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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九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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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阳光明晃晃地照着,花园中林木扶疏,静的没有一丝声响。
树荫在庭院里投下一团团浓翠的影子,兔子趴在阴影下的柔软草地上,似乎是睡着了,但很快的,它警觉的睁眼,耳朵竖了起来。
当人影走过时,它一下子窜起来,扑了上去。
方振皓被斜里窜出来的兔子吓了一大跳,低头看到扒着自己裤腿的小家伙,不由的笑,然后弯腰把它抱起来,一边拍拍一边往里走。
老刘急匆匆迎出来,瞧见了他,接过行李箱连连笑:“小方,回来了。这么热的天,累了吧,快快,老叔给你拿冰的酸梅汤。”
方振皓被他带进去,老刘领着他一边往里走,一边絮絮叨叨说着话,不外乎是他看到觉得小方变瘦了,也变得黑了,陕北条件本来就艰苦,一下子又说当初小爷就不该同意让他去,去了也是吃苦,做医生哪里不能做云云。
走过了长长一段安静空旷的走廊,静得可以听见自己脚步回声,不知道为什么,方振皓总觉得奇怪,官邸里太安静了,安静的太异于往常。以往的时候,官邸外站着守备士兵,里还有侍从进进出出,主楼后的机要室更是人头攒动,不时就有人冲进来送电报。
可就在他回来的时候,外面仅仅只有两个士兵在站岗放哨,现在官邸里面,除了说个不停的老刘叔,好像就几乎没有人了的模样,仿佛里里外外人声人影几乎全没了。
墙上,挂钟指针一格格划过,仿佛在这偌大的空间里回荡着,空洞且悠长,入耳异常清晰。
他微微皱起眉,环顾四周,猛然的,心里有那么一点疑惑和不安,就那么浮了上来。
觉得手心有汗,实在按捺不住,方振皓张了嘴刚想要问,却被老刘按住坐在餐桌前,老刘笑眯眯说:“等等啊,马上就好。”
他顿时无奈,站起来又在在饭厅内不安地踱了几步,也只得脱了外套,重新的闷闷坐下来。
衍之呢,这么紧要的关头,估计是在绥靖公署忙的脚不沾地……那个平时喜欢叽叽喳喳的周副官不在,侍从室的赵主任也不见人影,莫不是衍之带了人去各师驻地视察了?
还有,不晓得衍之是怎么打算以后的……方振皓想着,又突然想到自己是提前回来,三个月的期限自然是没到的,他不知道也是自然,大概真的去了各师驻地整军视察,以备将来之需吧……
出神片刻,一杯冰冰的酸梅汤就放到眼前。
方振皓怔了片刻,端起来一饮而尽,白皙脸颊泛起一丝满足的神情。老刘坐他对面,打量着说道:“真的瘦了,依我看是饿瘦了吧?没事儿,老刘叔的手艺,保证把你小子喂得胖起来。”
略略休息了一会儿,旅途的劳累终于褪去了,方振皓瞅了个空子打断老刘的唠叨,直接问:“老刘叔,他呢?”
老刘脸色立时一僵,不知如何作答。
对面人的悄无声息,令方振皓心头一颤莫名升起不祥预感和隐隐的担心。
他尚来不及追问究竟怎么样,老刘就故作轻松呵呵笑,答非所问,“小方,你先去休息,睡上一个午觉,等你起来,晚饭就好啦。”
这更令方振皓彷徨不安,哪还有心思回去休息,眼看老刘收拾了杯子就要走,他一下子起身,挡在面前,目不转睛望住他,“老刘叔,他去哪了?”
老刘沉默着,又是一阵连番追问:“去了外地?去部队了?去整军视察了?”
“他在哪里?”方振皓屏住呼吸,目光直盯了他,语声低细得仿若游丝。
迎着方振皓探问的目光,老刘沉默了半晌,微微低了头,声音也一下子变得低沉,“小爷……去南京了。”
方振皓整个人怔住,恍惚看着他出神,似未能反应过来,良久又问。
“什么……时候回来?”
见了老刘那般痛心神情,他心上顿时揪住,回想起离在延河边衍之对自己说的那番话,想起华北乃至东面已经糟糕到极点的局势,想着去南京做些什么的可能性……他的心直往下沉,唯恐老刘说出的只怕是最坏的消息。
老刘再也克制不住,低头掩住了脸,语声微哑的说:“大概……不回来了……”
“不……不回来?”
他嘴唇颤了颤,喉结上下一滚,而睁大的眼睛一眨,再一眨,好像没有听懂。
“是,小爷是亲口这么说的。他是一周前离开……是南京委座侍从室拍来的手令,叫他速速飞赴南京,商讨作战事宜。我……知道的不多,只知道小爷把整个司令部都带走了,梁参谋长也随行……好像有两个师已经提前开赴东边,东面……东面已经快要打起来了……”
方振皓听得十分专注,连目光也茫然,一时间胸口发堵,几乎缓不过气来。
老刘望着他,颤着语声,缓缓说:“日本人不是抢了华北吗,我偷偷问过小孙……小孙说,这下怕是……怕是就要上前线了……”
前线,轻飘飘两个字,如雷霆落在耳边。
“前……线?”方振皓如罹雷击,脸色瞬间青灰,他似极力抑制着情绪,胸口起伏,嘴唇微微颤抖,才只说得出这么两个字。
这些事情不是没有盘旋心间,只是他不愿想也不愿问,只是觉得也许情况不会这么快就恶化,不至于恶化至此,更不会这么快就……
老刘不敢再说下去,甚至不敢想下去,低咽地叹了声,眼眶有些红红的。
半晌没听方振皓再说话,老刘慢慢抬头,见他站在自己对面,眼睛不知道直盯哪里,恍恍惚惚的出神。
老刘一连唤了几声,他才猛一抬头,脸色在透进来的阳光下隐隐发沉。
那金色的阳光,愈照的他脸色异常苍白,清俊眉目犹显憔悴,面上神思有些恍惚。
“怎么可能……上前线……他的兵不是……大部分还在……还在这里吗?”方振皓一下子转过目光,对着空荡荡的屋子四顾,茫然的摇头,“那么多的人……怎么就轮到他了……他又不是委员长的什么爱将……还有,部队不是才刚刚整编完吗?他上次还在跟我发牢骚……说……”
老刘听不下去,蓦地打断,“小方,别说了。南京的命令,刀山火海,他也得去碍……再说了……日本人的气,他忍了那么久,小爷,说不定等的就是今天……”
这一句话,似打在方振皓心坎上,生生作痛。
老刘眼眶红红,还在絮絮叨叨说着什么,却觉手腕一紧,竟被方振皓抓住。
方振皓霍然盯住他,语声紧促,微弱而清晰,“再不回来了……你,确定?”
“确定,小爷自己的说的。”老刘不知他在想什么,轻拍他肩膀,想微微宽慰叫他不必担忧,“算起来,小爷也是枪炮里长大的,他长这么大,先是跑到山里剿匪,然后跟直系打,跟毛子打……都没事,毫发无损的,事情还没坏到那个地步,只是叫去国防部开会,小孙胡说八道的……小方,你不用……”
每说一句,方振皓脸色愈白一分,他神色僵硬,抿唇不答,攥着老刘的手却是在微微发抖。
刹那间脑中一片混乱,再想不起别的,只知道,那前线二字刺痛他的耳朵,就像是钢针戳在脊背。挂虑着衍之的去向,既盼望他平安留在后方,又希望他能在前线尽到一个军人誓死护国的职责。
分离,来得猝不及防。
一时间,什么都被抛在了脑后,方振皓眼神一闪,脱口而出,“我,我要去找他。”
老刘一呆,几疑自己听错。
“胡说八道!”
方振皓神情有点恍惚,不理会旁人在说什么,然而他挣不开老刘粗实有力的双手,虽用尽力气也是徒劳。老刘那双骨节粗大的手抓着他,不由分说将他拽上楼,推开书房的门,方振皓还想分辩什么,肩上一痛,是老刘按住他强迫坐在写字桌后。
“小爷知道你的性子,临走前有话叫我转达。”老刘用钥匙打开抽屉,从里面翻出一封信,又抱出一个小盒子,统统推到他面前。
方振皓目光落在上面,听见他说话,又抬眼定定看他,倔强的脸上几乎没有血色,那一双乌幽幽的眼睛睁得又空又大。
“这是小爷留给你的东西,喏,看吧。”老刘走到门边,握住门柄,哑着声音有些哽咽,“小爷自小就机灵,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没有人能欺负他的份。伺候了他这么些年头,我知道,小爷要是真的对一个人好,就好得一点道理也没有,宁肯自己吃亏也不让人有半分委屈……他是真对你好,可别任性,让他的苦心白费了。”
门,被重重关上,方振皓盯着桌上,许久许久。
信,被展开了。纸上,是那人熟悉的笔迹……
南光:
见字如面。
你看到此信之时,我应已身在南京,或已离开南京。曾几何时,我答应等你回来,而今却不告而别,纵心有愧疚,却只能说一声抱歉。所望未来,无论幸或不幸,请你务必将它读完。
从戎十五载有余,生平所为于国于民无多裨益,却一再同室操戈,骨肉凌迟,阋墙之恨,至于千里流血,方今思之,对民族国家只余痛惭悔恨,无地自容。
平津沦陷,华北之地皆丧,中日恶战无可避免。从九一八开始,时至今日,三岛倭寇猖獗进犯,侵我国土、杀我百姓、掠我财富,所到之处皆哀鸿遍野生灵涂炭,乃身为中国人之奇耻大辱。泱泱中华,及我五千年历史之民族,断不能于亡于区区三岛倭奴之手!
此次举国抗战,是中华民族及国家生死存亡之最后关头,杀敌报国,此其时矣。国难之时,十万日寇践踏我中华大地,百万生灵于铁蹄下哀号哭泣,我辈军人自当奋不顾身,唯有流血牺牲!舍吾此身如能报效国家,当是我今生宏愿。战死者荣,偷生者辱,宁作战死鬼,不作亡国奴。为争取最后的胜利,为使中华民族永存世上,马革裹尸,亦当无悔!
从现在起,以后将会是暂别,或者永离,我不得而知,但我要你明白,切勿来东边找我,军人战死沙场乃是本分,没有什么值得悲伤,死反而可谓得其所矣。此次前去南京,随即奔赴抗日前线,乃是九一八以来一直所求。我不图荣华富贵,亦别无所念,只愿你与家人均平安。自古忠孝,难以两全,若我以死殉国,望你负担起家庭全责,照顾扶持长辈,教育小辈。定要告诉侄儿侄女,国家国家,无国则无家,舅前去为国家尽忠,为民族尽孝,虽死无憾;务必教导他们切绝不可数典忘祖,卖国求荣。我已然抱定必死之心,不知尸体落于何处,若能寻得尸骨,抗战可得胜利,安葬我于旧时东北坟地;若是寻不得,罢了,记得清明烧纸即可。
俗语道,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耶?纵我不贪佞,尚有些许聚敛。外国银行保险库存有金条美元、地契房契、珠宝首饰若干,数量颇为丰厚,足济家用,现转交于你,印鉴放于小盒。同一银行还有账户,以你名字开户,密码为你生日。两者可随时接管,以备将来之需。
身为代司令,我先赴东部前线,余部不日即到,官邸即将无人。若你决定在西北红十字会工作,我在西安也有一处宅院,略小而舒适,生活用品一应俱全,你可搬至那里。
抗战在即,国家必将烽火千里、动荡不安,若想出国以避战火,未尝不可,全家就托付于你。你我相识日短,感情却深,相约白头偕老共度一生,彼此不离不弃,此乃生平心愿。然丈夫生于此世,私爱故不可弃,亦实难全,今我捐躯赴国难,负你之处良多,今当诀别,感念至深。人生百年,终有一死,惟舍此就彼,为国而死,死得其所,绝无遗憾。
还望你可原谅,自此一别,珍重万千。
我曾经对你言,“我可以为少帅去死,但会为你而活”,时至今日,誓言或许难以兑现。但假如可以活着,哪怕将要辗转千里,只要有你的地方,我一定会归来。
南光,我爱你,永生不渝。
衍之。
民国二十六年七月二十九日。
方振皓看着信件,呆呆坐着,耳中嗡嗡作响。
掌心里不觉渗出密密的汗……当真想不出也不敢想,若有一天他先走了,剩下他一个要怎么办?他再也看不下去,紧紧攥住信纸,刚刚回复血色的脸颊再度苍白,眼里蓦地已湿润,浑身打颤。
手不由自主抬起来,用掌心压住眼角,狠狠地,用力地压住。不要流眼泪,方振皓!就算有眼泪也不是这时候流的!
然而,克制不住的是眼睛一点点地酸涩,一点点地湿润。
他不要看这些!若他死了,他还要他的钱和他的房子做什么?
信纸被方振皓猛地攥入掌心,紧紧皱成一团。
衍之,衍之,你说不要让我去找你,可是你……你……
你又让我等,等死,抑或等生,这便是此刻我所受着的滋味。
他一动不动坐在椅子里,攥着信纸的手,指节渐渐发白。刹那心底如有万针攒刺,心口抽痛,连呼吸也困难。
方振皓猛的站起身,出了书房快步走向卧室,重重将门推开。
入目一片晃眼的白——雪白窗帘,雪白天花板,家俱陈设都用雪白布单罩了,地板上纤尘不染,清晰照出他孤零零的影子。
那个朝夕相对的人,已消失得不留痕迹,就像从来不曾存在过,再也不得所见。
方振皓倚在门边,神色惘然,看那阳光从落地长窗照进来,白色透明蕾丝窗纱微微飘拂,窗帘的流苏穗子有一下无一下掠过木质地板,发出好听的沙沙声。
衍之就这样走了,连同他的副官随从,飞赴前线,只留下一封以死报国的家书……
可在这个曾经朝夕相对,耳鬓厮磨的房间,他的笑容,他的目光,近在眼前又远在天边。
站在门边,静静望着地板上金色光晕,透过树荫间漏下的斑驳阳光……眼前影影绰绰好像又看见平日相处的场面,听见彼此的轻声细语……心底里涩的、苦的、酸的,究竟是些什么味道混杂在一起,已不想再分辨细尝。
为争取最后的胜利,为使中华民族永存世上,马革裹尸,亦当无悔!
他是存了必死之心,没打算活着回来。
他带着恍惚的笑,神色寥落,一双漆黑幽深的眼里波澜起落,仿佛周遭一切都不存在。最后,慢慢的,软软的,顺着门边滑落,最后蹲在地上,用手捂住了脸,慢慢开始抽泣,终于泣不成声。
民国二十六年,八月,南京。
骄阳似火,热得人无处躲无处藏,马路似乎被晒得化掉,只有树上那些不知疲倦的蝉仍在讨厌地鸣叫着。军委会会议室里,各地而来的地方实力派,高级军事将领齐集军委会作战室,讨论对日战略。
在“七七芦沟桥事变”爆发后,上海的局势已是山雨欲来黑云压城。
一面巨大的守备形势图悬挂在前方,作战厅的一位参谋正在地图上比划华北战局。
“由于平、津失守,中原门户大开。日军利用机械化优势装备,采取南北夹击战术,一面以精锐之军沿平汉路南下,一面以海军陆战队从东边上海登陆。企图以武汉为中心目标长驱直入,剖分中国为东西战场,抢占中国沿海物资,分割中国应战军队。”
他指着地图上直插中原腹地的一道红线,语气忧虑,“如果日军企图一旦实现,届时政府的整个抗战部署就会打得支离破碎。日军向西可以快速纵深推进,向东,则会包围沿海各省,苏浙一代被团团围住,沿海又被日舰封锁,国军无异于坐以待毙。”
日军南下攻击的红色箭头太刺眼,太醒目了。照这样发展下去,华北日军先山东、河南,后湖北、安徽,将直接插向南京政府的战略后方武汉。武汉若失,中国将被拦腰斩断,京沪杭一带国民革命军百万主力大军将处在日军的东西夹击之下,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丢掉这百万之师,丢掉京沪杭一带的工业、军事设施,中国无异于塌下了顶梁柱,那时还谈什么抗战?拿什么抗战?
会议室的众人面色凝注,目光纷纷投向地图,诧异,惊惧,担忧……表露无疑。
“驻扎在苏浙有哪些部队?”
“原先驻扎京沪地区的德式师第五军第八十七师在常熟、苏州,第八十八师在无锡、江阴,第三十六师则因西安事变已调往陕西,上海近郊周边地区只有江苏省保安团。而日军……”参谋加重了语气,“日本在上海虹口、杨树浦驻省海军陆战队约3000人,控制着进出上海的港口、要道。以虹口靶尝海军陆战队本部为核心,以杨树浦公大纱厂和沪西丰田纱厂为两翼,大量构筑了坚固据点,并在日租界日侨各大建筑物内设置了众多的掩体工事。”
“不仅如此,去年9月份的出云舰事件之后,日方不断地增加了海军陆战队驻沪人数,并且在宝山、福山镇、段山港、浒涌各港口,测量水位,标定舰位,俨然一副战前准备的样子。但鉴于《淞沪停战协定》,我国军队不能进入上海市区及周边地区的限制,我们只能在上海后方修筑防线,由驻军第87、88、36三个师在上海侧后修筑工事,以屏护南京、长久抗日。”
他顿了顿,拿起一份电报,大声念道:“根据情报,第一批从日本本土出发的战舰和数千海军陆战队队员,最迟将于8月11日到达上海。”
长桌两侧的高官们沉默无言,只听到德国造的精准大钟又滑过一格,蒋委员长一挥手,目光左右一扫,落在身侧一位将军身上,“文白,你身为京沪警备司令,如何看待?”
张治中一点头,答道:“上海目前只有1个保安总团,兵力薄弱,如果日本海军陆战队一旦行动,以现有兵力实难抗拒。为巩固淞沪,应抽调中央军部队化装为上海保安部队进驻上海,增强沪上兵力。”
蒋委员长沉吟不语,目光深沉,定定看了他,并不回答。客观地说,上海作为中国最大的军港,又一直为日本海军陆战队控制,这对中国未来可能面临的战事太不利了。
张治中像是看透了委员长的心思,又进言道:“委座,日本人已点燃战火,与其再让他们打我们,不如我们先下手。如果能把日本人吸引到华中来,那对我等战局也是有利的。”
“上海是中国的文化经济中心,外国租界多,是国际观瞻的战略要地,不打就退,政治影响太坏,弄不好就会被戴上卖国贼的帽子。而且,我们在上海打,完全能拖住日军的步伐,上海市内钢筋水泥建筑多,明清时期,吴淞口、杭州湾造了不少炮台,我们都可利用抵抗日军。还有,江浙水网地区,日军的现代化武器用不上。在上海打起来,可以使日本整个战略轴线发生改变,让敌军从‘由北而南’的俯攻之态改变成‘由东向西’的仰攻,丧失其主宰战场的时机。”
张治中一席话,坚定了蒋介石抗日的决心,中国如果都保不住了,保着个上海有什么用?他站起来,在巨大的地图前凝视着,一股不可遏制的力量使他下定了决心,大声地说:“对,上海要打,一定打!拼个你死我活!”
邵瑞泽默默坐于一群地方实力派中间,略抬起目光,投向主座那里。长桌两侧在座皆是军界上层有头有脸的人物,华北的冯玉祥、西北的阎锡山、西南的白崇禧和四川的刘湘,还有李济深、龙云、何键、余汉谋、顾祝同、蒋光鼐、蔡廷锴、陈铭枢……这些昔日相互芥蒂很深的对手都来了。
那边四川省主席刘湘正在慷慨陈词,“要抗战才能救亡图存,才能深得民心,要攘外才能安内。日本人的国力虽然比我国为优,但其必须利用交通线,始能展其所长。离开了交通线,不但军队调动困难,给养补充更不容易。我们只要采取正规、游击两种战术,在交通线两侧及其前方后方与敌周旋,即可作持久战。”而后郑重表示,“抗战,四川可以出兵30万,供给壮丁500万,供给粮食若干万石!”
四川还可出粮出壮丁,他这个东北军代司令,就只能出兵了。
他听见那边正在大声宣布军队调动方案。
“第二师补充旅到达苏州后,便令其一团化装成上海保安队,进虹桥、龙华两飞机场,加强警戒!”
“一个团化装成宪兵,开驻淞江。又调江苏保安第二团接替浏河方面江防警戒,将原保安第四团集结到太仓附近,担任岳王市、梅李两区防务!”
“第五军第八十七师、八十八师和中央军校教导队、炮兵一团等官兵,火速赶赴上海周边,见机行事!”
邵瑞泽猛然听到他的名字,下意识,他一下子站起来,脊背挺得笔直。
“你那边部队移防进行的如何?”
“回禀委员长!目前,国民革命军第四十九军、五十一军和五十七军,正沿陇海线日夜兼程赶赴苏沪,预计8月11日晚,四十九军与五十一军可按时抵达指定位置,随时可投入战斗!”
“你,马上跟随张治中将军,前往上海!”
“是!”
“你,与全体官兵,有没有信心抵挡住日本人?!”
邵瑞泽腰板挺得笔直,昂首大声道:“属下及全体官兵愿意随时开赴上海,为抗战效命,即便粉身碎骨,以身殉国亦在所不惜,定不辱使命!”
“不要辜负了我与全国人民的期望!”
“是!请委座放心,我与全体官兵,必定奋勇杀敌,报效党国,报效国家!生为党国的人,就算是死,也要党旗裹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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