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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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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是被那女人的哭诉弄得如梦初醒,一个上了些年纪的人哽咽了说道:“莫哭莫哭,能活着从死人堆里捡条命出来,是老天爷保佑,咱们可要惜福。”
“南京都被小鬼子抢走了,我们哪天才能回家呀?”
“我们家住在城郊,要不是跑得快,这会也就在万人坑里了……”
“那些个东洋人拿我们不当人啊!”
“他们拿着枪,就是开枪,不停的开枪,要杀死我们,杀死我们,杀死我们!”
侥幸从南京城里逃出来的市民,纷纷哭诉起南京城里的屠城惨案。
军队是怎么奋起抵抗,却最终兵败如山倒,守城司令跑了,长官们跑了,丢下城里的人自顾自的先逃走。
进城的日军对平民和放下武器的军人,疯狂地进行了血腥屠杀。
或者用轻重机枪对了俘虏扫射,或者是直接用刺刀捅死,日本兵在尸山上到处都点起了火,只要看见哪里一动,便赶上去给他一刺刀,将其刺死。大火烧的黑烟滚滚,遮天蔽日,南京城里到处都是尸体的焦臭。
没有吃,没有喝,只有兽性和暴行,鬼子拿着粗大的木棍和刺刀在巡逻。大声说话的,好强反抗的,不时用木棍狠命地揍,或者用刺刀使劲地捅。
女人的尖叫和呼喊声日夜不断,每天都有被奸死的妇女扔进深深的壕沟。
安全区同样不能幸免,日本人殴打据理力争的外国神父,抢走外侨的财物,然后进入安全区,对可怜的难民实施的侮辱、掠夺、强奸和屠杀。
把无辜的中国人推倒,猛打,打到半死状态时,又把他们推到壕沟,从头上点火,把他们折磨死。为了消遣解闷,士兵们到处放火,看着火势从东面蔓延到西面,居民们争先恐后地仓皇逃出来,日本兵则冲上去,见一个杀一个,只在十几分钟内就再也看不到会动的人影,到处散落死尸。
市街被烧毁成瓦砾堆,村庄烧毁得只剩下焦黑柱子。
六朝古都变成了火海、血海和苦海。
坐在难民所所长脚边的一个小伙子,痛哭流涕的哭诉,“那些拿刺刀的矮个子日本兵,在街上扫荡,像追杀兔子一样追杀着我们中国人。我娘,我爹,还有我妹妹,跑不动被抓住了,我死命地跑,不停地跑,跑,跑,只知道跑,一个人逃出来,跟狗一样逃出来,跑啊,不跑不得了,不跑就要被烧死了!”
角落里缩着的是一个伤兵,灰军服贴在身上,拿着帽子掩住脸,浑身抖着,似乎有微弱哭声,极其压抑,极其无助的传来。
人们捶胸痛苦,声泪俱下,一句一句的哭诉鬼子奸淫掳掠的恶行,还有他们逃命出来的心酸痛苦和颠沛流离。大哭的,捶地的,默默流泪的,咆哮痛哭的,自伤自哀,有苦有泪,阴冷的悲风不停歇的吹到人群里。
“杀人不眨眼啊,被烧着的人哭着惨叫,鬼子们还哈哈笑个不停,那些鬼子真不是人!禽兽不如!”蓝色棉布旗袍的女人一抹眼泪,指了呆坐不语的沈思杰,“就像这位先生,听说在国外还大有名气呢。日本人叫他给拍照,他不肯,叫他写文章,他也不肯,就被生生把双手给剁掉了!”
“畜生!”旁边的一个老者斥骂着,向地上吐口吐沫,“想我堂堂中国,泱泱大邦,他小日本不过是一个弹丸小国,唐朝时不过是中国的奴才,如何能奴才打主子!”
沈思杰蓬头垢面,身上是破烂的西服,肮脏到简直看不出颜色,领带不知道哪里去了,挺括的衬衣领子也早已经揉成一团,更不知道沾了什么褐色的液体。他双手揣在兜里,身体冻得瑟瑟发抖,嘴唇青紫青紫,干的几乎开裂。
方振皓僵立在他面前,心里正在迟疑,却听周围才低下去的哭声,又响起来。悲声一起一伏,此刻听来更是倍觉凄凉。
听到那句“就被生生把双手给剁掉了”,他心里一惊,有些不敢置信的看过去。
顾不得多想,方振皓蹲下去,一把拉开他的胳膊,撞入眼睛的,是两节血肉模糊的肉团子。摆弄相机和钢笔的手没了,只剩了两段无手断臂,乌七八糟的血污,能看到齐刷刷的刀口,还隐隐泛了臭味。
沈思杰却是无动于衷,反而仰头看了他,表情很扭曲的笑了一笑。
小毛挡在沈思杰面前,推搡着方振皓,“不许欺负人,不许欺负人!”
周围人又七嘴八舌说:“沈先生有骨气!”
“那是,那是!沈先生还有气节,不帮鬼子照相,不给鬼子写文章,才残废了,比那些个当兵的都强!”
“当兵的,把老百姓丢下自己就先跑了!呸!”
方振皓一时有点尴尬,放开那截血肉模糊的肉团子,沈思杰重新揣回兜里,把那孩子哄到一边去,对了周围人低声说:“各位误会了,我与这位先生是旧相识。”
那群难民才不说话了,回到自己的地方去。
两个人对视,两条颀长的腿立在眼前,沈思杰顺了笔直裤线向上望,看到那张他曾经见过的面容又出现在眼前。
方振皓蹲下来,上上下下一番看,打量他那头油腻杂乱的头发,还有乌黑肮脏的脸,低声问:“真……是你?”
沈思杰垂下头一笑,“落魄了,没想到吧,要奚落趁早,过时不候。”
方振皓把小毛牵过来,对了沈思杰说:“小毛说你吃的东西总是被别人抢走,好了,把馒头吃了填肚子。”
沈思杰有点怔住的模样,随后笑笑却没动,嘴里却说:“上次见了你还拿枪指着我,现在给馒头,看起来,还是没了手的好,可怜归可怜,你也能给个温柔脸儿。”
一瞬间方振皓有点恼火,却忍住了没说话。就算怎么讨厌这个家伙,但现在,却不由得为他觉得心酸,好端端的人,没了双手,接下来的日子要怎么过,自然是不言而喻。再说了,不能拿笔和相机,再怎么有才华,也算陨落了。
小毛挤上来,把馒头递到沈思杰嘴边,沈思杰探过头,一口一口使劲啃,明显是饿极了的模样。
方振皓蹲着看他啃馒头,心情很复杂。没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天,舞会上那风光的记者,在上海滩笔杆子出名的记者,会丢了双手落魄成乞丐;更没想到,他会在千里迢迢之外的武汉,在这个难民收容所里,又遇见了他。
等了他吃完馒头,方振皓忽然说:“你跟我来。”
沈思杰摇摇晃晃站起来,跟了他走到医务室里坐下。方振皓找出药水纱布,护士刚想把袖管揭开,就立即惊叫了一声后退几步,脸上是难以置信,还夹杂着一点点恐惧被惊吓的表情。沈思杰低了头,忙把两只空空的腕子往袖管里缩藏。
方振皓叹气,什么也没说,只是让护士出去。
他坐在了对面,说道:“伸出来,我给你处理包扎一下。”
沈思杰低了头,刚在人群里初见的那一点平日的狂妄不知道去了哪里,这会单独面对,在那双眼睛的注视下,反倒生出一股不自在的感觉。
他听到对面人语声很平静,再一次说:“伸出来,我给你处理包扎一下。”
方振皓看他缩着不动,“你不用担心会吓到我,都见惯了的。”
沈思杰吸吸鼻子,才伸出去。
右手是很齐的刀口,还能看得见森森白骨,明显是用锋利的军刀或者其他什么刀用很快的速度砍下去,左手是手指被剁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手掌,但是看起来好像受伤之后被草草包扎过……方振皓边清洗血污边这么想,疑惑归疑惑,却也没多问,只是清理掉腐肉,给创口敷上药粉,然后用绷带一层层裹了,最后扎好。
沈思杰明明痛得咧嘴,却仍嘴硬。
清理完了包扎好,方振皓站起来在水池边洗掉手上的脏东西,甩甩水珠用毛巾擦干,对了沈思杰说:“每隔两天,在这个时间来这个地方找我换药。三四次伤口就能全部愈合了。”
沈思杰点头,却也不说话。
方振皓回身看他一眼,又说:“你现在得学着照顾自己,我知道,没有手要把自己打理好是比较困难的。我现在事情不是很忙,要是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帮你。”
闻言沈思杰一愣,抬眼直直盯着他,好像没有反应过来这话的意思。
方振皓一挑眉,“不愿意就算了。”
沈思杰没说愿不愿意,扭头看一眼房间门,听到外面呼来喝去,走廊上人来人往的声音,问他说:“你……在这里做什么?”
“如你所见,管你们吃喝啊。”方振皓拿起杯子喝了口热水暖身体,“武汉一下子涌进来这么多难民,我们红十字会和武汉武汉慈善救济组不能不管,这都是活生生的人命,大家都是中国人,哪有见死不救的。”
“见死不救……”沈思杰喃喃自语,似一声苦笑,抬眼望向他,语声无奈而轻狂,“你怎么不去重庆?那里不是战时陪都吗?现在有点钱有点权的人不都是去哪里了吗?你的那位……那位也是位高权重……”他说着眼神闪了闪,故意拿话刺人,满足着自己私心里的快意,“我说,好歹也是疼过你的,他就光自己逃命顾不得带上你了?”
方振皓的目光一瞬间变得冷淡,抬眸看过来,逼得沈思杰一时忘了该说什么。他指了指自己制服前的红十字徽记,“沈先生,国际红十字会是中立组织,为日内瓦公约缔约国提供人道主义援助,我认为我现在是以一个医生和红十字会工作人员的身份来跟你交谈的,请你把态度放尊重一点。”
沈思杰看了那红十字一眼,又低头看看自己被包裹好的伤处,心知寄人篱下,哼了一声,悻悻垂下目光。
方振皓又倒了一杯热水,推到他的跟前,岔开话题问:“有住处,有吃的吗?”
沈思杰不说话只点头,看了杯口那袅袅腾升的热气,凑上去牙齿咬住被沿,笨拙的用手腕把杯子小心翼翼倾斜一点,想要喝水暖暖身体。方振皓看他这个可怜样子,心里的火气顿时就消失了,有些不忍,抬眼望向窗外。
想问问他的手到底怎么了,却觉得戳人家伤口实在不好,看沈思杰被烫的直咧嘴,却还竭力要喝水,更不好打断。两个人有点尴尬的对坐着,直到房门被敲响。
“方先生,有人找你。”
方振皓应了声,出门去顺手反手关上。
门外站了一个灰色长衫围了围巾的男子,脸被江风吹得通红,见了他简单的寒暄几句,方振皓听他报了姓名,立刻将他带去另一间办公室。
男子是一家矿场的老板,暗里地却是武汉中共地下党员,他简单的对方振皓说明来意。因为现在武汉三镇滞留了太多的难民,而这里又接近皖南的新四军,组织上经过商讨,决定由武汉的地下党组织来做工作,在这些的难民里挑选一批有进步思想的青少年,以赴内地开矿为名秘密参加新四军,要方振皓加以协助。
方振皓一口应承下来,又花了四十来分钟,与他商议好大部分的事项。
男子走后,他回到原先的地方,却发现沈思杰手腕搂着杯子,愣愣坐在那里,盯着墙壁出神。
“沈先生?”他试探叫出声。
沈思杰一惊回神,杯子一滑,咣当掉在地下砸了个粉碎。
面对一地碎瓷片,沈思杰赶忙蹲下去,晃晃那光秃秃的手腕,身体一下子僵住了,蹲在地上的身影,显得无助狼狈。
方振皓见状叹气,缓缓蹲下去,将地上碎片拾起,一片片放入掌心,“你回去吧,记得按时来找我。”
沈思杰不说话,默默背对了他,两只空空的腕子往袖管里缩藏进去,这才出门。
方振皓抬起头看那背影,落寞背影格外单薄,与上海的风度翩翩相比,真是彻彻底底换了一个人。
随后的几天,沈思杰都按时来找他换药。两个人也都没什么好说的,只有窸窸窣窣的声音和药粉的味道,沈思杰无聊之下转头四处看来看去,目光不经意落在一张摊开的报纸上,脸色霎时就变了。
“已经全部愈合了,恢复的还可以,不过以后……”方振皓把旧的绷带随手抛在桌上,瞥了他一眼,却看到沈思杰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沈思杰盯着报纸上的照片,刹那间脸上褪尽了血色。
“就是他……”他喃喃似自言自语,失去血色的脸已惨白的怕人,蓦地,他转头看向方振皓,嘴唇抖抖索索,“混蛋……混蛋……就是他,就是他!”
心生疑惑,方振皓也看向报纸。报纸是一张外文报纸,早上同事刚刚买来的,配以大幅图片,图上是两个日本军官,肩并肩,两人手上都柱着一把齐腰高的带鞘的军刀。军服、黑皮靴、一字胡,脸上都流露出同样的骄狂和杀气。
旁边配以标题,“斩杀百人竞赛”。
这是一个美国神父传递出来的消息,日军片桐部队的向井敏明及野田岩两少尉进入南京城在紫金山下作“斩杀百人竞赛”,以105对106的记录。两个少尉在12月14日下午会面时这样说——
野田:“喂,我是105人,你呢?”
向井:“我是106人!
两人哈哈大笑。
因不知哪一个在什么时候先杀满100人,所以两人决定要重新开始,改为杀150个人的目标。
而另一个法国传教士写到,“日军占领南京后,就有组织地进行屠杀。南京市内到处是中国人的尸体。日本兵把抓到的中国人用机枪、步枪打死,用刺刀刺死。强奸到处都有发生,许多妇女和孩子遭到杀害。如果妇女拒绝或反抗,就被捅死。我拍了照片,从这些资料上可以看到妇女被砍头和刺得体无完肤的情形。如果妇女的丈夫想救自己的妻子,她的丈夫也会被杀死……”
“12月12日至21日,即日军攻陷南京城的两周内,是大屠杀的高峰。南京城里城外,星罗棋布,大小不一的湖泊池塘,几乎没有一个其中不见尸骸的。有的是全部都堆满了,有的则沉尸浮出,遍布水面。此时正是南京冰天雪地,这些尸体互相枕籍着,男女老幼混杂在一起,一幅幅惨绝人寰的杀人场景,把南京城变成了一个活生生的人间地狱。”
方振皓扭过头去,他不想看那些文章,他觉得自己无法忍受。已经够了,真的够了,光是过去半个月里记录下来的难民控诉,就足以让人毛骨悚然。
沈思杰赤红了眼,“我明明……明明……逃了出来的……”
“你知道真正屈辱是什么吗,不是饥饿,也不是冷……是,是……”他突然说不下去,毫无血色的嘴唇一直颤抖,眼睛像是已经碎裂掉的镜子。
“沈先生?”方振皓拍了拍他,沈思杰似被火炭烫到,从他手中想要激烈挣脱。方振皓重重按住他肩膀,强迫他坐在椅子上,沈思杰急促的呼吸着,猛然间,眼里涌上泪光。
“真正的屈辱,是……是……”
日本人耀武扬威进了南京城,大肆屠杀的同时,再度拉起了中日亲善的横幅。
上海那批亲日的报界人员被召唤到南京,替那用刀枪强撑起的繁华景象涂脂抹粉,做了日本人的走狗。
沈思杰以那出众的文笔和摄影师的名头,被推荐了给日本人。
“他们告诉我,不过是写写文章拍拍照,开始的确也是,那些日本人又是这样亲善那样可亲善,一团和气的模样,后来……后来……”
“有一天我进了划归出来的安全区,却看到士兵们闯进安全区的金陵女子文理学院,抢走了很多个女人,把女人们扔到一个联队指挥部所在的礼堂……礼堂里,惨叫声、哭喊声撕心裂肺……妇女们哀求着,哭泣着,跪在地上,求那些日本士兵放过她们,放她们回女子学院去,可是,可是……她们的求饶,换来的只是凌辱……”
日本士兵尖锐的狞笑、女人们一丝不挂的身体、嘴唇里求救的呼喊、哭天抢地的痛哭斥骂、灭绝人性的奸淫、还有丧尽天良的暴行……明晃晃的刀尖对准女性柔美姣好的身躯,用力的扎下去,鲜血,就那样喷溅出来。
“我的良心没有让狗吃了,我……我看不下去,照不下去……我,我还是中国人……”
沈思杰猛地顿住,浑身剧烈的颤抖着。
一路尾随,看得他简直目瞪口呆,却马上就被发现了。重重的一脚踹过来,他被穿了军靴的军人踢到礼堂的角落里,眼冒金星,爬都爬不起来。那个踹了以他一脚的日军上尉拎着领子把他拽起来,拽到跟前,又狠狠给了他几个耳光,下一刻却笑着要他照相。旁边的桌上,一个短腿的日军大佐压在一个女学生身上,一下一下,起伏自己的身体。沈思杰听到女学生在无助的哀号,而日本兵发出属于野兽的嘶吼。
少佐叽里呱啦说了一番,旁边的汉奸翻译对了他大声说:“皇军说了,要你照下这位军人大展雄风的英姿。大和民族是世界上最优秀的民族,而你们支那是世界最劣质的民族,我们辛苦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帮助你们落后的种族进步。支那的男人不能叫做男人,他们全都是一群懦夫。现在大日本帝国的优秀军人做的,是在帮你们支那改善人种,支那的女人要感激我们。你作为一个摄影师,要用你的相机记下这些光辉时刻。你的,明白?”
汉奸翻译对了那少佐谄媚一笑,又大声说:“皇军说了,照的好了,大大的有赏!”
“其实刺刀都已经架在脖子上了,我就想,不过是按个快门,一下子就过去了,有什么嘛,大不了照完这张我就走。可是,可是,我……”沈思杰闭上眼,不停地抖,“那个女学生看我的眼神,我一辈子都忘不了……她在哭,她在向我求救,求我救救她……求我救她出那个地狱……”
两个日本列兵一拥而上,对了拒绝的沈思杰一阵拳打脚踢。沈思杰被打的鼻血横流,满脸血污,少佐又把他拎起来,抓着领带强迫他抬头,翻译说:“皇军说了,给你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做得好,皇军既往不咎!”
一个浑身赤裸的漂亮女人破布一样被扔到了桌上,泪痕满面,头发散乱,下体流着血,胸部几乎被抓烂了,目光绝望盯住了相机。
“照得让皇军满意,就饶你不死。”
沈思杰抹掉鼻血,却再一次坚决的摇头。
少佐命令两个列兵把他的手按放在桌案上,刷的抽出自己的武士刀,狞笑着说了一句话。
“皇军说,他本人是很敬重艺术的,但是,艺术不为大日本帝国服务,就一点价值也没有。”
沈思杰反倒镇定了,目光鄙夷看过去,冷冷笑:“艺术是文明人的东西,野兽不配谈艺术。”
翻译的日语刚说完,沈思杰眼前就寒光一闪,武士刀劈了下去。
一根手指,两根手指,三根手指……日军少佐像是觉得很好玩似地,很缓慢切下他左手的手指头,饶有兴味的打量着他扭曲的脸。
汉奸翻译又说:“这下呢,沈先生还是会用右手写文章的吧?”
沈思杰痛的浑身筛糠一般发抖,脸上血色褪尽,他看着桌上鲜血蔓延开一摊,手指咕噜咕噜滚下桌子,伏在桌下的狼狗一下子窜过去咬在嘴里。他疼的倒抽冷气,张了张口,嗓子里的声音仿佛不是自己的。
“是呀,禽兽不如的种族,还是要被记录下来,受人唾骂,遗臭万年。”
日军少佐脸色狰狞,再不说话,把他的右手按在桌上,一刀下去,血花飞溅。
整个右手被齐根剁下。
凄厉的惨叫一声,他疼得昏死过去。
一盆水泼到他脸上,又有人重重踢了他一脚。
朦胧里,他听到有人用熟练地中文说:“不识好歹的支那人,让医生来给他治病。他得要活着,没有手后悔的活着,让他知道他付出的代价,好好反省自己对大日本帝国军人的无礼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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