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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撕裂过去

书籍名:《花花恶少》    作者:林海雪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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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岳华见无阙脸色惨白,身子不住打颤,好像随时要晕过去,不由担忧地问:“花花,你不舒服吗?”
  无阙木着脸,没有理会他,一把打开莫建明伸到面前的手,自顾自转动轮椅往房里去。
  莫建明有些尴尬,缩回手,讪讪地:“是我得罪他了吗?”
  岳华若有所思地望着无阙的背影:“他最近受了点伤,心情不好,你不必介意,请先去休息,我们过一会儿出去吃饭。”
  说完,他快步追上无阙,推着轮椅回到卧室。
  沉默了几分钟,他问:“花花,你是怎么了?”
  无阙从方才的噩梦中苏醒过来,抬头冷冷地盯着对方:“你和这个姓莫的是什么关系?”
  他心里好像熬着一锅汤,滚烫地翻滚,只要一揭开盖子,就能看清里面有什么内容,可是,他却感到惶恐,不想面对真相。
  岳华蹙眉:“他曾是父亲的属下,对我和母亲很照顾,几年前,我帮他脱离岳家,独立门户做生意。”
  无阙心中最担心的事,被证实了,他依然不愿相信,悲伤地问:“所以,他是部属,你是少爷?他常常陪你一起干坏事?”
  岳华的眼睛闪了一下,迟疑地答:“嗯……那是很久以前……”
  无阙的一颗心如吊了千斤石,一直往下坠落,而一股无名的怒火则直往上撞,怎么会这样?
  这个玩笑开得太大了吧?
  他怒视着岳华,沙哑地吼道:“你为什么要和这种败类搅在一起?你们是一丘之貉,罪该万死!”
  岳华楞了,不悦地:“你小声点,我们借住这间别墅,主人就在客厅。”
  无阙嗬嗬冷笑:“听到又怎么样?滚!你滚出去!我不想看见你们!”
  岳华觉得对方不可理喻,可又舍不得骂回去,只好握着无阙的手,息事宁人地叹气:“是!都是我不好,别生气了,准备一下,我带你去吃晚餐。”
  无阙心里乱糟糟的,理不清头绪,想问岳华,十年前强X我的是你吧?可是,岳华和岳枫都申明那年除夕夜不在S市,是谁在说谎呢?
  踌躇了半响,无阙捂着眼睛,疲倦地摇摇头:“我吃不下,你们去吧,让我静一静。”
  岳华见他面露悲色,顿时心软,蹲在他的轮椅前,陪着笑脸说了一大堆好话,但是无阙闭着眼不搭理,坚决不肯外出。
  岳华只好让步,解释道,他与这里几位日本朋友约好,今晚为莫建明接风,不方便改期,请无阙先在家休息,他会带些好吃的回来。
  待岳华二人离去,无阙打起精神,来到莫建明的主卧室。
  里面的摆着一套意大利卧具,豪华漂亮,视线可及之处,没有什么可疑的。他拉开床头柜抽屉,找到一大叠照片。
  照片上两人他都认识,一个是莫建明,一个是当年的长发美少年,还有几张岳华的近影,头发已剪断,俊朗的脸笑得没心没肺。
  到此时,他已经感觉不到“惊喜”,颤颤地捏了一张照片,逃也似地回到自己房内。
  他脊椎疼得厉害,昏昏沉沉地钻进被子,麻木地想,我是一个大笨蛋,居然和仇人谈情说爱,多么荒谬可笑!
  大约过了两个小时,他听见岳华在耳边柔声说话:“花花,起床,吃点东西再睡。”
  无阙从没想到,岳华的声音会如此刺耳,让人恨不得用泥糊住他的嘴。
  他的心突突地乱跳,如果不做点什么,就要立刻爆炸了。于是,他把揉的皱巴巴的照片丢到岳华脸上,厉声责问:“这个长发少年是谁?”
  岳华拿起照片,对着灯光观看,脸色一下子变得冷酷,眼里有了可怕的怒意,以及一种说不出的悲哀。
  沉默了几秒钟,他的声音从遥远的北极飘来:“你问这个做什么?”
  无阙的眼泪悄悄盈眶:“为什么,呵呵,你居然问我为什么?让我来提醒你,十年前除夕,我被莫建明骗到一个小屋,供照片上的那个人玩弄,这是我一辈子最大的耻辱!从此,我不敢接近异性,更害怕与男人相处,我患上轻微的抑郁症,每晚恶梦连连,两年前才好转……”
  岳华的神情阴晴不定,惊骇多于悔恨,带着深沉的忧伤。
  无阙喘了口气,“照片上的长发少年就是你,对不对?”
  岳华的视线变得极其锋利,象一把冰刀,缓缓凌迟着无阙的身体,令他无比难受。
  “好吧,你想知道,就跟我来。”
  无阙感到既委屈又愤怒,这个死猪头竟然拒不认错,还苦大仇深地怒视着自己,好像自己才是罪大恶极的凶手。
  简直是颠倒黑白,这还有天理吗?
  无阙倔强地撑起身子,跳下床,结果扑通一声,软倒在地。
  没有进餐,加上气急攻心,他的身体简直要散架了。
  岳华紧抿着嘴,粗鲁地抱起无阙下楼,打开车门,将他扔到后座,然后一踩油门,车子飞驰而去。
  黑夜里,大雨倾盆,山路上寂静无人。
  无阙记起两人甜蜜相处的情形,不觉心灰意冷,眼泪都快要掉下来了。
  我怎么会喜欢这个冷血无情的家伙?
  大约十多分钟后,岳华猛地将车拐入一个岔道。
  他停下车,拽着无阙的后领,深一脚浅一脚地往斜坡下走去。
  无阙被那铁爪掐得动弹不了,在泥地里一路拖行,心中的怒火被雨水淋得更旺,他探手揪住岳华的头发,另一只手噼里啪啦地打下去:“放开我!你凭什么这样对我?”
  岳华松开手,将他推到低洼地,指着前面的一个黑乎乎的墓碑说:“你不是要找照片上的那个人吗,这是他的衣冠冢。”
  无阙趴在泥水里,惊疑不定地问:“他……死了?”
  岳华的嘴唇抖了两下,苦涩地说:“是的,他十年前不治身亡。”
  无阙顿感神清气爽,胸口的郁闷尽消,对岳华的恶劣态度也不计较了。
  这个人死得好!
  他愉快的放声大笑,感到前所未有的欢畅。
  “果然是善恶有报,这种坏蛋早死早了,活该!”
  无阙笑得正得意非凡,忽然腰部剧痛,身体被岳华踢得飞了出去,额头撞上墓碑,血汩汩地流下来,黏著一只眼睛。
  他透过暗红色的屏障望出去,岳华的脸英俊如昔,却多了一种可怕而危险的戾气,令五官显得妖异邪美。
  岳华缓缓地说:“花无阙,这个人虽然很坏很毒,却是我同母所出的亲哥哥,其实,我是老三,他才是岳家二少爷,本来可以升学娶妻生子,和我一样享受人生,过几十年好日子……但是,他却死在你手里,你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无阙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老天爷再一次开了个无情的玩笑。
  他脑子里一片空白,沙声说:“是他先……害我,我不反抗的话,说不定,早就没命了……”
  “可你活着,他却尸骨无存……” 岳华的眼睛泛红,似有泪意,随即掩藏住自己的情绪,神情变得冰冷无波,看得无阙颈后涌起一阵寒栗。
  下一刻,无阙的脸被按到地上,口鼻里满是泥水,呛得透不过气来。
  压着他的头,冷眼看他在污泥中挣扎的人,是岳华……是他放下自尊,全心全意爱着的岳华……
  这个认知,令他闷痛难忍,好像心脏被人用脚狠狠踩,而那种疼痛却无法宣泄出来。
  “岳华,你到底要怎样?”他咬着牙,摇晃着想站起身子。
  岳华踢出一脚,又重又准。
  “花无阙,你跪在这里陪着他吧。”
  无阙的膝盖剧痛,骨头好像碎了,双腿一软,无力地跌在泥沼里。
  他的头折断般的垂在胸口,脸上有血有泪有雨有泥,看起来狼狈而可怖。
  他依稀听见岳华踏着泥泞走回马路,发动引擎,呼啸而去。
  世界安静下来,只剩下哗哗雨声。雨点啪啪砸下,溅起一个个小水洼,狂风摇着树干,以摧朽拉枯之势,力拔山兮,发出低沉凄厉的悲鸣。
  无阙蜷缩着身体,在肮脏的泥潭里颤抖。
  雨点打在受伤未愈的脊椎,就像一枚枚冰针,刺得他痉挛。额头的血,膝盖的伤,比不上胸口的那份痛。
  完全不能置信。
  岳华居然扬长而去,逼他跪在这里“赎罪”。
  当年,长发少年侮辱他,摧残他的身心,根本死有余辜,凭什么要跪这种败类?
  无阙静待身体的疼痛过去,可是,随着时间流逝,痛苦并没有缓解,他的腿和脊椎依然僵硬,难以动弹。
  大雨倾盆而下,地上的积水渐高,这么趴着不动,他保不准会成为第一个被雨水淹死的人。
  他才不要死在这个混蛋的坟前。
  无阙忍着不适,慢慢往斜坡爬去,地上又湿又滑,很难着力,他的手指抠到泥里,被碎石割出一道道血口,麻麻冷冷,也不去管,只是努力地往上挪。
  四周一片漆黑,透过雨帘,他看见远处有一辆车,扯破夜幕,飞快地驶近,然后停在触目可及之处。
  两道车头灯光照得他睁不开眼。
  他心里燃起了希望,岳华还是有感情的,怎么会真的虐待他,丢下满身是伤的他,在这个可怕的地方自生自灭。
  对于岳华失去亲兄长的痛,他能理解,也会设法补偿,不过,岳华下手这样狠,他可不会轻易原谅他。
  等他养好伤,他就立刻离家出走,甩了这个暴力的家伙,让他后悔莫及……
  一个高大的身影撑伞走了过来,首先进入无阙视线的,是一双价值不菲的皮鞋,沾了泥浆,依然可以分辨出,是前不久他陪岳华去选购的名牌巴利鞋。
  岳华果然回头了,毕竟是心疼他的。
  无阙体中的闷痛略有缓解,仰起泪眼说:“岳岳,拉我一把,我已经爬不动了!”
  他以为自己在大声呼喊,听着却低如蚊蚁在哼,完全被风雨吞没。
  岳华沉默不语,站得很直,如一尊大理石石像。
  无阙以为他没有听见自己的话,便伸手抓住岳华的鞋面,试图借力坐起,一面抱怨:“有话好好说,我还在生病……”
  话语未完,岳华忽然动了,一脚踢开他的右手,对准他攀着石块的左手踩下去。
  “啊!”无阙惨叫一声,痛得说不出话来。
  他怔怔地望过去,对上了一双邪妄的眼睛,幽深寂冷,深不见底。
  好像放映慢动作一样,他的身体被踢下斜坡,重新落入泥潭。
  天苍苍,夜茫茫,天地之间,都被暴风雨盈满。
  无阙全身轻颤,泪水滑下脸庞,倔强地用手撑起身体,继续向斜坡爬去,他费尽力气,总算来到岳华脚下,虚弱地说:“岳华,是我,是你的花花啊,你不认识我了吗?”
  这一回,他被踢到半空中,重重地坠落,身体好似裂成碎片,无法移动半分。
  他的心像被万针狠扎似地,嘴角淌下痛苦的血丝。
  不是说,会好好爱我,不再让我受苦吗?
  他躺在泥水里,万念俱灰。
  岳华静静地站在斜坡,视线专注地凝在无阙身上。
  他望了很久,脸上一片冰凉,伸手摸去,湿湿的,不知是雨还是泪。
  这一夜,凄风苦雨,天快亮的时候,岳华才如梦方醒,冲下去抱起泥水里的无阙,带回别墅。
  无阙不住哆嗦,发起高烧,一直陷入昏迷。
  家庭医生诊治后,发现他除了脊背腿部的旧伤,额头和膝盖添了新伤,还患上了急性肺炎,如不及时治疗,可能有生命危险。
  医生严厉地瞪了岳华一眼:“你是怎么照顾病人的?”
  碎碎念了很久,才悻悻地离去。
  莫建明奇道:“岳华,你和无阙昨晚干什么去了?”
  岳华没好气地挥挥手:“你很烦,我的事不要你掺乎。哼,如果不是你,我二哥也不会……”
  莫建明神色一变,冷冷地摔门而去。
  卧房内,岳华轻抚无阙烧得绯红的脸颊,眼里有深切的痛苦,喃喃地说:“花花,你一定很生气,很失望,我知道,你讨厌我,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你可能觉得,我二哥不是好人,但是,他曾经很温柔,没有他,我也活不下来。
  我十岁那年,得了重病住院,母亲失业在家,我们饿得没有饭吃,哪有钱付开刀费?”
  无阙沉睡不语,岳华握住他手,继续说下去:
  “二哥不过十三岁,他拍着胸脯保证会筹钱救我。
  那晚,他一夜未归,第二天下午,真的带回很多钱,可他走路别扭,身上都是伤,裤子破裂沾着血,在床上躺了好几天才恢复。
  之后,他常打扮得很妖异地出门,不断地拿钱回来,身上总是有奇怪的伤,妈妈问起钱的来路,他含糊地说,在一个富人俱乐部打工挣的。
  等我们认祖归宗后,他成了岳家少爷,突然喜欢虐待年轻的男孩子,祖父很厌恶这种行为,就派莫建明送他北上,谁知,他竟会遇见你……”
  无阙沉睡了很久,醒来时浑身剧痛,像是散了架一般。
  岳华脸色憔悴,坐在床边,红着眼睛望着他:“花花,你感觉怎么样?”
  无阙闭上双目,转过脸面向墙壁。
  “要不要喝点粥?”青年殷勤地问:“用新鲜鲑鱼和鸡汤炖的,味道不错。”
  无阙没有回话,听见岳华拉开椅子,走出门去,不久回到床边,温和地说:“花花,来尝尝我的手艺。”
  一只手搭着无阙的肩膀,想把他由侧卧扳为平躺。
  温热的感觉从掌心传过来,无阙的心口如结了冰的寒冷,身体不由自主地轻颤。
  岳华一怔,默默地收回手。
  过了会儿,别墅的女管家进房,毕恭毕敬地请无阙用餐。
  对于不相干的人,无阙没必要给她脸色,安静地喝了粥,重新躺下休息。他知道,岳华一直坐到窗前,探究地注视着他,不过,这炙热的目光,于他已没有杀伤力。
  戏如人生,自己不过是个小龙套罢了,何必那么入戏呢。
  无阙吃了就睡,睡了再吃,沉闷地过了几天,体力渐渐恢复,不过,浑身汗臭有点难闻,他决定趁岳华外出之际洗个澡。
  女管家放了热水,带上门退出去。
  无阙坐进浴盆,抚着自己的伤腿和脊背,叹了口气。今后,要睁大眼,不被漂亮的皮相所惑,不要再傻傻地捧出真心。
  他在热水中泡了十多分钟,浴室门打开了,一双手掀开浴帘,轻轻地按摩他的头颈。
  无阙瞬间汗毛起立,试探地问:“良子管家么?我不需要人帮忙。“一个低柔优雅的声音,闯入他的耳膜:“花花,是我。”
  那双手由脊背游下,环住无阙的腰,力量适中,既非铁腕般禁锢,也让人无从挣扎。
  无阙变得僵直,一阵毛骨悚然的寒战窜过身体。他被岳华抱起来放在大腿上,面对面,眼对眼,一个衣冠楚楚,一个不着寸缕。
  撕去遮羞的布料,人与野兽的区别,就不再明显。
  无阙抬起手,用尽全力给了岳华一个耳光。
  啪!
  巴掌击打面颊的声音,大得惊人,盖过了浴室的哗哗水流。
  无阙揪起眉头。
  岳华明明可以避开。难道,是要换一种恶毒法子炮制自己?
  岳华冷静地偏过头,舔净嘴角渗出的血丝,居高临下地看着无阙。
  “花花,我已经派人将小采接到岳氏注资的医疗所,她应该会得到很好的照顾。”
  无阙垂下眼帘,露出讽刺的笑。
  用小采来逼迫我,只是浪费时间,如今,我什么也做不了,连独自从浴室走回卧房,也无能为力。
  岳华捉住无阙的手,扭到身后,用哄孩子的语气说道:“乖,宝贝,放轻松,我不会弄痛你。”
  他将沐浴露挤到手里,一点点地抹到无阙身上。
  单手操作,有点不熟练,却还算温柔。
  只是,摸着摸着,就来到了无阙的两腿之间。
  无阙心中的弦绷紧,愤怒呵斥的话,到了嘴边。
  岳华却放过了。
  换了另一种羞辱他的方式,手在下腹若即若离地划着圈,愉悦地弹了他的欲望,然后沿大腿下滑,如毒蛇吐着信,凉凉地爬过红肿的膝盖,来到他的脚踝。
  “真美,花花,你的脚很秀气,指甲如花瓣 ……”
  无阙以为,肉 体的疼痛是可怕的,但是精神上的折磨,才更具有摧毁性。
  毫无尊严地裸着身体,被当作女人一般赏玩,令他强压的怒气再次爆发。
  他抬腿狠狠地踢下。
  哗啦,水花四溅。
  下一刻,浴室内寂静无声。
  无阙警觉地望着对方,等待他扑过来,将自己拆骨剥皮。
  岳华俊美无比的脸上,慢慢显出一个青紫的脚印。
  他忽然冷冷一笑,解开自己衬衫,拉开裤链,神色冷酷又从容,盯着无阙,就像猎豹注视着自己的食物。
  不用动脑筋,无阙就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他想苦笑,笑声卡在咽喉,嘎嘎地发不出。
  已经被践踏得体无完肤了,还要被迫用身体去愉悦对方。
  这就是他的命运吗?
  不要!
  无阙咬紧牙关,猛地推开岳华,跌出浴池,姿势古怪地趴在地上,四肢并用往外爬。
  他晓得,自己很狼狈。
  可是,他无法面对岳华,这个他用尽全力爱着的男人,如今变得暴虐陌生。
  那种痛,就像受伤的皮肤,在沙皮上狠狠摩擦。
  无法喊出的痛。
  就算流泪,也是往自己腹中流。
  是谁,当初选择相信岳华,把他当为自己的伴侣。
  是他,花无阙本人。
  所以,他不过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浴室铺着黑白相间的大理石地砖,冷冰冰的。
  无阙努力地扶着墙站起来。
  岳华走过来,捏着他的下巴,逼他抬起头。
  无阙无奈地对上一双黑眸,亮得惊人,透过淡淡烟霾的水雾,依然灼烧无阙的肌肤,让他感觉又冰又烫。
  “花花,你不再爱我了?”
  “……”无阙移开视线。
  “花花,帮帮我,再给我一点时间……”岳华的声音异常低沉。眼里有着说不出来的复杂情感。
  无阙无动于衷,嘶哑地说:“滚!”
  岳华的神情冷下来,阴鸷得令人恐惧。
  “你杀了我的亲哥哥,可我却舍不得将你交给警方,舍不得跟你分开。”
  他捧起无阙的臀,按向自己勃发的火热,平日慵懒的桃花眼染上一层幽暗欲望。
  * * *
  无阙的眸子,干涩无泪,冰封着深刻的痛苦和失望。
  他的声音极沙哑,几乎是用口型说出: “你要是强来,不如杀了我。”
  这话好像一把刀戳进岳华的心窝,他瞬间脸色煞白,闭上眼睛,呼吸有点粗重,似在竭力控制自己的情绪。
  过了几秒钟,他重新张开眼,一种灰色寂灭的冷漠,从心平气和里直透出来。
  “想死,还不容易?”
  他拿起一条大浴巾,将无阙裹着,拦腰抱回床上。然后,他分开浴巾,右手准确地握住无阙软伏的欲望,重重地一捏。
  无阙痛得倒吸凉气,却不肯求饶,冷冷地瞪着他:“猪!你去死!”
  岳华淡淡一笑,覆上无阙的身体,不由分说地吻下去。他含着无阙的唇瓣,热烈的啃噬撕咬,舌头钻进口腔,搅拌舔吸。
  无阙被压制着,左躲右闪,愁苦的滋味漫过胸口,让他透不过气来。
  还记得,情深时,岳华目如寒星,暖暖的笑容如春风吹过:“花花,我会好好照顾你。”
  奈何春已远,情已逝。
  “放开我!”无阙拼力挣扎,从床头柜上抄起一个花瓶,砸向岳华的脑袋。
  岳华一咕噜闪身下床,顺手接住花瓶,举在阳光下细细观赏,不痛不痒地说:“花花好眼光,这花瓶是乾隆年间官窑所制,红白蓝三色瓷釉,绘有阴阳八卦和花卉图案,两年前,莫建明以十多万美金拍得,若被你毁了,他会和我拼命。”
  说着,他将花瓶放到客厅。
  再回房,无阙已穿上衣服,木然坐在床上。
  岳华并没有逼过来,而是优雅地倚在两步远的躺椅上,将脚搁在床边,悠然说:“明天是春分日,在日本叫做春彼岸, 类似我们清明祭奠的日子,我带你去二哥坟上磕个头,陪个不是,过去的恩怨就两清了,好不好?”
  无阙的答复是提起案头台灯扔过去。
  岳华轻盈地弯腰避开,顺手揽住灯座,声音里有淡淡的笑意:“这个也是古董,维多利亚时代的彩色玻璃灯,价值不菲。”
  无阙懒懒地收回目光,冷笑,无聊的家伙,这个时候,还不忘卖弄风雅。
  岳华放柔神色,坐到床边:“不要紧,你喜欢摔东西,以后,我们的卧室就用塑料家具。”
  他情词恳切,眉宇间有脉脉的温情。
  无阙的心结了冰,感受不到那份春意。他皱起眉,不为所动:“把手机还给我,我有事想和高原聊聊。”
  岳华抱歉地摊手:“暂时不行,你安心养病,等身体好些了,我亲自送你回国。”
  无阙疲倦地说:“你是大明星,就没别的事好干,老是守着我一个废人做什么?你放过我吧。”
  岳华眸光黯了黯,又黯了黯,泫然欲滴地望着他,突然将他搂在怀里,小心翼翼地,好像他是一个脆弱的珍宝,稍微一用力就会捏碎了似的。
  “花花,花花,你怎么不明白,你怎么就是不明白呢?”
  他一声声,好像在控诉,血泪斑斑。
  无阙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情形好像颠倒过来了。施虐者,反而声嘶力竭,要寻求公道。
  他推开岳华:“别演戏了,我很累,想休息。”
  岳华将他抱得更紧,几乎勒到自己的身体里去,绝望地喃喃:“花花,我很难受……”
  他看不见岳华的表情,只感到岳华的头埋在他肩窝,很久很久都没有动弹。
  有湿湿热热的液体,滴下来,烫着他的肩膀。
  红木橱上放着古雅的烛台,点着安神的香烛,醺陶陶的,无阙不久就睡着了。
  被摇醒时,暮色沉重,一轮清月挂在屋外的樱花树梢。
  岳华喂他喝了瘦肉粥,就安静地躺在床边的椅子上,陷入沉思。
  夜凉似水。
  无阙夜半梦回,瞥见一抹黯淡的光,或明或暗地闪烁。那是岳华手中的香烟,在静静地燃烧。他原已戒烟,不知何时又破戒点了一根。
  那点光映照着他的脸,有点诡异,而他的眼里也有星星点点的光,在暗夜中,显得特别的亮,那冷酷的神态,很像某种凶猛的食肉动物,在守着自己的洞穴。
  然而,却有一种无法言传的哀伤,藏在平静的外表下,从那盈盈的眸光中溢出来。
  无阙悄悄别过头,不去理会。
  第二天清晨,岳华问:“花花,你想好没,今天我们一起去上坟?”
  无阙用被子捂在脸上,闷闷地回:“不去!我要离开这里。”
  “唉,你真是任性。”岳华拉下丝被,凑到无阙面前,亲啄了一口,神情颇温柔:“你在家等我,有事尽管吩咐良子管家。”
  大厅喧闹了一阵,岳华和莫建民开车出门。
  无阙对着天花板数羊,等他数到一千零二只时,他停下来,侧耳倾听屋外的动静,只有沙沙风声,轻轻拂过树枝。
  他撑起身体,艰难地挪坐到轮椅上,摇动车轮在屋内查找自己的手机和护照。
  没有。
  几个柜子里都没有。
  现在,要想法联络高原或者费平。卧房的电话拆了,底楼客厅应该有吧。
  他拉开门,走廊里冒出两位身材魁梧的黑衣日本人,用生硬的英语问:“无阙少爷,有什么吩咐?”
  无阙的心往下一沉,若无其事地笑道:“我想出门晒晒太阳。”
  “请等岳少爷回来安排。”两人态度礼貌,毫无通融。
  他不报什么希望地问:“可否借你的手机用一下?”
  那人一板一眼地答复:“好,我马上请示岳少爷,他同意就没问题。”
  无阙摆摆手:“算了,我想休息,你们下去吧,不要吵我。”
  两人嘴上答应,脚步似钉在门口,一动不动。
  无阙关了门,倚在椅子上打盹,越想越不平衡。
  岳华太霸道了,他以为自己是谁,居然把我软禁起来。真想扯破他徒有其表的漂亮脸蛋。
  怎么才能脱离这个魔头呢?
  无阙灵机一动,先将电视机打开到最大音量,接着,将床单剪开,结成长绳,绑在二楼窗户框上,把拐杖扔到花圃上,然后顺着布条往下爬。一边爬,一边仔细地四下观察。
  不久,他安全落地,捡起拐杖往门外走。
  居然没人阻拦。
  太顺利了。有点不真实的感觉。
  经过花园门口,他的眼尾余光搜到一个身影。糟糕了!
  他加快步伐,一瘸一拐地往前。
  身后响起脚步声,有人拉住他的手臂,嘲弄地问:“无阙,你这么急,赶去哪里?”
  不必回头,他就能分辨出,这个讨厌的人是莫建明。
  没等他答话,另一个低柔悦耳的声音响起:“建明,放手!不许碰无阙。”
  莫建明怏怏地松手。
  “知道了,岳少爷!”
  无阙面前的阳光被遮住了,他抬头迎上岳华的目光,瞬间有被遏住的窒息感,好像他衣不遮体,连灵魂都被看穿了,在阴影里簌簌颤抖。
  岳华勾起嘴角,拥着他往花园走。
  “花花,你是惦念我,特地出来接我的,对吧?来,我们去享受一下美好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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