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星辰陨落

　　奇洛把那姓瑞威的一家十七代足足咒骂了一百又零八遍，夏尔平时没品就算了，没想到罗伊特也是！这家伙就不能多写几行字再死吗？都等了五百年了，最关键的时候就这么迫不及待死了个干净。这下好，他这个身负三条性命的家伙眼见就要被老鹰秃鹫做大餐了，他的腿完全动不，身上还有多处被毒刺划破的。
　　“他妈的……现在还不能死啊！”掉到这天不应，地不灵的地方，奇洛觉得自己一定是被衰神俯身了。他摸出手机，还好没坏，他马上拨打玛特的号码，没通；拨夏尔家的，还是不通，完全没有信号。他记得自己去怀特岛的时候信号也是很差，但也不至于完全没有，是被峭壁阻挡信号了吗？
　　一个更可怕的念头在驱魔师脑子里挥散不去：很明显罗伊特把自己的住所和另外一处空间做了连接，他原本认为那个满是石棺的密室内就是另一空间，但现在想来那也许只是一个连接通道，这里才是另一空间的真身。仔细想想，他的行动似乎都是在罗伊特的指引下进行的。毋庸置疑，先前墙壁上的字就是对隐藏在画像背后密室的提示，但最后一口石棺他完全是不小心才坐上去的，难道也会是罗伊特的安排？假如答案肯定的话，那这里会不会就是罗兰山谷？
　　也不知过了多久，奇洛隐约闻到人类的气息在靠近自己。他立刻把耳朵贴在峭壁上仔细聆听，是真的，但从脚步的频率和轻重来判断似乎来者还是一个孩子，他应该是很熟悉这里的山路，径直朝悬崖的方向走来没有丝毫犹豫。脚步越来越近，兜转了一会停了下来，奇洛听到哭泣的声音，先是小声抽泣，逐渐变成放声大哭，最后竟哭的上气不接下气，这样一直闹了大概两三个小时，中途奇洛一度以为那个人要哭晕过去了。
　　一个小孩子怎么会跑到山里来哭呢？奇洛不由想到东方传说中的某些山鬼会抱人类的小孩做诱饵招引路人，然后再吃掉他们。他自己也觉得好笑，做驱魔师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人类和妖孽他还是能分辨清楚的。
　　又过了一会，那小孩站起来朝别的方向移动，似乎是要回去了。奇洛心里暗叫不妙，扯开嗓子大声呼喊，果然那人听见呼喊又朝自己的方向走来。那人在悬崖上面兜转了好一阵子似乎都没找到人，奇洛急中生智抓起浆果奋力朝上面掷出去。
　　“我在这里——！”
　　“oùes-tu——？”
　　“oùes-tu——？”
　　“oùes-tu——？”
　　奇洛的心悬了起来，来的是一个说法语的孩子，也就是说这里很有可能就是罗兰山谷了！他立刻用蹩脚的法语回应对方，不一会儿，一颗小脑袋从草丛中间钻出来。
　　“哟！”奇洛尴尬的举起手中的浆果朝他打招呼。
　　“恩……你好，你的脚受伤了？”
　　“是啊，痛死了。我脚痛，屁股痛，手痛，背痛，肚子痛。”
　　“肚子怎么也痛？”
　　“饿了。”奇洛咧嘴痞痞的冲他笑，“你会说英语吗？”再这么说下去他的法语可就要被掏空了。
　　那个孩子像是被蛰到一样猛的朝后一缩，表情立刻从同情转为防备。
　　“你……你是英国人？”
　　“是啊，Hello。”
　　那个孩子默默不作声，脑袋没进草丛里。
　　“别害羞啊小孩儿，我想问你这里是不是叫罗兰山谷？”
　　小男孩听到这句话又探出头来，一脸惊讶的瞧着他：“你怎么知道罗兰山谷？”
　　“听一个朋友说的，我来这里拜访朋友不小心掉下来了，倒霉透了。”
　　“你来拜访谁？”小男孩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
　　“一个叫吉尔·德·兰斯的爵爷。”奇洛不确定应该怎么称呼吉尔·德·兰斯，他只知道那家伙是赫赫有名的法国贵族。
　　“可你是英国人，你找他做什么？”小男孩是缠着他不放了。
　　奇洛觉得自己应该是问对了人，这孩子一定知道罗伊特的老师。他突然哆嗦了一下，这小孩还不到十岁，长的也清秀可爱，如果那个家伙真的和传说中一样有恋童僻，莫非……他仔细打量孩子的脸蛋，有一种十分熟悉的感觉，仿佛他的名字呼之欲出却一下又忘记了他叫什么。
　　“你叫什么名字，小孩儿？”这么想着，问题便冲口而出。
　　“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你来这里找兰斯大人做什么？”那小孩一本正经，漆黑的大眼睛死鱼一样直直地盯着他。
　　“真是不可爱啊。”奇洛皱眉，心里连连叫苦。
　　依照一般游侠书里的情节，这个小孩接下来的任务就是每天过来给他送吃的直到他腿伤康复，等他上去以后就会发现这小孩子是吉尔·德·兰斯的徒弟之类的。于是奇洛马上把他徒弟的情况告诉那个“吸血大魔王”，“吸血魔王”也许会告诉他必须完成三个不可能的任务，诸如打败巨龙猛兽之类。等他顺利凯旋之后事情就全部解决了。夏尔会从水晶棺材里复活，和他接吻，小动物们在他们脚边跳舞，从此以后，两人过着美满幸福的生活。不应该是这么发展的吗？这个小孩子最多就是个龙套而已，哪来这么多话？
　　“我叫奇洛，驱魔师奇洛，梅林的弟子。”梅罗在“驱魔师”三个字上拉长音节强调。他知道小孩子一般都吃这套。
　　“你找兰斯大人做什么？”很显然这不是一般的孩子。
　　“找他帮忙，很紧急的事情。如果他知道你这么无情又不友好一定会不开心的。”奇洛尝试着刺激那个小孩。
　　果然，小男孩紧绷的小脸突然僵在那里，表情转而柔和起来。他浓密的睫毛低垂下去，不自觉地吮吸着拇指，认真思考的模样惹人疼爱。
　　“兰斯大人前几天刚离开，你来晚了。”
　　“去了哪里？”
　　“我不知道，他没有跟我说。”
　　“这下糟糕了……”奇洛失望透了，罗伊特聪明绝顶也没算准他师傅不在家，真是运命弄人啊。
　　“是很要紧的事情吗？你怎么认识兰斯大人的？”
　　“都说了是——是朋友，我是兰斯大人的好友。”奇洛想自己这么说也不算错，“兰斯大人十分重要的人遇到了麻烦，只有他才能挽救，我这才千里迢迢从英国过来的。”
　　“那你怎么会知道要到这里来找他？”
　　“是他在信里通知我来这里的。”
　　“信什么时候收到的？”
　　“几天前，我一接到他的信就立刻过来了。”
　　“他要你到罗兰山谷来找他？”
　　“是的。”
　　“他告诉你这里叫罗兰山谷？”
　　“没错。”
　　小孩子默默不作声，一双漆黑的大眼睛死死地盯在他身上。
　　奇洛被他看的头皮发麻，肚子很不合时宜的叫了一声。
　　“我去给你找点吃的吧。”他站起来转头朝回走，动作倒是挺干脆。
　　“谢谢你。不过我觉得你最好是去找这附近的大人过来帮忙一下。小孩子在山里跑挺危险的。”
　　“没有人了。”
　　“什么？”
　　“附近的村民都死了。”
　　孩子回过头冲他一笑，似乎有泪滑过脸颊。他抿了抿嘴，想说什么又忍了回去，淡淡地说道：“我马上回来。”转身消失在悬崖顶端。
　　奇洛的脑筋开始飞速转动，他在意那孩子最后透露的那个讯息，这附近的人全都死了，但听起来应该和吸血鬼无关，因为那小孩依旧尊称对方“大人”。回想刚才的谈话，对方似乎是在自己暗示了和兰斯的关系之后才慢慢友善起来的，那他又是什么时候对自己不友善的呢？难道是因为他蹩脚的法语？对了，自己在问他是否会英语的时候那孩子像是很恐慌，真是好笑，都什么年代了还搞英法敌对吗？又不是百年战争……
　　轻微的震动打断了他的思路，几串葡萄顺着山坡滑到他脚边的藤网里。奇洛抬头冲那孩子露齿一笑，“谢了。”
　　“对不起，我找不到肉。”
　　“没关系，我吃的很满足了。你叫什么名字？”
　　“我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可是家人不让我乱跑。你想吃肉的话要等到半夜才行。”孩子故意避开他的问题。
　　“你不打算告诉大人我跌到悬崖下了？跟你说我身下的藤可不结实，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垮了，等你半夜回来说不定我已经摔死了。“
　　“放心吧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帮你做几条藤绳从上面的树干绕过去，你把藤绳绑在自己身上腿上以防万一，到深夜我就回来了。”
　　“你叫什么名字？”
　　不要无视我的问题啊，你这个臭小孩！
　　“到时候我给你带肉来，等你腿伤好了再想办法把你拉上来。”
　　“你他妈的叫什么名字？！”
　　奇洛要爆走了，这死孩子一定是故意的。
　　“我现在去帮你搓藤绳。”那孩子不理会他，自顾自的开始认真搓起绳子来。
　　“好吧……我服你了。”既然这小孩不识相，奇洛也懒得理会他。他突然有点怀念那个银发的伙伴了，“夏尔……”不知不觉中默念出声。夏尔死前曾经到过他的梦中，那个时候他说：
　　“我不知道我在你心里被珍惜到了什么程度，发展到这个地步，我宁愿你是恨我的……即使我们不忍心去伤害那些我们所爱的人而被迫分离，禁忌的魔力会把我们深深结合在一起……”
　　“夏尔，你对我说的那番话是什么意思？老子现在跤也跌了，腿也瘸了，他妈的几天没洗澡了，想上你想的不得了，可不想做奸尸狂，老子要你心服口服。如果误解了你的话就是毁了你的一生，爱德华和罗伊特的结局是否会在我们身上重演？”
　　奇洛不知道那个孩子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只有树藤软软地垂在他脚边聆听着落难人的哀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