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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小有猜

书籍名:《信有时》    作者:花信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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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阡陌交通的田野上,一个文士打扮的年轻人挽着袖子,正在跟身边的几个农夫说着什么,远远的听得有人扬声呼唤,“石大人,有人找您嘞!”
  那年轻人便是幽州,也是柳城治下唯一的典农校尉,石韬石广元。石韬顺着来人的声音望去,辨认了一会儿,神色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挤出人群几步迎上便拜:“主公!”
  此语一出,周围的农人,包括方才出声呼唤的那人明白眼前这眉目含笑的温和男子竟是他们的主上,一个个急急忙忙拜倒。
  曹昂本来是到石韬家里找他有事的,不想他竟然不在家,于是一路寻来,发现他竟然亲自下地劝耕,心头欣喜。含笑扶起石韬,又亲去扶周围的人,那些农人哪敢真让他扶,他作势一到便赶紧顺势起来,唯恐自己身上泥土脏了主公。
  与周围的农夫絮话几句后,曹昂便拉着石韬的双手,满脸诚挚道:“广元,这几年辛苦你了。柳城军民能够足食,这都是你的功劳啊!”
  “石韬不敢居功,柳城百姓安居乐业,皆是主上之功尔。”石韬谦逊的答道,不愿再受主公的赞词,他转而问道,“主公此来可是为了辩才大会?”
  辩才大会,源于柳城书局与天下士子之争。柳城书局收录天下书简刊印成册,本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只是刊印书籍的时候,对于那些圣人先贤的语录的注解各有不同,柳城人在书上录入自己的见解,招致天下不少士子的反对。为此,柳城士子已经与天下士子打了不少口水仗,只是分歧越演越烈,最后在曹昂的提议下,管宁以自己的身份在范阳召开辩才大会,天下士子凡是自认为有才之人皆可参加,就柳城刊印的书籍中提出的观点,可以各自进行辩驳。
  曹昂略微疲倦的笑笑,“是也不是。”
  “哦?”石韬眉头跳了一下,心头略一思索,道,“主公是为了并州之事么?”并州地广人稀,豪门大户尽数迁走,留下荒田无数,由于附近的战乱,没人愿意租种那里的土地,即便降低那里的田租,流民还是宁愿租种冀幽的土地。曹昂无奈,于是下令凡是自愿迁入并州者皆可无偿得地,男七十亩女三十亩。他本想借此激励那些无田无地的游户流民迁到并州发展那里的经济,不想却为冀州诸多豪门钻了空子,派了许多家仆奴婢冒名领了若干土地,前不久为情报司的人查出,曹昂一怒之下连斩了三名主事的官员,那些冒名领地的人全部监管起来。此事传遍了柳城周边郡国,石韬亦有耳闻。眼见曹昂并不否认,石韬不甚客气的道:“此事上主公处置欠妥。”
  “广元以为该当如何?”曹昂很是虚心的问,此事上他也很是苦恼,并州那边除了地什么也没有,而且张燕也在不断的扩展手下部曲所占领的土地,这也是为何他出此损招和张燕争地的原因。
  石韬沉吟片刻,缓缓道:“主公何不效仿幽冀屯田在并州那边实行军屯,如此一则可免运粮之苦,再则可守御边防。”
  曹昂苦笑,“广元此计甚妙,然则不宜久行,不然我精兵尽成农人矣。”历史上以兵屯田,再彪悍的军队最后都会化成只会抗锄头的农民兵,有的甚至连农民都不如,譬如明朝后期的卫所兵。
  石韬正色道:“自然,此乃权宜之计尔,若有流民至,自当为之让地。此外,并州多战,主公宜将并州田租降低,幽冀田租为五成,并州或可降至三成,如此,即便没有耕牛农具,想来百姓亦是乐意的。”
  说到此处,石韬转头看了曹昂一眼,见他只是垂目专心听自己说话,面上并无不悦,遂又道,“至于那些冒名领地之人,主公不若趁此将之收入齐户编籍,在户籍上脱离那些大户,同时收录他们的妻子迁至内地为质,如此,谅来他们也不敢与主公作乱。”
  “至于黑山张燕部曲,主公何不调其精壮者至别地服役,父东子西,彼此错役,互为人质。”
  “……”
  曹昂听他一条一条的述说,条理分明,显是深思熟虑过的,侧目细细打量,发现他额上已经隐隐现出几条皱纹,这些年,真的苦了他了。曹昂心头喟然一叹,道:“广元有心了。我欲设大司农,总司境内粮帛,此事到时便交予广元处理,一切行事,广元自行决断。”
  石韬眸中满是惊喜,拜倒道:“韬定不负主公所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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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阳书院的某个后院,午后灿烂的阳光自庭中香樟树茂密的枝叶间倾泻下来,更增几分静谧气氛。
  “咯——”的一声,安静的魔法被打破,一个虎头虎脑的小男孩从房内探出头来,机灵的眼睛飞快的在院内一扫,确定没有任何人在,然后便迅速的钻出房门,飞快的向外院跑去,只留下一串“踢踏踢踏——”的脚步声。
  跑得太急,不妨撞上了人,然后两人便分别跌倒在地上。
  “哎呦——”曹铄揉着膝盖爬起来,不悦道,“你这人怎么走路的?都不看路么?”
  对方也是个小孩子,拍着身上的尘土,慢吞吞站起来,竟是张绝美的面孔。曹铄一下子看呆了,脱口道:“你是女扮男装的吧?”
  何晏大怒,他本是大将军何进的孙子,自小养尊处优的很是有些脾性,只是前不久母亲被曹操看中成了曹家的妾,方才收敛了些。那曹操虽说待他不错,但他儿子着实可恨,一口一个“假子”的叫他,因着在人屋檐下他不得不低头,如今离了曹家他可再没有这个顾虑,眼见面前这人一语道中自己的忌讳,当下便连着以前受到的憋屈一起爆发,一巴掌挥过去,怒叱道:“你胡说些什么?睁大你狗眼看看,你家大爷是女的么?”
  曹铄自来深受长兄宠爱,柳城上下对他一时爱护有加,何曾有人大声对他说过话,如今这人居然打自己,当下小胖子眼睛便红了,大吼一声“你敢打我!”便挥着拳头扑了过去。何晏也不甘示弱,当下里两个孩子便在后堂过道上扭打起来。
  小胖子年纪虽小,但这一年多来随着曹昂练枪习箭,扭打之间已颇有些章法,倒是何晏,虽然虚长了曹铄两岁,由于只对经书有兴趣,从来不曾认真练武,竟有些不敌小胖子的拳脚。
  正在纠缠间,骑在何晏身上的小胖子突然瞄见转角处的人影,马上放松手下气力,然后便被何晏翻身按倒在地上一顿好打,小胖子不失时机的放声大哭起来。
  何晏也不是笨人,一愣之下立刻意识到了不对,只是已经来不及了,侧边的月形门转进来几人,其中赫然便有送他来此的曹家家将许褚。
  许褚首先看到的便是自己护送的一向温雅知礼的何公子满身尘土一脸狰狞的欺压小孩子的场面,当下老脸通红,他刚刚还跟大公子夸奖何公子多学知礼来着。
  何晏呐呐的从曹铄身上站起来,在他的身下,小胖子一脸尘土,抽抽搭搭的哭得好不伤心。旁边的人看得满脸怜惜,不约而同的瞪了何晏好几眼,唯有深知弟弟的曹昂看见了小胖子那滴溜溜直打转的眼睛。
  曹昂不动声色的招呼两个小泥猴进屋洗浴,小胖子本来哭得正欢,抬眼看见哥哥身后的邴原,想起先生的吩咐,于是也收敛了戚容乖乖的进屋洗澡去了。
  洗浴过后,何晏披着一头湿哒哒的头发来向曹昂请罪,不管事实怎样,表面上是他打了人家的弟弟,而且他年纪比较大,怎么看他都是理亏的那个。
  曹昂正在给小胖子梳头发,看见何晏一脸讪讪的进来,招呼他坐下,好生安慰了他几句,又道,“说起来小宴与铄儿算是兄弟呢。”
  何晏嫌恶的看了曹铄一眼,转过脸对曹昂正色道:“城主取笑了,二公子身份尊贵,岂是何晏可以攀附的。”
  曹昂笑道:“想来许褚还未对你说吧,我原本的名字叫曹昂,字子修,说起来你还得唤我一声大哥呢。”
  何晏长大嘴巴,“啊,可是,不是说你早已经……”
  曹铄瞪他一眼,“说什么呢,我哥哥好生生的在这里,你不要乱咒人!”
  何晏满心惊奇,也顾不得曹铄的冒犯之语,因为外间传说曹氏长子曹昂早死在宛城之战中,为此曹操正妻与之反目,可是如今却在这里见到了自称是曹昂的人,而且这个人还是名满天下的柳城城主。
  曹昂扎好最后一根发带,放下梳子,拍拍小胖子的头,“好了,下去吧,记得晚饭前把抄录的《道德经》送上来。”
  小胖子噘着嘴,“哥哥我可不可以在哥哥书房里抄?铄儿想和哥哥在一起。”
  曹昂失笑道:“好,不过别想偷懒。”
  “嗯。”小胖子鼓着两腮抱着笔纸一边去了,曹昂却依旧在那里,手执角梳,向何晏道,“过来吧,我帮你梳理一下头发。”
  何晏乖乖的坐到曹昂面前,任由他给自己梳了两个包包头——这是曹昂最擅长的发型,他的两个弟弟妹妹皆是这般发型。何晏本就冰雪可爱,梳了这样的发型,走出去后,投在他身上的视线多了一倍不止。何晏一面将那些视线都瞪回去,一面摸着头上的两个包包,却是分外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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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书房里,曹铄一面抄书,一面道:“哥哥,你为什么让那何晏唤你大哥,他又不是我们曹家的人,还那么讨厌,铄儿不喜欢他!”
  曹昂头也没抬,“他以后会是铄儿得力臂助,若是可以,铄儿最好试着和他成为朋友。”
  曹铄放下笔,噘着嘴望着曹昂道:“不要,铄儿最讨厌他了!”
  曹昂扫了小胖子一眼,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意,“就算是讨厌,铄儿也要好好与何晏相处。”
  曹铄跳下椅子,蹭蹭蹭的跑到哥哥身边,拽着曹昂的衣服爬上他大腿坐定,“哥哥不要嘛,铄儿不喜欢何晏,长得像女人,脾气又坏,不喜欢他不喜欢他!”
  曹昂拎起在自己身上扭来扭去的小胖子,哼,脾气越来越大了,自己果然对他太纵容了,当下语气微冷,肃然道:“家国大事,岂由得你喜欢!”
  曹铄肩膀缩了缩,眼眸里有些委屈,“哥哥~”
  看着小胖子委屈的眼神,想起他毕竟才是个五岁的孩子,感情的事,便是成人也是勉强不来的,何况他一个刚刚知事的孩童,心头微涩,曹昂抱起弟弟,柔声道:“若是真不喜欢那便罢了,不过铄儿以后可不许与人打架了。”
  “嗯。”曹铄眉眼弯弯极是乖巧的应道,然后又嘴甜的加上一句,“哥哥最好了,铄儿最喜欢哥哥。”眼看着哥哥被自己的几句好话哄得眉目含笑,曹铄顺势揪住哥哥的衣襟,准备借此山头作好眠。
  曹昂因为小胖子简单的计谋乐了一阵,而后拎起准备睡觉的小胖子,不紧不慢的道:“铄儿的书好像还没有抄完吧,嗯?”
  小胖子苦着脸挤出几滴眼泪来,“哥哥,铄儿手好疼,哥哥让我睡一会儿可好?”
  曹昂面露微笑,“若是铄儿果真累了,今日便到此为止罢,”眼见着小胖子眸中闪过狡黠得意的眼神,曹昂慢吞吞又加上一句,“只是明日须得十倍补上。”
  “啊!”
  辩才大会出乎意料的激烈,由于连年战乱,士子们已经压抑的太久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个安全的地方场所可以畅所欲言,因此原定于半个月的半个月的时间竟然延长到了两个月。
  作为东道主的曹昂除了在最开始的时候露了个脸外,便再也没有出现在一众士子面前,使得许多攒足了力气想要在柳城城主面前表现一把以博前程的士子失望不小。不过,鉴于大贤管宁以及柳城一众贤才都在现场,士子们在抱着没鱼虾也好的心思下,辩才大会已然热闹非凡。
  就在范阳城里的士子们为了一词一句争得面红耳赤的时候,南边的曹操率着十万大军兵临荆州。刘备闻讯大恨,原本荆州于他可谓是囊中之物,不想被曹昂阴了一把,如今不得不流落在外;孙策亦是大急,若是荆州落到了曹操手里,他夺取荆州进而取汉中割据天下的策略就要泡汤了,于是压力之下,孙刘再度联合,可惜终究不敌曹操的十万大军加上一纸圣旨,刘琦不战而降,曹操不费一兵一卒便取下了荆州。
  曹操为此大是得意,在襄阳城头横槊赋诗,命曰《短歌行》: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幽思难忘。
  何以解忧?唯有杜康。
  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但为君故,沉吟至今。
  呦呦鹿鸣,食野之苹。
  我有嘉宾,鼓瑟吹笙。
  明明如月,何时可掇?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
  越陌度阡,枉用相存。
  契阔谈讌,心念旧恩。
  月明星稀,乌鹊南飞。
  绕树三匝,何枝可依?
  山不厌高,水不厌深。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诗中殷切的表达了自己对荆州士子们的求贤之意,无奈他在徐州屠城的恶举太著,荆州士子纷纷避走益州,便是那些普通百姓,也常常趁着曹军不注意举家往益州搬迁。曹操因此很是郁闷,不得已陈重兵列于荆益边境,同时强令边境的平民迁往内地,一时间荆州一片鸡飞狗跳,百姓不得安宁,怨愤甚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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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范阳城外,几驾马车侯在路上,邴原诸葛等人在长亭为曹昂石韬梁习饯别,他两人即将前往并州,按照石韬那日提出的建议改革并州现行制度,同时接受韩遂的投诚。梁习一直在渔阳选拔胡人中的彪悍之人,建立了一只甚是悍勇的胡兵,对塞外胡人威慑甚大,只是他本是一州之才,如今虽也算是有所作为,但终究不能尽展其才,他本人也一直颇为郁悒,因而此次曹昂特意让他一道前往并州,伺机夺取雍凉之地。
  小胖子自从得知自己要被单独留在范阳书院后便一直缠在曹昂身边片刻不肯离开,他虽然年幼,却并非那不知世事的稚童,他早在书房中听到的哥哥与下属的谈话中得知哥哥此去是为了接受韩遂的西凉投降军士,可是韩遂是个反复的小人,而且张燕也心怀叵测,很有可能这两人会联合起来对付哥哥,可是他太小了不能帮上什么忙,因此只好答应哥哥留在范阳,努力不为哥哥增添麻烦。此刻他也跟到长亭边为曹昂送行。
  路上,随从都已经准备完毕,自己的侍卫们也都甲胄全身骑马列于车队两旁静候,曹昂拉着邴原走到一边,扫了眼不远处眼巴巴看着自己的曹铄,意味深长的道:“根矩,铄儿便交与你了,铄儿甚是顽劣,若有什么失礼莽撞之处,还请根矩一一指正。”
  邴原作揖道:“主公放心,邴原定会好好教导二公子的。”
  曹昂深深的看了邴原一眼,道:“我听说那兖州来的何晏博览群书甚有文采,又最是知礼,根矩或可让铄儿与他好好接触一下。”
  邴原嘴角抽了两抽,那天两个孩子的打架他也看见了好不好,不过若是主公要将曹铄培养成出色的继承人的话,那确实需要人来好好的磨他一磨。罢了,就让自己来做这磨刀人吧,那何小公子便要做磨刀石了。为了柳城的将来,他会努力尽到自己的责任的,横竖自己半生已过,将来二公子便是怨恨,自己只怕也早入土了。只是可惜了何晏,那样一个高华之人,将来若是二公子不谅解,只怕他就要牺牲了。不过,为了柳城的大局,也只能这样了,只希望二公子不是那心胸狭隘之人。
  这样想着,邴原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他对着曹昂深深一揖,道:“主公放心,邴原定不负主公重托。”
  曹昂脸上露出笑容,微微颔首道:“如此,拜托根矩了。”说着回首向曹铄招手让他过来,让他对邴原行礼,吩咐他说以后凡事要听先生吩咐,小胖子眼泪汪汪的答应了。
  曹昂又向送行的其他人等团团一揖,然后登上了马车,随后石韬梁习也都登上后面的马车,随行的军士吆喝着□坐骑,渐渐西去。
  小胖子一直眼泪汪汪的看着哥哥,此刻眼看着马车渐行渐远,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对着远去的马车哭道:“哥哥,你要早些回来呀……呜呜呜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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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车上,曹昂目光对着窗外连绵不断的田地,脸色变幻不定。虽说此行他表面上的原因是为了并州改制以及韩遂投诚之事,可实际上,并州改制之事完全可以交与石韬进行,投诚之事则随便派个将军过去就好,便是目前还在并州的鞠义也可以接手韩遂的军队,可是他还是执意前往,其中固然有想趁机解决张燕这个不定时炸弹的原因,可是更多的原因其实是自己的私心。
  他伸手摸着自己的袖中的一方素绢,上面写的字自己都可以算是烂熟于心了,那不过是赵兴转来的关于郭嘉的一些情况罢了。
  “八月晦日,益州别驾来访,与郭公过从甚密,十余日乃返。九月既望,公妾产下一胞双子,母死。九月晦日,凉州马氏遣人与郭公结盟,公许之。”
  寥寥数语,大概叙述了郭嘉在汉中九月的情况,这本是曹昂每月都会收到,没什么特别之处,只是信中提到婵月已死,委实让曹昂心头有几分窃喜。
  摸着那方薄薄的素绢,曹昂想着也许自己和郭嘉并不是没有在一起的可能。此间之人最是看重后嗣香火之类的,如今他有了儿子,想来他将来不致为无颜面见泉下父母之类的问题自愧。而且,便是男女伴侣之间也做不到完全的忠贞,何况两个男人这种不为俗世所接受的感情,何况郭嘉也是受人陷害的,再者男人又不能像女人那样鼠肚鸡肠……
  恍惚着为郭嘉找着理由,曹昂心头渐渐松动,也许,自己不是不能接受这样的郭嘉的,只是,心头依然有一个地方梗着,告诉他不能这样。
  他相信郭嘉是对他有感情的,而且这感情也许很深很深,可是,内书房的那一夜让他明白了,郭嘉终究是个正常男人,他心中认定的,就是是男女之爱方为正途。
  他或许爱自己,可是他能接受和一个男子这样生活一世么?
  这样的他们,能有前途么?
  曹昂无声的苦笑起来,奉孝奉孝,我们还能在一起么?
  既然已经到了并州,曹昂便不再花时间去想那些有的没有的,反而静下心来决定趁此机会出去张燕这个隐患,将并州真正纳入自己手中。
  至于韩遂,曹昂并不相信他投降的诚意,凉州军,最擅长的便是朝秦暮楚,也就是俗话中说的有奶便是娘,尤其以吕布为典型,今日为了活命投诚你,可转眼间为了一点利益他又能毫不手软的杀了你投诚下一个主公,这样的属下,曹昂自认没有那个胆子收他。
  收不得放不得,那么便只有一条选择了。
  托言为新收的军士调运粮草兵器,曹昂调回在雁门一带的鞠义并且迅速控制了玉壶关簸关等险要关隘以及并州的主要道路——他要将所有的事情控制在并州范围以内。
  “主公,近日来张燕与他分散于各地的部下往来日益密切,而且监视的人还在张府里发现了降将韩遂的亲信,他们真的会等到我们的援兵到来才动手吗?”
  曹昂略微侧回头看了看身后忧心忡忡的鞠义,肯定道:“会的,一定会的。”
  斩钉截铁的语气很是能让人信服,只是鞠义怎么也放不下心来,“可是现下主公就在这里,张燕怎会不懂擒贼先……呃,属下是说张燕深谙兵法,怎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反而放任我们的援兵到来?”
  曹昂似笑非笑的看着鞠义,这个猛将在战场上很有一手,但是对于人心,权变却知道很少,不过这样的手下他也很是喜欢就是了,于是笑笑为他解释,“张燕自然不会那么好心,他不过是不得已而为罢了,这一年来,他忙着操练军队,几乎不事生产,所需粮草全部仰仗冀州的供应,如今他手中的粮草顶多能支撑他半个月,那些黄巾军士这一年来吃的都是粳米白面,到时候粮草一旦告罄,他拿什么来养这些已经被柳城养叼了的军士,再加上长于劫掠的凉州盟友,哼,他自然得耐心等待我们的‘粮草’到来。”
  鞠义似有所悟,又道:“我听说凉州人最是多疑,主公不怕他们怀疑么?”
  “正是因为他们足够多疑,我才这样。”曹昂傲然笑道,“罢了,我们且回去吧,如果不出所料,冀州那边应该也快来人了。”
  “是。”鞠义满心佩服,到底是主公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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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是你们?”一向沉稳的城主大人难得的吃了一惊,几乎从自己马上栽下来。
  黄月英笑吟吟的跳下马车,“城主似乎不欢迎我等的到来。”
  曹昂嘴角抽了抽,然后便看着一群娘子军从后面赶上来,一个个英姿飒爽,比起当初离开时候少了许多柔媚,多了一些英气,别有一种妩媚风流,便是曹昂这样对女人无感的人都不禁为之目眩神迷,更别提旁边那些已经好些年不曾正经见过女人的士兵了。
  “参见主公!”齐整而清脆的呼声将曹昂唤醒过来,曹昂难得的红了脸,左顾右盼的找话题想要遮掩自己的尴尬,“呃,黄姑娘,怎么好像人多了些啊?”曹昂看着眼前这一队娘子军,大概有两百人左右,记得当初府上明明只有八十来个的。
  黄月英小小下巴一扬,“这些都是我后来自己招募的。”
  “你自己?”曹昂不敢置信,“经过鲁楚将军的批准了么?”鲁楚是黄月英名义上的直属上司。
  “没有,”黄月英摇头,不过脸上却满是兴奋,“我们所有的饷银都是我们自己赚来的,哼,我们普通女兵的饷银比已经可以媲美他们那些屯长级的男兵了。”
  曹昂忍了忍,还是决定不要在众人面前扫了小姑娘的面子,于是含含糊糊的唔了一声,然后道:“其他人呢?”
  黄月英莫名其妙,“都在这里啊。”
  曹昂提高了声音,“就你们这些人?”
  黄月英点点头,“对啊,不就是押送粮草么,我们两百人都已经绰绰有余了。”
  曹昂第一次觉得头很疼,女人果然是麻烦的生物,罢了,先让人把运送过来的物资接收下来吧,再说张燕韩遂这样的对手他还不放在眼里,人少些也没什么,只要东西到了就成。
  黄月英她们运来的其实是双边马镫,以及部分望远镜。这些东西本来柳城早就可以造出来了,只是曹昂一直压着不让造。他从来不敢低估这些古代工匠的仿造能力,望远镜还好,双边马镫,对于那些工匠来说几乎是一看就会。为了保密,为了将来不致在对外作战时落了下风,曹昂一直将这项新技术压着,不过眼下对的是擅长使用标枪的凉州铁骑,为了避开对方的正面然后从侧面给予对方最大打击,没办法只好让双边马镫提前问世了。至于望远镜,眼下要仿造应该还有些难,至少要造出想柳城这么好的应该没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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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帐中,曹昂皱眉对着黄月英,满脸无奈一字一顿的给黄月英强调:“你是军人!军人不可经商!私自募兵本就违反了柳城律例,你还以军人的身份经商私发饷银!你可知道你这行为落到有心人眼里便是豢养私兵,还好你是女子,不然的话……”
  黄月英知道自己理亏,吃吃的辩道:“可是鲁将军不肯让她们进入军中,我也是没办法嘛。”
  “你是军人,难道你不曾听过军令如山这句话,鲁将军不让她们进入编制自有他的道理,你这般行动已是大大违了军法,”曹昂叹了一口气,道,“你私自招募进来的那些女兵姑且记下,回去以后细细查询过后再决定去留。”
  黄月英一脸不舍,“可不可以都留下啊?”
  曹昂不以为然的道:“要那么多女兵做什么?保家卫国的事自有男人来做,你们女兵只要偶尔活跃一下军营的气氛就好。”
  “你还是瞧不起我们女人!”黄月英不甘的低吼。
  曹昂摇头,“不是瞧不起,打仗本来就是我们男人的事,女人天生就应该在家里享受安定的生活,若是让女人上了战场,那是我们男人的耻辱!”
  帐帘一动,一个高大的身影走了进来,“主公说什么耻辱,是张燕派人来挑战了么?”
  黄月英眼睛一亮,“鞠将军,我们送来的那批马镫怎样?”
  鞠义豪爽的一笑,“不错不错,想不到你们一堆丫头片子居然还能派上大用场,我老鞠算是开了眼界了,不过主公说什么耻辱了?”
  黄月英挑衅的看了曹昂一眼,道:“主公觉得我们女人来这里是他的耻辱。”
  鞠义“啊”了一声,看了眼一脸无奈的曹昂,聪明的决定闭上嘴不参与这两人的战争,退后两步,“啊,主公,属下还要去看看士兵们对这双边马镫的适用情况,先告退了。”说着还不待两人反应过来便一甩帘子跑了出去。
  黄月英看着鞠义落荒而逃的背影,啐了一声,回首对上曹昂似笑非笑的神情,嘴硬道:“你们男人,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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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黄月英她们到了并州不久,曹昂便强令张燕执行之前石韬定下的“父子错役,妻子内迁,互为人质”的策略,同时清点屯田,张燕不愿受制于曹昂,便于十月二十三这天悍然发兵自上党出发攻打曹昂所在的阳曲,与此同时,原本已经投诚的韩遂率领手下三万骑兵自河西出发,自西向东的攻打曹昂。
  十月晦,鞠义主动出击在阳邑大败张燕,然后在汾阳迎击韩遂,新式的双边马镫以及望远镜发挥了极大的作用,韩遂手下的士兵皆是乌合之众,一击即溃,之后韩遂败走雁门,率领他的五千残兵投入步度根的怀抱。
  张燕在阳邑失败以后,想要遁入山林,重操旧业,可是部下离心离志一路逃逸,再加上粮草不继,并州这一年来不事生产,便是抢劫也无处可抢,终于部下忍无可忍,最后一个叫杨凤的人杀了张燕收拢残兵向曹昂乞降。
  曹昂看过杨凤送来的张燕首级,付之一笑,然后毫无芥蒂的再次收容了杨凤带领的黄巾残兵并且依旧给他们分与土地,而后按照石韬的方法将这些黄巾兵彼此错役,互为人质。
  至此,凉州有半部落入曹昂手里。曹昂任命梁习为新的凉州刺史,当然同时不忘派人往许昌知会皇帝,只是知会一声而已。
  而后,在曹昂的导演下,改制运动在并凉二州无人注意的情况下开展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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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中王府内,新上任的汉中王郭嘉歪在锦榻上,身上围着精美的锦被,清俊斯文的脸上蓄起了两撇胡子,更添了几分成熟男人的稳重,引得门外的丫鬟红着脸不断的往里面偷看。
  郭嘉转着手中的青玉杯,“主公果真还在并州么?”
  “是的,主公还在主持并凉二州的改制事宜。”赵兴一板一眼的回答,不知为什么,他觉得今天的郭大人有些危险。
  郭嘉眼波一转,笑道:“如此,那么此次文礼(赵兴的字)便从陆路回去吧,然后告诉主公说我病得很厉害,只希望可以在弥留之际见他一面。”
  赵兴额上黄豆大的冷汗不断冒出来,“啊?那个,郭大人,主公会杀了我的。”
  郭嘉含笑觑他一眼,“无妨,我自会为你担待,还是文礼不愿为郭嘉传这个话?”
  谁愿意啊?赵兴心头嚎着,可是没有胆量说出来,只好忍辱点头,“岂敢,只是若是主公将来计较……”
  “无妨,”郭嘉很是大度的挥手,“文礼只管将之推与我便是,主公不会计较的。”
  “呵呵。”赵兴干笑两声,主公自然不会与你计较,可是主公决计不会放过我的!不过,看了看眼前的人,赵兴知道若是他不传话,眼前这人也不会放过自己的,“郭大人放心,赵兴定会将大人的话带到的。”只是也许会多些信息,请大人不要见怪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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