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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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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的爆炸声响起,好像地动山摇一般,尖利的似乎要刺破人的耳膜。震耳欲聋的爆炸声里,似乎整个大地都被撼动,地面在不停地颤抖,爆炸带来的灼热扑面而来,烫的人难受,而源源不断的刺鼻硝烟味道,几乎令人窒息。
铺天盖地的扬尘中,只听得到咳嗽的声音。
轰,又是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几乎就是在耳边炸响,这枚炸弹显然落在离这里很近的地方。发疯一样咆哮冲来的气浪,几乎把桌子被掀翻了起来,簌簌而下的碎土像是要掩埋这里一般。
有什么哐当砸了下来,“咚”的一声,几乎砸在手边,方振皓脸朝下看不清任何东西,下意识将手一缩,下一刻,身后的手臂环住他肩膀,随后几乎是严密的将他整个人护在身下,遮挡着气浪和飞溅而来的碎片。
方振皓费力抬眼,只觉四周漆黑一片,胸腔里闷侧侧的。气喘不过来,喉咙也哽着,他试了很久,发现自己的心跳的急促,几乎将就要跃出胸膛,而喉间似乎哽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耳边有些蒙蒙的,只能听到背上那人规律的呼吸。
空袭来得格外凶狠,日本人的战机久久盘旋不去,疯狂的扫射投弹,远远近近的爆炸声不间断地传来,地面仍旧在不住颤抖,仿佛没有尽头。被压着卧倒,全身都被覆在他身下,什么都看不到,只能低头躲避……眼前的光亮渐渐消退,灰蒙蒙的暗影笼罩下来,耳畔那熟悉的呼吸声却更清晰,还有喷在耳后的热气……
不知过了多久,方振皓神智一点点清楚起来,胸口窒闷随着一声咳嗽呛出,他睁开眼,脑中蓦然闪过那一刻惊天动地的爆炸,想起……
“衍之……”
“衍之……”
“衍之!”
连叫了几声却听不到回应,方振皓一下子害怕起来,顾不得灼热的气浪与周围的烟尘,伸手朝身侧胡乱探去。冷汗涔涔透衣,遍体生寒,他下意识挣扎,耳边却听得一个声音,“别动!”
他缓缓转过脸,望了近在咫尺的人,浮动的烟尘里,却似乎看不清他的脸。
恍惚是衍之的样子,忽远忽近浮动。
“叫你别动!”
他的手却被一双手用力握住。
邵瑞泽费力的将他压住,不许他乱动,发狠地收紧胳膊,将方振皓圈在臂弯不能动弹,咬着牙附在他耳边,一字一字说:“不想让我们俩个都死了,你就给我安静!”
说完了,邵瑞泽顿了一下。
朦朦胧胧的视线里,他看到南光抓了他的手,直捏得指节泛白,手背肌肤下现出青色血脉。而自己就这么环住他,觉出他身体紧紧绷住,肩头在微弱颤抖,双手更是冰冷。靠的那么近,又听见他喉间微微有声,似有什么话说。
“南光。”
附在耳边,他唤他名字,将他紧紧抱在怀中,语声变得温柔。
“不要怕,我在这里。”
也只是片刻,他肩头的颤抖渐渐平息,纷乱气息渐渐变缓。
“衍之……”
“我在。”
方振皓咳嗽了一声,喉咙里火辣辣作痛,却感觉到气息沉沉拂在他耳畔,从他身上传来的温暖气息将他淡淡包裹着,无比安心烫贴。
陡然间脚下剧烈震动,比任何一波爆炸都来得强烈,整个屋子似乎随时都会垮下来。
碎屑随了气浪打在身上,隐隐作疼。
邵瑞泽将方振皓的手紧紧攥了,更加俯下身,用肩膀脊背挡过那些碎片。
烟尘上下起伏,狭窄的一角空间里,充满了瓦砾碎屑和炮弹燃烧的呛鼻味道,外面尖利的呼啸和震耳欲聋的爆炸声仍在继续,邵瑞泽抬起头小心翼翼向外看,看到门口那里垮塌的墙瓦凌乱堆积,身侧不远处是焦黑横梁,却歪打正着撑住了塌下来的屋顶,和桌子一起形成小小容身之地,挡住了夺命的弹片和砸下的砖瓦。
听见尖利呼啸小了,邵瑞泽转过头,轻轻吐了了口气。
方振皓身子仍旧绷得紧紧的,在他臂弯里颤抖,垂下脸来,一动不动,却发狠般的攥紧了他的手。
邵瑞泽下巴搁在他肩上,刚叹一口气,却猛的听见一点低微的呜咽。
他赶忙微微直起上身看去,看到方振皓如猫一般温顺地伏在他怀里,慢慢开始抽泣,终于泣不成声。
“南光?”
“南光?受伤了?哪里疼?”
“到底哪里疼,说话啊?我在这里,你别怕。”
回应他的,却始终是断断续续的哽咽。
邵瑞泽一颗心顿时提起来,变了语声,手心直冒冷汗,“南光,你怎么样?”
“你受伤了?伤在哪里?”邵瑞泽惶急起来,不顾一切攥紧了他的手,竭力推开挡在身前的桌子,灰尘瓦砾随这一推纷纷往下掉落,将要散架的横梁弄得吱嘎作响。桌上的军用搪瓷杯咣当掉下地,滚了几滚,方振皓一颤一缩,失声抽了一口凉气。
邵瑞泽单手将他搂得更紧,不顾还在响起的爆炸,另外一只手推拒着断裂的木架子,想要仔细的看看他。方振皓蓦然抓住他的手攥住他手腕,周身抖得厉害,语声哽咽的拉回来,紧紧握在自己手心里。
“怎么了?”邵瑞泽犹疑不安,不顾他的拉拽,使劲拖出手来,顺了肩头抚上他颈项、脸庞,触手一片亮亮的湿润。感觉到手上湿漉漉的感觉,他的心又猛地跳了一下,手急切的抚摸着他的脸颊,一叠声问:“南光!是不是伤到哪里,你不要隐瞒,究竟怎么了?”
良久沉默,只有远处的轰鸣和爆炸。
方振皓微微抬手,覆在他抚摸自己脸庞的手背上。
“没事,没事……”他哽咽里,却忍不住带着笑,低低地说:“刚才……刚才叫你那么多次,你没答应我,我还以为……以为……”
邵瑞泽感觉到他的手心冰冷,呆了呆,有点反应不过来,喃喃问:“以为我死掉了?你是因为这个哭?”
方振皓再没回答,只是一个劲的摇头,抓紧他的手断断续续的哽咽。
邵瑞泽有点发懵的安静,手指上却不断滴下温热地水珠,打湿他的指尖。
轰,爆炸的巨响让邵瑞泽的思绪又一次被拉扯了回来,他侧脸看去,借了空隙看到外头依然是一片火红,震彻天宇的爆炸之声依然是如同滚雷一样,轰隆隆的从天边滚过。他沉默着好半刻,方才缩回头来,将下巴搁在他肩上。
黯淡的光线让他们看不清彼此的神色,咣咣咣,巨大的爆炸声再次如同一堵墙样的猛然压了过来,说都不说话,只有紧扣在掌心的那只手,紧紧的十指相扣,沾了灰,渗出了冷汗,却凝聚起两个人慰籍与依靠。
又是响彻天地的“轰——”,顿时传来呛人刺鼻的汽油燃烧味,紧接着,热浪袭来。
方振皓往身后的怀抱里缩了缩,邵瑞泽见状,冰冷指尖紧紧扣着他的手:“别怕。”
他在他耳边轻轻地吐气,柔声宽慰他,“你放心,空袭马上就结束了,很快就能出去了。”
“嗯。”方振皓顿了顿,小声说:“衍之,每天都这样?”
“每天……每天都是这样的轮番轰炸,我们已经习惯了。”
“为什么,为什么不反击?我们的飞机呢?”
邵瑞泽苦笑了一下,缓缓说:“我们的飞机太少了……日本空军投入上海战场有24个中队一共1500架飞机,我们呢……用于作战的飞机只有305架……只有五分之一,战场上的制空权,早就丧失了……”
“上个月……我们知道……中国的海军的‘平海’号和‘宁海’号都被炸沉了,沉进了江阴……”
方振皓说着,扣着他的手指,听到耳边一声苦笑,“我们只有人……”
缝隙间每时每刻都钻入进硝烟,燃烧更增加了酷热与窒闷,令人呼吸困难。
“南光……怕不怕?”
“不怕……”
就算炮火再猛烈,情况再可怕,只要一转头,看见身旁有这一人,便已有了整个世界。
沉默了良久,谁也没有出声,只默默扣着对方的手,等待轰炸停歇。
方振皓听到耳边似乎低哼了声。
他猛然想起来,爆炸发生的一刻,他将他摁到在地,用身体护住他,不知道有没有受伤。
“衍之。”他立刻叫他,语声发抖,“你有没有伤着?”
耳边静了一刻,却是他最害怕听到的回答。
“是啊。”
方振皓的呼吸顿时屏住,“伤在哪里?”
“脸上。”邵瑞泽咳嗽一声。
“什么?”
“最近的那一下爆炸,好像有弹片划到脸了……”方振皓听到他停顿了一下,“南光,如果我破相了,变得很难看,你会不会嫌弃我,不要我了?”
“你,你说什么?”
方振皓愣愣的,一下没有回过神来。
他怔怔听着,喉咙里干涩得发苦,一个“不”字冲到唇边,却硬生生被自己扼住。
“我破相了……会很难看。”
“混蛋,你把我想成什么了!”方振皓一下子哽咽,气急败坏的出声。
身后,邵瑞泽却已经低声笑起来。
“邵瑞泽……”方振皓顿时恼了,恼他这时候还有心思戏谑,愤怒的转头过去,却顿时又哽咽了一声。他黑白分明的眼睛又再次却慢慢朦胧起来,慢慢地慢慢地浮上一层晶莹,突然一咬牙,费力抬起手,掐住他脖子,恶狠狠骂:“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
邵瑞泽眨了眨眼,“是真的,不信你瞧。”他不恼反乐,捉了他的手,让他掌心贴上他的脸颊。方振皓很紧张的摸来摸去,从额头到下巴,从左脸颊到右脸颊,脖子一圈都摸过去,甚至都伸到衣领里去了,手上湿漉漉的,却是汗水,哪里来的伤口和粘稠血迹。
方振皓急促的呼吸,胸口不住起伏,拧起眉想再说什么,可最终只带了哭腔骂出两个字:“死相!”
他一松手一抬头,狠狠吻在他的唇上,使劲咬他。
嘴唇干干的,还带着硝烟的气息,但那是衍之的味道,那独特的,只属于他般的气息,方振皓瞬间有种怎么汲取都不够的感觉。
冰凉颤抖的唇落在冰凉的唇上,邵瑞泽吮到苦咸的泪。
他忍住心里的酸涩,手抚拍着他颤抖的脊背,一下,又一下,轻柔的哄。
轰鸣声远去了,可仅仅只安静了一刻,就听见灰尘瓦砾纷纷往下掉落,将要散架的横梁残架吱嘎作响。
只见灰尘在罅隙间的光晕中飘摇,有熟悉的嗓音颤抖了响起:“司令,你听得见我说话吗?司令,轰炸过去了。司令,你说话啊——”
邵瑞泽听出是那群警卫的声音,急忙抬头,“我没事!快点!把瓦砾都搬开!”
小孙和小昭趴在地上,一头一身的土,吓得脸色惨白,徒手开始搬瓦砾。紧接着警卫们拥过来,塌下来的木条水泥板被一一移去。外面光亮一片,邵瑞泽闭了闭眼,等眼睛适应了,艰难直起身,搂了方振皓半跪了探出头,对了外面喊,“先别管我,快,把他救出去。”
小昭和小孙立刻把方振皓拉了出去,方振皓被扶了就地坐下,光亮刺目,连忙用手掩住眼睛。小昭蹲他旁边端详了几番,不敢相信,“我的老天,表少爷……您来这里干嘛……”
方振皓顾不上回答,眼睛勉强挣开一条缝,胡乱四顾,“他呢?”
“南光。”邵瑞泽跪下来搂住他,“南光,没事了,别怕。”
方振皓愣愣抬头,看到他军服上都是尘土,脸颊也是灰尘满面。他伸手摸上去,却真的没有伤口邵瑞泽握住他的手,“我们去别的地方。”说了又一把将他拥在怀里,站起身。
小昭和小孙两个人默默对视一眼,干脆的捂住了嘴转身,两个人带了警卫在废墟里一阵翻腾,把军用地图和简单的生活用品等等翻出来,急忙跟上去。
得知了尚在稍后的医疗队和野战医院没有遇到敌机轰炸,方振皓才彻底的放下心,他盘腿坐在那张简陋的行军床上,拿了搪瓷杯喝水。遇到轰炸时不知蹭到哪里,脸颊沾上一片污黑。方振皓用袖口擦了擦脸,四下打量着这里,透过用胶带粘着的玻璃窗,犹能望见远处废墟上未散的硝烟。
邵瑞泽正在桌前拿了毛巾擦脸,一擦就是黑灰一片,他拿毛巾擦去土迹,索性脱了已经脏掉的衬衣,赤裸着上身,痛痛快快擦了几把。然后叫小孙拿去换水。
他走到床边坐下,手指揩过方振皓脸颊,让他看那黑印,方振皓没好气白了他一眼,瞧见那戏谑表情更是气恼,抬手狠狠揩拭,却越擦越花。
“要帮忙吗?”邵瑞泽用指尖抬起他下巴,拿毛巾小心揩上去。
方振皓由着他给自己擦干净。
邵瑞泽放下毛巾,忽然又扳过他身体,目光转为严厉,“我还没问你,谁让你来的!”
方振皓咬唇,定定看他,手上捏紧了杯子。
“没看到我留下的信,还是没看懂我写的是什么!”邵瑞泽皱起眉,之前眼中的温柔神色一扫而空,对了他怒目而视:“该说我的我在信里都说了!让你乖乖留在西安,搬进我原来那座宅子里去住!财物房宅还有家里的事情,我全部托付给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南光!我以为你是清楚的!”
“我也一早告诉过你,不要做不该做的事,可你看看你现在在做什么!西安还算安全你怎么就待不住?!就算你想尽到自己的责任西安不可以吗?为什么就偏偏跑来上海!上海成天轰炸死人你图什么?!你刚刚也看到了吧!市区成天的轰炸,阵地上成天的死人!稍不留神性命就没了,你自己说说,你到底想干什么!”
“南光!一颗炮弹下来,你有九条命都不够死的!还想来战地救护!你知不知道日本人全是些没有人性的禽兽,他们连代表中立的医生们都不放过。昨天,就在昨天,我的士兵们已经在罗店以北找到好几个护士的尸体,落到日本人的手里,遭到非人的折磨……你的脑子糊涂了吗!这些道理还需要我再跟你说一遍吗!”
“我不管你有什么理由,去他的什么国际精神,我只知道你绝对不能在这里停留!你立刻给我回市区去!给我乖乖待在法租界海格路的房子里!这件事你做得太不象话,不服管!自作主张!自以为是!最好在没出事之前给我快点回去!还有那个英国人!他竟然也纵容你做这蠢事!混账东西!”
语声越来越严厉,从责备升级为怒斥。
邵瑞泽眼里腾起显而易见的怒气,一把扯过他,咬碎钢牙般从牙缝挤出几个字:“我他妈的真想揍你。”
他已经压抑不住怒火,一巴掌就要扇来。
方振皓却比他更快,“啪啪”两个耳光,左右开弓扇在他脸上。
邵瑞泽被打得愣住了,睁大眼睛,手僵在半空。
方振皓眼里弥漫起雾气,却倔强的咬了嘴唇,手悬在空中微微发着抖。
他咬住牙,眼泪滴落,“你要我一个人活着?嗯?”
那语声喑哑如沙砾磨过,字字颤抖,全然不是平日的温润。
“你他妈的才是混账东西!什么叫财物房宅还有家里的事全部托付给我!什么叫不要来东面上海找你!什么叫找不到尸体清明烧纸就行!什么叫纵心有愧疚却只能说一声抱歉!什么叫请我原谅好自珍重!邵瑞泽!你个混蛋!”
他嘴唇血色尽失,颤抖着,“我不要听这些!你要是……要是……我还要你的钱和你的房子做什么?你以为我愿意和你一起,就是为了贪图财产就是为了权势,就是为了能挥金如土过上流的生活?你太他妈的小看我了!你个混账,你才自作主张!答应等我回来,可是不告而别,留下一封信就一个人跑来上海!好吧,这没什么!这是你的天职,为了保家卫国,我理解你!我支持你!可你又让我独自一个人,等,等着你,等你回来或者等……”
他一下子哽住,狠狠地瞪了他,眼泪又不争气的流出来。
“动员抗战时说过‘如果战端一开,那就是地无分南北,人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任,皆应抱定牺牲一切之决心’。如今国难当头,匹夫有责,你身为军人,要上前线杀敌,可我凭什么就非要身在后方!我知道你的苦心,知道你是为我好,知道你是怎样的煞费苦心为我着想。可我坚持我作为医生的职责!”
“我知道前线每天都在有人受伤乃至死亡,市区里同样乱作一团,因为爆炸受伤的市民,流离失所的难民,赈济,安置,越来越多的孤儿……他们需要帮助,他们需要食物和安身的地方!他们那么卑微却努力的想要活下去,我可以用我的力量帮助到他们!为什么我就非要身在后方置身事外!”
“救治伤患,帮助难民,就是我的职责!”
方振皓抹了把眼睛,声音沙哑滞涩,却有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才不害怕说出来!我爱你,我心里只有你一个!我更愿意同你一起为了国家努力!我明知你要去一次比一次更危险的地方,也放手让你去,从不阻拦。可我不想要等,我不怕生死,只害怕分离,死亡没什么了不起的,不管你去到哪里,我和你总要在一起的。就算要发生什么不测,我更愿意同你一起面对!不管发生什么,两个人一起,总好过一个人!”
邵瑞泽呆住,脸上神色复杂,亦惊亦怔,悲喜难分。
他呼吸变得缓慢,抬起眼来定定看他半晌,看到他白皙的脸因为愤怒而涨红,眼圈红红,下面积累着明显的阴影,也不知多久没好好睡觉。
邵瑞泽抬起手,慢慢抚摸上他脸颊,手指擦去凉凉的泪水,凑过去额头抵着他额头。
“南光,你也看到了,天天都是轰炸,我怕……”
“那你也不能就那么把我一个人扔下,你说我混账!你更混账!混账!”
方振皓张臂将他拥抱,伏在他肩上,低声抽噎起来。
“衍之,不要不告而别。”
“衍之,不要打算一个人去死。”
“衍之,好好地为了我活下去,只有你活着,我才能活下去。”
邵瑞泽不敢动弹,抱着他,耳边传来他沙哑哽咽语声,听见他低低说:“衍之,让我跟着你,不要放开我,不要转身先走,等着我,拉住我,好不好?”
他抚摸着他的柔软的头发,一叠声说:“好……好,是我不对……答应过你的话我不会食言,我们都好好活下去,我都陪着你……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一辈子,我们两个都在一起……对不起,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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