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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二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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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曦穿透窗帘,卧室里充满了轻柔的光影。邵瑞泽犹在沉睡,静静的缩在被窝里,只有头露在外面,方振皓睡在另一侧微微侧了侧身,右手被被邵瑞泽松松的按在枕边,交错的指尖彼此难辨。
守岁睡得太晚,一觉酣眠,直睡的日上三竿还是迷迷瞪瞪。
墙上挂钟嗒的一声,指向九点。
方振皓一个激灵醒来,迷蒙的睁眼,紫红色的帐幔,雪白的床单枕头……他眯着眼好一会儿,摇摇头还觉得困,被窝里的温暖让人留恋,于是又翻了个身准备再睡一觉。在枕头上蹭出一个合适的角度,刚闭上眼,就觉得有温润的鼻息扑在面上,还有放在腰上的手……嗯……被人抱着的确很温暖,于是他闭上眼,心安理得的继续睡。
邵瑞泽睁开眼睛,抽回搂着他的时手,撑起手肘枕在枕上,打量着他身边熟睡的人。
缩在被子里,微微蜷着身子,像是波斯猫一样酣眠。
还有侧脸,带着一点点的潮红,长长的黑色睫毛,秀气的鼻尖,和薄薄的嘴唇。
他喜欢看他在睡梦中毫无防备的样子,那样的安静,那样的恬淡,仿佛与丑恶黑暗绝缘。
不像他一般,早早开始就习惯于枕枪入睡,睡的是那样浅,只要有一点声响,就会持枪跃起。
将近一年了……他眯起眼眸,嘴边荡漾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有许多心事萦绕,一件件,一桩桩,细想来都是牵念……他想着,微笑俯身,轻轻嗅着他身上的气味,不可抑制的在那黑亮的发丝上印上一吻,不可否认,他很爱他,很爱。
轻轻抚摸着方振皓放松的背部,顺着光滑的肌肤,一点点往下滑去。
然后,手又慢慢的沿着脊背向上,拂过温暖的身躯,轻缓的抚摸。
没有任何情欲的意味,只是一种耳鬓厮磨。
他又俯身,吻上他的嘴角,吻得很轻很柔,犹如三月的春水,一下一下细细地吮吸着,用舌尖品尝,仿佛是在啜饮一杯上等的好茶。手上牵起他的手,找到无名指,一下一下慢慢的摩挲。
不断有陌生的气息吹上自己的耳畔,手上还被拉扯着,方振皓不满意的唔了一声,睁着迷迷瞪瞪的双眼,怒视过去。见状邵瑞泽笑得得意,在他颊上一吻,然后压上去抱住,方振皓很不满的扔过去白眼,“压死了。”然后被自己吓一跳。这声音真是自己的声音么,连自己听起来都有种撒娇的味道……脸上顿时热烧起来。邵瑞泽无辜的眨眨眼,“媳妇儿,你在撒娇么?”
说着蹭蹭那白皙的额头,再收拢一点手臂。
“法律规定男人不能撒娇么?”方振皓抬眼看过去,嘴里嘟哝着,却再往他身边凑凑,靠在胸前。
“当然能……如果继续下去,我会很乐意尝尝你的味道。”邵瑞泽微微侧脸,笑得玩味,看得到他脸上满足的笑,还有眼眸中映衬出的纯净的晨曦初露。
方振皓鼻子里哼了一声,鄙夷看过去。脊背上还在被抚摸着,他的手指轻柔,指尖有触在肌肤上的温度,格外的烫。
“快十点了?又睡过头。”
“古话说的好,芙蓉帐暖度春宵,从此君王不早朝。”邵瑞泽嘴角勾出浅笑。
“少不学无术,乱用诗词。”方振皓眨了眨右眼,朝他促狭地笑。却将他的手紧紧攥在掌心,微微抬头一吻。
虽然这样说,心上却觉得安稳静好,两个人相视而笑,缓缓轻柔的亲吻。无论什么时候,一转头便能看见彼此,看见身在一起,总在一起。
刺眼的霞光透过拖地的窗帏缝隙,照在床头。
铺天盖地都是彼此的气息,整个世界再无其它。两个人就这样相互倚靠,耳鬓厮磨在冬日阳光之下,新的一年,这一年里,就这样永远相依下去,再没有更好。
握着他的手,邵瑞泽微微阖目,嘴唇轻轻落在他头发上,一路吻上鬓角,吻上额头。
又是一声,挂钟很是不识趣,不偏不倚指向十点。
两个人不能再磨蹭,只得起身下床,匆匆洗漱一番换上衣服,神清气爽看着彼此。
“新年快乐。”
邵瑞泽下楼给姐姐打电话拜年,电话却是姐夫接的,那端先是问了些他们的情况,又万分叮嘱说出门在外要多加小心,天寒地冻的要多穿衣,忙碌起来也要注意身体。紧接着话锋一转,如同古板兄长一般开始语重心长的训诫起来。
邵瑞泽笑得无奈,心想姐夫教训人,不像姐姐那样动,却另是一番滋味。
抱着打盹的兔子坐在一边,方振皓知道他这是被教训了,不免幸灾乐祸。
“衍之呀。”电话里方振德语重心长的说,“你姐前些时候也是气糊涂了,说了什么气话,她自己都记不得了。你个大男人不与她怄气,若是有时间,一起回上海来过个十五,也是可以的。”
邵瑞泽连连称是,说:“我明白了,我尽力而为,姐夫可要帮我在姐姐面前讲好话。”
“一定要回来呀,姐夫从江南带来不少好东西,刚做成一笔大买卖,高兴!好好,来,让南光听电话。”
方振皓接过电话,顺手把兔子塞进邵瑞泽怀里,兔子又开始不安分了,上爬下爬,弄得邵瑞泽手忙脚乱,也顾不得听方振皓说些什么,只知道一个劲的说“是”,“这里很好”,“明白了”,“我会注意”之类的话。
电话里变成了小侄儿兆哲欢快的声音,“叔叔,可不要忘记给我的压岁钱呀,还有,也要提醒舅舅,我还想去买玩具呢。”
方振皓笑着瞥了一眼手忙脚乱安抚兔子的邵瑞泽,说:“叔叔记住了,回来就给你们压岁钱,还有陕西好吃的东西,好不好?”
“好!”兆哲欢快地叫,光凭想象就能知道是一副撒欢的模样,方振皓忍不住笑。
电话里忽然变成大嫂的声音,“南光呀,在西安那地方冷不冷?叫你不要去,留在上海多好。他喜欢乱窜,就叫他去大西北撒野好了,反正能耐比谁都大。这世上医生多得是,又不只你一个,你去了,我和你哥还担心得慌。”
电话里的声音很是清晰,邵瑞泽抱着终于安静下来的兔子,挑眉,忍住笑。
这个时候,嫂子还说话如此刻薄,方振皓哭笑不得,在电话里听大嫂喋喋不休的抱怨。
听的无奈,方振皓一把将电话塞到邵瑞泽手里,邵瑞泽抬头看着天花板,深深吸了一口气,小心翼翼的贴上话筒,笑道:“姐呀,新年好。”
大姐鼻子里反出一声不屑的“哼哼”,“呸,你个小兔崽子。”说完又拉开嗓门不依不饶的数落:“不就是大姐那刀子嘴数落你几句吗?你还敢跟姐姐赌气,电话也怕的不敢接,姐姐还能顺着电话线过来揍你啊。”
“个小兔崽子,白疼你了。”邵宜卿嗔怪一声。
邵瑞泽嘿嘿笑,“大年初一,聆听长辈训诫,我这不乖乖听姐姐教训嘛。”
“给点颜色就开染坊,看把你美得,不知道姓什么了!”电话里邵宜卿骂了说,然后自己也忍不住笑起来,一边笑一边说:“西安连着陕西那都是你的地盘,可护着点南光,别叫别人欺负了他。前段时间老是疯传陕西要打仗,把我可都吓死了,阿弥陀佛。”
姐夫的声音骤然插进来,“那是,你姐姐还做了个噩梦,说梦到你在前线受伤了,她吓得呀,第二天就直奔庙里,烧香拜佛求佛祖保佑。”
“去去去,少插嘴,还不快去包红包。”
“包红包那是女人家做的事情,我只管赚钱。敏敏她娘,你可要讲理。”
沙发上两人对视一眼,听那夫妻拌嘴,听的忍俊不禁。
毕竟是老江湖,对自己的姐姐拿捏的很准,邵瑞泽嬉皮笑脸的几句好话,就把姐姐哄的乐了。邵宜卿仔细叮嘱他要格外小心,记得看人眼色别耍横,不许叫南光乱跑,要是没事情就先把南光打发回上海,别掺和到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去,说着又好奇,隔了电话问:“我说,你现在也才三十,有什么病痛的,非要身边跟个医生?是不是,你小子有事瞒我?”
邵瑞泽心里咯噔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又听姐姐不怀好意问:“说,做了什么坏事,非要拉着南光一起来扯谎?”
“我没……”刚出声,就听姐姐一身断喝,“兔崽子,又想找打?说实话!”
邵瑞泽被问得懵了,一时还真找不出来个好理由,连忙把求救的目光投过去,方振皓无奈摇摇头,拿过电话,咳了一声,面上换了一本正经的表情说:“大嫂啊,是这样的。他抽烟抽得太多,有些呼吸系统的慢性病,具体的你也不懂,西北太干燥了,风沙又大,随时会发作,搞不好可能有哮喘什么的。西北情势不太好,还有他的身份,外面的人总不如自家人可靠。”
“是吗……”邵宜卿半信半疑,半晌之后又急急说:“那可不好,南光,你可要让他戒烟!”
方振皓得意瞟一眼邵瑞泽,眼里透出一抹顽皮的笑意,笑说:“好,戒烟。既然大嫂发话了,我一定努力做到。”
邵瑞泽表情僵住,仰头看天,兔子却得瑟的扒着他领口不放爪。
放下电话,方振皓探身过去,笑意盈盈的从他兜里抽出那包刚开封的烟,“别怪我,我圣旨在身,逼不得已呀。”
邵瑞泽在兔子屁股上拍了一巴掌,笑得抽搐,“别……我不嫖不赌,就抽烟这点爱好。做人哪能没点消遣。”说着伸手就要去夺。
“好啊。”方振皓侧身一避站起来,一边上下抛着烟盒玩,一边气定神闲说:“你去给大嫂抗议啊。只要你能编出来更好的理由。”
邵瑞泽咬牙切齿,压低声音笑,“媳妇儿,看我怎么收拾你……”腿上兔子发出愤怒的呼呼声,对着他撅了屁股。
“吃饺子喽!”老刘对着客厅里喜滋滋叫了一声。
方振皓得意瞟了他一眼,转身走进餐厅。
白面猪肉饺子,热气腾腾的出了锅,众人被这饺子的香气诱惑得腹中乱叫,口水在嘴里打转。老刘一边端酱油醋和辣子出来,一边神秘兮兮说:“我包了一个铜钱,就一个,谁吃了,今年谁就有福。”
众人一边聊,一边咬着蒜蘸醋吃饺子,说得都不是当前局势,绝口不提政治,不谈军事,只说家长里短的闲话。四个男人说起这些是有些奇怪,可众人也心照不宣,都知道年后就要开始着手缩编,裁去五万人,还有些地盘要让出来,这一刀肉割的也是太痛,可也只能不点破,欢欢乐乐先过个好年。
就算遇到什么艰难困苦,日子总还是要过的。
心里不知是什么刺痛着,方振皓缓缓执壶,将刚温好的酒斟满四杯。
邵瑞泽笑笑,端起来一饮而尽,方振皓也小口喝下,白酒喝的多了,耳后泛起一丝红晕,如初冬云层里一现即没的阳光。
他一口一口吃着饺子,余光瞥见邵瑞泽一如既往的平静从容,与老刘和许珩笑谈如常,更是连连催促许珩快去找个媳妇。
许珩不服气,偷眼看过去,嘟哝说:“没有这样要求人的。司令叫我去团里旅里查看情况,下头都是乱七八糟的,所有的事情都要从头收拾,忙的要死了,还有士兵们成天偷懒,我哪里有时间去找什么媳妇。司令你强人所难。”
邵瑞泽把玩着酒杯,嗤笑一声,“局势不好也不该是个借口,我是你的长官,总不能误了你娶妻生子。找媳妇这种事情,不是说拉个人配在一起,也不是说你坐着就有人送上门。你总要多见见人,多看看适龄的姑娘,你还真以为有人就冲了你的名号就上门来提亲呀?”
“哼,司令你在上海,不是就有人冲了行营主任的名号来给你说媒吗。周副官可还说了,财神爷孔家有意招揽你做乘龙快婿呢。”许珩反驳回去,又说:“再说,我还没过三十呢,不着急。”
“没关系。”邵瑞泽撑了下巴微笑,“年后南京要来大员,我总要开个酒会的,到时候把西安的头面人物都请来,带上家眷子女,适龄小姐多得是,你小子好好瞅一个。”
许珩被噎的没话可说,悻悻道:“司令你还是考虑你自己,别到时候娶个孔家母老虎。”
“嘿!你小子学会顶嘴!”邵瑞泽又好气又好笑,“不是初一,我非揍你不可。”
话音刚落,身边方振皓一下子噎住了,咳了好半天,才从嘴里拿出来个铜钱。
老刘一看就乐了,“铜钱!方先生有福,有福的人呐!”
方振皓喝了口水,笑笑说,“借老刘叔的吉言。”
邵瑞泽夸张的叹了口气,囫囵吞下饺子,“只顾说话了,忘了吃。”
快吃完饭的的时候,方振皓想起来夏正还孤零零一个人,又是病又是伤痛的躺在医院,一个人太过凄惨,看捏好的饺子还有剩,于是说要带上一饭盒煮好的饺子去医院探望。邵瑞泽想了想,于是也去了。
医院里静静地,没有人声,除了值班的医生护士,鲜少有人走动。
走廊静极,冷清清,空落落。
邵瑞泽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没有进去,带了墨镜的脸上,也看出不什么特殊的神色。
对那个孩子,想说些安慰的话,又不知如何说起。
唯有保持静默。
给他找来上海的洋大夫看病,还有那些进口的药品续命救治,他也只能做到如此。
安静的走廊拐角处响起一阵轻微的交谈声,一个带着鸭舌帽的男人探出身来窥一眼,又若无其事的缩回去。
见状邵瑞泽又微微翘起嘴角,嘲讽的笑。
也不能耽搁太久了,就算是年初一,特务们也依旧会跟在身后,这种责任心,真叫人啼笑皆非。
门吱呀一声开了,方振皓走出来。
只一眼,看到房中孤零零的瘦小身影,蜷缩在床上,对着阳光翻阅一本书。
方振皓点了点头,勉强一笑,拉着他出了医院。
回程的时候,方振皓显得心事重重,单调引擎声里,他忍不住叹了口气。
邵瑞泽一边开车,一边问:“情况还是不好么?”
“凑凑合合。”方振皓靠在副驾驶座上,有些烦恼的摇摇头,“大夫们决定初十给他做手术,但是风险很大,成功率只有百分之五十。”
邵瑞泽嗯了一声,专注的开车,“一半的成功率,只要运气不太坏,他应当能恢复过来。”
方振皓沉默,无言点了点头,忽然说:“他托我向邵副司令表示感谢。”
“啥?”邵瑞泽闻言有些吃惊。方振皓笑笑说:“小夏个鬼精灵,同洋大夫们套话,知道是你请他们来给他看病,还对我说,病好以后,一定要亲自来表示感谢。”
邵瑞泽笑了一笑,却出人意料的说:“不用了,叫他别来,管好自己就行。”
方振皓斜睨过去,笑骂一声,“冷血动物。”
“军人是不能有太多情绪的,服从是首要。”邵瑞泽回了一句,“有些时候,我们只是战争机器。”
“那么。”方振皓静了一刻忽然问,“你对我,也都是装出来的喽?”
说完斜睨过去,眼神很是不怀好意,邵瑞泽简直哭笑不得,手一抖,车轮下碎雪一滑,险些撞到电线杆上去。
一脚刹车,滑了几步才停下。
“喂,能不能不要说风就是雨。”邵瑞泽手搁在方向盘上,倾身过去,盯着他的眼睛认真说:“生命里,总有个人是最特别的。”
方振皓不躲不闪看他,扬起下巴微微笑。
说是尽力在正月十五回上海一趟,但两个人都知道那是空头支票,也就没往心里去。到底还是在过年,到处都是一家人和和气气的出门走亲戚,大红的对联,大红的灯笼,映着白皑皑的雪,城里显出难得的喜气,街上人渐渐的多了,小孩撒丫子在雪堆里跑来跑去,提着灯笼摔炮玩。
比起外面,官邸里的气氛到是来的安静,公务也少了很多,哪里也不去,围了壁炉逗弄着兔子,谈天说地。到了正月十五那天,城里开阔的地方搭起了彩灯,说是要办元宵灯会。邵瑞泽说起这事,问方振皓去不去,方振皓摇摇头说不去,这事自然就作罢了。
转眼间,暮色四合,天又黑了。
又开始放起了烟花,天幕上五彩斑斓,鞭炮声阵阵,老刘与许珩去凑热闹了,想必现在元宵灯会的地方,是异常的热闹吧。
方振皓站在走廊窗前,嘴角抿起一丝微笑。
今天是他的生日,平时不怎么爱热闹,今天更想和那人单独在一起,静静地过这个晚上。
他缓缓转身,走过静谧长廊,远远便听见断续乐声。
走到卧室门前,依稀听得跳针划过唱片,乐声滑出,却是一支悠扬的小步舞曲。
这曲子声音轻快愉悦,听起来仿佛置身于阳光灿烂的三月午后,树枝吐出新绿,地上草木生长,还有蝴蝶盘旋飞舞,明媚阳光播撒,春光大好。
方振皓有些疑惑,推开虚掩的房门,见邵瑞泽正俯身调弄着一台留声机,将唱片机的唱片换来换去,终于找到一张合心意的,放在转盘上,压下金色唱头。
轻快地舞曲从花瓣状的大喇叭里响了起来,邵瑞泽一边含笑侧耳听着,一边抬起头,笑意盈盈。
寒冷的冬日,蓦然就有了暖意如春。
方振皓懵然看他,嘴唇微张,一瞬间还不明白他想做什么,但下意识的一下笑出声来。
邵瑞泽走到他身边,关上门,微微侧首,唇角半扬,“媳妇,今天是你的生日。正月十五,好日子。”
由着右手被他牵起,方振皓低笑,眼睛一眨,长长睫毛下的眸子发亮,“那你……打算送我什么?”
邵瑞泽笑着,握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肩上,又搂住他的腰,黑眸里是温柔的笑意,“一年了,我们还没跳过一支舞。”
又是意外又是酸楚,方振皓笑,目光深深,对着他伸出手,将指尖交于他掌心。
邵瑞泽将他的手一点点握住,放到唇边吻了吻。
屋子里并未开灯,只有暮色转浓,光影渐消,两道影子融在一起,又一同融入初降的黑夜。
留声机兀自转着,在或悠扬或缠绵的音乐声里静静地看着彼此,目光交汇,耳边是一支支舞曲,最后,又在黑暗中响起了华美的华尔兹。
夜色里的华尔兹,是只属于两个人的纠缠。
圆舞曲声悠扬,华美的乐章如水一般的流淌,房间里没有灯光,两个人却丝毫不在意,旋身、回转、进退……舞步优雅,身影翩翩,跳得从容不迫。
舞曲千回百转的悠扬,相握的双手十指相扣,乍暖还凉。
彼此气息萦绕耳畔,熟悉且温暖。
深浓的夜里,华美的乐曲仿佛是一幅柔软丝绸,铺开又闪耀。深深黑暗里,似乎有光芒四洒,变作了开满繁花的幻境,脚下踏着回旋的舞步,相拥彼此,时间也好似凝注。
形与影,心与身,溶溶地化在一处,融了彼此,淡了得失。
唯有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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