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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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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二十六年,西历一九三七年,七月七日,“卢沟桥事变”爆发。
七月八日凌晨五点,日本华北驻屯军在宛平城的东面、东南面及东北面展开包围态势,要求外交人员进城,继又要求武官进城,被中方严正拒绝。
随即日本华北驻屯军使用大炮轰击攻宛平县城,迫击炮抵近射击,第一次轰击就将宛平城东门城楼炸毁大半。大队日军步兵借助青纱帐为掩护,向城门发起冲击。同一时间,城西北的回龙庙也是枪声大作,日军由经由回龙庙开始进攻芦沟桥。
中国守军第二十九军三十七师二一九团被迫还击,排长申仲明亲赴前线,急令守军开火,突遭打击的日军在中国守军的攻击之下,伤亡惨重,在枪炮声中靠着青纱帐的掩护狼狈退了回去。
另一支日军夺占了回龙庙,占领了芦沟桥铁路以东永定河堤,随后占领卢沟桥南端,中国军队固守铁桥北端,双方反复争夺卢沟桥,战况异常惨烈。最后中国守军只有四人生还。
华北日本驻屯军立刻从天津向宛平增兵,大小炮弹百余门,轻重机枪上百挺,瞄准宛平城区狂轰烂炸。顷刻间城内弹如雨下,烟火冲天,平民伤亡惨重。是夜,秦德纯急调何基沣之旅主力,分别从长辛店、八宝山增援宛平。
中国共产党中央委员会通电全国,“同胞们,平津危急!华北危急!中华民族危急!只有全民族实行抗战,才是我们的出路!”
蒋介石提出了“不屈服,不扩大”和“不求战,必抗战”的方针,致电宋哲元、秦德纯“宛平城应固守勿退”,“卢沟桥、长辛店万不可失守”!
七七事变爆发后,日军的进攻遭到了中国军队地顽强抵抗。
驻屯军司令官田代皖一郎见占领卢沟桥的企图实现不了,指示参谋长桥本群同中方接触,进行“现地谈判”。
七月九日、十一日、十九日,日本华北驻屯军与冀察当局三次达成的协议,表示愿与中方共管华北,却一次次被卢沟桥时断时续的炮声证明是一纸空文。
七月二十五日,日本驻屯军陆续集结平津,人数已达六万,声称保护华北日军侨民,虎狼一样扑向平津两地。
七月二十七日,田代皖一郎发出最后通牒,要求中国守军于二十八日前全部撤出平津地区,否则将采取自卫行动。宋哲元愤怒拒绝,并于二十七日向全国发表自卫守土通电,坚决守土抗战。
七月二十八日,日军向平、津两市大举进犯。日军参谋部经天皇批准,命令日本华北驻屯军向第二十九军发动攻击,并向华北驻屯军司令官香月清司下达正式作战任务:“负责讨伐平津地区的中国军队!”日本军部增调国内五个师约二十万人进入中国,血战平津已再所难免。
七月二十八日上午,日军按预定计划向北平发动总攻。香月清司指挥已云集到北平周围地朝鲜军第二十师团,关东军独立混成一、第十一旅团。在一百余门大炮和装甲车配合、数十架飞机掩护下,向驻守在北平西郊地南苑、北苑、西苑的中国第二十九军第一三二、三十七、三十八师发起全面攻击。
二十九军奋起抵抗,副军长佟麟阁、第一三二师师长赵登禹壮烈殉国,不少军训团的学生也在战斗中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七月二十八日夜,宋哲元撤离北平。
七月二十九日,北平沦陷。
七月二十九日,第三十八军师在副师长李文田的率领下,发起天津保卫战。三十八师猛烈攻击天津火车站、海光寺等处日军,遭日机的猛烈轰炸。中国军队没有空中支援,伤亡极大,不得不奉命撤退。
七月三十日,天津沦陷,华北重镇皆失。
八月八日,5000名日军荷枪实弹,从前门开进了北平城区。
扛着太阳旗,举着刺刀,日军的铁蹄趾高气扬地踏过金水桥,到太和殿阅兵。日本侵略者大笑着说,这是大日本帝国征服支那的象征!
日本人的皮靴踩在这个古老民族的胸膛上,把屈辱和悲凉刻在每一个中国人的脸上,也把仇恨和怒火埋在每一个中国人的心里。
日本人的狼子野心,再一次的暴露,国民政府对日本残存的一点和平幻想彻底的破灭。
“全民族行动起来,为保卫我们的土地,流尽我们最后一滴鲜血!”
“抗战!抗战!!为了民族的自由和尊严!”
蒋委员长的在庐山的谈话,通过无线电波传到了每个中国人的耳朵里,清晰入耳。
“希望和平,但不求苟安;准备应战,而决不求战;如果战端一开,则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报定牺牲一切之决心!”
窗外繁盛枝叶随风摇曳,洒下点点光斑,梁峰将收音机关掉,回身看邵瑞泽背对了他,拿了军帽凝望着窗外。
“司令,时间到了。”
“好的。”邵瑞泽一边回应,一边端端正正带上军帽。
电话铃陡然响起,梁峰下意识接起,而后对他说:“共产党方面的领导,包括红军总司令、共产党副主席,红军副总参谋长已经在办事处等着我们了。”
“嗯,回话给共产党办事处,我马上去接他们,叫机场把飞机准备好!随时待命起飞!”
“是!”
官邸外脚步纷沓,卫兵举枪敬礼,邵瑞泽脸色凝重,在下属们的簇拥下步下台阶,等候司机将座车驶来。
兔子趴在草丛里,晃晃耳朵猛然一动,似乎想要扑上去,却被纷沓沉重的脚步阻拦。
老刘搓着手,惴惴不安的走过来,欲言又止,“小爷……”
门边侍立的卫兵眼神也紧紧凝在上峰身上。
邵瑞泽仿佛没有看到,很仔细的戴上白手套,一根一根拉扯着手套指尖,随后裹在白手套里的手指慢慢蜷起,用力握了一下。
尽管战火还仅仅在华北燃烧,但由于之前的种种协定,陕西的东北军不可避免的要被抽调上战场,各地驻军的长官都在为奔赴前线做着准备。本来即将调赴前线的命令还没有传达到旅级军官的手中,但最近一系列反常的举动,已经让这些嗅觉敏锐的士兵们隐隐意识到即将发生什么了。
他作为整支军队的代司令,马上要偕同等候在办事处的那三位共产党高层领导人飞赴南京,参加国防部的高级会议。
老刘又惴惴喊了一声小爷,邵瑞泽这才像是回了神,回头对了他笑了笑,“老刘叔,我大概不能再回来了,这里余下的事情,就拜托给你。若是他从那边回来,就按照我说的给他交代,东西转交给他,明白吗?”
老刘又听他说:“记着劝他,不要来东面找我,千万不要来找我。”
这话一听,老刘就止不住的难过,连连说:“小爷,可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仗是要打,可……一定没事,没事的!”
车队停在台阶下,小昭上前一步打开车门。
邵瑞泽一笑,摆摆手,再什么也没说就上了车。
铁门被卫兵打开,老刘看着看着黑色座驾绝尘而去,不住的抹着眼睛,连连说:“这叫什么事,什么事呀,才安稳了没几天,狗日的小日本!”
车子转过路口,驶离了幽静绿荫道,路边有巡逻警察荷枪实弹而过,靴声响起在明媚的清晨,夏日的晨风里突然有了肃杀气息。邵瑞泽微微倾身,看着那幢官邸一点一点的消失在视野里,保持着沉默。
西安,西京长安,他现在要离开这里了。
战端一起,局势千变万化,这一走,就不知能不能再回来。
为国而战是军人的责任,只是,他还有牵挂留在这里,心上的,那一抹眷恋和牵挂。
邵瑞泽转回视线,眼中有清明亦有惆怅。
南光,愿你能懂得我的苦心,不要来东边,绝对不要。
飞机从跑道上一跃而起,渐渐变成圆点消失,只留下一道长长的尾线横在湛蓝天际。
自从七七事变爆发,华北领土接连丢失,远在西北的陕甘宁边区也感受到了日益严峻起来的战争气氛,共产党的三位最高层领导人已经去往南京,参加国民政府最高国防会议,商讨抗战军事部署及相关工作。而迫近的战争形势也使得红军改编的问题不得不加紧进行,在军事问题上,共产党领导的陕北主力红军改编为中国国民革命军第八路军,南方游击队改编为中国国民革命军新编第四军。
边区上上下下的部门都忙得脚不沾地,身在抗大,更是感觉到这股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势。学员们在上课之余,就是无一例外热烈讨论怎么样杀上抗日战场,一雪前耻,同时对国民政府军队在平津的表现非常的愤怒。
“是,他宋哲元的确是抵抗了,一边抵抗还一边对日本人妥协!”
“华北不是有十万人吗?不到一个月就葬送的干干净净?”
在红军总医院里也是这样的谈话内容,每个人脸上都是神容严肃,拿着报纸在讨论当下的战争形势,方振皓在帮一位红军干部做康复检查的时候,听到院子里有人在大声的读着报纸,语声激愤。
“7月29日凌晨,伪冀东通县保安队张庆余部发生大规模哗变,大汉奸殷汝耕被扣,300日寇被杀!”
“中央社报道,8月1日,平西抗日敢死队再出奇兵,重创日寇!”
这一点都不奇怪,自平津开战以来,国人们的爱国热情极度高涨。对于国人来说,最痛苦的莫过于他们在报纸上看到国土的再度沦陷,最希望听到的就是打击日寇的消息,哪怕一个小小的战绩,都会让所有人兴奋地谈论上好一阵子。
“肖同志,你恢复得很好。”方振皓笑眯眯放下听诊器,对了对面的人说:“不过还是需要稍微注意些,不要做过于有负担的活动,恢复性的训练最好。”
对面的红军干部像其他生长在陕北高原上的汉子一样,黑黑的脸膛晒得两颊发红,但是眼睛很亮,先是点头,然后嘴一咧满不在乎的笑,“没啥事,我命硬,之前要死要活不也好了吗,我还要憋一口气,狠狠去打小鬼子!”
“哼!北平天津都丢了,这宋哲元是干什么吃的!”他一边系上粗布军装的扣子,一边愤愤的说:“我就不相信了,咱们中国有四万万同胞还打不过一小日本?可这宋哲元也实在太窝囊,卢沟桥事变之前他畏畏缩缩的,生怕得罪了日本人。现在丢了北平和天津两座华北的大城市,自己撒丫子跑到保定老巢去了,真是岂有此理!”
方振皓静了一会,拿了笔低头写着病程,说:“日本人大军压境,怎么说宋哲元的二十九军在平津前线也进行了积极的抵抗。现在全民抗战,政府也说了,‘如果战端一开,则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无论何人,皆有守土抗战之责,皆应报定牺牲一切之决心’,国难当头,匹夫有责。”
两个人又聊了会儿,姓肖的红军干部就告辞了。金黄色的阳光洒在桌面上,方振皓低头写着病程,耳朵里不住的听见院里的伤病员和得闲的护士们凑在一起看报纸,一个声音大声的读着报纸,那些华北的消息一条一条听在耳中,心上有什么越来越沉重,压得令他喘不过气。
扫了眼桌上乱糟糟的一堆东西,待到画上一个句号,方振皓不由得停了笔,怔怔听着那个声音,叹了口气,缓缓将目光投向外面。
午后的阳光,质朴的窑洞,摇曳的绿树,还有凑在一起读报纸的伤员。这里尚未被战火波及,哪怕已经能闻到战争的气息,但一切看起来还是那么平静。
他想起在西安的衍之来,华北的战事是一定会波及到他的,全民抗战,东北军自然不可能置身事外,不知道现在的他,需要面对什么,又身在何处?
发愣间,陈云峰撩开门帘进来,“小方,李部长找你。”
方振皓这才回过神,眼神转回来,有些疑惑看他:“李部长找我,什么事情?”
陈云峰点头,迟疑了下又说:“具体是什么我不太清楚,不过上周你们那几个一直在外的成员回了延安,李部长大概是要交代什么与你们红十字会有关的事情。”
方振皓嗯了声,飞快将最后一行字写完,然后站起身脱掉白大褂,就与陈云峰出了门。
李部长的办公室外,一个小警卫员说医疗队领队早已经到了,两个人正在交谈着什么,请他稍稍等一会儿。
等到领队走了之后,李部长示意他进来,叫他坐下,自己拿起眼镜慢慢的擦着,语声疲惫,略微沙哑,“小方,准备一下,这几天西安有人去西安接物资,你们医疗队随他们一起去西安。”
方振皓有些怔忡,接上问:“李部长,我们在这里的工作还没结束啊?”
李部长戴上了眼镜,看了他一会,慢慢说道:“现在,你们的工作结束了。”
方振皓一下子语塞,听他语声平淡的说:“刚才我们收到了上海红十字会的电报,那边表示,由于现在的局势突变,情况变得很复杂,日常的工作量一下子增加了很多,人手不够,你们要马上回去。”
静默了一瞬,方振皓点头,“我服从安排。”
“嗯。”李部长目光平视看他,“我记得,你是上海红十字会主席的特别助理。”
“是。担任这个职务大概有四个月左右了,平时就是要帮着菲尔德先生处理很多具体事务。”方振皓有些不好意思笑笑。
李部长眼底有不易察觉的光芒掠过,他点了点头,沉吟了一刻说:“这样就好。我今天找你来,主要是想告诉你,组织上要我通知你,已经决定了你的新任务。回去之后,该做什么该说什么,言行举止就通平常一样。现在国共合作,政治形势比起以前松缓了很多,但你也不要掉以轻心,切记工作的纪律。”
方振皓听出弦外之音,垂下目光,“回到红十字会?”
“对,也不完全对,想一想一直以来组织上安排你进行的学习和训练。”
“我明白了,我的具体任务是……”
“因为很多原因,你与政府以及无国界组织的很多人员都很相熟,这是你先天的优势。具体的工作会有进一步的安排,我今天只是向你做初步的转达。到那里去以后,不要马上就做太多的事情,要先熟悉环境。记住你所学到的东西,不要急于求成,不要在时机不成熟的时候做不成熟的事情。况且,以目前的情况,你的本业更加重要。”
方振皓默然,紧紧攥住手,重重点头。
他说:“东边的情况很不好,这点我知道。”
“是的,南京的国防会议就要召开了,各方面的大员们都已经陆陆续续到了南京。我们的朱总司令,周副主席和叶参谋长也都去了。全国抗战已经开始,人人有责,每个人都要做出自己的最大的努力来支援抗战,谁都不能例外。”李部长目光严肃,“抗战,首先是思想上的抗战,树立必胜的信心,这比什么都重要!”
“小方,你的申请书就先放我这里,组织还要对你进行考察。我还要再叮嘱一句,记住我们的纪律,不能有丝毫的松懈。”
“我明白,我一定会做好自己的工作,请组织放心。”
在来到陕甘宁边区两个半月之后,红十字会的医疗队提前结束了他们的行程,收拾行囊准备返回国民党统治下的区域。方振皓环顾他住了将近三个月的窑洞,那一些行李收拾完之后,窑洞里就干干净净,恢复了之前没有人住的状态,而邵瑞泽给他带来的那些吃的喝的用的,也早早全部送给了红军总医院的后勤管理处。
医疗队的人踏上归程,方振皓走在队伍里,最后一次走过延安的街道,越是走近城门,越是感到恋恋不舍。他在城门那里最后一次和常贵打了招呼,很多的红小鬼陪着他走到延安城墙根。
走过抗大的时候,他看到那个教学班里的学员几乎全到了,都走了过来,同他握手,祝他一路顺风,文工团的女战士们也来送他,有些依依不舍的,唱了一首送别的曲子。
很多人激情洋溢的相约,抗日战场再见。
不知为什么,方振皓觉得有些难过,有那么一瞬,他觉得不是在回家,而是在离开家。
客车启动缓缓驶离的时候,方振皓趴在车窗边,对了送行的陈云峰挥手,有些恋恋不舍的看着延安城,看着它慢慢消失在视野里,直至宝塔山上那座巍峨耸立的宝塔,也隐匿在了层层叠叠的黄土坡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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