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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三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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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告!敌第三十六、八十七师推进到百老汇路、唐山路、华德路一线!”
“报告!敌与我军反复争夺,再次攻占五洲公墓、爱国女校、粤东中学和我军海军军俱乐部!我军阵地被压缩!”
“报告!敌军左翼沿浦江推进,包围我军控制下的裕丰纱厂、大康纱厂间的发电厂。敌炮兵对我军司令部射击,命中甚多!”
“报告!敌三十六师左翼进至东有恒路、汉壁礼路!右翼进至吴淞路、沈家湾以南!我军退到汇山码头,动弹不得!”
“报告!敌第八十七师左翼前锋突入杨树浦租界至岳州路附近,且攻入汇山码头切断我军东西两翼。但敌军缺乏攻坚武装,进展迟缓,我死守待援!”
“八嘎!”
日军大将,上海派遣军司令官松井石根愤怒的吼叫了一声,左手重重拍上身后作战图,一双眼睛愤怒的环顾作战室里的人群,“你们这些蠢货,都已多少天了!还攻不下闸北!攻不下汇山码头!攻不下江湾和吴淞!这样叫我们的士兵如何登陆?!”
“大将阁下!我军正以浅水艇运送援军,计划由日领署前码头登陆。”
“远远不够!”松井石根脸色铁青,太阳穴附近的青筋突突的跳,“必须彻底的!完完全全的控制住所有的登陆码头!”
他用手敲击着地图,愤怒说道:“开战第二日,仅仅在五洲公墓和粤东中学这两地,我军第一、第三大队就阵亡中队长贵志金吾大尉以下一百零六人,伤三百三十七人!伤亡太过于惨重!当初参谋总长载仁亲王发布的《临时命令第452号》中的《上海派遣军作战要点案》,就指明,我军以一个精锐的兵团在浏河镇一带登陆,派主力在吴淞方面登陆,击破阻击之敌以后,占领上海及该地北方的重要阵线!”
“毫无疑问,支那的武器装备比我们要落后三十年!作战思想更是陈旧!”他大声地吼着,仿佛要把心中的愤怒都发泄出来,“可是!你们这群废物!在我军占有优势的前提下,非但不能攻下既定的目标,又不能按计划占领吴淞口和江湾,只能在那里跟支那人纠缠!这让我们的援军如何登陆?!之后的战事如何展开?又怎样能一鼓作气攻占上海?!”
一屋子的日本军官不约而同低下头,躲避司令官气急败坏的责问。
今出川辉默然立于一侧,垂头不敢言语。
淞沪战争开始有十天了,原以为,不堪一击的中国人,会被全副武装的日本军队打得丢盔弃甲,落荒而逃。然后,就可以按照原计划,占领这座远东最大最繁华的城市,将代表大日本帝国荣耀和尊严的太阳旗,插上“远东第一高楼”的国际饭店。
但事实却完全不是这样,那群支那人,不在乎头顶上的飞机,不在乎落在身侧的炸弹,像疯子和野兽一样,端起老旧的枪支怒吼着冲过来。
他现在已经不再是日本驻上海领事馆参赞,而是一名忠诚于大日本帝国的部队指挥官,势必要挥舞着武士刀,投身于这场灭亡中国的战争。
今出川辉在想,年前那个人就已飞赴西安,而根据情报显示,开战以来,无法计数的中国军队正全部向着上海集结,他,是不是此刻就站在敌人的阵地上?
然而他的思绪被松井司令官打断,松井石根收敛住怒气,锐利目光环顾了室内一周,猛然间拳头砸在桌上,顿时杯盏乱颤。
“传我命令!”
“第三师团和第十一师团,按照原计划进攻!第三师团,从吴淞登陆,登陆后要确保登陆点,并准备攻击大场镇!”
第三师团的指挥官藤田进站起来,“是!”
“第十一师团,从浏河口登陆,登陆后,先头部队应向罗店、嘉定地区进攻!从北翼包围中国军队!”
第十一师团的指挥官山室宗武站起来,“是!”
“海军!停泊在港口的所有小型舰只必须进入内河,沿着河岸炮轰中国阵地!三艘航空母舰上的一百零五架轰炸机,也务必全部出动!““是!”
“空军!飞行大必须时刻注意队浏河口和吴淞的所有中国阵地,发动所有可使用的轰炸机。步兵发动冲锋之前,飞行大队必须先进行十分钟至二十分钟分钟的炮火轰击,要尽可能摧毁第一线的工事和掩体!”
“是!”
松井石根抬起脸来,面色狰狞,“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大日本帝国!我要彻底埋葬这群支那人!”
所有日本军官站起来,异口同声的喊:“为了天皇陛下!为了大日本帝国!”
在那股无比狂热的喊声中,今出川辉感觉到身体里的血液正在沸腾,并且燃烧起来,他二十多年来所受的一切教育,都在告诉他:欲征服世界,必先征服亚洲;欲征服亚洲,必先征服中国;欲征服中国,必先征服满洲。而现在,满洲和华北都已经是日本的属地了,中国的腹地,就在前面,唾手可得!
江湾叶家花园,第八十七师司令部。
“杨树浦租界到汇山码头一线,仍旧有大量日军负隅顽抗,但是我军由于缺少攻坚武器,一直无法拿下这两处据点。此外,日军自知兵力不足,便凭点固守等待援军。日军的这些据点经营多年,坚固异常,一炮打上去,只能打落一些水泥碎片。我们的火炮数量太少,士兵们只能顶着枪弹硬往上冲,伤亡极其惨重。
参谋顿了顿,口气变得沉重,“而在虹口外围,每前进几十米,几乎都需几层我军官兵的尸体铺路。”
张治中沉默着,锐利目光在地图上来来回回,忽然握紧了拳头,“必须拿下汇山码头!”
他蓦地转身,盯住后面同样沉默的人,“衍之,你说,现在该怎么办?”
邵瑞泽眼睛死死盯了那张大幅地图,看着上面交错纵横的红蓝箭头,忽然说:“可否以一个坦克连集中兵力,突入杨树浦租界到汇山码头一线,截断日军左右联络,三十六师分兵向东西方向压迫,以图一举全歼。”
张治中点头,又摇头,“你要知道,我们只有几个坦克连。”
“我明白,可是日军的工事太坚固了,我们仅有的炮火不足以支撑,而空中力量又一直被日军压制。”邵瑞泽用很坚定的语声回答道,“与其再拖着让日本人等到援军,不如破釜沉舟,拿下汇山码头!”
张治中的手在微微发着抖,他又何尝不知,军统送来的情报表明,目前日军在上海总兵力是要少于中国,可已经有两个师团先期抵达上海外围,更多的增援部队正源源不断从华北赶来。而中国的援军,因为受到落后运输力量的限制,都还正在路上!
现在他手中有的,仅仅是八十七师、八十八师,三十六师,五十一军,四十九军,中央教导团和地方保安团。本想以多于日军数倍的兵力,一鼓作气将5000日军扫进黄浦江。然而,日军坚固的工事、优势的装备以及武士道的顽强意志,使中国军队的攻击收效甚微。
八字桥、爱国女校、海军俱乐部和海军操场这些据点,已经屡次攻占,又屡次被反攻,每一寸土地都浸透了鲜血。
邵瑞泽看着地图,同样在想,对于指挥这个战役的双方将领来说,每一位指挥官都心急如焚。面对大量的战斗减员,日方在缩小阵地后咬紧牙关拼命死守,他们在急切地等待大批援军的到来,只要增援部队一到,他们就能以守为攻。而仗着人多势众的中国军队,面对久攻不下的日军据点,最担心的是大批日军登陆增援,一旦大队日舰开到,整个战场形势就会改变。
必须抓紧每一分钟时间攻击日军,在大队日军来到之前发起猛攻,一举摧毁日军据点,这是取胜的惟一办法。从这个意义上说,时间就是胜利。
“张司令?”
张治中回身站定,沙哑着嗓音问旁边的参谋:“坦克连是否就在阵地上?”
参谋立即回答:“是!”
张治中沉默了一刻,忽然大声道:“第三十六师,配各战车防御炮一连,由公平路以西席卷向横浜以西之敌攻击!第八十八师,向沙泾港以西之敌警戒!第八十七师,主力向公平路以东席卷杨树浦之敌!”
参谋飞快记录,小跑出作战室。邵瑞泽刚站起来想说什么,就听他说:“一起去汇山码头!”
一出江湾叶家花园,头顶就有涂有血色的太阳徽记的敌机呼啸而过,汽车刚行驶了短短一段,七八架敌机就在头顶轰炸扫射。飞机一个俯冲,“哒哒哒”子弹呼啸着打来,顿时在地上打出一排排弹坑,“小心——”话音刚落,一梭子子弹打碎挡风玻璃,玻璃喀嚓尽裂,碎渣飞溅。后排两人同时飞快蹲下,脸颊贴在冷硬的椅背上。
飞机一个盘旋,飞远了。
两人从一片玻璃碎渣里爬出来,摸样都是狼狈不堪,但所幸躲避的极快,只有零星几点划到脸颊手背。彼此对视一笑,张治中拍掉身上的玻璃碎渣,对了司机喝道:“愣什么!快走!”
邵瑞泽抖抖自己领口,拍掉玻璃渣子,看那被打坏的车窗,笑道:“连日本人都觉得上海夏天太热了,主动给我们开窗。”
张治中一愣,哈哈笑,指了他,“你这张嘴啊。”
又走了一段,迎面而来又是一架飞机,飞机没有任何的犹豫,对了车队就是一阵猛烈地扫射。
弹片就在汽车四周飞迸,不停不歇。
躲在椅背后,邵瑞泽一抬眼,建议道:“这样不是办法,要不要我们走过去?反正也不远,再说了,走路目标小一些,也好隐蔽。”
张治中目光投向对了车窗外,观察一番而后点头,“好,步行。”
等飞机走了,一行人连带卫兵副官们下了车,大步流星地徒步前进,纷沓的脚步在坑坑洼洼的弹坑和泥路上,留下了一路的烟尘。
烈日炎炎,大太阳顶头晒着,穿了马靴戎装紧扣,说不热,那是假的。
邵瑞泽不动声色抹掉额头的汗,再次将军帽戴的端端正正,他知道自己现在又困又乏,而身侧的张治中眼中布满了血丝,喉咙都嘶哑了。开战以来,最高指挥部里的人没有吃一餐像样的饭,也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时每刻都在注意战事的变化。
但他以苦为荣,这是一个将军报国雪耻的机会。
敌机还是跟踪着,机枪不停地扫射。一行人乘着敌机飞去的间隙冒险前进。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汇山码头。
得到命令的那一刻,三十六师就已经开始再次组织进攻。仅有的德制重炮和卜式山炮连发射出,轻重武器组成的火网死死压制着日军阵地,渐渐地,对面阵地上日军的火力越来越微弱了。
“冲进去,全歼了这股敌人!”
乘着浓烟和炮火,随着一声令下,三个步兵连的中国士兵一起奋力突了进去。
这里驻扎日军一个大队,各地堡内有大炮、炸药,还有机枪。地堡前面是一片开阔地,没有任何障碍物挡住视线,守卫部队一目了然,攻击的部队无论上来多少,都会倒在密集的枪口下。面对中国军人的机枪、冲锋枪、上了寒光闪闪刺刀的步兵,以及人数上的绝对劣势,日军的大炮也开始向攻击部队轰击。连停泊在黄浦江中的敌舰重炮,也瞄准前进的队伍不停地开炮,炮弹像乌鸦似的从空中飞落下来,在进攻的队伍中爆炸。
耀眼的火光和烟尘中,甚至可以看到被炸上天的残肢断臂。
百老汇路两端的日军,在飞机支援下从两面开始反扑上来。飞机在汇山码头扔下了一枚接着一枚的炸弹,火光和浓烟瞬间将汇山码头淹没。空中散发着刺鼻的硝烟气味,地面上燃烧着浓浓的火光,一群群端着枪支的中国士兵,仍旧顽强地向着日军阵地推进。
掩体内,张治中用望远镜看到这一幕,叫过坦克连的连长,咬牙切齿说:“坦克连配属第三十六师,攻击汇山码头!”
坦克连长是个年轻人,对了集团军总司令摇头,为难地说:“车子太破,敌人的火力又猛,步兵也跟不上!”
邵瑞泽打量着坦克连长,他是在突破杨树浦租界时见到坦克连的,那时几辆坦克刚从修理厂临时拉出来。
“不行!”张治中顿时火了,“你的坦克不攻入,休来见我!”
经过短暂调整以后,七辆坦克和三个步兵营,再次向汇山码头发起攻击。坦克和战车强硬的撞开了日军设下的路障,有些蛮不讲理地向前开进,子弹打在装甲上,“叮叮当当”的乱响。前导的战车连奋勇冲杀,连破日军数道防线。
日本人的机枪、步枪疯狂地扫射过去,顷刻间,坦克机身薄薄的钢板上就被打得千疮百孔。一辆坦克被炸毁了,里面地乘员全体阵亡,但它边上的两辆坦克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一样,依然拼尽全力轰击着日军阵地。
又是一辆坦克起火了,驾驶舱的盖子掀了开来,幸存的坦克手钻出,心疼的看了一眼坦克。但很快的,他跳下坦克,拔出了腰里的佩枪,就如同一个步兵一般投入了战斗。
车辆残破,火力有限,突入后步兵遭敌火力压制,无法跟进。二十分钟时间,七辆坦克全部被摧毁。
邵瑞泽放下望远镜,默默握紧了拳头,低声说:“我们的装备太差了,装备的落后,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才能弥补。”
张治中没有说话,太阳穴附近却鼓起青筋。
中国阵地的火力一时间弱了下去,日本人见状,马上组织冲锋,面对日军来自天上、海面、陆地的联合冲锋,三十六师的这个营孤军奋战,死守不退,进行了参战以来最顽强的抵抗。
中央队的攻击已进至熙华德路,日军盘踞在道路两侧的高楼上,居高临下组成交叉密集火网,并以坦克、装甲车掩护步兵分队实施反扑。中国士兵在舟山路华德路口遭到密集火力拦截,轻重机枪像一条条火龙向他们扫射。
面对水泥工事和沙包的日军掩体,突击一营官兵只好以战友的尸体为掩护奋勇还击。弹片飞溅,浓烟四起,整个码头大门前弥漫了硝烟。忽然的,隆隆巨响声中,轰炸机群一起俯冲,炸弹雨水般倾泻而下,每一次爆炸响起,都有士兵的残肢断体在火光中飞上天空。
到处都是爆炸声,到处都是火光,巨大的气浪一层层的掀起,泥土和石块不断的在士兵们的身边飞溅而起。冲天的火光、浓烟笼罩在阵地上空,遮住了天上的太阳。
“卧倒,卧倒!”
营长喊声不断的在士兵们的耳边响起,但在炮弹的爆炸声中,这声音却又很快被爆炸淹没。
“营长,怎么办!”
“轰,轰!”
两颗炸弹扔在了街道的掩体边,激起得气浪让士兵根本无法抬起头来。接着又是两架战斗机掠过,一长串一长串的子弹打在地面,一片一片的尘土随着飞扬而起,人不敢有任何的动作,只能抱着头伏地躲避。
一名士兵大叫了一声,他中弹了,鲜血在突突地冒出,同伴赶紧将他拉过却不知道该怎么办,显得有些手足无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中弹的士兵痛苦地发出惨叫。
“长官,飞机,鬼子的飞机!”
“长官,我们的飞机呢?我们的飞机在哪里!”
“我们飞机太少了,不在这里!”营长几乎是暴怒地吼道:“没有飞机也要打,给我用人肉挡住这些该死的王八蛋!”
部队见正面攻击无法奏效,便迂回侧后的小巷,准备从高楼后面攀窗而上,此时,最卑劣、最无耻的行径发生了。日军坦克突然杀出,以猛烈炮火封锁了巷口,下令放火,纵火为障企图阻止中国军队的攻势。
大火瞬间在百老汇路和公平路燃烧起来,顷刻间两条路都陷入到了大火之中。日军再以燃烧弹猛轰,无处隐蔽的中国军队被烈焰包围了,墙倒屋塌,三百多名中国官兵葬身火海。浑身是火的中国士兵发出阵阵惨叫,让后续的步兵竟然止住了脚步。
得到了火炮和飞机的有效支援后,日本人得以肆无忌惮地轰击中国的阵地。整队整队的日本士兵在炮火的掩护下,发起了一次比一次疯狂的冲锋。日本坦克压了上来,履带碾过士兵相叠的尸体,带出两道深深地血痕,炮管不停对着中国阵地喷出火舌。防御着左翼阵地的一个连以掷弹筒、炸药、手榴弹奋力还击,阻挡着战车的推进。
一层层穿着浓绿色和茶褐色军服的敌人,再次密密麻麻的向阵地方向冲来,士兵们再次拿起了自己的武器。守军已经完全打疯了,不要命的射击,不要命的扔手榴弹。甚至当日本人冲到阵地不远的时候,一些伤员直接抱着炸药,义无返顾的滚向了冲锋着的日军坦克之中夜,已经深了,而在唐山路上的战斗,已经相持了一个多小时。
三十六师的二一一团已经杀红了眼,团长胡家骥身负伤五处,鲜血染红了军衣仍然在火线上指挥战斗,直到全团冲过百老汇路,逼近汇山码头!直至凌晨,残余的日军支持不住了,争相往外白渡桥南岸逃窜。
几乎每一股逃跑的日本士兵身后,总会紧紧跟随着大队的中国士兵。有些日军受伤倒下了,冲上来的中国士兵没有任何迟疑,举起手里明晃晃的刺刀就刺了下去。
哀号声中,这些侵略者终于领教到了中国军人的愤怒。
为了被他们烧毁的房子,为了那些死在屠刀下地中国人,为了那些被他们侵吞的土地……
全中队死伤过半,几个小队长全部阵亡,中队长田边永中在也顶不住了,带着他的中队狼狈逃窜。
他一边跑一边愤怒的想,赶鸭子,跟在自己身后的中国军队完全就像赶鸭子一样在追逐着自己。自从成为这支中队的中队长以来,他从来没有吃过这样的败仗,从来没有遭遇过这样地羞辱。
他回头,看到那群几乎是赤裸着胸膛的中国人,三五成群,嗷嗷叫着追了过来。没有什么队列,没有什么指挥,就是在后面勇猛地追着。那些可恨的支那士兵,根本没有把自己的中队看在眼里。
有那么一瞬,他真的很想停下自己的脚步,鼓起武士道的精神,和支那士兵拼了。但身体忠实的履行着本能,还在机械的向前奔跑。
“弟兄们!抓活的!”后面有人喊,然后是此起彼伏的附和声。
子弹擦着身体嗖嗖飞过,田边永中觉得自己就算在士官学校也没有跑得这样快,他看到了外白渡桥,那里,是英国租界。
深夜里放哨的英国士兵们眼看到一群败军溃败而来,一个个如临大敌的举起了手中的枪,翻译官看清了来人,用日语大声喊:“停下!不允许前进!不允许前进!再前进就开枪!”
前面是英国士兵,后面是追击着的中国士兵,田边中队已经无路可逃了。
“在必要的情况下,可以向除中国士兵以外军队投降。”这道命令在他的耳边响起。
总不能跳进苏州河喂鱼吧,田边永中咬住牙,径直狂奔到英国士兵的面前,举起双手,“我是大日本帝国的田边永中,我请求向英国军队投降。”
他发觉自己的手在颤抖,可耻,自己是帝国军队里第一个举白旗的军官吗?
听完翻译官的翻译,英国少校不无讥讽地笑了。
他耸了耸肩,语气里带着一些遗憾说:“好吧,允许投降,现在请你们放下武器,有秩序的接受我们的指引,到达指定地点,不允许有任何异议。”
如果作为一个纯粹的士兵,他反而更愿意看到这群平日里猖獗不可一世的日本人,死在中国人的手上。只可惜,他已经接到了长官的命令,允许接受这些日本败军的投降并且保证他们的生命安全。
从这支中队开始,外白渡桥的英国租界,前后一共接受了三批总共五百二十一名日军的投降,这些投降的日军全部被关押在了外滩公园。
但是,这在中国军人看来也是同样的耻辱。
这里是自己的土地,但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手下败将,进入到外国人的租界,接受那些外国人的庇护。
这是绝对的耻辱!
然而集团军司令部里,还未来得及对三十六师的二一一团进行口头嘉奖,邵瑞泽就接到了江防司令刘和鼎在电话中的紧急报告:“狮子林和川沙口方面,大批日军正在登陆!人数不明!”
张治中脸色苍白,目不转睛的盯着地图,手指重重指上在川沙和狮子林。那里是中国守军的侧后方,罗店一失,则会使淞沪战场西北门户洞开、京沪交通线受到威胁。由于最高统帅部当时尚未派遣部队驻守,以至让日军轻易夺取。后果不堪设想!
“兵力不足,大批的增援部队还没有到来!”他想起了了5年前的3月1日,20多艘日舰施放烟幕,在浏河沿岸登陆大队日军的往事,那天夜里,浏河陷于敌手!
邵瑞泽深吸了一口气,上前一步,“我四十九军的两个师就在川沙方向,我去!”
“罗店若失,兹事体大。若是失守,可就是军法处置!”
“虽无成功之把握,却有成仁之决心!”
张治中骤然回身,直直盯住他,最终一点头,哑了声道:“现在,在嘉定集结的炮兵16团、67师划归你指挥!对川沙登陆之敌予以反击,力求歼灭该股日军。首要任务,急行军!向罗店堵截日军!你去前线督战,我即刻向南京报告,向罗店加派援军!”
邵瑞泽靴跟一并,抬手敬礼,眼中闪过无所畏惧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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