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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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机场上风很大,凛冽的西北风吹得人脸上发紧,停机坪前的飞机发出阵阵轰鸣,十来个身穿黑衣头戴黑礼帽的人,面无表情负手立在一边。陈维业小声的抱怨军统时时处处都在,就像是甩不掉的影子,而飞机前,已经站了一男一女和几个小孩,身边站着几位西北军服色的人,方振皓下车一看,看到廖亦农也在人群里,正同一位一身黑呢大衣,搭了斜纹围巾的男子握手。
那位一同发动了西安事变的将军,相貌是典型的关中人形象,头大面宽,身材魁梧,虽然身着便服,戴着一副略显文雅的眼睛,举手投足却仍旧有一股兵戈之气。
双手握在一起,邵瑞泽只能说出一句“虎臣兄”,就已然觉得再无话可说,只能默默地将双手握紧。
倒是杨虎城将军坦然的说:“我等连同张司令,已经尽力,走到这等地步,东北军被迫缩编,西北军被撤销,我们都对不起各自兄弟。可是能换来南京同意停止内战、一致抗日,总算对所有人有个交代,更没有违背自己良心。”
他叹息一声,又感慨道:“如今这抗日报国的路,真是太难了,真的,尽力了,我也不愿出国,抗日在即,我等唯一意愿就是杀敌报国……”
说到最后,已然哽咽。
“西安举兵前,汉卿曾与我谈到中原大战的事情。他说,‘我被一群饥饿的老人围住,我问他们,你们的儿子呢?他们不孝顺不养老吗?那些老人回答,他们都被抓去打仗了。我让部下分馒头给他们,而他们捡起掉在地上的馒头连土带泥一起吃。那场景真让我心酸。因此,我撤军时,给白崇禧留了几句话——这些粮食我本来可以一把火烧了的,但是我没烧,因为我希望你能用它赈济灾民;这座黄河大桥我本来可以炸了让你没法追击,但我没炸,因为桥是国家的,国家建一座桥不容易。’”
说到这里,邵瑞泽已经哽咽难言。
“是,那是在驻马店的事情。中原大战,翻来覆去的恶战,那时我也在,同样看到因战争蒙难无家可归的遍地饿琈,看到爬在铁路边讨饭的老人,还有被骑兵疾驰而过践踏成泥的尸骨,打了多少年的内战,军阀之间打,党派之间打。军人打仗不是保家卫国而是在作孽,一将功成万骨枯。”
“是啊,我从军多少年,只见政治分歧,国人内斗,军阀混战,党派倾轧,兵戈之祸愈演愈烈。”杨虎城将军仰视着蓝天,叹息说:我与汉卿所为,仅限于此,再多的,怕也做不到了,当初举兵,就意味着选择了一条对两人而言没有退路可守的道路。可自此中国人能名正言顺的杀上抗日战场,外御敌寇,匡扶国难,也不枉我们区区两条性命。以往各派军阀征战,无非是‘兄弟阋于墙’,而对日本,那是外辱,是侵略,是‘外御其侮’。外辱来时,兄弟自当齐心协力。”
“你既然叫我一声兄长,临别之际,我也有话嘱咐你。刚极易折,情深不寿。三十来岁正是男儿血性的年纪,可我们总归是军人,遇上老谋深算的政治头脑,注定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如今有蒋夫人为你作保,委座不至于太为难你,切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你还年轻,切不可意气用事,顺从服软不是懦弱,更不是贪生怕死,要以大局为重。”
“我的部下孙蔚如统帅三十八军,兼任陕西省主席,我已交代过,有什么事情,他会鼎力支持你的。”
“衍之明白,谢虎臣兄教诲。”
邵瑞泽深深吸气,抑制住情绪,语声仍旧略带颤抖,“西安的事情,是提着脑袋押上身家性命的事,也只有你们肯干且敢干。事到如今,我身为后辈,除却敬仰尊敬,也无话可说,惟愿以此为榜样,竭力杀敌报国。此时此刻,只愿虎臣兄旅途一帆风顺,来日再见。”
“好!自家兄弟,来日抗日战场上再见!”
彼此凝视着对方眼睛,仿佛是誓言一般重重握手。
初次近距离见到这位身负传奇经历的将军,方振皓有一丝隐隐的紧张,突然心跳得急起来,然而同那双手相握的时候,同样触到了使惯了枪而留下的薄茧,随后一下子镇定了。
有一句很重要的话,一定要说。
“杨将军,您并不认识我。我只是一个普通的中国人,两广兵变的时候,曾经读到‘内战相煎,骨肉泣血何时止,同根相残何时休’,您与张司令的义举,才使内战消弭,一致对外,说是民族和国家的功臣,也担当得起。”
手忽然变得十分的沉重,如何也抬不起来,他深深吸气,缓缓的笑着说:“许多年的民主共和,反倒越走越偏,越走越窄。想要正正经经做事情的人,处处碰壁;靠枪杆子和银元,反倒横行天下。我刚刚留学回国,就已经感觉到世事不易。”
杨虎城将军听着他的话,点了点头,眼里有了深深无奈的洞悉。
“早年我追随冯玉祥将军,他曾训诫,官做到多大是大?钱拥有多少是够?一生只求为民只求为国,才是正途。反对国人内战,自相残杀,如今等到了,何况以我辈能耐,就算解职下野,以个人之能力也可尽国民之义务,没有司令这个头衔,同样能效力于国家,唯一求的只剩下外御敌寇,收复河山。中国人,一人是虎,三人成虫,日本弹丸小国,却人人齐心,匡扶国难,收复失地,中国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
他说着用力拍拍方振皓的肩膀,眉峰透出肃杀之气,语声坚定,“愿意回来同国家共御烽火,这是对的。这是你的故土,是我们所有人的故土,走到哪里这也是事实。每个人肩膀上有逃脱不掉的责任,属于你我的责任。守土有责,这片故土越贫瘠,越让人看不起,我们就越有责任去拯救它。”
对这位爱国将军的地义举充满了钦佩与尊敬,一想到就要被迫离开故土,方振皓只觉得无奈而苍凉,他忍了忍心中情绪,盘桓心底,最想说的一句话,到了唇边脱口而出:“就算国家曾经走了歧路错路,只要人在国在,总有一日走得回正道,总有人会不惜粉身碎骨走下去。就如同您与张司令一样,我,还有四万万中国人,都谢您为了国家所做的一切。”
杨虎城将军面上露出赞许微笑,环顾四周,一字一句说道:“诸位!国难当头,名正言顺的杀上抗日战场,还中国人一个夙愿。我们中国人只要齐心,肯定能把日本强盗赶走!总有一天,能直挂云帆济沧海!”
众人皆是动容,杨将军将军再次握了握他手,鼓励道:“小伙子,一道努力吧。”
有人走上前,请快点动身。方振皓看到他虽然是笑着,却总有一股很是冷冷的感觉,这应该就是众人私下时说到的特务军统了……为了不给杨将军添麻烦,他主动说:“杨将军,一路顺风,您多保重。”
杨虎城将军走到邵瑞泽面前同他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互相拥抱。
邵瑞泽听到他附在耳边将声音压得极低,只有彼此才能听到,“衍之,不论今后如何行事,你必须要与共产党和红军做朋友,更要信任周先生,他们比南京更为可靠。”
说罢他就退开一步,搂过旁边的杨夫人,一步步走上飞机舷梯,微笑着对众人挥手告别。
飞机在湛蓝天上划出个美丽的弧度,盘旋两圈消失在天际。
回去的路上,方振皓一直默不作声,邵瑞泽瞅了一会,问:“怎么了?”
方振皓沉默了会儿说:“看到杨将军,听他说了那些话,不知为什么,我觉得有些难过。”
邵瑞泽没说话,只是抚拍他脊背,轻轻叹了口气。
同少帅送委座去南京、不知道面临的命运是什么不同,杨将军要面临的是被委座强令出国。他能想象到委座铁青着脸的样子,或许一步一步拆散西北的三位一体是他已经确定的事情,更或许他早就恨得咬牙切齿了。
政治这种东西,无论到了哪里都是肮脏的。
现在就剩下他,还有中共,不知道势单力薄的他,能否顶得住南京下一波的压力。
“南光?”
方振皓忽然听到邵瑞泽叫自己,侧脸看过去,看到他脸上神色很是复杂。
“今天是几号?”
“农历正月十六,公历二月二十八。”
“其实,你可以在你的日记本上记下这个日子的。”邵瑞泽笑了笑,“从今天开始,震惊中外的西安事变就结束了,彻彻底底的结束了。”
车刚驶近官邸,就看到门口站着好几个学生,正在同值守的卫兵争执着什么,邵瑞泽不想与学生有太多瓜葛,便叫司机从后门走,方振皓从车窗上一瞥,忽然说:“等一下,那几个学生我认识!”
正在同卫兵争执的学生瞧见一辆黑色轿车停在旁边,有人从车里下来,又见卫兵齐刷刷敬礼,知道是大人物来了,立刻围上前去。方振皓认出打头的是夏正的那几个伙伴,看着他们伤心的神色,几个女学生哭红的眼睛,他心里立即一颤。
有人带着哭腔开口,“方先生,夏正他……没能挺过来,他……”
医院病房里四散漫溢着的浓重的消毒水味道,病床上的人已经被覆上白布,遮住了整个身体,冬日的淡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不知为何,越发将被单下人形映衬的渺小孤单。病房里挤满了哭泣的学生,走廊里,一位从上海请来的德国医生李斯德对邵瑞泽摊了摊手,用流利的中文说:“尊敬的副司令,对此我感到很遗憾。”
李斯德扬了扬眉,深蓝眼睛里透出德国人固有的秉性,“他的伤太重,身体又非常不好,生理机能被严重的损坏,即便手术很成功,但如果用你们中国人的话说,大限已经到了,回天乏力。”
金发碧眼的外国专家说着夸张的挥舞起手臂,义愤填膺的表示究竟是什么人能对一个学生下这样的毒手。
邵瑞泽有些无奈的扶住额头,打断他的长篇大论,“好的,谢谢您,随后我会安排飞机送您与您的同事回上海,请务必等待几天。”
病房门开了,方振皓从里面走出来,低着头,许久才沉沉叹气,李斯德立即转过头,带着质问的语气说:“方,告诉我原因,为什么他的伤这么重你们才想到为他治疗?如果能早一些,这个孩子也不至于就这样死亡。”
方振皓没有回答,紧接着又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方,你是一个很优秀的医生,你应该知道时间对于抢救的重要性,我不认为这是你会犯的错误。”
邵瑞泽觉得头大,趁着外国专家同方振皓交谈的间隙,他对陈维业和周副官使了个眼色,两人立即心领神会,一左一右非常礼貌的“请”德国专家去休息。
邵瑞泽双手按上方振皓肩膀,缓缓说:“虽然我知道这句话很冷血,可我仍旧要说,生死有命,你二人非亲非故,却为他如此尽心尽力,你尽力了,节哀顺便。”
方振皓抬起眼,眼中有什么光亮一闪,却随即就消失了。他轻微一笑,喉结上下一滚,从病房收回目光,艰难的说:“衍之,一个人死在眼前,我还是一个医生,我……我学医就是用来救人的……可是……”
仿佛恍惚般的,他扭过了头,忽然苦涩的笑了起来,“对不起,我救不了,对不起,我救不了……”
微微的怔了怔,邵瑞泽无言的看着方振皓,也许他无法去理解他过多的去为一个非亲非故的学生所做的事情,但是他可以理解一个医生看着病人死去的痛楚,他看着那双眸子,可是方振皓只是用暗淡的黑色双眼凝视的他,嘴唇微微颤抖着。
邵瑞泽俯下身抱住他肩膀,附耳轻轻说:“这不是你的错,相信我,他在天上会理解的。”
方振皓定定看着他,声音忽然颤抖起来,“衍之,他才十七岁,是那么的年轻,鲜活如朝露,他对我说过,他有很多梦想,他还想去看中国的万里河山……”
沉默了一会,邵瑞泽回答说:“南光,如果你信轮回的话,可以祝福他,愿他可以生在一个和平的时代。”
方振皓的眼睛渐渐模糊了,声音有些哽咽:“衍之……”
他慢慢低下头,额头抵在他肩头,而在看不见的地方,有几滴泪珠正从他的眼角滑落下来。
邵瑞泽抚拍着他的脊背,垂下眼帘,“他是无辜的,你可以为他悲伤,但是时间不可以太长。”
随后他沉默了,握住他另一只手,感觉到自己掌心中,方振皓的手越来越冷。
只有幽幽的语声,好像在迷离的说:“一个医生,却……没有办法去救人……对不起,对不起……我原来以为自己习惯了生死……可是……对不起……”
“衍之……我很难过,真的很难过……我帮不了他……我救不活他……他是那么的年轻……对不起……”
那股声音恍惚的飘荡在空荡荡的走廊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悲伤。
邵瑞泽仰起头,看着天花板,突然间,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刺痛了。
“南光,不要伤心……”
“对不起……”
方振皓喃喃说着,伸手抓住他的衣服,越捏越紧,好像要把衣料捏出洞一般。还是看不见的地方,眼泪再也无法止住,顺着脸颊流到嘴角,泛着淡淡的咸味。
忽然感觉到浑身无力,沉重的往下坠,而身前的人搂住他,一只手在他脊背上轻轻抚拍着,轻柔的语声安慰着他,“这不是你的错,真的不是你的错,不是哪一个人的错,而是全都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也许,是整个时代的错。”
经过学校与学生组织的努力,夏正的遗体被安葬在了郊外,十七岁的少年,怀揣着火热的救国梦想,从千里之外而来,却要孤零零的在这里长眠。
西北的春天来得晚,漫山黄土,枯枝灌木,景致十分的荒凉。晨风依旧透骨,吹得人遍体生凉。一阵风从山谷中陡然而至,卷起黄色沙尘,给新坟蒙上一曾薄薄的黄土。
仿佛如一张薄被,缓缓掩上了那沉睡在地下少年的容颜。
学生们自发来做道别,不少人低声啜泣着,邵瑞泽一身便装,带了几个警卫站在远处,面上不辨喜怒。周副官探着脖子看了看,小声说:“怪可惜的,那孩子还没我弟弟大。”
忽然被戳了一把,他回头看上峰伸了手,“烟。”
“咦?方先生不是说您戒烟了吗?”周副官拿出烟盒,又犹犹豫豫说:“我不敢,他嘱咐过我不许给您烟。”
邵瑞泽好几天没有烟抽,心情有点烦躁,顺手敲了个爆栗,周副官才委委屈屈把烟递过去,又帮他点燃。瞅了瞅觉得上峰心情好了一点,他揉着脑袋试探说:“副司令,我可还真没见过您这么怕医生的,难不成您只怕方医生?”
邵瑞泽含着烟斜睨了他一眼,笑了笑,“小周,有话直说,少油嘴滑舌。”
周副官换上一副老老实实的模样,“我总觉得,您和方医生关系不一般,除了少帅,您还没对哪个人这么上心的,就说这事儿吧,一看就是您插手了,说到底,这事可是要跟赤化扯上关系。”
邵瑞泽看了眼远处的人群,笑着摇头,“无所谓,反正在南京眼里,我跟共产党是蛇鼠一窝,有什么好怕。”
周副官撇撇嘴,“梁参谋长也说了,政府正在和共匪谈判,说是要把他们的红军吸入政府军改编,实行国共第二次合作,建立抗日民族统一战线,这下子,好歹也算一家人了吧?”
“可以啊,消息蛮灵通。”邵瑞泽一下笑起来,忽而又恢复严肃,微微仰头吐出一口烟圈。
只不过,十年烽火内战的鲜血与仇恨,四一二七一五的政变与惨剧,早就深深烙在两党的心头,也许已经变为本能顺着肌肉渗进了骨髓,即便面临野心勃勃的日寇,大敌当前,真的能如同国人欣喜的那样“相逢一笑泯恩仇”吗?
谁也说不清楚,但只有一点是那么的清晰。
“一家人……外辱来时,兄弟自当齐心协力。”
周副官似乎察觉到上峰的心不在焉,于是挠了挠头,嬉皮笑脸凑上去,“副司令,依我看,您是不是喜欢方医生啊?”
邵瑞泽瞟了一眼过去,“是啊。”
周副官原本只是想逗上峰开心,顿时惊得下巴都要掉下来了,连说话也不利索,“不……不……不会吧……我……我只是问着玩的,副……副司令……你们可都是男……男人……”
邵瑞泽又悠悠抽了口烟,漫不经心笑,“有什么规定我不能喜欢男人吗?”
周副官顿时脸绿了,知道自己这下捅了马蜂窝,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脑子立刻变成一团乱麻,偏偏上峰还特别的平静。极度的混乱中,他居然牛头不对马嘴的又问了一句,“许副官跟您那么久……那他知道吗?”
话一出口就想扇自己两个耳光,周副官捂着嘴小心翼翼抬起头,邵瑞泽叼着烟,曲起指节敲他的额头,“小周,知道你哪点比不上小许吗?”周副官不晓得上峰葫芦里卖什么药,老老实实的站着连大气也不敢出。邵瑞泽揪了他耳朵,阴险微笑:“就算他知道,所有的话他都会烂在肚子里,你小子这嘴上要是再没把门的,吃亏的可就是你自己。”
瞧见上峰虽然是开玩笑,可神色是认真的,周副官立即点了一下脑袋,连声表示自己一定牢牢管住嘴。他低头看鞋,点了一下脑袋,又小心翼翼抬眼,小声问:“那还按照原来的称呼吗?”
邵瑞泽只觉得好气又好笑,笑骂,“想叫司令太太吗?”
周副官立即缩了缩肩,做出低眉顺眼的样子,精乖的笑,“我知错了,司令您放心,我保证全都烂在肚子里,杀了我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那边人声嘈杂,学生教员们朝这边走来,邵瑞泽将烟又吸了一口连忙扔掉碾灭,打发掉向他道谢的教员学生,侧目看过去,身旁的方振皓苍白着脸色,一双眼睛乌黑,神色仍是黯然。
“还觉得难过吗?”
“还好吧……”方振皓勉强笑了笑,同他一道走向等候的车子。
“你啊,只会为别人心疼么?”邵瑞泽说着伸手轻柔的抓住方振皓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里。方振皓停了一瞬,忽然攥紧他的手,侧脸看他,想要确认一般的问:“死了的人死了,活着的却依旧要活下去,向前看才应该是最重要的,不是吗?”
“当然。”邵瑞泽点头。
“心里好过多了……”方振皓眨了眨眼,微笑起来的时候,黑色的瞳孔晶亮。
当夜在橙黄色灯下的时候,方振皓面对着空白了很久的笔记本很久,他不知道写些什么,经历了如此多的事情,总觉得在现实面前,一切的语言都是那么的苍白,回想起那些神采飞扬的瞬间,那位已经身陷囹圄的少帅,那位被迫离开故土的将军,还有那个为了理想而失去性命的年轻学生……
心里窒了一窒,似有微光在脑中闪过。他拿起笔,一笔一划,白纸上留下俊秀的笔迹。
“只有为了爱,才肯舍己。世人为了爱自己的国家和为他们所爱的人,才肯舍去他们的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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