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阿斯纳赶到约定地点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远远的，阿斯纳看到有一个娇小的身影蜷缩在路旁，耀眼的金发被大大的风帽遮着，只露出几丝飘在空中，映着皎洁的月光透着一种魅惑的颜色。
听到了马蹄声的迦尼亚转过头，望着阿斯纳，他站了起来，带着兴奋的表情朝阿斯纳跑来，却在发现来人不是修亚的时候，露出了一丝遗憾的神情，但随即又换上了天真没有防备的笑脸。
「修亚大人呢？」迦尼亚的声音有些颤抖，想必是因为独自在夜里等了太长时间着了凉。
阿斯纳翻身下马，解下了披风搭在迦尼亚的肩上说：「大人他有急事脱不了身，他让我对你说很抱歉不能亲自来赴约。但是请你相信我，你想对修亚大人说的每一句话，我都会传达到的。」
「这样么？」迦尼亚掩饰不住他失望的表情，低头望着地面。
阿斯纳专注地望着沉默的他，迦尼亚脸上那种孤独的表情让阿斯纳的心脏一阵抽动。他有一种冲动，他想告诉迦尼亚他也是来自沙漠民族，他们是一样的，并不寂寞。
水之祭的其它祭品们大概都死在了祭典当天，往年的祭品也都被玩腻了杀死扔掉。也许这整个索多玛王城里面，就只有他们两人是来自沙漠的。如果知道还有同伴在身边的话，是不是会更有勇气生存下去？阿斯纳这样想着，话已到了喉咙。
「那么明天呢？」迦尼亚突然抬起头，用期待的眼神望着阿斯纳问，「明天修亚大人可以来么？请你告诉他，我还是在这里等他，好不好？」
「可是……」阿斯纳想要拒绝，但是却说不出口。
「如果明天不行，那就后天，后天还是不行的话，那就往后推。我每天都会来这里等，一直等到他来为止。」迦尼亚一口气说完这些话，他的神情有些紧张，像是担心阿斯纳的拒绝。
迦尼亚的这种表情让阿斯纳很为难，他本能地应了一句：「如果这样的话，会很麻烦的……」
「可是……」迦尼亚垂下了长长的睫毛，「我很想见他，我真的很想见他。」
闻言，阿斯纳一惊。本来以为王妃只是单纯地想要道谢而已，没想到他现在居然说出这个理由——他想见他！
怎么会这样……阿斯纳有些混乱。他睁大了银白的眼瞳望着迦尼亚，迦尼亚也回望了他一眼，下定决心似的说道：「没错，我爱他，我爱上他了。」
天啊！这句话给阿斯纳带来的震惊绝对不亚于五雷轰顶。身为王妃的他怎么能这么容易就说出他喜欢上其它人了，而且还是对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人讲。难道他就不怕被城主知道，不怕被恼羞成怒的城主杀死吗？
无视于阿斯纳的震惊，迦尼亚取下阿斯纳搭在他肩上的披风还给他，补充了一句：「请你务必要这样转告他！」
说完这句话，迦尼亚便跑开了，他轻捷的身影一会儿功夫就没入了夜色，只留下阿斯纳不知所措地呆呆立在原地。
真的要这样告诉修亚吗？应该帮他吗？身为祭品的他们根本就没有选择自己所爱的人的权利，那天他刚一露面就被城主带走，三个月后出乎所有人意料之外地成为了索多玛城的王妃。
难道他真的爱上修亚了？
阿斯纳这样问自己。能有个真正喜欢的人，那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但是……为什么偏偏会是修亚呢……城主年轻英武对他也呵护有加，他为什么会说他喜欢的人是修亚——那个他只见过一次的陌生男人。
阿斯纳彻底混乱了。他想帮迦尼亚，他真的很想帮他，因为在迦尼亚身上有一种强烈的同伴般温暖的气息，但是他做不到……因为这样会给修亚带来灭顶之灾。疯狂迷恋着迦尼亚的城主知道真相后，一定会杀了修亚的。
一想到修亚会死，阿斯纳立刻按住了心口。那个男人会死……不行……连阿斯纳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如此希望修亚活着。那个男人曾经那样对待他，把他的身体当作玩具来折磨，为什么自己还是希望留在他的身边？到底是怎么了……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以理解？
当阿斯纳回到寝宫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但修亚却一直在这里等他回来。
「怎么样？」一见到阿斯纳的身影，修亚立刻就问。
阿斯纳若有所思地地坐在床沿上，他在考虑要怎样告诉修亚这件事情，抑或怎样隐瞒这件事情。
「说话。」修亚不耐烦地发出命令。他已经在这里等了几个小时了，这几个小时里他坐立难安，现在终于等到阿斯纳回来，他无论如何也要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阿斯纳却这番要死不死的样子，让修亚一看就怒火冲天。
「他希望你亲自去见他。」好半天，阿斯纳才这样答道，他缓缓抬头，注视着修亚越来越糟糕的脸色。
「理由呢？」
「他爱你。」
阿斯纳低下头，视线重新落回地面。他不敢想象修亚听到这句话时的表情。因为自己想不出办法，所以只能把真相说出来，也许修亚会有办法拒绝他也说不定。不，也许修亚有更大的可能会喜欢上迦尼亚，因为那样一个纤细娇柔的少年，他有足够的魅力可以激起身旁的男人们想要保护他的冲动。
「天啊，我没听错吧。你再说一遍，阿斯纳？」
短暂的震惊后，修亚捂住了前额，把遮住脸的几根头发刮向脑后，随后他重重按住了阿斯纳的肩膀。他要平心静气地再听阿斯纳说一遍。
阿斯纳吸了一口气，直视着修亚带着苦涩笑意的双眼说：「再说几次都是一样的，你没有听错，我也没有听错！他的的确确是这样告诉我的。他爱你！他想见你，他会在那里等你！一直等到你出现为止！」
一口气吼出这一通话后，阿斯纳变得有些气喘吁吁。而修亚脸上的表情无异于听到一个天大的玩笑，他猛然起身，走到房间中央，心烦意乱地摇晃着脑袋，自言自语道：「那个男的到底怎么搞的！他那漂亮的脑袋里面装的全是豆腐吗！开什么玩笑！他到底在开什么玩笑！」
「你……」
阿斯纳刚刚说出这一个字，修亚猛地扭过头望着他，那森冷的目光仿佛利剑一般扎向了阿斯纳的心脏，吓得阿斯纳急忙收口。
「有话就说！吞吞吐吐的，你以为你是女人！」
被修亚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通后，阿斯纳压抑着心中的委屈，吸一口气，低声问道：「你会去吗？」
「去，当然去。如果我不想要命的话，我马上就跑过去，带他私奔！」修亚极度气愤之下说出的话也是句句扎人。
「如果他真的一直等下去呢？城主也会怀疑的……」
听阿斯纳这么一说，修亚愣了一下，然后一甩头，再次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样子烦躁不堪。让阿斯纳也不知该说些什么来使他安静下来。
「他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明天去跟他解释清楚不是很好吗？」阿斯纳小心地提议道，「他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男孩，如果你亲自跟他说的话，他一定会听的。」
「不是不明事理？」修亚望着阿斯纳苦笑，「如果他有那么『一丁点』明白事理的话，就不应该说出那种荒唐的话！」
「可是……」
「闭嘴！别跟我讲话！」修亚一把卡住了阿斯纳的喉咙。阿斯纳痛苦地闭上了眼睛，说不出话来。意识到自己下手太重的修亚放松了力道，低声道着歉：「对不起，我现在情绪有点激动。」
软瘫在床上的阿斯纳捂住脖子，俯身咳嗽着，他用呛出泪水的眼睛望着修亚说：「我……明白……」
修亚坐在床沿上，他用因长年握剑而变得粗糙的手伏上阿斯纳的脸颊，眼神带着心痛的味道，仿佛中邪一般地说：「我不会去的，绝对！不会！」
正如修亚所说的那样，他的确没去。
第二天的同一时间，代替修亚来见迦尼亚的人还是阿斯纳。不过这次，阿斯纳特意提早出门，他不忍心让迦尼亚一个人在寒风中等太长时间。但是，出乎他意料之外，当他来到约定地点的时候，迦尼亚早就等候多时了。
也许他真的很想见到修亚，才会来这么早吧……阿斯纳这样想着，在迦尼亚身旁跳下马背。
「怎么？」迦尼亚颦起了他好看的眉，掩饰不住心中的失望。
「修亚大人说他不能来见你，请你也不要再等下去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能来见我？」迦尼亚拽住了阿斯纳的袖子，他的眼神里有种令人心痛的美丽。
「因为……你是王妃啊。」阿斯纳认真地看着迦尼亚回答。
「王妃？因为我是王妃？」迦尼亚重复着阿斯纳的话，表情慢慢由失落变成了高兴，「只是这个原因而已吗？他并不讨厌我是吧？他只是因为身份的原因才不能来见我是吧？」
「其……其实……」
阿斯纳想把事情解释清楚，如果让迦尼亚继续这样误会下去，事情就越来越不好收场了。
但是迦尼亚却没有给阿斯纳这个解释的机会，只见他脚步一斜，身体竟栽到了阿斯纳怀中。迦尼亚的身上有股很奇特的香气，不是香料也不是干花……仿佛是某种药草……但是不仅不苦，还非常清新好闻，这种味道竟让阿斯纳有些恍惚起来。
「对不起……我的头有些晕……」迦尼亚缓缓抬头，苍白的手指按住了太阳，他翻着大波浪的金色长发在月光下闪闪发亮，那种惊人的美丽令阿斯纳忘记了呼吸。条件反射地扶住了迦尼亚柔软的身体，阿斯纳把视线移到另外的方向，他不敢正视迦尼亚的脸，因为那会使他心脏不受控制般的乱跳。
「对不起，我知道我的要求很无礼……但是，我的寝宫不远，扶我回去可以么？」迦尼亚轻轻地说着，因为那优美的嗓音，让从他嘴里说出的话都具有了一种不容人拒绝的魔力。
「可是我……」
见阿斯纳想推辞，迦尼亚立刻闭上了眼睛，双膝一软，几欲跌倒在地。
「小心。」
阿斯纳的身高和迦尼亚差不多，所以要扶住他稍稍有些吃力，但阿斯纳却使出了所有的力气不让迦尼亚栽倒在地。
「好吧，我送你回去。」
没有办法，阿斯纳只得答应。虽然出门之前修亚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地说绝对不要跟迦尼亚说太多话，但是看到迦尼亚现在这种状态，阿斯纳实在不忍心让他一个人回去。
闻言，面部朝下的迦尼亚突然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但当他把头抬起来的时候，那抹诡异的笑容随即消失无踪，换上了一副病恹恹的表情说：「那么，麻烦你了……」
迦尼亚的寝宫华丽到令人叹为观止，可以想象城主在他的身上花了多少心思。阿斯纳望着脚下那精致的绣花地毯，竟不忍心踩下去。迦尼亚靠在阿斯纳的肩上，低声道谢：「谢谢……真的很谢谢你，如果没有你，我一定中途就昏倒在地了。」紧接着迦尼亚邀请道，「不想进来坐坐吗？」
因为这个突然的要求小小吃了一惊，阿斯纳立刻拒绝道：「不，不用了吧。」
送迦尼亚回来他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回去不知道修亚会暴跳如雷唠叨成什么样子。迦尼亚的寝宫并没有他说的那样近。半途上，阿斯纳才想起来，封妃典礼那天城主可是用马车把他送过来的。
意识到被骗的阿斯纳也不好中途说要走，只当那是迦尼亚衡量路程长度的标准和自己不一样而已，所以就硬着头皮把迦尼亚送到了目的地。但现在面对这个「留下来坐坐」的请求，阿斯纳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答应了。
把迦尼亚扶到床边后，阿斯纳起身想走，但迦尼亚却拽住了阿斯纳的袖子说：「可能是夜风太凉，我的头好晕。刚才我们靠得那么近，不知道有没有传染给你？」
说到这里，迦尼亚猛一用力，竟把阿斯纳拽到了床上，手掌覆上了阿斯纳的额头，像是在探他有没有发烧。
「没……没有……」
话虽这样说，但阿斯纳却清楚地感觉到一股晕眩感朝自己袭来。到底是怎么了？即使是感冒传染，也不会这么迅速吧？不让阿斯纳有仔细思考的时间，迦尼亚把他按到了床上。
迦尼亚纤细的手指抚上了阿斯纳的额头，为他拨开凌乱的发丝，俯身到阿斯纳耳边用他魅惑的声音说：「不……你一定是被我传染了……」
「不……不要靠过来……」
阿斯纳强打起精神，推开了迦尼亚柔软的身体。迦尼亚散发出的那股甜甜的药香让阿斯纳昏昏欲睡，但他知道他不能就这样睡去，他可以预感到即将发生的事情，因为迦尼亚的手已经覆上了他的下腹，并且慢慢探下，把阿斯纳的分身从裤子中摸了出来。
「不要碰我！」
阿斯纳的抗议丝毫不起作用，迦尼亚已经把他的阴茎含入了口中。口腔的温热一下子包裹住阿斯纳的欲望，把他残存的一点意识彻底摧毁。这就是城主会迷恋上迦尼亚的原因么？没有一个男人可以抵抗得了的高超技巧，每一个动作都让人痉挛不已。阿斯纳的手臂紧紧揪住了床单，喉咙里发出越来越高的快感带来的呻吟。
「你叫阿斯纳对吧？你的衣服很漂亮，虽然个子不高，但是血统一定很尊贵，所以才能跟在修亚身边做事吧。让我猜猜你的军衔是什么？」迦尼亚一边舔舐着阿斯纳的阴茎一边说。
「不是……我不是……」还有一点意识的阿斯纳立刻反驳。
「不是军官么？那你是什么？哪个家族的小少爷？」迦尼亚抬起了头，对阿斯纳笑着。趁着这个空隙，阿斯纳曲起膝盖，踢开了迦尼亚紧贴着自己的身体。
「不是，我什么都不是！」阿斯纳生气地大吼起来，本来以为迦尼亚可以是他的朋友，没想到对方竟然对他做出这种事情，「很抱歉我的身份远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高贵！我没有想到你是这种人，迦尼亚！真的，我没有想到……」
「这种人？哪种人？」迦尼亚仿佛看傻子一样地看着阿斯纳，他把散乱的长发掖到耳后，轻佻地说，「你马上就会上瘾的，信不信？即使是我这种人……只要你跟我睡过一晚，你马上就会上瘾的……」
「你叫修亚来见你，也是为了找他跟你做这种事？」阿斯纳跌跌撞撞地从床上爬起来，让他伤心的是他没有听到迦尼亚的否定。
「你以为你出得去吗？你以为你的脚还可以走吗？」迦尼亚嘲讽地笑着，望着阿斯纳东倒西歪的身体，「再过不久，城主就会来了，他看到这番景象什么也不会问，马上就会把你打入天牢。虽然我的目标是修亚，但是他却不来。不过还好你来了，能关一个是一个吧，其实我很容易满足的……」
「你……」阿斯纳好后悔自己被他清纯的外表欺骗了。迦尼亚的身上好像有某种东西，对了，一定是那股药香，是它让阿斯纳的身体逐渐麻痹。没走出两步，阿斯纳双腿一软，跌倒在木柜旁，柜子上的东西唏呖哗啦掉了满地。但巧的是，突然一本紫色的小册子摊开在阿斯纳的眼前。
「shu……ya……」
阿斯纳条件反射似的念出了上面的信息。同一时间，迦尼亚睁大了眼睛，猛地跳下了床，揪住阿斯纳的头发问：「你刚刚说什么？」
「修亚！为什么你要把他的名字写在上面！你想害死他吗！」阿斯纳几乎是在咆哮了。
「你看得懂？」
迦尼亚的眼神变得很奇怪，那里面竟有了一丝温柔。
这是沙漠民族的语言，索多玛城里自以为是的贵族和城民根本对沙漠民族的语言不屑一顾，但是现在这个银白瞳孔的少年却看懂了！难道……
意识到事情败露的阿斯纳也不想隐瞒什么，坦白承认道：「没错，我也是沙漠民族，本来是这次水之祭的祭品，但是却被修亚收留。」
「只是收留？」
迦尼亚的语气充满了厌恶。他对索多玛城的人根本不抱任何期望，这里所有的人都淫乱不堪，他们绝对不可能收留一个身份低贱的人。除非是希望多一个床伴。
阿斯纳没有说话，但在心里他不得不承认修亚在一开始的确只是想得到他的身体而已。但是，后来……这三个月的时间相处下来……是否会有一点改变……
这时，迦尼亚突然一个巴掌抽到了阿斯纳脸上，「不要把眼睛闭上，清醒一点！快起来！」说着迦尼亚拉住了阿斯纳的胳膊，把他从地上提了起来拖到窗口，猛地一推窗说，「快点，从这里走！再晚就来不及了！城主马上就会来了！」
虽然不知道迦尼亚为什么会突然改变想法，但被打醒了一些的阿斯纳跃出了窗户，跌跌撞撞地走远。
迦尼亚焦急地望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嘴，心绪同样复杂不堪。
万万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里遇上一个同伴……阿斯纳，我们是一样的……在整个索多玛城里，只有我们是一样的……
那天晚上，虽然迦尼亚有心要放阿斯纳走，但阿斯纳并没有成功逃脱。他刚走出宫殿的大门，就碰上了城主的马车。警觉到事情不对的城主立刻把阿斯纳关押了起来。所以当迦尼亚再次见到阿斯纳的时候，已经是在三天后的天牢里了。
「阿斯纳，阿斯纳。」
抓着铁制的栏杆，迦尼亚焦急地喊着阿斯纳的名字。他拜托了城主好久，才得到了这么一个探访天牢的机会。
听到有人呼唤自己的名字，蜷缩的墙角的阿斯纳蠕动了一下，喉咙发出一阵轻微的呻吟，看来这三日里，他受的折磨并不少。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干裂结痂的伤痕缠绕在四肢上，肩膀和胸膛都有焦伤的烙痕。心口上有一道旧伤在这之中格外触目惊心，是三个月前修亚划上去的。
曾经以为自己会因为那道刀伤死去，但是后来却因为那道刀伤活了下来。
阿斯纳轻轻睁开眼睛，他认出了焦急地看着自己的迦尼亚，但是并不想跟迦尼亚说话，所以再次把头靠在墙壁上。
迦尼亚打开了牢室的铁锁，蹲在阿斯纳的身边。他的时间不多，所以说话只挑重点，「阿斯纳你听着，我会救你出去的，不久以后你就可以重获自由。所以在这之前，你一定要忍耐。」
说到这里，迦尼亚俯身在阿斯纳的额前亲吻了一下，「即使这个城市毁灭了，你也可以活着，你有那个资格。因为我们是一样的，只有你才跟我们是一样的。」
阿斯纳没有动，迦尼亚温热的唇瓣让他一阵晕眩，但他身体上因抽打产生的紫黑鞭痕夺去了他移动的能力，甚至他想偏头避开迦尼亚的吻也做不到。
说完这些话，迦尼亚起身离开，阿斯纳听到牢房的门再次被锁上的声音。他知道迦尼亚已经走远，他转头但却看不到迦尼亚的背影。眼皮上的脓血模糊了他的视线，神经在抽痛，好想就这样昏迷过去。
一样的么？迦尼亚的话还在耳边回响……
三天前阿斯纳也这么认为过。但是现在，他知道他错了，他们根本就不一样！阿斯纳根本就不知道迦尼亚在想些什么，他要做些什么……只觉得那是一件很可怕很可怕的事情……
修亚……那是迦尼亚的目标吗？所以才会把名字写在那本小册子上？那是死亡的名单！迦尼亚要对付的敌人！
想到这里，阿斯纳重新闭上眼睛，一会儿便昏睡了过去。梦里是那个永恒的黑夜，没有出路，没有朋友，持续着被追逐被压倒被侵犯被撕裂的噩梦，听不见自己凄厉的哀嚎，只有猛鬼般猖狂的狞笑腐蚀了头脑。
「阿斯纳……」
梦里听到了有人喊他的名字，那个声音熟悉地让人不敢睁眼，害怕睁眼后发现是梦，什么也没有。
「阿斯纳？」
见对方半天没有动静，愤怒的修亚一拳揍到了侍卫的脸上，「你们对他做了什么！混蛋！你们对他做了什么！如果他好不了，我要你们通通去死！」
侍卫们扑通扑通地跪倒在地，想要解释说那是城主的命令，他们也只是奉命行事。但是濒临崩溃边缘的修亚根本没有给他们这个机会，一脚踢到了他们的脸上，就像是在踩蟑螂一般踩着他们的肚子。
被修亚抱在怀里的阿斯纳渐渐苏醒，侍卫们的惨叫和修亚晃动的身体让他清醒过来。眼皮终于抬起，即使是牢室里阴黯的阳光也照样令他受到了刺激。睫毛抖动了几下，慢慢适应。
「修……亚……」
很微弱很微弱的声音从阿斯纳的喉咙里发了出来。那一刻，修亚的所有动作都停止了，他低头看着阿斯纳，仿佛不敢相信那是阿斯纳发出的声音。那是一种几乎痛不欲生、接近死亡的声音，让人怀疑他的声带已经被折磨得破碎不堪。
「混帐东西！」
临走之前修亚还不忘狠狠踹了那些侍卫几脚。阿斯纳现在这种情况应当立即送去医治，修亚知道自己不能在牢房里浪费时间。
阿斯纳靠在修亚的肩上，他的身体无法抑止地开始颤抖，那是情绪激动时才会有的颤抖。他的手臂没有力量地垂在身体两侧，他想用它们环住修亚的脖子，但是却做不到，四肢仿佛都脱离了身体不受自己意识的控制。
「阿斯纳，坚持一下。」
修亚这么说着，俯首亲上了阿斯纳的额头。他的声音听上去也很痛苦，含着微微的颤音。修亚嘴里还嘟哝着什么阿斯纳并没有听清楚，但好像是在咒骂那些残忍到没有人性的侍卫。
修亚的身体是热的，和牢室里冰冷的墙壁不同。阿斯纳听得到修亚的心跳，甚至是血液流动的声音，那种鲜活的感觉，真的很好。
被严刑拷打的时候，曾经以为自己就会那样死去。每一次陷入昏迷之前，都以为再也不能睁眼，但是……阿斯纳苦笑，自己的命好像硬得有些离谱……
修亚把阿斯纳放到了马背上，一抖马缰，离开了天牢。因为迦尼亚的求情和解释，城主才答应释放阿斯纳。迦尼亚保证说阿斯纳对他绝对没有非分之想，他们只是朋友，他在索多玛城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你不能这么残忍地对待他，不然我会死的！我会痛苦到内伤而死的！」
求情的时候，迦尼亚就这样嚣张地揪着城主的衣领大吼大叫。连旁边的修亚都看得冷汗淋淋，担心城主一个巴掌扇到迦尼亚标致的脸上，把他丢出索多玛城去喂沙。
但是城主对迦尼亚的纵容已经远远超出了修亚的意料，只见城主拉下了迦尼亚纤细的手臂放到唇边亲吻着，溺爱地说道：「如果你再这么紧张他，我真的会吃醋的，非常非常的吃醋哦。」
迦尼亚妩媚地笑着，含住了城主的嘴唇，一阵激烈地吮吸后他们才分开。迦尼亚说：「我爱的人是你，永远都是……」
亚伯拉罕上前问：
无论善恶你都要剿灭吗？
假若那城里还有五十个义人
你还要剿灭吗……
——《圣经?旧约?创世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