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二）
画眉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穆一净，不免意外。毕竟穆一净与太子才因婚事闹得很不愉快，画眉不太明白穆一净来此真正用意，难道说她与太子之间又峰回路转了？
穆一净目光从初云与画眉交握手上一划而过，最终看向初云，和别人一样有礼地同他打招呼：“王爷。”
初云含笑颔首：“我们方才碰见你表哥了，你来得很早。”
穆一净微笑：“并不是很早，我也才进来，还没来得及去见太子和太子妃。”又微侧过身，“王妃你好。”
身旁名媛贵妇们都噤了声，纷纷侧头往这边看过来，似乎画眉与穆一净交谈是件很有趣事情。
画眉神色却无半分不自然：“穆小姐你好，原来赵尚书所说表妹就是你。”
“是。”穆一净点点头，似笑非笑地看着画眉：“王妃与我并没见过几次面，倒先后见全了我表兄堂弟。”
“穆小姐表兄身居高位令人敬佩，令堂弟为人也教人赞赏。上次我不过顺手叫人替他修补了船只，他还特意送了维修费过来。”
穆一净没想到画眉会这样说，微微一愣。
画眉笑道：“抱歉穆小姐，我恐怕得先失陪了，王爷和我还没进去见过皇兄、皇嫂呢。”又转过头去看初云。
初云微微一笑，侧俯过头看画眉：“等下女眷可能单独置席，不如我先为你介绍一下诸位。”
一直旁观不语娟宁公主此时方笑着开口：“行了，皇弟，这些等下交给我，你先带着你王妃去见皇兄。小净你方才不是也正要去送贺礼吗，不如跟他们一起过去。”
穆一净点头答应：“好。”
东宫主厅内一片热闹，来送贺礼人不在少数。初云同时领着画眉和穆一净走进来，众人都不免惊奇，短暂愣怔之后纷纷拥上前来打招呼。
“诸位，请随意。”初云一路淡笑点头，自然而然地牵起画眉手，径自往初霄、黄娴芝跟前走，初霄身旁围着几个人忙往旁边散开，给初云等人让路。
初云揖手行礼：“皇兄，皇嫂，臣弟携了眉眉来向皇嫂拜寿。”
画眉上前一步，依样行了礼：“皇兄、皇嫂好。”
“免礼。”初霄并不多说，微笑着看黄娴芝，打定主意将今天舞台全让给她。
黄娴芝眼睛乍然一亮：“弟妹来了？”她笑盈盈地看着画眉：“生得这样好，难怪皇弟藏得紧。昨日我们叫皇弟唤你出来，掀了盖头给大家看看，他抵死不从。”
画眉笑道：“皇嫂怎么不直接叫人进来知会我一声，早知如此，我自己掀了盖头也是要出来敬皇嫂一杯酒。”
黄娴芝大笑：“弟妹当真是个妙人儿，难怪皇弟这样着急着将你娶回家。”
初云无奈摇头：“皇嫂这回可明白我苦心了，昨夜倘若真唤眉眉出来，我可没法保证她会闹成怎样。”
画眉瞪了初云一眼，嗔道：“皇嫂本是在夸我，王爷这样一接话，我怎么觉得就完全变了味。”她在众人笑声中递上初云事先给她锦盒：“一点心意，祝皇嫂生辰快乐，芳颜永驻。”
黄娴芝接过锦盒：“来了这样多人，总算听到一句合我心意祝词了，一直听那些寿比南山、福如东海什么，可真要命。”
一句话出来，在场人笑得更欢了。
画眉侧身让开一步：“皇嫂，我不霸占着你了，后面来给您祝寿人都排成了长队。”又转头对穆一净道：“穆小姐，你请。”
穆一净眸色复杂地看着画眉：“谢谢。”将手中一轴纸卷递给黄娴芝：“虽然技拙，但也是我一份诚心，请太子妃不要嫌弃。”
黄娴芝接过画卷，拉开卷轴一侧红丝线，慢慢展开画卷，只见半人高洒金宣纸上，画正是黄娴芝一副肖像，眉眼间巧笑嫣然、盼目生辉。黄娴芝神色欢喜，将画卷侧给众人看：“穆小姐十分有心，多谢。”
画眉不禁感叹穆一净画艺超群，心道，从其笔调来看，穆一净必也是个心细如织之人。她心下一动，微侧了目去看初云，只见他面无表情，视线正定在黄娴芝手中画像之上。
此时有下人进来，说是各色菜品都已准备妥当，向初霄请示席设在何处。初霄笑看着黄娴芝：“今日一切都由芝儿作主。”
黄娴芝看了看门外：“此时阳光明媚、天色正好，不如就设在东园之中。”
东园一共摆了四桌。黄娴芝今日寿星为大，被安排与初霄、初云等一道坐在主桌上，另外有两桌坐是朝臣官员，最后一桌上全是女眷。
黄娴芝正要出门，惊觉自己耳环掉了一只，画眉请初云先走，自己留下来帮她找耳环。等到她进了东园，发现众人给她留座位正在穆一净左侧，不禁一怔。那边娟宁公主已经叫她了：“画眉，快过来坐。”
画眉笑了一下，依言过去坐下，抬头一看，才注意到初云座位隔了一道矮树墙与她遥相正对，在她看他瞬间，他也正目不转晴地看往这个方向。
画眉来不及点头示意，余光却瞥见身旁穆一净猛然低下头去。这动作实在太过于刻意，画眉不由转头看穆一净，见她白皙纤细右手正漫不经心地把玩着手中银匙。画眉再转回头看初云时，他已经偏过头去与旁边一名官员说话了。
娟宁公主笑道：“方才答应了皇弟，我得履行承诺，弟妹，我来给你介绍一下座上各位。”
席间女子忙阻止娟宁公主，依座位顺序一一自我介绍起来，画眉都微笑着应了，与各位寒喧几句。
主人三巡提酒之后，众人纷纷端了酒杯去单独敬初霄和黄娴芝。娟宁公主邀请画眉一同前往，画眉并不推辞，端起酒杯便随她过去了。
然而敬酒过程中出了一点儿意外，一名小宫女给娟宁公主斟第三杯酒时，娟宁公主手下一个不稳，一满杯酒尽数洒在了陪立在一旁初云身上。
娟宁公主惊呼着在初云衣襟上一通乱拍：“皇弟，很抱歉，我大概有些醉了。”
初云含笑摇头：“没有关系，皇姐，酒水散得快，稍顷便干了。”
“夏日衣裳单薄，这样湿着总不好。”娟宁公主想了一下，唤过一旁侍女：“小环，你领王爷去后园处理一下。”
黄娴芝也道：“嗯，娟宁说得不错，小环，你带王爷去取一套殿下衣服换上。”
初云转头看画眉，两人无奈对视一眼，初云便随那小环去了。
等画眉回到席上，她发现自己右侧座位也空了，转目看向主桌，那边并没有穆一净身影。画眉听见另一侧娟宁公主低声呻吟了一声，回头看她：“皇姐，你怎了？”
娟宁公主抚额叹道：“方才前两杯喝得猛，我恐怕真有些醉了，弟妹，劳你扶我去后园客室休息一下可好？”
画眉忙起身：“自然可以，”她搀起娟宁公主：“皇姐，你小心一点。”
后园与前院隔花园而建，景致十分清幽。画眉依娟宁公主指路将她送到休息室，扶她躺下后，便告辞回前院去。然而在她脚正要迈出院门之际，画眉听见一侧假山之后有人细碎交谈，声音显然被刻意压低。
画眉一迟疑间，听清了交谈之人正是初云和穆一净。
画眉顿步转身，眼神复杂地看向娟宁公主休息之处。她沉默了片刻，抬步便欲离开，却因穆一净一句话又停住了脚步。
穆一净声音冰冷：“那日王爷既不肯前来探望，事后又何必派人送什么补气生血雪莲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