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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叙亲情

书籍名:《信有时》    作者:花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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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建安五年上半年的最后两个月,曹昂调动大军,以鞠义为帅,自河东出发,经长安,步步逼近南郑,意图将这最后一支凉州铁骑消灭在汉中。
  马超帐下多事能征善战的猛将,冲锋陷阵自是好手,可是要他们运筹帷幄统算全局却实在勉强,是以直到鞠义大军过了子午谷,探马来报,马超方才得知对方意图……
  一时间马超军中乱作一团。鞠义威名太盛,胡人闻之胆寒的白马义从都折在他的手里。而且,西凉军围城日久粮草不济,又久攻不下军心不稳,难免做出些烧杀抢劫之事来,如今的汉中已非马超初入的汉中了,民心向背,不言自明。
  一时间,是战还是避,凉州军中开始了激烈的争论。
  马岱极力主张绕道阴平关,避开避开对方锋芒,以全实力;庞德则认为己方被阎圃的免战牌憋了数月,应当一战,而且鞠义长途奔袭,己方以逸待劳,胜算甚大。
  西凉军中正自争执,鞠义却也不给他们时间,一路逼近南郑,凉州军已然没有选择,只得一战。
  两军在城固一带对上。
  对付骑兵最好的办法就是在对方将后背卖给自己的时候。鞠义预先选出数百勇士,在凉州军的来路上挖坑藏身于内,以厚盾覆其上,而后在两军战至半酣时,奇兵突出,凉州军腹背受击,原本势均力敌的情况立时打破,来自后方的弓箭给予了凉州军极大地心理压力。为了逃避这种来自后方的杀招,后军冲进了中军的阵列里,凉州军大乱。
  马超初时还不知是怎么回事,只是大声喝斥冲乱了的士兵重新结阵,又命军法官将冲进军阵的士兵砍死。
  可是一连砍了数十个士兵,仍然不断有士兵不怕死的往前冲,眼见己方阵列大乱,甚至还有拔马逃走的,对方却是队形严整,只管一股一股的将己方士兵包围起来戮杀。马超大怒,与马岱庞德等人带着自己的亲兵一次又一次的冲击对方本阵,虽然仗着自己武力勇猛,杀了不少士卒,可是对方队形严整,军心高昂,本阵始终坚若铜墙铁壁。
  待到马超终于明白后方有数百人的埋伏时,却是大势已去,凉州军已经开始了无法限制的溃逃,不少士兵甚至丢弃了手中的兵器只求能更快的逃离这个满是鲜血残肢的地方,马超本人也不得不逃离了战场,一直到数十里外才收拢残兵,身边竟只剩得三千人了。
  是夜,马超收拾残兵,意图伏击乘胜追击的鞠义大军,不想鞠义却在打扫战场之后,一径向南郑前进,对他的残兵不管不顾,却累得马超兄弟带着一众士兵在长草里趴伏了半夜。
  马超自知经此一段,汉中父老对凉州军颇多怨恨,自己在汉中只怕再难留下,终于怏怏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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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八月桂子花开的时候,益州来了一名不速之客——曹仁。
  曹仁此来一是代天子宣诏,赐曹昂金印,承认曹昂政权的合法性,再则是以曹昂叔父的身份向曹昂传达他父亲想要见他一面的意思。
  曹仁本以为自己大概要费许多唇舌才能说服曹昂答应,一路上也想了许多说辞,不想他才开口曹昂便答应了。
  曹仁大吃一惊,却也知道夜长梦多的意思,于是催促曹昂尽快上路。
  曹昂于是立马收拾东西,在曹仁到来的第三天便带着伊籍精挑细选的两千骑兵与曹仁一道踏上了前往兖州的路。
  因为郭嘉还在巴郡,而且巴郡又刚经战乱,曹昂自然要去那里看看。两人自成都出发,不疾不徐的行了十天,便到了巴郡。
  到了巴郡,赵云亲来迎接两人进城,曹昂将曹仁一行人扔与赵云,自己则去见郭嘉。
  问过侍卫,知道郭嘉此刻还在书房,曹昂制止了侍卫的通告,直接推开房门轻声走了进去。
  房间内,许久未见的恋人正伏在案上看文书,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能看见他下巴上不太整齐的胡茬。
  郭嘉听到开门声,头也没抬的道:“主上还没有来么?”
  曹昂轻笑一声,“早就到了,你竟然不知道么?”
  郭嘉猛然转过头,满脸惊喜,“慕青!”
  曹昂看着眼前又黑又瘦的郭嘉,有些受到惊吓的呐呐道:“奉孝,你怎么,这副模样?”
  郭嘉笑嘻嘻的站起来道:“前些日子在山里转了几圈,所以就变成这样了。倒是慕青,不是说十日前就出发了么,怎么现在才到?”
  曹昂避开趋上来的郭嘉,嫌弃的道:“臭死了,赶紧沐浴先。”
  曹仁在驿馆内安顿下来后,等了良久也不见曹昂回来,又想起郭嘉这人号称鬼才,心中不由对他动了好奇之念,于是决定进去见他一下。
  彼时巴郡已经不是当初曹仁随曹操来时的那个小破城。经过郭嘉的整修,城墙虽然没有加高,却不再是那随时可能坍塌的土墙,而是整齐厚实的石头石条重重垒成,正墙上还砌了一道女墙,女墙上箭跺凹凸相连,如今的城墙,虽然不够高大,坚固却是实打实的。
  曹仁一路且行且看,这郭嘉到此也不过两个月的功夫,竟然就将原本那么破的一个小城建设成这个样子,难怪大哥对他出此推崇。这么想着,曹仁想要见到郭嘉的心情更迫切了。
  只是到了郭嘉驻扎的巴郡州府,却被告知他还在书房与曹昂密谈。曹仁无奈,只得在外厅坐等,幸而侍卫奉上的美酒还不错,时间也不算难捱。
  书房内,正在与郭嘉“密谈”曹昂仅着一件外衫仰躺在书案上,裤子已被褪下扔在旁边的地上,一双修长白皙的腿被郭嘉高高抬起放在肩上,而在他结实的小腹上,乳白色的液体正在慢慢的蔓延开来。
  郭嘉低笑着拨弄了眼前垂头丧气的小兄弟几下,调笑道:“我竟不知慕青这么急,我都还没有出来呢。”
  曹昂面赤似火,恨恨的瞪了那得了便宜还卖乖的人一眼,喘息着低声辩解道:“我,我方才,听,听外面的人说二叔来了。”
  “那又如何?”郭嘉不在意的道,“还是说慕青现下要去见他?”说着还暗示性的动了动还埋在曹昂体内的热铁。
  曹昂被那一下牵引到体内的敏感点,口中逸出几声呻吟,□一阵痉挛,原本已经软下去的地方又颤颤的站了起来。
  郭嘉伸手拉起他,看见他腰后被坚硬的桌面磨出的红痕,道:“我们去床上好不好?”
  曹昂喘息着没有说话,双手却自发的环上郭嘉的脖子。
  郭嘉就着两人相连的姿势,将曹昂双腿圈在腰间,托着曹昂臀部走进内室,而后又在床上好一阵纠缠,待到他终于放过曹昂时,曹昂已经被榨得连一个小指头都抬不起来了。
  在外厅等了良久,曹仁总算听侍卫说郭嘉出来了。
  因着之前在兖州时郭嘉有意自污,曹仁与他并没有交集,所以此次说来,其实是他第一次见郭嘉。
  寒暄过后,曹仁方才有空细细打量这个名声在外的柳城第一军师,风流名声传遍天下的鬼才郭嘉。只见他一身儒衫,面目俊秀,眉宇间满是那种饱读诗书之人特有的书卷气,使人一见而生亲近之心,一双眸子澈若秋水,看似温和平静,而不经意闪过的波光却可以看出其人独特超卓的智慧。
  郭嘉也在暗暗打量曹仁。前次曹军入蜀,曹仁也是其中得力大将,此人文武兼备,是曹操素日颇为倚重的人物。曹家男儿多半生得俊伟,曹仁自不例外,微黑的脸膛上,一部长髯威风凛凛的垂在胸前,郭嘉看得好生羡慕。为何慕青总是不喜他留须呢?难道他不觉得自己留须了比较好看么?像慕青那般的美少年,自然是不留须好看,可是自己都而立之年的人了,还光着下巴扮少年不会奇怪么?
  “郭先生!郭先生!”
  “啊?”郭嘉醒过神来,暗道自己竟然失神了,脸上却只笑道:“先生二字不敢当,将军呼在下奉孝即可。”
  曹仁淡淡一笑:“如此仁失礼了,仁字子孝,奉孝呼仁子孝即可。只是为何不见子修呢?”
  郭嘉老脸微红,咳了两声掩饰道:“不敢,主上方才劳神了,刻下正在休息。”为了防止曹仁追问下去,郭嘉转移话题道,“对了,将军此来,曹公可有什么吩咐?”
  曹仁果然被他转移了注意力,垂眼道:“无他,只是大哥甚是思念子修,因此嘱我务必将子修带到。”
  郭嘉轻叹道:“主上自离开兖州后,也是日夜思念曹公,常于无人处叹息乃至落泪,今日能回兖州,实乃主公大幸,亦是我等大幸。”
  曹仁呵呵笑道:“这些年来,子修在外甚有建树,大哥亦是喜欢。此次回去,若是高兴,今后父子尽可不相离,一家人在一处,共叙天伦,亦是美事。”
  郭嘉启齿微笑道:“将军所言不差,此次主上北上,嘉亦将随侍左右,愿到时能与主公一道恭听司空大人教训。”
  曹仁哈哈一笑,捋须道:“奉孝乃天下奇才,能得奉孝到许,大哥定然十分高兴。”
  一日过后,郭嘉果然与曹昂他们一道上路。一路上,曹仁再次见识了郭嘉手段,一路上他几乎找不到与曹昂单独相处的机会,几次用言语刺探,也被他不着痕迹的打回。而自兖州传来的讯息说是青州崔琰率部向献帝贺寿也明显是他的手脚。
  曹仁心中叹息,有如此人物在子修身边,只怕是大哥认不回这个儿子了。
  建安十月,自宛城之战便消失在众人面前的曹昂,以益州牧的身份,首次以本来面目公开出现在众人面前。
  因为此次曹昂是以觐见皇帝的名义来的,所以一到许,在城门口匆匆见过父亲一面后便首先前往行宫拜见皇帝。
  刘协昔年也算是与曹昂有旧,拉着他的手说了好一番话,直到曹昂再三保证只要有他一日,他必定保他一日,才放他出来。
  出了行宫,曹昂便登上了等在外面的曹仁的马车,直接去了曹操的司空府。
  因为是家人团聚,郭嘉一个外人不便参与,只好在一个人驿馆落脚。
  “父亲!儿子不孝,这些年来让您担心了!”
  甫入大厅,曹昂便撩袍跪下,行参拜大礼。当年他虽有来过一次兖州,但却仅止于曹操以及他心腹谋士以及已经过身的刘夫人知道,便是同胞兄弟曹丕等人都不得而知。而今日厅中除却曹氏一家人外,还有曹操的亲近将领夏侯氏一族,是以曹昂行此大礼。
  曹操温声道:“回来便好,起来吧,过来见见你的兄弟。”
  “是。”曹昂到底跪在地上叩了一下方才起来,然后又向曹操身旁的卞氏行了个半礼——前不久曹操已将卞氏扶正,然后又向一众叔叔伯伯见礼,而后才是众兄弟。
  曹丕虽然才十三岁,却已经历练成了一个气质成熟的俊朗少年,此刻,他亦是满脸含笑向曹昂作揖道:“恭喜哥哥回来。当初听闻哥哥噩耗,弟弟不知有多伤心呢,如今哥哥平安归来,真是再好不过。”
  曹昂含笑扶起曹丕肩膀,柔声道:“这些年来累弟弟挂念了。”
  曹植今年才八岁,却已经是名满许都的小神童了,他仰着头,天真无邪的道:“哥哥,父亲总跟我说大哥的枪法箭术特别厉害,哥哥以后教我好不好?”
  曹昂蹲下身与曹植平视,捏着他的小脸道:“好啊,只要三弟不嫌弃哥哥,哥哥就教你。”
  接下来的曹彪曹冲曹均皆过于幼小,对于曹昂根本没有什么印象,曹昂也把他们抱起来一个一个的说了几句话。
  问过众兄弟,曹昂又与夏侯氏的世伯世叔们见礼。
  问过众人,曹昂回到曹操身边坐下,拿起酒壶,为曹操奉酒。
  曹操一手撑着头,一手接过曹昂递过来的酒杯,浅浅喝了一口,看着儿子俊朗的侧脸,轻声叹道:“子修,我现在总算是可以去见你的母亲了。”
  “游园选妻?”郭嘉攸的立起来,素来温和澄澈的眸子也燃起了熊熊怒火,直直射向对面的林风,“你为何不早说?”
  面对郭嘉难得的怒火,素来嘻哈惯了的林风也不由缩起了脖子,他是少数几个知道郭曹二人之间关系的人物,此刻在郭嘉利剑般的目光下更是多了几分心虚,偷偷向跪坐在门侧软席上的崔琰发了一道求救的信号,吃吃道:“司空大人也是半月前才开始准备的。”看郭嘉的面色丝毫没有缓解,又急急加上一句,“邺城甄氏小姐也在其中,十天前被邀请至许都西苑住下。”邺城甄氏小姐自然是甄宓,她幼时得相士刘良断言,说是有皇后之命,曹操如此,显是对曹昂某些举动表示默许了。
  眼看郭嘉依然面沉似水,崔琰重重咳了一声,将他的注意力拉过来,“奉孝,以主公如今身份,岂可无娇妻美妾,主公便是推得了一时,也——主公?”
  两颊酡红的曹昂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此刻正靠在门框上,歪着头眼巴巴的看着房中众人。
  在座之人都见识过他喝醉的样子,见他如此情形,在闻到他身上那浓郁的酒气,立马便知他醉得不浅。林风最是识时务,当即便扯了个借口溜之大吉。崔琰年前便知两人早已和好,也不愿再呆在这里看两人亲热,便也拱了下手准备离开。
  不想曹昂却不放他出门,一把扯住他前襟,凑上上来,“季珪,你也来了?”
  崔琰无奈,只得伸手扶住他站都站不稳的身子,温声应道:“是,我来给陛下祝寿。”
  曹昂横他一眼,嗤笑道:“胡扯!陛下寿辰还有好几个月!你诓我。”
  崔琰不想他都醉成这副模样居然思路还这般清晰,哭笑不得的道:“主公醉了,且去休息罢。明日崔琰再向主公细细解说缘由,如何?”
  曹昂摇了摇头,“我才没醉。缘由你不说我也知道。”回头看了眼正向他们走过来的郭嘉,“是他让你来的,对不?”不待崔琰回答,他又道,“你们不想让我父子和好,是不?”
  崔琰脸色陡变,对上曹昂明显酒醉却又清亮莫名的眸子,一时间竟呐呐说不出话来。
  郭嘉正好走到曹昂身后,闻言不悦道:“主公此话何解?”
  曹昂听他居然还反问,怒哼一声,扭过头来,不想一下子用力过猛,却是扭到了脖子,顿时哎呦一声,歪着脖子再也说不出话来。
  郭嘉见状又是好气又是好笑,一边伸手揽住曹昂肩膀,一边掌住他的颈侧,轻轻揉按,过了一会儿觉得好些了,开口准备让崔琰去叫军医,却见崔琰不知何时早已离开了。
  送走了军医,又灌了曹昂半碗解酒汤,郭嘉才吩咐侍卫准备热汤让曹昂沐浴。
  因为自己在晚饭前已经沐浴过一次,是以这次他只是扶着曹昂进入浴桶,自己却在一边搬了张胡椅坐下,轻声问道:“慕青,我私下嘱季珪来许,你以为是为了离间你们父子?”
  曹昂本来舒舒服服的泡在浴桶里,闻言睁开眼睛不悦道:“我自是知道你本意非是如此,我所怒者,一为你不告而行,再者,我本欲联合父亲,一道平定江南,你们如此行事,却叫我在父亲面前如何立身?”
  郭嘉沉声道:“慕青,你是柳城之主,自有你的考量。然而我是你的臣子,我所虑者,无有重过慕青安全之事。许都鱼龙混杂,曹公府下,各怀心思者甚众,且曹公心思难测。慕青一身所系,何止万千,前者江东孙策之事难道还不足以为鉴么?”
  曹昂猛地站起来,也不顾带起的水花溅了郭嘉一身,道:“凡事以大局为重,况且有林风在此,保护我的安全足矣!何需——”
  “我的大局,只是慕青而已!”郭嘉亦猛然站起,截过曹昂的话头,悠悠道,“慕青,天下事,来日方长,唯有你的安全,却是一刻疏忽不得。”
  郭嘉将曹昂按回水中,拿起浴巾轻轻擦洗他的后背,缓缓道:“慕青,你所虑者天下,我所虑着却只是你而已。况且若是慕青有失,又何谈重挽中原山河?”
  “至于不告而行,”郭嘉苦笑一声,“若是慕青定要计较,回到柳城之后,我自当往军法官处请罪。”
  曹昂闷闷的拍打着水面,道:“罢了,只是下不为例。”
  “好。”郭嘉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道,“只是慕青也得允我以后万不可轻忽自身安全,独践险地。”
  我哪里独过?曹昂心头嘀咕,却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与郭嘉争辩,胡乱应了声,感觉睡意上涌,便搭了眼皮,将头靠在桶沿上,竟是就此睡去。
  郭嘉本欲借此机会再问问他游园选妻的事情,只是看一眼他因为疲倦而五官微皱的睡容,暗叹一声,所有的话语便生生咽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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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睡前喝了酒,曹昂这一觉睡得极好,直到天光大亮的时候才醒来。
  在床头坐了片刻,睡前记忆回笼,曹昂想起崔琰听闻自己话语之后难堪的脸色,提醒自己待会儿记得要向他赔个罪。说来崔琰之所以私下行动,全是自己思虑不周的缘故。毕竟自己的父亲曹操,可不是什么温情人物。父子亲情,他是有的,前提是不能和他的利益相冲突。在利益面前,父子亲情这个东西,实在太渺小了。
  历史上宛城军败之后,曹操曾说这一战我儿子、侄子死了都不心疼,我只心疼典韦!这一暮曹昂虽然没有亲眼见证,却一直深深记在脑海里。虽然知道他这一幕作秀的成分居多,但是曹昂心里,对于这个大名鼎鼎的枭雄父亲总是不肯释怀。纵使偶尔想起少时曹操教他读书习字的温馨,也总被他从未亲眼见识却深深知道的这些情景抹去。有时候想起丁夫人,甚至还会对曹操生出几分恨意。只是无论如何,他毕竟是自己父亲,血脉亲情,却是无论如何也割不断的。
  狠狠搓了一把脸,曹昂起身下床,一时懒得唤人,拎起叠在床头的衣衫一抖便往身上套。侯在外面的人听得里面响动,便端着水盆面巾进来,接受被他自己打理得乱糟糟的头发。
  洗漱过后,略微用了些早点,问过侍从,得知郭嘉访友去了——颍川士人在曹操帐下效力的颇多,因而郭嘉有一大堆老乡在这里。问过了郭嘉的动向,曹昂想起昨夜之事,便径直去往崔琰的居所。
  崔琰正在后院练剑。
  眼见他腾挪闪跃,起高伏低,或虚或实,或快或慢,将一柄秋水舞得寒光变幻,刚柔并济,姿态极是优美。曹昂心头亦是意动,随手抢过旁边侍卫的佩剑,跳入崔琰的战圈,便与他对打起来。
  曹昂虽然枪法箭术出众,剑法却只是一般,皆因他极少在这方面用功的缘故。他自知道自己父亲身份,便知自己此生绝对少不了征战,而在沙场之上,枪法箭术较之文质彬彬的百兵之君自然要重要许多,所以除了应付教习师傅,他极少练剑。而崔琰却是自幼以端方君子为目标,所以作为兵中君子的剑自然是勤练不辍,较之半吊子的曹昂剑法不知要高明到哪里去了。
  幸而曹昂久经沙场,沙场之上杀敌最重气势,他将沙场上悟来的道理用到手中三尺之上,竟也将一柄长剑舞得虎虎生风。只是用剑终究不合他意,应急还可以,可是面对着来自剑法纯熟的崔琰的攻击,他又不能效仿战阵上一剑将对方了事,不免落了下手。几个回合之后,曹昂便被逼得步步后退,撑到第十个回合,曹昂终于招架不住,弃剑跳出圈子,叫道,“季珪好生厉害,我输了。”
  崔琰见状也弃剑于地,哈哈大笑道:“此乃主公不熟习剑之故,若是比较枪法箭术,琰定不是主公对手。”
  曹昂见状忽而一叹,心中忆起自从结识以来,似乎还是第一次看到崔琰这样开心,于是脸上不免带了几分愧疚戚伤之色,“季珪,昨夜之事,是我孟浪了。”
  “主公说笑了,臣属行为失当,主公指正亦是应当。”崔琰收了脸上笑容,不欲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便两句话淡淡揭过,转而问道,“只是主公并奉孝皆来许都,益州事物何人主持?”
  曹昂心念一动,关于益州,因为历史上曾是诸葛主持且成效不错,所以他甚是属意诸葛,却不知道他这些属下怎样想,便道,“目下益州一应事物暂由伊籍主持,此人颇富辩才急智,益州与父亲孙权皆有交界,纷争甚多,我欲使此君总责益州,季珪以为如何?”
  崔琰接过旁边侍从递上的面巾擦了擦脸,道:“不妥。伊籍其人,琰略有所闻,此人诚有辩才,足主外事。然益州豪强甚众,且刘璋深恩养士,益州士人骄横已久,伊籍才不足以威慑其众。琰以为,当此之时,合宜峻法治理。我听说孔明在幽州治民刚柔并济,深谙法家治国之理,不若以孔明入主益州,以严刑峻法威慑众豪强,同时以儒家仁爱收南蛮诸族之心。主公以为如何?”
  曹昂满眼笑意,他只是因为从历史上得知益州在他手里治理得不错,所以才模模糊糊的觉得应让诸葛来治理益州,具体为何却从未仔细想过,如今听崔琰这般细细道来,心头对崔琰不由又看重了几分,便笑道:“如是,则幽州何人主持呢?”
  崔琰看他脸色,知道自己的建议曹昂已经上了心,便答道:“不若以仲治(辛评的字)当之。仲治之才或有不足,然胜在人品刚正。”
  曹昂抬手揉揉鼻子,知道这个人还是太重人品了,幽州与诸胡相交,哪里是靠人品可以感化的。
  想了想,曹昂道:“罢了,还是让佐治(辛毗)来吧,并州流民颇多,或有奸猾之徒,离不开仲治。”
  崔琰听曹昂这般说话,知道他还是不放心将幽州交到辛评手里,也不在意。方才一番练剑,已经让他将近日以来的抑郁之气尽数发泄了出来。于是应道:“主公所言甚是。”
  接下来又谈了一些其他话题,崔琰终究忍不住,于是尽量以不在意的口吻提道:“呃,崔琰听说司空大人于明日安排主公游园选,亲,不知主公可有属意人选?”
  曹昂一愣,“游园?”想了想,昨晚宴上似乎有听到这个字眼,可是具体说什么却忘了,“游园选什么亲?”
  “啊?”崔琰一怔,脸上表情变了几遍,煞是好看,半晌才艰难道:“我听林风说司空大人邀请了数位佳丽,于明日西苑,与主公一道,游园……”说不下去了。
  曹昂脸色黑得可与锅底媲美,半晌,恨恨低骂出一句,“老不修!”然后便跨步往外。
  崔琰见状急急扑上去拉住曹昂袖子,“主公欲往何处?”
  曹昂沉着脸,“我去想办法辞了这个游园会。”
  崔琰死死拉住曹昂不放手,“以主公身份,主公以为自己可以不成亲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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