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Divel实在控制不了自己去看他。
这种难以抗拒的念头一天比一天更甚，就如同李乐优改变，一天比一天突出。
他实在无法想象，等李乐优回到香港的时候，究竟会是怎样。
其实，二十岁的年纪，根本已经不是少年了。
可是罗伯特竟然以为李乐优只有十二三岁……
看罗伯特双眸神彩熠熠，视线却一直没有离开过李乐优的脸庞。
忽然，只见罗伯特伸出手，手指轻触李乐优的脸颊。
“看起来真的隐下去很多了，相信再坚持几个月，就能彻底的恢复了——”
李乐优似乎并没有回答，而他也看不清李乐优的表情。
或许，李乐优还未听懂罗伯特说的是什么意思。
可是罗伯特却象是发现新大陆一般，原本的兴奋转为惊异，迟疑道：“……有没有人说过你的眼睛很漂亮，就象……就象……”
罗伯特的食指和拇指捏在一起，在空气中划过，似乎在寻找天地间最优美的措辞。
Divel望着这一切，下意识的蹙紧了眉头，猛然将头转开。
却见前方的太阳已经躲进了云层之中，红彤彤的朝霞一片。
很显然，又要下雨了。
这该死的英国鬼天气！
不禁连忙叫道：“我们快回去罢，等下又要下雨了。”
罗伯特和李乐优也立时抬头望天。
“也许没等我们回去，半道上便下起来了。”
罗伯特做了一个鬼脸，显然他也很了解这里的天气。
冬雨总是出奇不意，而且没完没了。
“不如，我们在城堡里躲一躲，等雨过后再回去？！”
李乐优期待的望着罗伯特和Divel，他很清楚，一回到那宅子，老约瑟夫肯定已经在等他了。
看得出来，老约瑟夫的眼神很期待，也很享受折磨他的每一分每一秒。
罗伯特二话不说拉着李乐优的手便快速的往旁侧的古堡入口跑去，那速度仿佛大雨已经倾盆袭来似的。
光线有些暗下来，Divel的神色也阴郁着。
总觉得有无尽的迷雾横亘在视线的前方，让他看不到远处的尽头，只能狼狈的注视着眼前的人。
偏偏眼前的人，感觉那么近，却又飘忽不定，转瞬间，似乎已经不见了踪影。
一咬牙，也快步朝古堡内跑去。
心有只有一个念头，他要看紧李乐优，牢牢的看紧，因为那是温先生千叮万嘱的事。
没错，只要李乐优有什么出格的举动，他就立刻致电给温先生。
“以前贵族们应该在这里举办各种舞会……你会跳舞么？”
罗伯特走在空旷的殿堂，四下环顾着。
这里完全废弃，阴暗却很干净。
“什么？”
“跳舞……”
李乐优依旧皱着眉头，听不懂。
毕竟他现在学的英语都是日常生活用语，日常用不着的，他完全是两眼一抹黑。
罗伯特抓着他的手，用力一拉。
被这样的力气促不及防的拉扯，在惊愕之中，李乐优整个身体不由自主的贴近了罗伯特的。
紧接着腰间被大掌托着，另一只手被紧紧的握住，这个架势，就算白痴也知道对方想要干什么了。
李乐优失笑，忙用力挣脱，“不……我不会……对不起，真的不会。”
罗伯特还是执意的握着李乐优的手不放，“我可以教你，我带你，一学就会的。”
“不，对不起，我真的不想。”
李乐优看到罗伯特疑惑的目光，尴尬的笑了一下，将脸别开，双手轻轻挣脱了开来。
重点并不在跳舞，而是他不喜欢如此近距离的与某个人面对面。
因为太近，令他感觉自己象是被看穿了一般。
气氛有些凝窒，这样的天气大概真的令人不舒服。
罗伯特突然一拍手，笑容不败的扭动了腰身，感觉象在跳拉丁舞。
李乐优看他穿着运动服，全身扭动，怪里怪气的，忍不住大笑了起来。
罗伯特朝他做手势，示意一起加入。
李乐优忙摆手，罗伯特又朝Divel招手，后者同样也拒绝了。
罗伯特显然有些失望，但还是跳的很起劲，显然他的活力令这古旧的城堡也生动了起来。
李乐优一边看着一边微笑的后退几步，令彼此之间保持安全的距离。
看到罗伯特跳着舞，仿佛在向他展示什么。
他立刻将脸转向那穹门拱顶，嘴角的唇线抿紧了。
外面的天气似乎依旧阴郁着，却没有下雨。
他喃喃道：“也许约瑟夫先生等我等到要发飙了……”
不等身后两人回应，也不理身后那两人惊异的目光，他率先走出了古堡，继而奔跑了起来。
还是不行……无法面对每一个人。
仅仅相处了三个月，他就萌生了想与每个人亲近的念头，甚至包括那个大理石雕像一般的老约瑟夫先生。
可是他过不了自己那一关，不得不要跟每一个人保持距离。
他极力抗拒着别人的示好，也压抑着自己的情感。
所有的人都盯着他，这许多视线交集的那一点，炽热犀利的如同一把亟欲剥去他尊严的刀。
风雨终于轻轻的飘起，刮在脸上，似乎要将一切都洗净。
在这个象是与世隔绝的地方，仿佛一切都可以遗忘，一切都可以被原谅，一切都能被救赎。
然而他有他的底线，有些事纵然时光的流逝，也绝对无法忘记，就如同他是一个男人的事实。
甚至在岁月的砥砺当中，愈发的清晰起来。
他们要剥掉一个简陋的面具，那么他会立刻戴上另一个闪亮耀眼的钻石面具。
而这个面具，也正是温维士想让他戴上的。
用世上最璨灿最美好的事物将那些世人无法接受的丑陋统统掩饰起来。
将黑暗与血色凝练的灵魂深深的掩埋，重新活在这个世界上。
崭新的、完美的、神秘的、虚假的……
为了母亲和姐姐，就算一辈子戴着这个面具过活，也无所谓。
紧接着罗伯特和Divel也回来了，不过罗伯特看起来似乎有几分失落。
“真不明白你们中国人……”他说，语气很不以为然。
李乐优茫然而笑，似懂非懂。
看罗伯特的模样，似乎没有什么烦恼，甚至附近的乡村，村子里的老老少少都很开心热情，倒与传说中英国人的形象不符。
“我知道，你还放不下诸如出生、你的姐姐……这一些事，但你要明白，最重要的是结果，最终你并没有被抛弃，请记住这一点。如果你把这些不开心的事都记在心底，这些会慢慢的影响你的情绪精神，甚至改变你的性格脾气，然后你的身体健康也会受到影响，太多心事忧虑的人，会让你整个人变得很阴郁——”
罗伯特一向多话，但是象今天说的这么一本正经、神情严肃的却从未有过。
李乐优专注的听着，遗憾的是，只听懂几个单词。
然而，他听到了‘姐姐’，心中不免有些奇怪。
罗伯特是在讲他的姐姐，还是罗伯特自己的姐姐？
罗伯特从未对他说起任何关于他自己的事情，当然也许有提到，只是他听不懂，所以不知道。
为什么会有如此凝重的脸色？
‘姐姐’——看起来那么的温婉贤良，在他最危急的时候出现了，并且拯救了他和他的母亲。
李乐优觉得心头一片的混乱，他觉得自己应该好好想一想，将之前发生的一切理理顺。
然而，老约瑟夫和Divel早已做好了准备，目的地，依旧在餐桌。
光是吃饭用餐的礼节，教了三个月还只是略微了解而已，这还仅仅是西餐，可见餐饮上细节有多么繁琐了。
说起来，他又要怀念起以前吃的放满辣椒油的刀削面了。
吃的那么自在，通身大汗，丝毫不用顾忌形象。
因为大家都如此，最后拿纸巾抹抹嘴，筷子往桌上一扔，那叫一个痛快爽快。
再看眼前，这么大一盘子，里面就搁着几块小小的精致到以为要放大镜才能看得见的玩意儿，还要用刀一点一点的切下来。
啧啧，穿着西装打着领带，如此做作的吃着这些莫名其妙的东西，感觉就象大汉坐下来绣花边，又象血性男儿已经被彻底的太监了。
Divel坐在一旁，用英语重复的讲着每一道菜的名字，然后再用粤语解释其中的意思。
此时罗伯特却走进来，郑重的宣布：“我很遗憾，圣诞节要跟大家分开几天了，如果大家愿意的话，可以跟我回家去过圣诞节，乐U，一起来罢？”
“啊？”在说什么啊？
这时，老约瑟夫也开口了，“谢谢你的盛情，我女儿女婿可能会在明天或是后天开车来接我——”
罗伯特怪叫一声：“啊，你还有女儿？！”
言下之意，分明是这世上竟然有哪个女人愿意跟约瑟夫这种怪物生活一起，并且还生下孩子，真是太不幸了。
这些话说的非常快，李乐优根本听不懂，只能转头无助的看着Divel。
“约瑟夫先生和罗伯特先生他们已经要准备回家过圣诞节了。”
李乐优讶然，心里却是一阵狂喜。
解脱了，终于解脱了，就算是短短的几天，他也感激涕淋。
“罗伯特先生邀请你一起回家过圣诞。”Divel很尽责。
李乐优连忙微笑的表示不愿意打扰罗伯特全家团聚。
开玩笑，他已经受够了所谓的健康营养膳食，TM的受够了！！！
“温先生说，圣诞节前后，他可能会到这里来。”Divel突然又加了一句。
李乐优手抖了一下，餐刀在骨瓷餐盘上重重的划了一下，发出刺耳的声音。
老约瑟夫神色不变，只是目光已经开始盯着他，一刀刀的凌迟着。
李乐优立刻感应到了，原本前倾的身形条件反射般坐的端端正正。
只是他心里却在想，圣诞节温维士要来？
脑海里立刻浮现出温维士那高高在上的神情，犹如一个国王正站在世界舞台的中心，当目光看向他的时候，就象在看天底下最卑微的尘埃。
他已经不记得温维士那高傲的面容了，只觉面目模糊。
然而却十分清晰的记得，睁开的第一眼见到温维士时，那传递过来的那温和与儒雅。
大概那时的他，被击昏后，醒来之时昏昏沉沉的，所以无法看清一些更为深沉的东西罢。
“如果姐夫来的话，那我姐姐呢？她会来么？她现在应该怀孕七个月左右了罢？”
圣诞节对他来说，可有可无。
但是对于西方国家来说，那是很重要的节日。
对于已经加入了英国国籍的并且信奉基督教的姐姐、姐夫来说，应该也是比较重要的节日罢。
Divel阖睫，有些烦躁的说：“温先生只说他一个人来——”
“……”
李乐优立刻转头望向罗伯特，他开始考虑，要不要跟罗伯特一起回家过圣诞？！
罗伯特和老约瑟夫都走了，前来帮厨的大婶，那几天肯定也不会来。
那这房子里，就剩下，他、Divel外加一个温维士……
“孝哥，圣诞节你应该不会回香港罢？”
“……不会。”被李乐优那样期待的眼神注视着，Divel觉得自己的心被蛊惑着，很难说出其他答案来的。
李乐优这才松了一口气。
万一大家全走了，就温维士和他两个人，那就夸张了。
温维士过来的话，肯定对他会是诸多挑剔。
而且，从香港到英国坐十几个小时的飞机，温维士肯定不会只呆上一二天，不过也很难说。
听说这些有钱人整天飞这飞那，到处度假玩乐。
也许姓温的趁着姐姐大肚子的时候，到处乱搞，甚至会以来看他为名义，然后去泡英国妞？
李乐优浮想连翩，甚至想象着温维士放纵失态的模样。
眉头夹的紧紧的，又听得一声刺耳的刀盘磨擦声，挑战的所有人的神经。
李乐优慌忙抬头看向老约瑟夫先生，果然看到对方那几近铁青的严肃面容，强扯出一抹笑容，结结巴巴道：“对、对……不起……”
夜色终于降临了，日不落帝国的夜感觉并不深沉。
李乐优在老约瑟夫的注视下，身形款款的回到房间。
一关上房间，双肩下垮，二三步冲到床铺前，整个人都趴在床上。
闭上眼，依旧觉得自己的心跳有点快。
也许在这宁静的世外桃源，缺乏异性的滋润，所以竟然开始觉得生活很是无聊。
就算那个每天来收拾打扫的英国中年大婶也算是异性，但那水桶般的粗腰，在他的心里早以将其驱逐出异性的领地了。
而现在，他竟然觉得对圣诞节也开始期待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