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阿斯纳整整在床上躺了五天才可以下床行走。提尔扶着阿斯纳缠着厚厚绷带的手臂，在铺有厚厚紫红地毯的房间里来回转圈子。用阿斯纳的话说：「如果再不让我活动一下，我的双腿一定会退化成两团肉的。」
五天前，当只剩下半条命阿斯纳被修亚抱回来的时候，提尔差点没被吓得昏过去。那个只有三分人形的人真的是阿斯纳大人么？乌黑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全身上下布满了长短不一深深浅浅的伤痕，即使只是瞥一眼，那恐怖的模样就能把人吓得浑身发抖。
「阿斯纳……」
听到这个声音首先回头的人不是阿斯纳，而是提尔。
「王……王妃大人……」
提尔诧异地睁大了眼睛，迦尼亚的突然造访实是出乎意料。提尔条件反射地想要跪地行礼，但扶住阿斯纳的手又不能丢开，所以一时呆呆地杵在原地，不知该怎么办好。还好这时阿斯纳低声说了一句「扶我出去」，才让提尔终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事情。
「我有话跟你说，阿斯纳。」
迦尼亚堵在门口，身形没有移动半分，他直直看着阿斯纳，他希望阿斯纳把提尔支开，留给他们单独相处的时间。但是阿斯纳却没有这么做，他还是坚持着那句：「提尔，扶我出去。」
「可是……」
提尔为难地看看阿斯纳，又看看迦尼亚，再度陷入左右为难的境地。如果丢下特意赶来的王妃不管，好像礼仪上有些说不过去，但是看阿斯纳的反应，好像并不想和王妃说话。
「那个黑皮肤的小家伙，你出去。」迦尼亚眼神冰冷地朝提尔支支下巴，他越过了阿斯纳这一级，直接跟提尔下命令。
「你以为你是谁？」阿斯纳有些莫名地愤怒，瞪眼望着迦尼亚。
「我是一句话就可以让把你打入天牢的人，你想试试吗？」迦尼亚的嘴角有一抹笑意，仿佛在提醒说他是他的救命恩人。
阿斯纳无法反驳，如果是迦尼亚的话，他的确有一句话就要了自己小命的能力。城主对迦尼亚的宠爱达到何种程度，从修亚那里，阿斯纳也听到了不少。
本以为知道迦尼亚的真实面目之后，只要少跟他接触就可以避免麻烦，但是迦尼亚好像是打定主意缠上他了，不然也不会特意跑到这里来探病。修亚因为迦尼亚帮助求情，才放出阿斯纳的这件事欠他一个人情，所以当迦尼亚提出想来看望阿斯纳时不好拒绝，只能点头答应。
「你先出去吧，提尔。」
阿斯纳没有办法，只得认输，他知道他斗不过迦尼亚。无论是手段还是心机，都没有一样斗得过他。
提尔把阿斯纳扶回床边，不放心地询问了几句，但最后还是离开了。迦尼亚望着提尔的背影，好半天才开口问道：「你好像不想见我？」
声音很轻、很低、很委屈，从迦尼亚的嘴里说出来有让人心痛的魔力。阿斯纳曾经在这种魔力下输了一次，所以这次他格外警觉，用冷漠的态度在两人之间画出一条清晰分明的界线。
「我只有一句话对你说……真的只有一句而已……」迦尼亚走到阿斯纳身边，他低垂着长长的睫毛，凑到阿斯纳的耳边，「我会帮你，无论我做什么事情我都是在帮你，只有这一点，请你无论如何要相信。」
说完这句话，迦尼亚起身欲走。
「等等。」阿斯纳蓦然抬头，严肃地看着迦尼亚水蓝的眼瞳，「可以告诉我吗？你到底想要做什么？我不需要你的帮助……真的不需要……」
「不要急着拒绝，到时候只怕你高兴还来不及呢。」
迦尼亚淡淡地笑着，他的眼睛弯曲成一个好看的弧线。从面容上看，他永远都是那么清纯而又惹人怜爱。仿佛是带着一张虚伪的面具，把自己伪装地天真无邪，让人不忍心去伤害。
有股凉意窜上阿斯纳的背脊，他永远也看不透迦尼亚的面具之下隐藏的真实感情，他不了解迦尼亚，即使他曾经自以为是地认为自己有可能是整个索多玛王王城里面唯一了解他的人，但是现在他知道他错了，而且错得离谱。
「迦尼亚……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阿斯纳抿抿嘴唇认真地问，「你认为你是好人，还是坏人？」
那一刻，迦尼亚笑了出来，他的笑容一直非常迷人，这次也不会例外。他理了理金色的美丽长发，眼神有些涣散，「什么都不是……我是罪人……」
当阿斯纳真正理解迦尼亚说出的「罪人」两个字时，是在几天以后。
藉借着探望阿斯纳这个朋友的借口，城主对迦尼亚每天跑到修亚这里来的事情并没有在意。刚开始的时候，迦尼亚的确还会来和阿斯纳说几句话，但是后来，他的交谈对象却变成了修亚。两人之间越来越亲密，气氛越来越暧昧，那种非常强烈的被欺骗的感觉洪水猛兽一般向阿斯纳扑来。
直到有一天的晚上，修亚并没有像往常那样亲吻他的额头对他说晚安，然后相拥入眠，阿斯纳才发觉事态已经向着最可怕、并且他最不愿意见到的方向发展过去了。
那天晚上，阿斯纳躺在床上无法入睡。即使强迫自己把眼睛闭上，但脑子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个男人的影像。无论是他笑起来略显张狂的脸，还是心急时拧在一起的双眉，那些小小的细节平时只是沉浸在阿斯纳平静的心里，但现在却如潮水般一浪一浪的涌上。
从最初在索多玛城的城门前看到他的时候，他肩上宽大的披风招扬在身后，黑亮的军服下是令人羡慕的肌肉弧线，他把锋利的长剑丢在自己面前问着「你要进城还是死」。
也许从那一刻开始，阿斯纳就被他的气势征服了，修亚的身上有一种阿斯纳认为自己永远也无法得到的东西。他是那么高高在上，受到众人的景仰，他的一句话就杀光了那些疯狂的族人。
再后来的无数夜晚，他们的身体交缠在一起，用进入的方式体验着颠峰的快感。也许会一直这样下去……一直一直这样下去……拥抱、亲吻、爱抚、结合……曾经真的以为可以这样一直下去……
身体的渴望和精神的不安把阿斯纳折磨地快要崩溃，他神经质地起身，朝门口走去。然而提尔却守在那里，听到动静后立即惊醒，拉住了阿斯纳的手惊慌失色地阻止道：「阿斯纳大人，这么晚了，你要去哪里？」
要去哪里？不知道……我不知道，只是想去找他……去他在的地方……
「不可以出去！阿斯纳大人你不可以出去！」
「为什么？你有什么事情瞒着我吗，提尔？」阿斯纳望着紧张过度的提尔，表情疑惑地问着，下意识地按住了心口，突然觉得那里很痛很痛。
「不，没有，什么都没有……」提尔垂下了眼，轻轻摇着头。
「为什么不敢看我，提尔？你是不是在骗我？」阿斯纳捧起了提尔的脸，提尔看他的眼神里有种异样的不安。但是提尔却无法否认，因为他的确是在骗阿斯纳，他的确有事瞒着他。
「提尔，告诉我，是修亚叫你在这里守着我吗？」
「不！不是的！」提尔立即摇头，这次他说的是实话，是他自己要过来守在门口的，他不想让阿斯纳见到他意外发现的修亚和另外一个人的火热情爱画面。
就在提尔分神的一瞬间，阿斯纳一把推开了他朝外冲去！
他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但却有个力量在把他朝某个方向拉。那是一股药香，没有丝毫苦味的清新药香……那奇异的味道在夜晚的冷风中变得非常魅惑……那是迦尼亚身上的味道……他独有的味道……
不知道跑出多远，阿斯纳停住了脚步。他听到了迦尼亚的呻吟，那是交欢时才会发出来的呻吟：
「不是那样……再粗暴一点……啊……修亚……」
阿斯纳僵硬的身体突然打了个寒战，他看到迦尼亚珍珠般的手从一根柱子后面探了出来。迦尼亚抱住了柱子，他的身子微微向后弯曲，仿佛在看着身后进入他身体的那个人。
虽然那人的身形已被石柱挡去了大半，但阿斯纳还是清楚地认出那人正是修亚！他在跟迦尼亚做爱！他们在做！真的在做！就在自己的眼前！
再次被骗了么？其实迦尼亚从来都没有放弃过修亚。即使他来这里，也只是为了接近修亚而已。什么帮助？什么叫我相信？根本就是幌子！自己还像一个傻子似的……这个世界到底怎么了！
双腿仿佛被突然抽掉筋一般，阿斯纳后退了一步。
那个时候，迦尼亚蓦然抬眼朝阿斯纳的方向看来。短暂的对视以后，迦尼亚转身抱住了修亚的头，他的双腿盘上修亚的腰，背靠在石柱上，双臂环住修亚的脖子，吞食和吮吸。通过这种姿势，迦尼亚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修亚的视线，他不想让修亚发现阿斯纳的存在。
但就在阿斯纳转身想逃的瞬间，他突然听到了提尔的声音。那是尖叫！仿佛被利器贯穿身体般发出的尖叫！同样的声音阿斯纳听过无数遍，就在他进城的那一天，被索多玛侍卫杀尽的族人们，发出的也是这般凄厉的尖叫！
「提尔……」
阿斯纳担心地念了一声，正想朝出事方向跑去，但却被一个人扼住了手腕。
回头，修亚正看着他，仿佛像有很多话要说！但阿斯纳却厌恶地甩开修亚的手。他不想让他碰，他不想让那双刚刚爱抚过别人的手来碰他！
「阿斯纳，其实……」
「你不要讲！什么都不要讲！」
阿斯纳吼出这句话的同时，他一拳打到了修亚的脸上！他从来没有如此愤怒过！即使是以前被人侵犯和蹂躏的时候，他也只是憎恨和诅咒，而没有像现在这样强烈的暴发出来！
被阿斯纳打了一个趔趄的修亚后退几步，脸上迅速肿胀起来。他揩去嘴角的血迹，抬头看着阿斯纳，那种如锋芒锐利的眼神让阿斯纳忍不住后退了几步。
「你打我？」
修亚的语气苦不堪言，他伸手卡住了阿斯纳的脖子，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阿斯纳曾经用剑指着他的脖子，现在又打中了他脸，能对修亚做出这些事情的人，全世界也只有阿斯纳一人而已！
「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咆哮出这句话的同时，阿斯纳被重重摔到了地上。没有痊愈的伤口好些又再次裂开，背部擦过布满碎石的地面，瞬间多了若干条深浅不一的伤痕。这一击很重，致使阿斯纳半天无法从地上爬起来。
「你又以为你是什么东西！」阿斯纳大口大口喘着气，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回吼过去，「你根本就不是东西！你是禽兽！败类！色情狂！」
「是啊……骂得好，你这个小杂种！」修亚的身体再次欺近，「我绝对不会再碰你，你马上给我从这里滚出去！你想跟谁睡就去好了！你该去见识一下什么是真正的禽兽色情狂和败类！」
吼完这一大通话后修亚头也不回地离开。阿斯纳坐在地上，半天没有半点反应，仿佛刚刚的那些话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即使是听进去了，也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
滚出去……是啊……呆在这里干什么？一开始他想要的就只是自己的身体而已，现在已经厌了……没用了……还呆在这里干什么？
「阿斯纳……」这次是迦尼亚的声音，他蹲在阿斯纳的身边，笑得美丽而又温柔，「他嚣张不了多久了，真的，我向你保证……」
迦尼亚说的话，阿斯纳也已经听不进去了。头脑里一片轰鸣，他如同一具木偶般的起身，跌跌撞撞地朝着一个方向走去。混乱不堪的意识告诉他，那个方向有一道门，可以让他离开这里的门。
离开这里，离开一切，就像以前一样，什么都没有……那才是自己应该过的生活，只有流浪……才是属于自己的结局……
其实修亚的突然离开，并不是阿斯纳认为的那样。阿斯纳以为修亚丢下他，让他自己出去，自生自灭。但是，刚刚修亚说的也只是一时的气话罢了，稍稍平静下来之后，他甚至非常后悔，想转身回去道歉。但是，他没有这么做，因为刚才提尔的那声尖叫引起了他的警觉。
绝对有人闯进来了！他必须要去看看！
石砌的走廊上，提尔捂住被剑刺伤的肩膀，坐在地上，不断地向后缩着身子。在他的正前方，莫里斯正带着几十个侍卫逼问着消息。
「说！王妃究竟在哪里！还有你的主子呢，都到哪去了！」
提尔惊惧地睁大了眼睛，颤抖的嘴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他毕竟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况且肩膀上被莫里斯刺了一剑，快要令他昏迷过去的痛苦折磨着提尔的神经，他猛烈地摇着头，快要哭出来了。
当日水之祭的时候，提尔讽刺他的话，莫里斯记得一清二楚，现在终于逮到这个机会报仇了，莫里斯当然要好好折磨一下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
正在这个时候——
「莫里斯，为难一个小孩子，太难看了吧。」修亚的声音从提尔身后传来。
提尔仿佛看到一个大救星般挣扎着站了起来，松了一口气，来到修亚的身边说了一句：「修亚大人，你来了。」
本来提尔还很担心修亚和迦尼亚会被这一伙人当场捉奸，现在看到修亚穿戴整齐地站在自己面前，悬在半空的心终于落下。只是……提尔朝修亚来的方向瞧去，心想：怎么不见阿斯纳大人的踪影？
突然，提尔的瞳孔收缩了一下，因为他看到迦尼亚正朝这边走来。果然，修亚大人刚刚是和迦尼亚呆在一起的吗？糟糕了……不知道阿斯纳大人看到没有？如果被撞见那幅热辣辣的场面，后果一定不堪设想。
看到迦尼亚走近，莫里斯也仿佛见到救星似的招呼道：「王妃殿下，到底出什么事了？城主已经等了你很久……你还要在这里耗多长时间？该不会是有人不让你回来吧？」
说到这里，莫里斯狐狸般的眼睛瞟向了一旁的修亚。而修亚则是操起手臂，彻底忽视莫里斯的猜忌。
「不，没有，什么事情都没有……」
迦尼亚这样说着，理了理不太整齐的外衣，朝莫里斯走去。莫里斯急忙脱下披风搭在迦尼亚的肩上，迦尼亚回望了修亚一眼后，跟随着莫里斯以及那一大群的侍卫离开。
其实，刚刚迦尼亚出现时那幅情欲还没有淡去的表情，以及凌乱的衣衫下半隐半现的欢爱痕迹，让人一眼就可以猜出他刚刚正在做的事情。
回宫的路上，有些颠簸的马车内，莫里斯欺近到迦尼亚的身旁问道：「你到底怎么搞的，不是说这次一定可以抓到证据的吗？」
而迦尼亚则一边用手指梳理着他蓬乱的华丽金发，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出了一点小状况，下一次……应该就没有问题了……」
「还要等下一次吗？」莫里斯心痛地把迦尼亚楼在怀里，亲吻着他粉红色的嘴唇，「一想到你还要去挑逗那个眼神高傲的家伙，我就全身不舒服。」
「哦？」迦尼亚挑挑眼睛，双腿盘到了莫里斯的腰上，抚摸着对方胸前的肌肉，扬起下巴，用他魅惑的声音问道，「那你要怎样才会舒服？」
莫里斯笑着，抓住了阿斯纳跨在自己腰上的双腿，猛地一拉抵住下腹肿胀的部位反问道：「现在你知道了吗？」
迦尼亚微微叹了口气，摸摸头发答应道：「明白明白，但是你不怕被外面的人听到吗？」
马车外少说也有三十个护卫，再加上夜晚本就安静，在马车里做爱不被发觉的可能性根本为零。但是，莫里斯却非常放心，因为那些侍卫都是他的手下，如果不想全家被杀光的话，自然不敢到处说话。
莫里斯把一件外衣塞进迦尼亚的嘴里，双手揉捏着对方高高挺起的臀瓣，手指在那刚被修亚侵犯的洞里抽插，「你的身体不是一般的Y?D，让我想想你的下一个目标是什么？」
莫里斯一边说着，一边把他火热的欲望埋入迦尼亚的体内。那巨大硬物的进入让迦尼亚的喉咙里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内壁骤然收缩把莫里斯的阴茎紧紧包裹起来。莫里斯兴奋地半扬起了下巴，随后俯身到迦尼亚的背上，时快时慢节奏不一地抽动着。迦尼亚的身体随着莫里斯的动作前后移动着，甚至马车都跟着摇晃起来，发出了吱呀吱呀的声音。
但莫里斯却好像没有听到似的，非但没有停止他的侵入，反而更加兴奋更加猛烈起来。他用充满情欲的声音问道：「迦尼亚，你这个有野心小淫猫。你收拾掉修亚以后，下一个目标该不会是皇后的位置了吧？」
莫里斯的女儿正是现在的皇后，所以迦尼亚当然不可能承认他想要后位，所以只能利用喘息的空闲说：「不……当然不是……啊……莫里斯大人……我怎么会有那个胆子……啊……」
「你怎么会没有那个胆子？」莫里斯笑道，「你连我都敢勾引，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不过……」突然压低了声音，「……如果有一天我当上了城主，再封你做皇后，你还不是一样可以得到后位，是不是？所以，你最好乖乖听话，不然惨的人可是你自己……」
迦尼亚闭上了眼睛，越来越强烈的快感让他头脑混沌一片。莫里斯虽然已经人到中年，但是做爱的技术和性器的威力还是丝毫不减当年。即便如此，迦尼亚还是把莫里斯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原来……他是想要篡位的……
虽然一开始莫里斯极力反对封迦尼亚为妃这件事，但后来见事情发展已成定局，所以也就改变了策略。他为了坐上城主的宝座，当然有心要拉拢这个城主最宠爱的男妃迦尼亚。而迦尼亚则为了他自己的某个目的，在利用着莫里斯。
彼此利用，彼此不信任，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虽然表面上看起来非常危险容易破裂，但同时，却由于各自的目标，他们又都不会轻易跟对方撕破脸皮。
被带到了顶峰的迦尼亚死死咬住了塞入口中的衣物，他凸现出筋线的喉咙扬起成一个痛苦的弧度。
恍惚之中，他看到了一个身影，那是一名蓝色头发银白眼瞳的少年……阿斯纳……迦尼亚好想喊他的名字，好想拥抱他亲吻他……但是他知道他做不到……
永远也……做不到……
离开修亚的阿斯纳无处可去。他甚至想过离开索多玛城，再次回到那个地狱般的沙漠，但是他没有那个勇气。他是如此地渴望留在这里，这里有水，有食物，固定的人群，繁华的街道，有人们说话的声音……即使这些都不属于他，但他只要远远地看着，就够了……
抱紧了手膀，但依然无法控制地发抖。只拥有自己一个人，自己只拥有自己而已。他曾经有过很多族人，他在一个流浪于沙漠的民族里出身，然后成长……那一张张被黄沙拂皱的脸，曾经也对自己笑过，在游走沙漠的途中，他们让自己走在中央，用身体替自己挡去了铺天盖地的沙尘；他们也曾把来之不易的食物让给自己，宠爱地摸着自己的头，然后说：「如果有一天阿斯纳长大了，一个是个美人吧，瞧，现在都这么漂亮了……」
这一切是从什么时刻开始改变的呢？什么时候……
什么时刻开始，族里可以喝的水越来越少，族民们一个接一个地死去。每一年他们都会来到索多玛城，穿上大大的朝圣服，跪拜在城门口，送去族里最美丽的姑娘……但是，这一切还是无法扭转什么……还是有人不断死去，在烈日下变成焦干的尸体，腐烂成黄沙，干燥的黄沙……没有一滴血液……
直到那一天，那个男人跑到自己的身边，扼住自己的肩膀大吼着：「快逃吧阿斯纳！再晚就来不及了！他们打算把你送进索多玛城，你会成为水之祭的祭品的！」
阿斯纳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那个男人抓起来朝着城门的方向跑去。为了暂避沙尘，他们一族躲避在一个荒废百年的古城，但是那一天城门却被族人们关上了——密不透风地关上了！
那个男人锤打着石门，嚎叫着，像是一个疯子。然而石门却纹丝不动……
身后是凌乱的脚步声，还有族人们震天的声讨。转身，那是利箭破空而来的影子，顺着风势扑面而来，毫不留情……
血……那是血，鲜红的液体……
原来人的身体里面也是有水的，不是枯槁得像一截断木，而是有水的！曾经长老告诉过阿斯纳：「只要有水，我们就不会死去……」
现在不是有水了么？红的，只不过是红的……但是那个人还是死了……
是那些刺穿他身体的箭把本该属于他，维持着他生命的液体放了出来！好脓腻的腥味，好刺目的颜色……溅到阿斯纳的脸上，像雨一样……已经很多年没有见到的雨，在那天晚上见到了……
扯天扯地，浸红了黄沙。
阿斯纳倒在那片红色的沙砾里，他的后背全是那种红色的液体。他的身体被分开，所有的人都变得不正常，他们的脸孔扭曲成魔鬼般狰狞的面容，他们在把自己撕咬成碎片，扯断筋！吸干血！吃光肉！磨碎骨！
这样，你们是否满足了？
如果……在前往索多玛城的路途中，阿斯纳曾经做过这样的假设……如果那天不是那个男人跑过来拉走自己，不是他叫自己逃跑。而是长老过来对他解释，心平气和地说「我们需要水，真的很需要」……也许阿斯纳会点头，他会同意去当索多玛城的祭品。如果只用自己一个人的身体，就可以换来全族人更长的生命……他愿意去做……
但是，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那个样子？血腥到泯灭人性的画面……难道这才是本性？要到了生死关头才全部暴发出来？
从那个时候开始，阿斯纳便开始发誓，发誓要报仇，发誓要让那些人后悔他们做过的所有错事。阿斯纳用剑指住了修亚的喉咙，修亚对他笑了，于是那些人就死了。
死了，全都死了……那些陪伴了他十几年的族人，死在短短几分钟……
这样，自己是否满足了？
天使催逼罗得：
快点逃走，不然你会和这城市一起毁灭
逃命吧，不可以回头
绝对，不可以回头……
——《圣经?旧约?创世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