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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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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什么,年后居然开始下雪。
雪不大,稀稀拉拉的,只是尚带余威的寒风扑面,吹得人脸颊发红,仿佛冬天还没有过去。
请来的大夫们要动身回上海去,邵瑞泽脱不开身,方振皓便一个人去了机场送别。临行前,李斯德与他握手道别,并且表示,为了他的前途着想,他不应该继续留在西安。
“方,以你的能力,你应该有更好的选择。”李斯德很诚恳的说,“你是国际红十字会的成员,菲尔德先生有意请你做他的助理,这对你的前途和未来很有好处,我希望你可以考虑一下。”
方振皓没有意外,也没有反驳,只是沉默了一会说,“您说得对,西北的条件的确很不好,可是相比于上海,我认为这里的人更需要有人来帮助他们。我已经向红十字会西北分会提出正式的书面申请,希望可以留在这里工作。”
“这里的确很落后,但不是你一个人可以改变的。”李斯德其实可以算是大半个中国通,西北的贫寒和上海的富饶,同在一个国家,却仿佛身在两个世界。他顿了一瞬,忽然说起一个看起来毫不相干的话题。
“我们普鲁士,曾经有一位伟大的政治家,叫做俾斯麦,是他促成了德国的统一。五十年前,中国和日本都派人来到欧洲学习,日本人前来,学习欧洲的政治文化,研究科技学术,想要从根本去改变国家。而中国人前来,只是寻找船炮,看造的如何,价格是否适合,只要买走就算结束。当时俾斯麦宰相就曾毫不客气的预言,中国与日本几乎同时谋求强国之道,但数十年之后,日本绝对会胜于中国。”他说着扬了扬眉毛,“事实也证明了这一点,日本早已跻身世界强国,而中国仍旧贫困落后,更是刚刚结束内战。如果战争不能避免,一旦贵国被拖进战争的旋涡……你可要为自己早作打算。”
方振皓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听他说完,笑了一笑说:“我们中国人有句老话,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独善其身是很潇洒,但是,世上的很多事,总要有人来做。”
李斯德耸了耸肩,蓝眼睛里透出赞赏,随即狡黠的笑笑说:“可是你还忘了一件事情,你还需要向上海分会申请离开上海,至于这个申请,菲尔德先生希望你能与他面谈,基于最基本的礼貌,你知道应该怎样做吧?”
愣了一瞬,方振皓无奈说:“好的,我明白了,谢谢您的提醒。请您转告菲尔德先生,我会找机会向他当面道歉的。”
“小伙子,不打算现在同我一起回去吗?”李斯德指指身后的飞机,方振皓摇头,笑着与他告别。仰头看着那飞机消失在天际,方振皓抬眸望向东方,那里阴云堆积,天幕乌沉沉,仿佛有千军万马正要向这里扑来。
风吹过,他闭上眼睛,感觉到寒风掠过鬓旁。
之所以会提出红十字会西北分会的申请,事实上还另有一层理由在其中。廖亦农已经同他谈过,表示组织已经严肃考虑过他的情况,虽然现在已经开始国共合作,但是组织似乎更愿意他在明面上保持一个偏官方的身份,同时他需要接受系统完善的思想政治教育。于是,组织决定安排他以国际红十字会派遣至苏区工作人员的身份进入陕北红军控制的范围,一方面在抗日大学同其他人一起进行医护教学,一方面进行思想政治上的系统学习。
他还没有同邵瑞泽谈过这件事情,因为他不知道从何谈起。
一直在一起明明是自己坚持的,可现在……
他重重的叹了口气,拢紧围巾,回身向等候的轿车走去,脚步略显得有些沉重。
回到公馆老刘一边帮他脱大衣,一边说许小子从周边驻地回来了,正在汇报事情。方振皓知道现在不便去打搅,而自己更是没想好怎么开口,同老刘说了几句话就去喂兔子,不消片刻,就有脚步声从二楼传来。
许珩从楼梯下来,脸上的倦色难掩,看到方振皓。与他一如既往的打了招呼,就匆匆去了公馆主楼后的机要室。方振皓敏锐的感觉到他脸色不怎么好看,进了书房,看到邵瑞泽正在翻着厚厚一叠报告。
看着他,方振皓心绪犹自起伏,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默默地给他倒了杯茶。
邵瑞泽抬眼,拍拍沙发叫他坐下,有些烦恼的按着额头,方振皓见状叫他闭眼仰头靠上靠背,自己在他身后揉着他的额头。邵瑞泽眉心微微蹙起,“缩编裁人的情况很不理想,很多人尤其是要被裁掉的人闹事撒泼,我得去各驻地视察……顾祝同还要我去一趟潼关,说是南京有事……有什么事非要他姓顾的经手。”
“是吗。”方振皓听到南京两个字,心就陡然跳快了一拍,他轻轻揉着他额头,“委员长又要对你下什么命令?”
“不知道。”邵瑞泽嘴角扯了扯,“我已经按照他的意思开始裁人缩编,他老人家的心思难猜的很。”
说着他一下伸手握住方振皓的手,方振皓吓了一大跳,看到他忽然睁开眼,仰着头从低下看他,笑了一笑说:“要不要一起去?”
虽然说得语焉不详,但是方振皓仍旧听出既要处心积虑的应对中央,还要面临后院失火,也是够焦头烂额了。他迟疑了下,垂眸笑了笑,“潼关,历史上兵家必争之地,去开开眼界也好,但你不是要处理正事么?我就不跟着掺和了。”
邵瑞泽看着他,摇摇头,“就当去郊游了。”
方振皓再没反驳,只是“嗯”了一声,放轻手劲继续帮他揉着额角。
两日后专列从西安驶出,专列上每间起居车厢都是独立的,门口和车厢走廊都有卫兵,警卫随时听候召唤。起居车厢布置简单,却十分宽敞舒适,像是个小书房。地上铺了柔软的地毯,门一关上便很是安静,只有铁轨规律的声音隐隐传来。
车窗外刷刷掠过高低起伏屋舍,渐渐的转为树丛田野。旷野下天幕阴沉,令人倍感压抑,阴沉沉的暮色里,萧瑟原野,苍茫大地,都蒙上一曾薄薄的白雪。
一路过来,景致千篇一律,关中毫无起伏的原野,白的雪,黄的土,还有随风瑟瑟的枯黄枝条。
铁轨哐当,一下一下非常规律,方振皓望着车窗外渐浓的暮色,忽然《诗经·采薇》里的古句“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无端浮上心头。
“你好像喜欢西北的景色。”
方振皓端起茶来,对着坐在圆桌最面的人笑了笑说:“西北景色雄浑壮阔,很容易让人生出一种豪迈的感情。”
邵瑞泽在灯下翻看着报告,顺手把一颗薄荷糖丢进嘴里,自从开始被迫戒烟,烟瘾上来只能吃糖。他一边翻阅着一边说:“作为一个新派人,你要生活在很现代,很西化的城市,像上海。”
“怎么,你还觉得我该留在上海,嗯?”方振皓倾身眯眼看过去。
“要我看。”邵瑞泽合上那一叠报告,又拿出两颗薄荷糖微笑:“你呀……更适合当一个养在大宅院深闺的小媳妇儿。”
说着他适时把薄荷糖塞进他嘴里,还牢牢捂住了嘴,把方振皓那一句尚未出口的“滚”字给堵了回去,顺便还惬意的摸了摸他下巴揩油。薄荷糖噎在嘴里,方振皓吐也不是,强咽下去也不是,使劲咬碎吞下去还觉得口里凉嗖嗖的,斜睨看他一眼,一点笑容也没有,“你以为你是地主老财?”
“还好还好,只是现在中央军聚集在潼关铁路沿线,杨将军去了国外,西安好些社会名流私下里说这西北王或者是东北王就要由我来做了。”邵瑞泽耸耸肩,“既然这样,有个养在深闺的小媳妇,也不算过分吧。”
刚开始方振皓还想用手边的书揍他,听到后面直皱眉,“西北王?我总觉这样不太好。小心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
“那是,委员长的得意门生胡宗南还在凤翔,顾祝同在潼关,陇海线在他们手里,我占着西安而已,西北军的冯玉祥杨虎城两位实力派不在,这个西北王,还轮不到我来做。”
“话又说回来,你这个甘肃省主席就赖在西安不走了?”
“马步芳和马鸿逵联合跟委员长哭穷,说我这十万大军过去就要吃垮甘肃,还有他们的回回军有意见之类的,委员长下令叫我暂留陕西,静候待命。我也是寄人篱下啊,马家军那是地头蛇。”邵瑞泽忽然话锋一转,伸手挑起他下巴,摩挲着,“比起跟他们扯皮,我更喜欢跟我的媳妇在一起。”
“去去去,少动手动脚。”方振皓不满的甩开他的手,扔过去一记白眼。
包厢的门也在同时滑开,许珩敬礼,走到邵瑞泽身边弯腰附耳,邵瑞泽点了点头,他便又立正敬礼离开。方振皓说:“我最近很少见许副官,他似乎一直奔波在外。”
“嗯。”邵瑞泽拿起杯子喝茶,“我不准备让他做副官了,要外放去一一二师,跟霍师长商量好了,叫他做个团长兼副师长,好好学怎么带兵。”
“许副官跟你那么久,怕是不愿意走吧?他脾气比你还倔。”
“俗话说,女大不中留,这副官到了一定年纪,也就不能留了。”
说话间,火车摇摇晃晃,几时减速也不知道。待汽笛声响,才发现火车竟停了。
这里似乎是个小镇外的小站,放眼望去一片片都是暗的,只是沉沉的夜色,站台灯火竭力的聚起橘黄微光,试图照亮深浓的夜色,却更显得微弱可怜。火车减速进入站台,看得到站台两侧警戒的列兵,枪支紧贴在身侧,站得笔挺。
不知道这是哪里,也不知道为何要在夜色下停靠,方振皓却不多问,只是穿戴好了,又伸手帮他扣上大氅领口。邵瑞泽一边戴上手套,一边看向窗外,忽然说:“南光,又下雪了。这年都过完了,怎么还下雪。”
方振皓一起看过去,车窗外一个个士兵掠过,看得到他们木然的脸和身侧乌沉沉的枪支,就在那暗色的布景里,飘起了米粒般的霰雪,一片星星点点的洁白。
“是雨夹雪,外面很冷吧。”
邵瑞泽脸上表情很难辨,“冬天快过完了,好些士兵连冬衣也没有。”
方振皓一怔,再努力去看,果真那都是灰扑扑的单薄军衣,打着绑腿,御寒的长靴与棉衣都没有。料峭春寒也是够人受的,方振皓不愿意去想象单衣薄履站在冰天雪地里的感觉,可真都是真切发生在眼前的,那些木着脸的士兵一个个被掠过,仿佛被遗忘在了严寒里。
“再怎么样他们也是政府的正规军,难道政府连发给棉衣的钱也没有吗?”方振皓无法抑制住愤怒。
“我是地方派系,胡宗南的一个师比我的一个军都要有钱。”
一国的领袖不讲求公平,任人唯亲,愤怒与悲哀涌上心头,还有那种无力感,方振皓竟不知该说什么。
转眼间车已停靠,众人下了车,夜里的原野寒冷干燥,冷风兜头吹着,小刀子一样的刮脸。车头喷出的白烟与雾气融在一起,弄得影影绰绰,只能瞧见几位军人正在站台上等候,“代司令!”前来迎接的几位师团旅长举手行礼。
邵瑞泽举手回礼,略一颔首,“走吧。”
小镇里家家户户惯于早睡,不到夜半时分,街巷里灯火便次第熄了,车队在空荡荡的路上行驶,拐了几拐就出了镇子。车上周副官叽叽喳喳说了好半天,方振皓这才明白,这里的驻军因为裁人已经闹了好几起事件,来视察就是杀一儆百,免得全军都对缩编心软下不去手。
第二天天一亮,邵瑞泽这个代司令直接把一干人都叫到师部开始开会训话,所谓的师部,也不过是当地富户的一所几进几出漂亮宅子,当然用的是军队征用的名义,在中央不给全额军饷和补给的情况下,东北军也只能拉下脸,使出原本的土匪作风刮地皮拉壮丁。
这事儿只要不太过分,邵瑞泽是默许不管的,在陕西太久了,受了太多不平的气,东北军诸将领跟着张家这些年,背井离乡带了老婆孩子从东北一路跑过来,又是打仗又是死人,过年时想家想的直哭,全军又要被迫缩编,谁还能不生出几丝怒气?
他开会的时候,方振皓由周副官陪着在驻军营地里转悠,周副官一开始疑惑了好多天,心想得了大帅和少帅真传的副司令,怎么就反着性子喜欢了个男人,想到最后想通了,安慰自己说,甭管是男是女,反正都是副司令的人,那就是司令太太。
想到这点儿上,就坦然了,真跟伺候司令太太一样,跑前跑后献殷勤。
军营是千篇一律的乏味,又听到一些军官在骂骂咧咧的抱怨中央不管东北军的死活,再加上他本人对这些玩意没兴趣,方振皓很快就觉得无聊透了,但是周副官不敢让他去附近的镇子,这种闭塞的乡下,地痞土匪多得很,像方先生这么眉清目秀养尊处优的少爷,绝对是惹眼,要是真出上点什么事情,副司令绝对会把他扒皮抽筋。
于是当方振皓出于职业习惯想要去军营卫生所的时候,周副官如大赦般领着他去了。还没走进卫生所的院子,就看到一个薄薄的灰色军服的士兵踉跄两步,捂着下腹面露痛苦之色,他起了恻隐之心想去帮忙扶一把,从侧边一跑出另一个人,一跛一跛把他扶起来进了卫生所。
两个人跟了进去,卫生所里坐着一个小军医,也就二十出头的年纪,脸上还稚气未脱。
“喻老三,怎么又是你。”小军医一点也不客气的说,“这次又要说自己腰痛想要来骗药吃?你怎么不说想要大烟抽啊,那玩意更止疼。”
“不是,真的不是。”喻老三捂着右下腹,“今儿个晌午的时候没来由就心口疼,这回儿心口不疼了,肚子又渐渐疼起来,医官,给点药吧。”
小军医不耐烦放下手里小书,“不给,你隔三岔五得来要药,都给了你,别人生病怎么办?”
“医官,真的是疼得没法子了,不信你问问老孟。”
“医官,他是真疼,刚才连路都走不了了。”身边那个跛脚的老孟帮忙说话。
“好好好。”那小医官不耐烦,开了药柜拿出几粒药丸,漫不经心的递过去,又用教训的口气说:“止痛药没多少了,给你这几粒先吃着。”
两个士兵千恩万谢,刚要出门的时候,被拦下了。小军医瞧见是个面生的人,穿的很好的样子,正纳闷是哪个,那个不速之客对喻老三谦和的说,“您躺到这张床上来,让我给您好好检查一下。”
“哎,你谁啊?”小军医一脸不服不忿。
“我和你一样的职业。”对方看了他一眼,透出隐约的薄怒。
“唉呀,我们都是贱命,就不劳烦您了。吃点医官给的药,也就好了。”喻老三连忙试图息事宁人。原本想上前把人拉开,结果拉扯间腹痛加剧,一下子抱着肚子蹲在了地上,哎呦哎呦的呻吟起来,面色发了惨白,大汗一滴一滴地落下来。
“大叔!”方振皓蹲在他身边喊一声,看见情况不对,几个人一起把喻老三弄到那张旧床上。方振皓依然觉察出不对劲,尽量轻手轻脚解开肮脏破烂的军服,手轻柔的按在上腹部。
只一按,眉就皱起来。
那本来应该柔软的腹部此时硬如石板。
手指试探着用力,刚一按,喻老三就忍不住惨叫,紧咬着被单,一脸的汗珠,扭曲的脸一脸痛楚。翻过来,又换个姿势滚过去,起皮的嘴上毫无血色。
“装的。”小军医慢吞吞踱过来,也按上一下。
惨叫声稍稍小了些,当小军医的手漫不经心的又按一下,一下子变得大声。
“别装了,不要以为……”
一记响亮的耳光抽在他脸上。
“你!你!”小军医后退几步,捂着右脸意想要破口大骂,方振皓却早已经暴怒。
“这么没人性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你还是不是个医生?!”眉头虬结,那一双眼睛里似要喷火,怒意在更是在积蓄待发,“这是阑尾炎,急腹症,再拖会死人的!”
“什……什么……?”小军医这时候话都说不囫囵,只觉得自己平白无故被抽了一记耳光,这口恶气是在咽不下去。周副官眼疾手快冲上去,一把按住他的手,恶狠狠说:“吼什么吼!这是司令……司令身边的随行医生!”
方振皓马上转过身,打开药柜拿出一堆瓶瓶罐罐个器械,“马上手术!”
“什么?”在场的人都愣在原地,没听懂一样。
“没听见?还是没听懂!”方振皓提高音度,话音中饱含威慑,牙缝里挤出几个字:“马上手术!”
他一把拽出白大褂和口罩,将灯光扭到最大,一手指住小军医,愤然的目光瞪视了他,“过来,给我帮忙!”
桌上饭菜热了三遍,邵瑞泽才把方振皓等回来,方振皓回到住处脸色透着一股疲惫,甩掉外衣就往沙发上一坐,将自己抛到沙发上再也不想动弹。正在看报纸的邵瑞泽挨过去,“跑哪儿去了?午饭都拖到这时候了。”
方振皓眨了眨眼,歪头靠在他肩上,没好气的讲了一遍,又说:“我后来去其他地方看了看,士兵们的情况都很不乐观,他们穿着单薄的衣服,两三人挤在一起盖着杂色的旧大衣取暖,很多人衰弱憔悴,伙食很糟糕,只有主食和蔬菜,他们根本不能从食物里得到热量。到处看到的都是饥饿、寒冷和疾病,冻疮都是最轻的,特别是伤寒,还有肠胃病和皮肤病……最糟糕的是药物不足,许多人得不到医疗看护,军医的不足和不称职、设备和医药的不足还有玩忽职守。你的军医们,主任军医官是一个缺少经验的短期军医学校的毕业生,更多的人是在只具有担架员或战场护士经历的基础上被提升为‘医生’的。”
最后总结,“这样糟糕的医疗制度,简直是前南丁格尔时期的!也许在平时无所谓,但一旦打起仗来,伤兵们不能得到很好的救助,后果不堪设想!”
邵瑞泽没意外,只是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我比你知道的清楚,这不单纯是东北军的问题,所有的正规军都是这样的,国防部把军队建设集中在扩军和武器装备上,南京还要将嫡系部队逐步向德制机械化发展,没有人愿意理会这些细枝末节的部分,士兵的命不算命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这是固瘤,不是我能解决的。”
“再说了,改进就需要经费,南京拨给我的经费,大概只有必须的三分之二。各处都要用钱,底下的人还会贪掉一些,你觉得我要怎么办?”
方振皓低了头,手指玩弄着邵瑞泽衬衣袖口的铜扣,沉默着。
邵瑞泽摸摸他冻得有些发红的脸颊,“好了,吃饭。”
面对餐桌上丰盛菜肴,方振皓勉强张口,食不知味地咽下,忽然说:“关于医疗的问题,红十字会医疗救护组织最近有一项政策,就是帮助中国的军队改善医疗条件,我可以帮你去申请。”
这下邵瑞泽意外了,愣了一瞬他回过神,笑了笑,“好,那么就拜托你了。”
方振皓点头,又迟疑着说:“关于裁撤的事情……你处理好了吗?”
邵瑞泽不由停下筷子,苦笑,“当然得解决,南京想让我直接裁掉编制,我可不能这么做。梁峰制定出裁撤调准,年纪太大的,年纪太小的,没有战斗力,身体有残疾……剔除掉五万,剩下的重新划分编制。”他说着叹了口气,“这样做用你的话说,太不人道了,但是可以保存军队的实力。”
方振皓听着,眼里带上洞悉的无奈。
“还有更麻烦的,也许还要飞一趟南京,去向委员长汇报缩编的情况,去跟他要军饷,想一想都觉得头大。”邵瑞泽痛苦的抹了把脸,强调似地大声说:“我讨厌去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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