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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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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四日,上海近郊小川沙,天色未明,几颗星子还挂在天边。
潮水拍打着岸边,白茫茫的晨雾中,三十多艘舰艇破雾而来。在靠近登陆口的地方,舰艇上放下来数十艘汽艇,探照灯像利剑刺破晨曦,士兵们争先恐后地跃上汽艇。
迎了海风,汽艇后面的太阳旗在飘动。
这里北接浏河,南连吴淞,与狮子林炮台毗邻。面对水天一色的吴淞口,松井石根站在军舰甲板上,拔出指挥刀下令:“封锁长江口,中国船只一律扣押!”
汽艇刚刚靠岸。今出川辉就抢先跃上沙滩,沉重军靴踏在沙子上,一瞬有一种往下陷的感觉,但下一刻他站的笔直,手搭凉棚向远处眺望。海水在温柔的拍打着岸边礁石,远处几栋灰色房子隐现在灰蒙蒙的树林间,屋顶斑驳褪色,更是不见人影。很显然,这里的一切还没从睡梦中醒来,他往下压了压帽檐,向身侧的的人问道:“再确认一次,这里只有支那人的保安队和江防部队吗?”
他身侧的参谋山本立即回答道:“截止到昨天晚上十二时三十分,我情报部门并未获得中国军队往这里派遣驻军的的任何情报。此地现在只有一支地方保安队,以及五十六师一个连的步兵,人数总计不会超过300人!”
今出川辉嗯了一声,眯眼睛打量着这片已经在地图上描摹了很多的土地。他并不怀疑这个情报的准确性,当年身为参赞,上海市府里的绝密档案,他身为领馆人员依旧可以看到,这些都是大日本帝国实力的显现,他引以为傲。
他回身,看到波涛起伏的海面上不断有汽艇来回往返,忙碌的运送士兵和武器装备。待到一个联队已经在宽阔的海滩上铺展开且全部上岸,侦察班的士兵已经回来了,班长对了指挥官报告:“报告大佐阁下,尚未发现中国驻军行迹,此地前方有四处村落,预计不超过300人!”
今出川辉挥手让他们下去,带着指挥部悄无声息的前进,最后找了一处隐蔽的地方举起望远镜。天色蒙蒙亮了起来,他看到了在海塘上站岗放哨的士兵,以及那些碉堡。毫无疑问,这里的守备非常薄弱,守军甚至对日本军舰的进出都司空见惯。
他用戴了白手套的左手摩挲下巴,对了身后的的通讯兵开口:“向‘八重山’发信,请求开炮,为我登陆实施炮火掩护!”
顷刻间,军舰上的大炮响了,第一炮击中了川沙镇上严家茶馆,随即暴风雨般的炮弹飞过来,击中目标爆炸,整个沿海一带瞬时变成了火海。
在接连不断的隆隆炮声中,今出川辉转过身,昂起下巴,对了指挥部的众人喝道:“传我命令,随后各大队以及辖下的中队,按照既定计划向前开进,留下一个步兵大队作预备役。待到达预备地点后,炮兵中队寻找有利地势,炮口对准敌军阵地!”
他一瞬间笑起来,右手握住刀柄,细长的眼睛划过一丝阴狠,“至于那些低贱的平民,杀!”
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川沙镇及附近的村落,到处充斥着惨叫声。
面对日本人的步步紧逼和火力支援,保安队和江防部队一溃千里,老百姓只知道日本兵和中国军在虹口打仗了,他们经常看到日本的军舰从吴淞口进进出出,他们没有想到战火会烧到自己家门口。
石家宅是一个不到一百人的小村庄,村子里的人从来都过着与世无争的日子。他们知道自己的国家和日本打仗了,但他们并不想去理会。战争,和他们一点关系也都没有。
他们只想本本分分的过日子,与世无争的过好每一天而已。但现在,身边的爆炸声吓得人群乱窜乱逃,到处是哭声、呼救声、喊声搅成一片。忽然一声巨大的爆炸声,接着又是第二声更响的爆炸,木制的房屋燃烧着了,摇摇欲坠着轰然倒塌。
“娘——娘!”
“快跑!东洋人扔炸弹了!”
“小狗子小狗子……小狗子!”
“我要死啦——要死啦——蔼—!”一个男人抱着头在血泊里滚动,只剩下半截身体,肠子流了出来,血正源源不断的渗进青石路面。
到处都是血迹和尸体的碎片,刚从睡梦中醒来的老百姓奔走避祸,倒在道旁的伤者发出一阵阵痛苦的呻吟声和惨叫声。炮弹落得很近,就在狭窄的街道上爆开,到处都是炮火炸起的火球,不断砸落下来的炮弹掀起阵阵血雾,残肢断臂漫天飞舞。
人们的绝望的呼喊,却都被震耳欲聋的炮声遮掩,仿佛从来不曾有过。
炮轰停止了,枪声却又响了起来,日本兵一小队一小队地进入了川沙镇,他们个子大多矮小,穿着土色衣服,头戴钢盔,手持枪支一步一步前行且警戒着。今出川辉带着他的部下们进入了这个镇子,此刻火焰还未完全熄灭,他看到青石路两边的房屋都被烟熏成了灰色,焦黑的尸体在街边相叠,忽然的,一脚踩进了街上被炮弹炸出的大坑,那里头积着脏水,弄脏了擦得锃亮的军靴。
今出川辉很不悦的皱起眉,戴了白手套的手指在鼻子下擦了擦,继续前行,军靴踩过干涸的黑色血迹。
参谋山本敏松一脚踢开脚边被炸断的手臂,眼睛瞟过旁边一座高大的木制房子,门板焦黑一片,里面只剩着些没有燃尽的木头,一具男人的尸体伏在门槛上,身下护着两具一大一小的尸体。他收回目光,鼻子里哼了一声,紧跟在大佐身后。
沉重的皮靴踏在青石板上,声声回响。
镇长和在炮火里逃生的人们被一个个揪了出来,被刺刀驱赶着集中在空地上,所有人都沉默,妇女们发着抖,但是在刺刀的包围下,他们只得木头一般站着,等着,看着这些他们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士兵。
今出川辉显得心情非常愉快,他带着微笑,在被集中起来的村民们面前来回走动,忽然在一个男孩子面前停了下来,挑了挑眉,用流利的中文问:“你叫什么名字。”
旁边的妇人抓紧了自己的孩子,肩头在颤抖,孩子胆怯地缩到了母亲的身后:“我,我叫虎儿。”
“虎儿,虎儿。”今出川辉饶有兴趣地念叨了几遍,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从上衣口袋里面摸出了一粒糖来,在孩子面前不断晃动着,说:“糖。非常甜。给你吃。”
孩子看了一眼自己的娘,见到娘向自己微微摇了摇头。他又大口咽下了口水,异常艰难地学着娘摇了下头。
今出川辉哈哈笑,蹲了下来,那粒包装精美的糖果放在手里,大声说道:“都不要害怕,我们是你们的朋友,朋友,明白吗?我们,是来中国帮助你们的,让你们过上比现在好的日子……”
孩子睁着大眼睛,小脸上沾着尘土和血迹,握紧了母亲的手,眼神却不时往那粒糖果上瞄一瞄。今出川辉含着笑,把手伸到孩子面前,示意他快拿。孩子的手伸了出来,却被母亲狠狠地拽了一下,随即胆怯的缩了回去,低下头。
日本士兵们哈哈大笑了起来,今出川辉站起来,目光盯住了那个妇人。
妇人蓬头垢面,穿了粗布衫子,牵着孩子胆怯的往后退。
“用中国人的话来说,这叫敬酒不吃吃罚酒。”今出川辉收起了笑容,身后的参谋山本敏松接上话说道:“大佐阁下,他们都是支那人,支那人是什么,都是猪!一群肮脏的,还没有开化的猪!”
今出川辉眼神瞟过去,“对付猪应该怎么办?”
山本敏松挥动着手大声说:“消灭他们,坚决的消灭他们。把这个劣等的民族从地球上抹去!”
看到大佐阁下举起了手,日本士兵们开始狞笑,平端起手中的枪。
“长官,我求你啦!”
镇长扑倒今出川辉脚下,“扑通”跪了下去,大声哭泣着哀求道:“长官,我们没有做对不起你们的事啊,你们不能这样,不能这样,放过我们,放过我们,你们要什么都可以,求求你了……”
今出川辉笑了笑,拔出武士刀,刀尖挑起他的下巴。
“为了大日本帝国,你们,都得死。”
还没有等镇长来得及说什么,一道雪亮的刀光就落了下来。
惊叫声里,鲜血四溅,人头滚落,镇长的头滚到虎儿脚下,孩子“哇”一声哭出来。
一声声哀号响起,一道道血光飞溅,两个机枪手则拖过一架轻机枪,退后几步,对准人群利落的支好。
然后,一串密集而清脆的枪声响过,侥幸躲过刺刀的人们猛然痉挛般哆嗦起来,还没有没死去的人发出的痛苦惨叫,一个接一个,缓慢地向地上倒去。鲜血迅速的从几个堆叠在一起的身体下流出,汇集起来,蜿蜒的流淌着,聚成一滩刺目的红。
不愿鞋子粘上黏稠的血迹,端着刺刀的年轻日本士兵往后撤了一步,而另一个却大笑起来,大踏步走到俘虏堆前,低下刺刀,去拨弄重叠的尸体。似乎看到了什么,便举起枪对着地上的人又连补了数枪。
尸堆一角,躺着一个孩子的尸体。
今出川辉走到那里,一笑,扬手将那颗糖果扔出去。
糖果在血水里滚了几滚,停在了孩子小手边。
他唰的收刀回鞘,一转身大步踏过血水,猩红飞溅,“即刻出发!按原计划向罗店方向进攻!全速前进!”
邵瑞泽走走停停赶到一○四师指挥所,已经记不得一路上究竟遇到多少日机轰炸,他来不及洗一洗脸,就找到四十九军一○四师师长冯兆丰。冯师长告诉上峰,川沙一线已经陷落,敌已进至罗店前沿,而根据为数不多的空中侦察回报,还有大批的日军正沿着沿海滩涂,蜂拥上岸。
邵瑞泽正接过小孙递上来的毛巾擦脸,闻言一下子扑倒地图前,来回比划了几圈,脸色一下子青了。
“罗店向南可达刘行、大场,威胁张华浜、蕴藻浜;向西可到嘉定、安亭,占领宁沪铁路。谁控制了罗店,就掌握了主动权。”他手掌按在地图上,回身问冯兆丰,“罗店方向现在我们的军队有多少?”
“最近是362和363团,距离罗店尚有二十公里!”
这时天上忽然一炮袭来,就在指挥部不远处爆炸,窗上的玻璃被震碎了哗啦啦摔了一地,接着激烈的枪声响了起来。
“妈的,小日本的飞机!在向我们挑衅了。”冯兆丰咬牙切齿地指着对面狠狠说道。
邵瑞泽一把扔下毛巾,什么都没说眉头却锁的死紧,今日必须抢在日军之前夺取罗店,罗店一失,则会使淞沪战场西北门户洞开、京沪交通线受到威胁,影响到整个战局。现在援军并未到来,只能由两个团先打头阵,而这将会使他们面临非常大的压力。
可是已经没有选择了,在失去阵地和拼死之中则其一,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听完冯兆丰以第362团从罗店左侧,第363团从右侧实行突袭的方案,认为可行,予以批准。然后,邵瑞泽双眼直盯着冯兆丰的眼睛,以很硬的口气问道:“你有多少信心?”
冯兆丰面对上峰的凌厉眼神,毫不退让的大声说道:“不成功!便成仁!”
邵瑞泽狠狠地拍了一把他的肩膀,说道:“这一次,即使部队打光了,你也要把罗店给我拿下来。晚上六点之前,如果你没有拿下罗店,你也不用提头来见,你就给我自裁吧,我自己提头去见文白将军!”
冯兆丰一个标准的立正,大声回答:“是!”
冯兆丰带了卫兵出离开了师部,邵瑞泽拿过电话,亲自把进攻罗店的作战计划布置给下属的两个团长。他说完了,又在电话里高喊:“敌军武器精良,训练有素,这将是一场恶战、血战,罗店争夺战意义重大,如果不能将侵入罗店的敌军歼灭,后果将不堪设想,我军官兵要不惜一切代价,清除这股敌军!告诉所有人,报仇雪恨的机会来了!谁要后退一步,就立刻枪毙,决不留情!”
他扔下电话,在屋中站了一会,目光又投向那副作战地图。
头顶上飞机呼啸而过,炮弹就在不远处爆炸,淹没了纷沓的脚步声,小孙和小昭站的有些惴惴的,看见上峰一动不动的凝视着地图,眼中渗入肃杀之气。
“小昭!”
“在!”小昭连忙应声,他听见上峰说:“去给我拿个钢盔!再叫一个警卫排。”
小昭瞧见上峰脸色不善也不敢多问,连忙跑出去了,小孙有些不安的问:“司令,您……要做什么?”
邵瑞泽深深吸了一口气,仍旧盯着地图,忽然攥紧了拳,“老子要上前线督战!”
部队以急行军的速度行进在郊外的公路上,整齐的土黄色人流接连不断,一顶顶黑色的钢盔,在烈日的照耀下反射着光辉。日军的飞机不时飞临队伍的上空,先是侦察机肆无忌惮的盘旋低飞,然后就是日本海军的舰载轰炸机和战斗机,反复俯冲,对着行进中的队伍进行轰炸扫射。
“卧倒!卧倒!”
士兵们马上向公路两侧分散卧倒,小孙和小昭眼疾手快把上峰扑倒压在身下,子弹打在车上,立时迸出无数个抢眼。等飞机飞远了,邵瑞泽爬起来,探出车窗外看到已经有士兵被击中,捂着伤处不断的呻吟,血染红看了地面。部队整训重新开拔的时候,他皱着眉头思考了一会,把机枪连长叫过来,吩咐了一番。
连长立即组织人手,调集了十挺马克沁重机枪,装在加高的机枪架上,隐蔽在公路旁的小树林里,准备让骄傲狂妄的日本飞行员一点颜色看看。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天边有出现了四个黑点,紧接着,两架日军海军九六式舰载战斗机和两架九六式轰炸机轰然而来,又出现在部队的上方。飞机盘旋了几圈,大摇大摆的从高空俯冲下来,速度开始减慢,高度下降到100米左右的时候,又是一轮密集的低空扫射和俯冲轰炸。瞬间,小树林里的马克沁重机枪射出阵阵火舌,枪声震耳欲聋,飞在最前面的那架飞机忽然一头栽下,落在离公路不远的田野里,随着一团巨大火球升起,轰的一声爆炸了。第二架飞机也同时被击中了发动机,在勉强爬高的过程中,飞机的尾部冒出了黑烟。没过多久那架飞机也一头栽了下去。剩下的两架赶忙急速爬升,飞出火力范围。
官兵一片欢呼雀跃,小昭喜滋滋的说:“司令,我崇拜你。”
邵瑞泽眼皮也没抬,叫司机继续前进,忽然说:“机枪本来就不是打飞机用的,要是配备了高射炮,我们也不至于连制空权都没有。”
小孙抓紧扶手,嗯了一声低低说:“司令,听别人说,我们的飞行员就只有挨打的命。17号那天,有个飞行员叫阎海文,座机被打下来之后,为了不被俘,举枪自尽了。”
“就是那个说‘中国无被俘之空军’的那个飞行员?”小昭接上话问,邵瑞泽沉默了一会,往下拉了拉钢盔,平静说:“你们两个,跟着我上前线,害不害怕?”
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默不作声,邵瑞泽也不抬头,只是语声平淡的说:“你们俩说到底还是个新兵蛋子,新兵,纯粹就是一群炮灰,听见炮声尿裤子都是常有的事。上了战场,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但我要你们记住一点。”
“阎海文说,‘中国无被俘之空军’,就是这个道理,这是中国军人的气节!绝不可以向敌人投降!就是死,也要与他们同归于尽!”
带着先头部队刚到镇外,派出的侦察分队派人前来报告冯兆丰,日军部队占领了罗店镇以后,留下了一个大队的兵力守卫,其他部队又转移了。留下守卫罗店的日军步兵大队,先是抢修了一些工事,现在正在烧火做饭,士兵们也大多在休息,岗哨也不多。
冯兆丰抹了一把脸,当即粗鲁的开骂:“奶奶的,我操这些小日本,老子跑了快一天,几乎都没有吃东西,他们倒好,还烧火做饭。老子叫你们吃不成这饭。”士兵们几乎都是饿了大半天没有来得及吃饭,一听小鬼子正在做饭,就气不打一处来。
“传令下去,部队先行隐蔽休息,一刻钟后,全体冲锋,抢鬼子的饭吃。”冯兆丰是奉军里的老人,毫无疑问的土匪,不是什么善男信女,抢鬼子的饭,对他来说没有任何的不应该。到了中国人的地盘,还这么嚣张,真没天理了,当然,跟鬼子就没道理可讲。
一阵炮声响后,镇内顿时升起了浓密的白色烟雾,一阵黑压压的手榴弹弹雨,被投掷到了镇子里面。在一阵阵的猛烈爆炸和硝烟味道过后,冯兆丰立刻下令,全体发起冲锋。
“弟兄们,冲,送这些狗娘养的去阎王那里报到!”
随着军官们怒吼声发出,铺天盖地的呼啸一起震动大地,所有的中国士兵就如同开闸的洪水一般冲了出去。下级军官们挥舞着手里的冲锋枪,带了士兵吼叫着冲入镇子内,一边跑一边疯狂的扫射,日军士兵原先正在排队等着吃饭,炮声响后,视线被烟雾遮住,无法进行瞄准射击,只能盲目地开枪。还没有来得及作出有效地反击,就被气势汹汹的冲锋势头打打得懵了。七百多名的日军只有一小半来得及拿起武器,一个小队长刚从锅边站起来,还没来得及说话,当胸就是一枪,腥红的血顿时泼上了那一锅白米饭。
另外的人干脆抛下饭碗,扔掉武器,扔掉帽子,向着镇子另一头狼狈逃窜。
“奶奶的,想跑,没门!”
“冲,冲,给我冲!”
完全杀红了眼的冯兆丰在那疯狂叫。带着人从另一边包抄上去,旋风般将七百多个鬼子打得落花流水。
镇子上的房屋几乎都被炸毁了,不远处的一座木棚子还在噼噼啪啪地燃烧,旁边焦黑的木头上冒着白烟。行军锅下的火快熄了,锅里的米饭散发出香味,追赶残敌回来的士兵们费力的将那些尸体推到一旁,摩拳擦掌,准备享受这顿免费的晚饭。
冯兆丰走过去踢了小队长的尸体一脚,骂道:“老子操他奶奶,好好一锅饭真他娘的可惜,死都不知道死的不要碍事。”
勤务兵小丁放下枪,拉过小队长的尸体,耗子打洞一样开始在口袋里搜翻过来搜翻过去,冯兆丰骂了一句没出息的货就去吃饭,不多时小丁跑过来,手里捏着一个油布包,夸张说:“师座,我从那个小队长身上翻到了这个玩意,包裹的挺严实,防水呢!”
冯兆丰含着一口米饭,打量了小丁几眼打开挎包,只见里面有一份地图和几份文件。随手翻了一翻,但他不懂日语,于是随手甩给小丁说:“老子不懂日本鸟语,你带几个人给司令送过去。”
小丁兴冲冲的赶回去,将东西交给司令,邵瑞泽与翻译铺开一看,是一副军用地图。上面用红蓝笔标出日军进攻重点是罗店、嘉定和浏河。邵瑞泽一转头,冲了通讯兵道:“快!给我接通张司令!”
他很快把情况告知了张治中,电话里张治中闻言大惊,命令他迅速派遣士兵将文件地图送到军部,同时提醒他,“敌人是一定要来争夺罗店的,你们一定要寸土不让,像钉子一样钉在罗店!”
“放心,我们一定寸土不让!”邵瑞泽坚定地回答。
当晚,两个团部队全部到达罗店镇,同时另外两个师急行军增援,邵瑞泽在冯兆丰的陪同下在罗店镇绕着走了一圈。为了巩固战果,当晚便发动部队挖交通壕。罗店镇的防御,被交给了邵瑞泽认为能攻善守,前面战斗里伤亡也少一些的363团。362团则作为预备队,随时准备支援。
八月的天气,暑气袭人,官兵们光着膀子,挥舞铁锹、洋镐,高呼着号子,挖刨着泥土。子母堡,地堡,暗堡,相互支撑,相互支援,弥补单个工事的火力盲区和死角……全部挖成“之”字形战壕,便于隐蔽。还命令把防守区域内的所有房屋,全部进行改建,打通相联接的房屋之间的墙壁,沿街巷的墙壁,全部开上隐蔽的射击口,以利于被鬼子突入镇内以后,和鬼子打巷战。镇内的几家粮店的库房也被带人打开,成麻包的黄豆,被悬挂在镇内房屋的外墙壁上。
天边飘来一片乌云,遮住了月亮。
站在刚刚有了雏形的壕沟边,邵瑞泽背着手,目光投向那群正在奋力挖掘的官兵。
“冯师长。”
冯兆丰上前一步,等候上峰开口。
“你写遗书了吗?”
“写了,一开始就写了。家里老人都没了,孩子有媳妇带,出来打仗怎么能怕死。”冯兆丰爽朗笑。
“那就好。”
“司令也写了?”
邵瑞泽略略侧脸,那双深敛凤眼里,带上三分含义复杂的笑意,“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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