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时间不多了
10.1
如果说第一天还可以自我安慰那是初次上手的不熟练，那么持续了近一个星期的相似情形，还要将自己定位在“天才”上就未免太自不量力。
机甲队的每个队员都将银红机甲不断重复着爬起再跌下的过程尽收眼底，看得多了，如出一辙的嘲笑倒是减少了。
大概老出声冷嘲热讽也挺耗费精力，但叶冲看着他们的动作，心里真是百味陈杂。
有种时光倒流到当初学习体术时的错觉。
明明理论课比任何人都优秀，可残缺的那一块怎样也无法弥补。
*
早晨的训练结束后，叶冲看了眼光脑中自己的排课。接下来是一年级的体术课，虽然他体术只有4级，看不到升5级的希望，他也不能缺这门课。
匆匆赶到体术馆内时，大部分的学员都已经到了。
其中一个淡黄头发的少年瞥见是他，当即怪腔怪调的笑起来：“哎呀哎呀，我们入选机甲队的英‘熊’来了！”
叶冲微微皱起眉。
不知道什么时候，他加入机甲队的消息被传了出去，一年级学员差不多人尽皆知。同时被大家知道的，还有他仅仅4级的体术等级和他加入机甲队后的拙劣表现。
“嘿！4级都能够进机甲队，机甲队的门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低了？”
“谁说我们机甲队门槛低！”
这个反驳的褐发少年叶冲认得，是在机甲队里最喜欢跟在特维亚身边的那个，名叫杰克森，看到自己的时候总会跟着特维亚一道露出轻蔑的神色。
“哦，杰克森，不是这样？”
杰克森得意洋洋的给众人扫盲：“当然不是！要学习机甲的最低限制是体术8级，要进入机甲队，那就得再上一个台阶到10级。嘿嘿，就比如说我，是今年才好不容易刚到的10级！大家也知道，到8级可能还不算太难的事，但10级就是体术高手和体术学习者的一个分界线！再往上走，或许十年都未必能够成功突破到11级！所以别把我们机甲队和叶冲那个废柴扯到一起，他也配？！”
“说的是啊。”
讥笑的声音掺杂着毫不客气的内容，直直撞进叶冲的耳朵里。
体术馆里现在没有一个成年人，可越是年轻，似乎就越是懂得用什么样刻薄的语言来打击他们厌恶的对象。
然而被攻击的当事人如果总是不为所动，就更加讨厌了。
被忽略的感觉让这些学员们益发的变本加厉，接二连三钻出来的语句连对叶冲很不满的特维亚也有些不舒服。
注意到他皱了皱眉，杰克森问：“特维亚，你怎么了？”
“你们是不是……说得太过分了？”
“这算什么过分！”杰克森不以为然，“你怎么不看看叶冲那个没胆的缩头乌龟，真是个可怜的懦夫，连回嘴都不敢！”
于是特维亚没有再多说，他对叶冲本来就没有好感，犯不着帮他说话。更何况，他也觉得杰克森说到了点子上。
被嘲笑得这么厉害都不敢有什么行动……哼，这样子懦弱没用的叶冲，真不知道杰拉德队长为什么会看中他……
叶冲多少还是知道树大招风的道理的，尤其当这棵树还外强中干的时候。
只是放在前一世，他需要做的就是让自己显得更蠢笨更低调就能奏效，显然不适用于现在，所以他也有点不知所措。
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无视掉这些人。从他们身旁走过去的时候，叶冲估计大概会和前两天一样，等他们说的累了，自然就不会再理睬他了。
但是……他还没走到属于他的那台仪器旁边，就听到那群人里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听说叶冲连老爸都没有，只有个妈妈，怪不得这么废……说不定他就是遗传他爸妈的废柴基因呢……”
叶冲停下了脚步。
垂在身侧的两只手不自觉的早就握成拳头。
胸腔里像有一把火猛地燃烧起来，来势汹汹。
那群少年似乎也感到了什么，不解的面面相觑：体术馆里明明设定了恒温，怎么突然冷了起来……=_=
这时候，他们看到了正走回来的叶冲。
“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
从牙齿间挤出来的问句让众人莫名感到一阵阴森的寒意。
叶冲红了一双眼，恶狠狠瞪过来的样子，叫刚才还肆无忌惮的一群人就像哑巴了般，一个都不开口。
早已走开的特维亚注意到这边的情况，眼中蓦地闪过一丝惊讶。
杰克森最先反应过来：“我们凭什么告诉你？你以为你是哪根葱？”
叶冲微微一笑：“我不是葱，也许你是？说吧，刚才那句话是谁说的？”
这时候其他人也都被杰克森惊醒过来。
大家你看看我，我望望你，不约而同的产生一种他们竟被一个体术只有4级的废柴压制住的羞愤。
这群自视甚高的少年哪里会善罢甘休：“你要我们说我们就说？你他妈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吧！”
叶冲仍然没有发作，锲而不舍地问：“是谁说的？”
终于一个轮廓特别深的少年大模大样地承认下来：“是我说的，难道说错了，你想怎么样？”
“揍你。”
“哈啊？”对方惊讶的上下打量他，“就你这身板，才4级的、可怜巴巴的体术，还想揍我？你在做白日……”梦吗……
后面的话他没能出口，迎面而来的一个拳头狠狠砸上他的眼眶。
让他在巨痛中倒在地上。
“靠！他居然真敢出手！”
杰克森大吃一惊的扑了过去。
叶冲毫不畏惧，见他马上就要靠拢过来，当即将肘关节向后一靠，狠狠撞在了杰克森的胸前。
“啊——”
杰克森发出一声惨叫，一屁股跌坐下去。
其他人早已围了上来。
每个人都想当然的认为那两人不过是吃了措手不及的亏，然而很快，他们就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谁都没有叶冲狠。
体术等级高速度快抓不住？
没关系。
叶冲根本不躲，等别人打过来的时候就反击，一打一个准！拼着不知挨了多少拳脚，他还击的更加凶狠。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体术馆内的所有学员都吃惊地看过来，特维亚则第一次将轻蔑不屑从眼底收去。
10.2
“你真长了颗虫子脑袋吗！”
舒展虽然是在斥责，叶冲却听得出他是恨铁不成钢，只好朝他干笑两声。
“打不过不会躲吗？”
叶冲很无辜：“他们体术那么高，我躲的话就打不到他们了。”
“……日。”
舒展帮他上完药，狠狠拍一下伤处，得来直冲云霄的惨叫才觉得高兴了点。迟疑一下他问：“虫子，你在机甲队是不是……很艰难？”
叶冲的语气很轻快：“没有啊。”
舒展面色一沉：“在我面前都不能说实话？”
“……我那是不想让你担心，真是狗咬吕洞宾。”叶冲嘟囔着穿好衣服，开始在手指上细心地缠起绳子。
舒展看了半晌问：“你这样真的有用？”
“你说这个？”叶冲比了比手里的绳子，得到舒展的点头示意，才解释道，“当然有用啊，这个用来训练手速绝对没得说！”在前世后来被带去训练的时候，就有这项基本功，“可是……”
注意到他眉间浮起一缕阴霾，舒展挑眉：“可是？”
“也许根本不是手速的问题，我操纵起来真的没哪里出错啊，但那架机甲我就是掌握不好。连最基本的动作，这么多天都搞不定。唉！不知道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舒展看着他，良久才道：“会不会跟你的体术有关？”
“啊？不是说机械式机甲不要求体术吗？”
舒展一脸你真没救的表情：“是没有最低限制，但要玩好机甲，体术如果太差，就连高速运动时产生的压力都会受不了吧！”
“……那就更没办法了。”
见他垂头丧气的样子，舒展道：“把你的光脑打开。”
“干嘛？”
“叫你打开就打开。”
“哦。”
叶冲打开光脑后，舒展也打开了自己的。
看着两人的光脑对接，有数据传送过来，叶冲好奇：“是什么啊？”
“这是我发现的一个东西，说不定能帮你提高体术水平。”
叶冲惊到：“什么？除了基因强化液外还有这么逆天的东西？”
舒展耸肩：“我也不知道是不是真能够，但当我找到这个东西的时候，其中功效的说明上确实有这一项。”
等叶冲那东西打开一看，他的眼睛立刻瞪圆了：“五、五禽戏？”
“什么五禽戏？”舒展有点莫名其妙，“这貌似是人在做一些奇怪的像动物的动作，可我知道的体术里根本没有这样的。”
叶冲更纳闷的看他：“我刚才说了什么吗？”
“……大概我听错了。”
叶冲垂下眼，看向光脑。
舒展当然没有听错，但有些事情，他没办法对任何人说起。
源星地球如今只剩下一片几乎可以说是废墟的残垣断壁。
据说还埋葬着无数前人的瑰宝，但也只是据说而已。古地球与现在的地球联盟，除了一些当时保存下来的东西，很多文化都出现了断层。文字类的东西还好一点，图画类的就简直可以说毁灭了。
还有一些东西，更是消失得无影无踪。
像是五禽戏，就在历史中根本没有出现。如果不是叶冲在前世被带出去着重培养时接触过，他也不会认出这是什么东西来。
他不知道舒展的五禽戏到底从哪里得到，但他的确有种如获至宝的惊喜。
*
然而……或许体术是问题症结的推断依旧不正确，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叶冲操纵机甲的水平还是没有丝毫长进。
他从来都没有放松过努力，甚至比任何人都更加用心。可还是免不了的，不断摔倒爬起来再摔倒再爬起来……
“切，就凭这小子，能玩出个什么花样才出……”杰克森最看不惯叶冲，这天照例一大早就开始冷嘲热讽。
“闭嘴。”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特维亚打断了。
杰克森很不解：“特维亚？”
“就冲着叶冲这种锲而不舍的精神，我也觉得他值得我的尊重。”特维亚冷冷瞥了眼杰克森，迈步离开。
“尊重？就凭叶冲？算了吧。”杰克森依然故我。
除他以外，其余的新队员们，反倒都对叶冲产生了一丝佩服之意。每个人都觉得，如果把他们放在叶冲这个处境上，他们很可能早就放弃了。
可是两个多快三个星期的时间，就是再笨拙的人也都该上手了……伊尔曼将杰拉德叫到了总务办公室：“杰拉德，你怎么看……”
“老师，我相信他……毕竟机械式机甲与我们用的思感机甲不一样，也许在开始的时候就会出现这样的情形？”
“杰拉德，你是在欺骗你自己吗？难道我们天翔的那些资料上，可从没有出现过类似的情形，你都没有注意到？”伊尔曼老师的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是机甲队全队的队长，而不仅仅是叶冲一个人的队长，知道不知道？”
“……我知道。”
见杰拉德低了头，伊尔曼慢慢说出最实际、最符合机甲队的利益，在叶冲看来或许太狠心的决定。
“杰拉德，我们再观察一个星期。从现在开始算起，下周的这个时候，如果还是看不到叶冲的一点进步，他就不再是我们机甲队的成员。”
杰拉德迟疑了好久，还是回答：“是，老师。”
走出通道来到场地外，杰拉德望向场内的目光带上了一些忧虑。
在他视线的尽头，银红机甲正在不断做出与机身的优雅美丽丝毫搭不上边的动作，狼狈不堪。
他在心里叹了口气，一个星期的时间，会不会有奇迹发生？
杰拉德并不知道。
叶冲这名少年，明明就有成为最耀眼的机师的每一项特质，却不知道为什么操纵起真实的机甲来，竟会这样迟钝而笨拙。
高大的棕发青年摇了摇头，咽下了嘴边的叹息。
时间不多了。
接下来的几天与之前毫无二致。
每天从早到晚几乎总能听到如出一辙的机甲摔倒的声响，队员们都已经自动自发地当成背景音乐习以为常了。
而眼看着，这个星期就要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