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雄起
11.1
没人比现在的叶冲更懂得时间紧迫。
别看他不和其他队员争执，也不分辩什么，他心里其实很急。短短一周的时间过起来飞快，留都留不住。
每天不管是去付老的商店打工，在机甲队做兼职还是回到宿舍，他都会用绳子将手指绑起来再做别的事。
而在宿舍里自己的房间，他也丝毫没有放松五禽戏的练习。
可他绝望的发现……不论是哪种方法，似乎都没有效果。
“明天……”叶冲叹了口气，从商店出来，走向附近的悬浮列车站，“明天也许就是我在机甲队待的最后一天了。”
西下的夕阳正沉沉的落下来，大半个天空都被染成一片火烧似的明艳色彩。可它就像自己一样，即将被黑暗吞没……
“靠，我是被谁传染的文艺了？”叶冲想了一会想不起来，索性不再去想。
掏出机甲徽章，明天说不定就得离他而去了，由衷的不舍从心底一层层的漫上来，让他的眼眶忽的有些酸涩。
吸了吸鼻子，叶冲把徽章塞进口袋：“还是别想这么多，先去看妈妈，明天……明天一定要成功！”
虽然这样说着，他心里其实一点底也没有。
专程请了晚上的假去看望母亲，叶冲也未尝没有打算放松一下这些天来紧绷的神经的念头。
等到进了叶妈妈的房间，还没等护师离开，叶冲就一头扑进了母亲怀中。
“小冲？”
“妈……”
含糊的声音从胸前传出，叶妈妈心里一急：“小冲，发生什么事了？”
少年摇了摇头：“没，没什么。”
不是不委屈的。
那种说不出的惶恐和其他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叶冲平时表现得再不动声色，在母亲的面前，那些东西就越是按捺不住的要爆发出来。
或许人就是这样。
一个人的时候总会显得无所谓，一旦有人安慰，内心最深最柔软的位置就会变的不同寻常，深埋在那里的委屈也会一股脑的涌上心头。
“乖小冲，告诉妈妈，到底怎么了？难道有人欺负你了？”叶妈妈一边柔声问，一边轻轻拍打着叶冲的背，“我的小冲，不是最勇敢的男子汉吗，谁能欺负到你头上啊？”
“妈……我加入了机甲队。”
“哦，那是好事啊。”
“可是都三个多星期了，我连最基本的动作都还做不好。”
“那小冲是没有努力吗？”
“当然不是，我很努力的！”
“既然不是你的问题，练不好就不好。我的小冲这么出色，还怕找不到适合自己的事来做？还是说小冲只想学机甲？”
“也不是，妈，你不知道。如果机甲好，就可以比赛，还可能获奖。有奖金的话，说不定就能够让你做手术了。”
“你妈我都没急你着什么急！那你是怎么会去学机甲的？”
“是队长他说我有天赋……”
叶妈妈的眼睛弯出两道漂亮的月牙：“既然连队长都看中你，小冲你不能因为几个星期的失败就垂头丧气啊。”
“我才没有！”
“是是是，我的小冲最坚持了！那小冲你喜欢机甲吗？”
“喜欢！”
听到母亲的问题，叶冲不假思索的回答。
他想起了上次从疗养院回去时所见到的那一幕，“我喜欢，我想要成为最强的机师，就像……”那个11号一样……
“既然小冲你喜欢，你的队长还说你有天赋，就努力的走下去，不管是三个星期还是四个星期，不管是一年还是两年，总有一天会行的。”
“……嗯！”
“……今天真是太丢脸了。”
从疗养院出来，叶冲撇了撇嘴。
虽然是在母亲面前，不过他现在可是快成年的男子汉了！如果算上前一世的年份就更多了！居然还在母亲怀里撒娇……想到这个词，他忍不住一阵恶寒，赶紧使劲晃晃脑袋把思绪甩出去。
走了没几步，似曾相识的微妙感觉让他停下脚步，往不远处的天空看去。
下一秒，那里出现了两架机甲。
“……不会吧，又来？”
刚说完，叶冲就眼尖地认出其中那架锦灰机甲头部的编号赫然就是11。微弱的不满就像曝露在阳光下的小水洼，一下子就被蒸发了个一干二净。
大概是发现了叶冲的存在，锦灰机甲在离他有段距离的地方先有了动作，试图阻止另一架机甲往这边来。
那架机甲却看出11号的投鼠忌器，反倒加快速度冲了过来。
说时迟，那时快！
叶冲还没来得及反应，就发现自己已经被那架机甲给捏在手中。
呃……难道他成了人质？
还真是从来没遇到过这样的事，叶冲傻了吧唧地愣在那半晌，直到机甲内传出的声音将他惊醒，才回过神来。
“11号！好个11号！怪不得我的兄弟沙狼会落到你手里！”
听到这句话，叶冲就知道了这个人是谁。
自从上次遇到守护者追捕沙狼后，他回去专门在联盟的网络上查找了关于沙狼和其他通缉犯的资料。当时他就注意到，沙狼有一个大哥名叫沙虎。
现在看来，这将自己当作人质、外型比沙狼还彪悍的机甲，大约就是沙虎驾驶的。
“你不是很强吗？你不是对我穷追猛打吗？哈哈哈！现在我有这个小家伙在手里，你还能做什么？”
沙虎微微使力，反映在机甲臂上的力道却非同一般。叶冲忍不住抽了口气，觉得自己的骨头和五脏六腑都快被挤碎了。
“不要轻举妄动，11号。你再往前一步，我就捏爆这小家伙！我可是听人说，11号从来不滥杀无辜。”
叶冲看着11号竟然真的停住了动作。
从外面根本看不到机甲的内部，头部的眼睛也不是真的视觉器官。可11号朝这边转过头来，让他竟产生种对方正担心的望过来的感觉。
“别管我！”
一时冲动，叶冲喊出连自己都大吃一惊的话。
紧接着沙虎就加大了力道：“小家伙你不要命了！”
叶冲一语中的：“就算在你眼里我的命不值钱，但你的命总该值钱吧！杀了我事小，你以为你还找的到第二个人质吗！”
沙虎不怒反笑：“小家伙，看不出来你胆子还挺大！我承认你说的对！老子的命可比你值钱！我就留着你这小家伙的命又怎样！让你见识见识，我沙虎大爷怎么从11号手上正大光明的逃掉！”
11.2
“沙虎！”
11号温和的声音里带着冰雪纷飞的肃杀气息。
“我劝你不要再顽抗，我承认你有人质在手我是不会轻易对你做什么，但你莫非以为你就跑的掉？”
“跑不掉也无所谓！”沙虎满不在乎的大叫，“至少我临死前还能找到个小家伙陪我，算是够本了，哈哈哈……”
看向被沙虎攥在手里的少年，黑亮的眼睛正朝向这边，里面竟然写着信任。11号先是一怔，接着就忍不住苦笑。
真是枉费了对方的信任，他一时半会还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
就算能够击落沙虎，他也无法保证在最后一秒，沙虎不会从容不迫的杀死叶冲，那可比捏死只蚂蚁更轻松！
两架机甲和一个人，开始在半空中僵持。
坐以待毙不是叶冲的性格，总有什么方法能让他逃脱。叶冲灵机一动，悄悄将手伸进口袋，握住了那枚机甲徽章。
“喂，沙虎，你觉得你真的可以不被抓住？”
沙虎听见叶冲这么问，嗤笑道：“当然！小家伙，你也用不着担心，要换了别的人来抓我，你可能得死。不过这11号来，就未必了。咦？聪明的小家伙，我看你的体术好象很差劲啊。”
“没错。”叶冲大大方方承认，“我的体术只有4级。”
这话一出，连对面机甲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4级？”
“嗯，我没有用过基因强化液。”
“……哦。”11号明白过来。
沙虎像是在替他惋惜：“嘿，小家伙，看不出来你这么倒霉啊，体术只有4级，你连机甲都不能学。”
叶冲垂下眼，遮去眼底浮起的一抹狡黠笑意。
他要的……无非就是这个效果。
“是啊，看到你们用机甲打架，我可羡慕了。”
“哈哈哈，小家伙，就算你说想旁观，我也不会放下你。”沙虎自以为抓住了叶冲这话的目的，放声大笑。
“切，不放就不放，有什么了不起。不过……”叶冲神秘兮兮的压低声音，“我的救星貌似要来了。”
沙虎一惊：“你的救星？”
“你看那边！”
随着这一声，沙虎竟然看到身旁真的出现一架银红色的机甲。
11号也吃了一惊：“什么人！”
在没弄清是敌是友前，他不会放松警惕。
然而他眼角余光扫到的一幕让他瞳孔一缩，震惊一闪而过。
就在刚才那瞬间，被沙虎抓住的少年忽然好象变瘦了一般，抽身而出的同时燕子般灵巧的翻折，竟趁势脱离了沙虎的掌控。
他接着就向那架机甲跳去。
难道他能操纵机甲？但他的体术等级明明就低得可怜……11号无暇细想，闪电般掠到沙虎身前，为叶冲争取时间。
“该死的小家伙，竟然这么会骗人！”沙虎恼火的扔下一句，就往外跑。
“想逃跑，没这么简单！”
11号以更快的速度抬臂，粒子光束瞬间激射而出，封住了沙虎的去路。
刚想松口气，他的眼神就是一凛：“不好！”
沙虎根本就是虚晃一招，做了个要跑的假动作引开他，真实的目的却在那架叶冲刚进去的银红机甲上！
“小心！”
11号边高声提醒边转换射击角度。
*
沙虎离他越来越近。
他甚至能够看清正对自己的炮管。
汗珠大颗大颗的冒出来。
该死……
怎么没看出沙虎原来这么狡猾！
叶冲很清楚，如果被不管什么炮打到，他就惨了。
可是他根本用不好这架机甲！
死马当活马医，叶冲的手在操纵面板上疯狂的动了起来。
呼吸几乎要屏住，紧咬的牙关中冒出血腥气他也毫无所觉，汗水刺得眼睛火辣辣疼也顾不上擦一擦……
要活下去！
眼看着沙虎即将打到银红机甲的刹那，11号知道自己的救援到底晚了那么一丁点。他简直不忍心继续往下看，然而下一秒所见到的景象就让他轻咦一声。
不由自主的赞叹：“漂亮！”
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银红机甲竟做出一个再漂亮不过的规避动作，成功移到沙虎身后，又给了沙虎重重一击！
“好他妈险啊……”
感受不到11号的惊喜，叶冲全身湿得像才从水里捞起来，对自己逃出生天都还有些不敢相信：“我貌似……终于雄起了？”
他甚至都说不清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记得当时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就是他要活下去！
然后……
他找到了在虚拟空间里操作机甲的感觉，全部动作奇迹般的流畅起来。
于是成功逃生。
同时另一个念头愈加强烈，那就是绝不能便宜沙虎！
真正攻击到的时候，叶冲忍不住大吃一惊。他刚才好象……打中了体术15级大师，机甲S级大师沙虎？
到这个时候，叶冲也有所领悟，该怎样操作好这架机甲。
机甲内的设置有些奇怪，必须将同一个键用足够的频率按下，才能发出与期望一致的指令，不然就会乱七八糟。
他隐隐还感觉到，自己刚才是突破了一次手速的极限。
同时击中沙虎的还有11号的激光炮。
焦味随着青烟一起升腾起来，机甲内传出沙虎气急败坏的大叫：“该死的11号，该死的小家伙！我沙虎竟然栽在了这里！”
“我劝你……”
“闭嘴！”
还在空中的两架机甲相视而笑。
“你很不错，是哪所学府的？”
“天翔。”回答完，叶冲说，“我见过你。”
11号若有所思：“上次在这里也是你？”
“你还记得啊。”
有种说不出的高兴溢满胸膛。
11号含笑道：“看来我们很有缘。”
“是啊……啊啊……”叶冲突然想起什么般叫了一声。
“怎么了？”
“列车没有了……”
“我送你回去吧。”知道对普通学员而言机甲能量十分昂贵，不会用在赶路上，11号提出建议。
“没关系吗？”叶冲收起机甲，仰起头看看11号，再看看沙虎。
“……我有两只手。”
“啊，我忘了。”
被轻轻放在11号机甲的手中，另一只手上拎着像块破布似的沙虎。高速行进让初秋的风格外强劲，刮在脸上跟刀子割似的。
叶冲却睁大了眼，看着黑暗不断被破开，莫名的只觉得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