声道:“此生若得一人如此相待,纵死亦无憾。”
  荀洛偏着头,小嘴微撇,轻哼道:“嘴上说得好听,做不做得到还不一定呢。”
  曹宪不知想起了什么,低眉抿唇道:“天下男子能做到郭公那般的能有几人,便是郭公再娶,也算不上有负。何况男子一身多求功名利禄,情之一事,岂能强求。”说到后来,话中已是带了几分苦涩。
  眼看气氛陷入低潮,曹昂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他虽胸怀两世之才,又纵览诸子百家,可受性情以及身份所限,对于女儿家的心事,实在不知道如何开解,眼看桌上的点心都在谈话间被几个女孩儿吃得差不多了,想起小丫鬟说几位小姐都是辰时末便到这里的,现下都快未时了,中间又一直没进过东西,想来也该进食了,于是提议道:“如此良辰美景,不若今日曹昂做东,请几位小姐尝一下来自柳城的美食,如何?”
  这个时代的烹饪方式以煮,炖为主,营养固然营养,但是味道实在过于清淡了,柳城的酒楼则是蒸煮炸炒煎炖样样上阵,再加上柳城商队自异域带来的各种调料,柳城美食的滋味,较之普通酒家的食物,相差何止万里。
  几个刚刚还在伤感的女孩儿立马轰然叫好,毕竟她们都是世家小姐,哪能轻易吃到外面酒楼里的东西,再说她们也确实有些饿了,于是曹昂让崔琰去置办一桌酒食——说是置办,当时用不着崔少爷动手,他只是把吩咐一下酒菜的名字,然后接到命令的人会以最快的速度往许都的柳城酒楼买来,其间不过小半个时辰,这还是西苑过大,又位置较偏往来不易的缘故,不然时间可以更短些。
  虽然不是正式的饮宴,好歹也是柳城城主,益州牧招待客人,而且这客人还是一群娇滴滴的美人儿,这宴席自然不可轻忽。崔琰将宴席设在不远处的一个花厅里,这时代陶渊明还没有出世,菊花自然也没有人给他写诗扬名,所以目前的菊花还不被这个时代的君子贵人接受,这样的大园子里便没有他的容身之地,不然这时节正是菊花盛开的时候,烹酒赏菊,也是乐事一件。
  花厅虽名为厅,其实只是一个较大的四面有栏的草棚而已,清风自四面拂来,空气中暗香浮动,倒也清心悦目。
  进入花厅。曹昂出于绅士风度,先让几位小姐坐下,然后自己落座,因为崔琰此来是随侍的身份,便没落座,只是垂手立在曹昂身后。然后排成一队的仆人捧着食案依次进来,将食物奉至各人面前。
  突变就在这一刻发生——
  走到曹昂面前的仆人突然抬起头,手中食盘一翻,迅速砸向曹昂身后的崔琰,同时自己以几乎无人能看清的动作从食盘下抽出一柄短剑向曹昂扑去。
  崔琰下意识的侧退一步,避开砸过来的食案以及上面的菜肴,这才反应过来——有刺客。
  几乎就在同时,其他奉食的几个仆人也扔下手中的食盘,擎出事先藏好的短剑,向曹昂二人,扑杀过来。
  曹昂来前刚刚换过衣裳,随身的佩剑没有带在身上,而崔琰更是曹昂临走前抓包抓来的——因着刘云临时有事离开了,而林风不便露面,所以崔琰也没有佩戴武器,一时间身无寸铁的两人竟是凶险无比。
  崔琰借着厅内的矮几闪躲着围攻刺客,幸而刺客的心力都在曹昂身上,竟也让他轻松闪开了。厅内早已乱成一团,众位小姐早在突变发生的一刻便尖叫着连爬带滚的逃了出去,好在刺客的目标只在于杀死曹昂,其他一概不管,所以这些娇怯怯的小姐们竟也得以逃生。
  崔琰靠在门边,一面闪躲着来自刺客的攻击,一面搜索四周有没有可用的趁手的兵器,同时抽空看一眼曹昂的状况。
  曹昂正被四个刺客围攻,他手无寸铁,头上的玉冠不知何时被砍断了,披头散发,闪躲得极为狼狈。
  这边的宴席地点是崔琰定的,他隐约记得厅后的园子里有一些花锄铁锹之类的东西,于是对着左支右绌极为危险的曹昂大声道:“主公,后面——”话音未落,听得耳后风响,险险避开一步,只觉左肩一痛,然后左肩上月白的衣衫迅速晕红。
  崔琰疼得弯下了腰,而后信手操起掉落在旁边的一个盘子随手砸向一人,而后转身便跑。
  曹昂虽然情况为崔琰危急,但毕竟是经历过战阵厮杀的人,所以对这种近斗的情况也不算陌生,只是苦于手中没有兵器,处处防守,所以才会处于下风。眼下听得崔琰的吼话,于是一个驴打滚避开了左侧两个刺客的杀招,同时扬起一腿将阻在右边的一人踢倒在地,翻身压上此人,然后捉住他右腕,暗用巧劲,咔嚓一声,将他的腕关节卸下,信手夺过匕首,恰逢脑后风响,曹昂想也不想,拿起匕首便往脑后递出。
  一柄闪着幽光的匕首与他的手肘相擦而过,而曹昂的匕首狠狠的刺入了身后人的面目之中,
  卡在了身后人眉鼻之间,鲜血喷溅,将曹昂半边侧脸染得绯红,鲜血滴滴答答的顺着头发往下落。曹昂拔了一下拔不出来,也不再执着,双手在栏杆上一撑,双足用劲跃出了花厅,此时崔琰已经到了后园,几丛枯萎的看不出什么花的花丛下藏着一把锄头以及一把铁锹。
  崔琰正自低腰去拿那把锄头,曹昂正好看见他身后的刺客正举起匕首往崔琰后背刺下,曹昂此时刚刚落地双足不及用力,只来得及大叫一声“小心!”
  崔琰闻声本能的转身过来,恰逢那人的匕首深深刺入崔琰的腰间,随即殷红刺眼的液体汹涌而出,瞬间便染红了崔琰腰部以下的衣摆部分。
  曹昂眼睛都红了,手在地上一撑,恶狠狠的冲过去,那人连忙抽出崔琰腰间的匕首迎向曹昂,曹昂却是避也不避,直直撞向那人怀中,同时肘部上抬全力击向那人喉部,感觉到身后之人抽搐着身体软软倒下,曹昂也顾不上看他死了没有,弯腰捡起崔琰身侧的铁锹,恶狠狠的扫向身后攻来的刺客。
  那铁锹虽然经久不用,但锹的边缘却磨得甚是锋利,曹昂这么一扫,第一个攻上来的刺客竟被他活生生的将脑袋劈了下来,脑袋被曹昂的大力甩出老远,一股鲜血汹涌着喷出近两米高,喷了曹昂一头一脸,立在地上身子晃了两晃,到底因为其主人扑过来的力势向前扑到在地。
  跟在后面的另外三个刺客因为这一幕略微顿了一下,曹昂趁机上前,大喝一声,对着右侧的刺客奋力劈下,又将那人从肩部往下劈成了两半软软倒在地上,肠子脾胃什么顺势哗啦啦的流了下来,散了一地,倒下的半边身子可以看见里面鲜红的心脏肝肺。
  另外两人见曹昂如此威势,心头畏怯,动作不由略略滞了一下,待他们一左一右的挥舞着匕首攻上来,曹昂已经缓了过来,顺势一个横扫千军,逼开了左边的刺客,此时左边的刺客已然攻了上来,后退变招不及,曹昂将手中铁锹的长柄狠狠往后面一戳,暂时逼退刺客,而后迅速转身,铁锹横扫,将左边刺客自腰部截断,刺客分作两截一前一后软趴趴的倒在地上,白的红的黄的流了一地。
  最后一名此刻眼见自己最后一名战友倒下,心知自己存活无望,干脆迎着曹昂的铁锹撞将上去,同时反手将匕首插入曹昂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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