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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四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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漫长的等待,夜的寒凉让方振皓不时跺脚揉手。
机场内探照灯向着漆黑夜空四射,士兵们在忙碌着将一架飞机开出库,机械师跑进调度室对着长官报告说,飞机还要等检修,确认了一切无误才可以起飞,请务必耐心等待。
隔了玻璃,看到一架战斗机徐徐滑进跑道,机翼上灯亮了几下,停稳了立即有机械师上前检修,招呼加油车过来。
邵瑞泽裹着大衣,面无表情,唇角抿起,显出一种神经质的不安。他低着头,将皮手套脱下,戴上,再脱下,再戴上,然后一根一根抚平手套指尖,又盯着袖口的铜扣出神。
“衍之?”
许久邵瑞泽才应了一声,依旧垂着目光,直直盯着自己指尖,手指无意识握紧又松开。
许珩站在窗玻璃前,注视着窗外停机坪上忙碌的场景,侧身正同调度室的工作人员开口询问什么。
沉默,依旧是难耐的沉默。
随声的行李都被随从搬走运至停机坪,身边只剩了一个小小的藤条箱,箱子横放着,不时的动一动。
方振皓盯了它,忽然叹了一口气,再度望向窗外。
刚才他也听到调度室的工作人员说了,这样暗的夜色,上海的地界内又是阴云遮蔽,能见度很低,实在不是起飞的理想时间。
但没有办法,只能赌上一次,不然等到明天,西安城内也许会血流成河。
不……也许现在,已经是血流成河了。
他摇摇头,强迫自己停止去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周围的人来回走动,终于有人跑进来,立正敬礼,气喘吁吁的拉开嗓门:“报……报告,一切无误,可以起飞!”
不等方振皓和许珩反应,邵瑞泽第一个站起来,往下拉了拉帽檐,裹紧大衣快步出门。
方振皓连忙轻手轻脚抱起箱子,把滑下来的围巾扔到背后,快步跟了上去。
飞机引擎声震耳欲聋,人们鱼贯钻入机舱,细看下来机舱内人并不多,除了他们三个之外,就只有几个面熟的随从。事实上这是方振皓第一次乘飞机,还是军用飞机,机舱内只有靠着舱壁的两排座椅,背后是圆形的窗口,驾驶室那里拉着帘子,一个蓝眼睛的美国飞行员探了探头,用英语嘀咕了一句什么,又缩回去。
方振皓却听懂了,他是在说,老天,这些不要命的中国人,这种鬼天气,半夜要飞西安,一个个都疯了不成?
猛然记起邵瑞泽也是听得懂英语的,他惴惴回过头去,看着身侧的他。
邵瑞泽却也侧过脸来,恰恰对上他的目光,忽然的,嘴角抿起一笑,一道笑纹漾开在嘴角。
看的方振皓背后禁不住一股幽幽的凉。
“南光,今天晚上天气不好,飞机速度会慢一些,就几个钟头,你困了就眯一会,其他的不用担心。”
说着邵瑞泽也不顾旁人的眼光,覆上他手背。
想说些什么,却觉得不该再给他加什么负担,方振皓会意一笑,“我明白。”
舱门被人用力拉上,人声叫喊声被隔绝在外,而飞机引擎的剧烈轰鸣,却灌入耳中,吵得人心里发麻。圆窗外光影不时扫过,将一片片光影投入机舱,晃得人脸上也明明暗暗,正仿佛此时明暗不定的心情。
笔直通天的跑道两侧闪着亮光,飞机加快速度滑行,机身一阵阵的震动,驾驶舱里美国飞行员推着操纵杆,掖了掖领口内雪白的汗巾,一边吹着口哨一边检查了飞机仪表,猛的拉起操纵杆。
趁着暗黑的夜色,飞机腾空而起,盘旋两圈,向西北方向飞去。
那架战斗机也紧随其后,一同消失在漆黑夜空里。
腕表上时针已越过凌晨两点,方振皓却没有睡意,目光不停地在机舱里来来回回,几个人皆是闭着眼倚了舱壁,仿佛因为困倦而沉睡,身边的邵瑞泽也是一样,闭上眼睛,睫毛微微颤着,呼吸一起一伏,平稳的让人以为他真的睡着了。
不经意间,方振皓的目光与对面正襟危坐的许珩相遇,许珩依旧是惯常的面无表情,眼神仍旧犀利。
两个人都看到对方嘴角抽了抽,似乎是要笑的样子,却又随即消于无形。
机舱里更添沉闷,不时能感觉的出来飞机在气流里颠簸,偶尔侧过身将目光投向窗外,依稀看得到夜色里那战斗机的机翼上一闪一闪的红色亮光,从起飞到现在一直就在斜后方,紧紧跟着,时刻作出戒备的状态。
待到收回眼神,面上已经是了然于心的表情。
他盯着机舱顶,听着耳边一刻不停的轰鸣,轻轻叹了口气。的确,在天上出点意外,生死就是一眨眼的事情,那就真的是什么都完了。
飞机仍在颠簸,一刻不停的摇晃,直晃得人头晕。方振皓默然闭上眼睛靠上冰冷舱壁,感觉着身侧那人的肩膀正微微抵着他的,就像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与大哥大嫂一道并肩坐在车里,一起去南京路上的国际饭店吃饭,眼前掠过饭店大厅里的灯影辉煌,衣香鬓影……现在回想起来,却好像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回到西安,又将会是怎样混乱的一盘棋呢……
不知为何,身上寒意更浓。
寒凉的夜里,分分秒秒都是难熬。神智开始迷糊,倦意一波一波的涌上,他终于抵不过疲倦,头一歪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感受到手臂上的重量,邵瑞泽缓缓睁眼,伸出左手扶了他的下巴一抬,让他稳稳的靠在自己肩上酣睡。
他面上无动于衷,只是静静听耳边有规律的呼吸。
他不是在睡觉,现在他根本睡不着,脑子里只是在一个劲的盘旋一件事。
西安,再度兵变。
六个字,念出来平淡无奇,背后却是不忍目睹的鲜血淋漓。
德高望重的王将军身中九枪,惨死家中。
同为主和派的东北军骑兵军军长何将军,险遭逮捕,幸亏有杨将军及时拦阻,才得以幸免于死。
他长长吐出一口气,胸中仍是异常的浊闷。
抗日同志会的烈马,年青躁进听不进别人劝阻,终于酿出一幕手足相残的悲剧。
那些家伙,因为不满意对南京妥协,真是杀红眼了。
连军政决策并不起重要作用的原西北剿总参谋处长徐方、交通处长蒋斌和副处长宋学礼等人,也一起惨死枪下。
嘴角忽然上翘,扯出一丝含义不明的笑。
东北军的代领袖是他,同南京不得已和解的也是他,在协议上签字的还是他,真算起这笔帐来,那些杀红了眼睛的少壮派军官们,是不是也会对他这个上峰、长官兼代领袖,毫不犹豫的举起冰冷的枪,然后毫不犹豫的扣下扳机?
突然觉得,死了的人,也许才是最幸福的。
死的已经死了,可是活着的,还有更麻烦的事情要面对……
王以哲军的一○五师师长刘多基,率所部从防御中央军的前线西撤潼关,另一个师则由西向西安前进,声言要为军长报仇。
南京……西安人多眼杂,各方势力参杂渗透,就算再怎样想要封锁,不出一周南京就会得到消息。
还有奉化的少帅……倘若得知,自己的部下打着为他好的名义而自相残杀,他又会作何感想?
最不可原谅的,也许还是他本人,如果能够不管南京的要求,是不是就可以早些飞回西安?又假如不曾遭遇日本人的暗杀与爆炸,是不是就可以早一些将事态扼杀在萌芽状态?
但这世上,从来不卖后悔药。
一切,都发生了,再也不能挽回。
自九一八之后,从未如这一刻般强烈地痛恨自己,痛恨到到如此地步。
他颓然的以手掩面,而这重重的重压之下,却连叹息也变得无力。
就算他第一时间赶回去,又能够怎样?
死了的不会复生,激愤的不会平静,不只是简单收拾烂摊子和稀泥而已……他有很多事情要做,有很多人要见,有很多话要说……要去王老的灵前吊唁……化解军内左派和右派的矛盾,还要尽力维护余下东北军之间的团结……
很多很多的难处啊……军事的、军政的、军官的、后勤的、财政的……堂堂的西北剿总副司令,一个月的特支费中央仅给八万元,甚至还赶不上胡宗南部队的一个师长,每月特支费都有十二万元……
背上的伤口隐隐发疼,觉察到身侧人细细的呼吸,邵瑞泽不敢动,只是缓缓垂下手,一瞬间觉得身体里灌满深深地疲倦。喉咙里有什么梗得生痛,胸口又是什么急欲冲破而出……只觉力气急速溜走,再没有可以支撑的地方。
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挺直脊背。
还需要撑下去,不管出现什么都需要撑下去,鼓起所有的勇气,为了东北军,为了少帅,还为了他。
坐在对面的许珩盯着他的表情,仿佛也能感受到他的悲伤一般,微微垂下目光,攥紧双拳。
邵瑞泽依旧静静坐着,目光平静的看向前方,越过许珩的肩头,穿透出飞机的圆窗。
那外面,是黑夜。
不见天光的黑夜,如同浓墨一般四处弥散,遮蔽了一切,更贪婪的吞噬着可以吞噬的一切。
不安与忐忑交织成魇,还有飞机的颠簸,令方振皓不时被骤梦频惊。
朦胧里听见声响,他一个激灵睁开眼,心顿时跳的极快。
原来是行李箱撞上机舱,刚刚松了口气,他撑在座椅上的手被身侧的人握住,邵瑞泽只微微侧脸,“飞机在下降,坐好了。”
方振皓眨了眨眼,脸色有些泛白,仿佛是不很舒服的样子,但他也只吐了口气,缓缓点头。
看不见的阴影里,邵瑞泽握住方振皓的手,握在掌心里摩挲。
“平时这个时间,还在家里裹着棉被睡大觉,现在在飞机上被晃得头晕,南光,所谓风餐露宿、颠沛流离,绝对不是好事吧?”
邵瑞泽微微笑,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调侃。
方振皓只笑笑,没答话。怎么能听不出来,其实就算到了现在,他也依旧不愿意让他跟随。
但那掌心里传来的温度,慢慢温暖着他寒冷的身体。
他也同样紧紧的握住,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轰鸣声依旧平稳,不多时,就依稀看到了地面星星点点的橘黄灯光。
飞机穿越在云层,在气流里不断的下降,尾翼被风刮的不住作响,唯有机翼上的光亮划破夜色的阴霾。飞机在空中来回盘旋着,下降着,逐渐靠近地面的机场。纵然是凌晨,机场停机坪旁却早已有不少人立在寒风里等候,远处有士兵持枪警戒,军官们大衣领子竖起,双颊冻得通红,眼睛还在夜色中努力寻找着飞机的影子。
飞机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时候,机场里顿时起了一阵喧闹,军官们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嘈杂声越来越大,站在最前面的副参谋长梁峰对着身后人群怒吼了一句:“吵什么吵!都给我闭嘴!”
陈维业不停地跺着脚,看着那架飞机放下起落架,机身忽然大大震动了一下,似乎因为风太大轮子一下打滑。他的心提在嗓子眼里,屏住呼吸看着它慢慢滑行着,减低速度,最终停下。
梁峰与陈维业对视了一眼,那目光里神色各自复杂,唯有苦笑相对。
那刚刚经历过的一日,真能被称作是变故横生,鲜血淋漓,恐怕这一辈子也难以忘记。
十来个小时前,六十七军军长王以哲将军惨死,总参谋长徐方惨死,参谋部里就活下来他们两个,抗日同志会的激进军官们率领特务团,连同西北军的团旅长们和西安城内的左倾势力一起,一度控制了西安城内,大肆逮捕主和派和中间派,声称要彻底完全的改造东北军领导阶层,将出卖朋友的中共驱逐出西安,然后向着南京进军。
杨将军和于将军苦劝无果,中共不好再度出面,而邵副司令又被南京强留不在西安……现在好了,电报打出去还不到一个半小时,就收到了副司令的回电——今晚搭机回陕,凌晨可至。望稳定局势,务必等我回来。寥寥的二十来字,无疑是一颗定心丸。
这份电报一出,大部分少壮军官就冷静下来,推举出代表,一道在凛冽寒风里等待。
机舱门开启的瞬间,聚在飞机前的人在舱内的灯光下看到靠窗坐着的副司令,他侧坐着,面无表情的目视窗外。
高挺地军帽,帽沿半遮了眼,高挺地鼻,坚毅薄劲的唇,容颜未变。
邵瑞泽走出来,一步步踏下扶梯,目光环顾着眼前黑压压的人群。
他的部下们,正在或不安、或紧张、或期盼地望着他,深深的夜色让他们脸色更见黯淡,而那一张张脸上,流露出惊慌、委屈、欣慰、难过……几个年纪轻的军官已经咬住下嘴唇,眼睛里逸出泪光,不住的抖动。然而他们默伫立着,却没有人发出一丝声音,机场上,除却飞机轰鸣,就是风声的呜咽。
望着这些下属的脸,邵瑞泽的脚步越走越慢,越走越沉。
“各位。”他步子一顿,深深吸气,西北凌晨的冷空气吸进腹腔,仿佛一下冻住了他的喉咙。
“我……回来了。”他笑了笑,长长吐出一口气,“我回来晚了……对不起……我有愧于你们!”
片刻沉寂,却似无比漫长。
忽然的,有个军官带了哭腔喊出声:“副司令,司令,司令他什么时候回来呀——”
邵瑞泽一颤,肩头微微发抖。
他下意识仰头,天上没有月亮,只有密不透风的阴云。
气氛一下冻得僵住了,所有的人沉默的伫立,并没有意料中的群情愤慨,甚至没有愤怒的叫骂,只有每张脸上写满的悲戚,还有那沉默中的愤怒。方才出声的人咬了拳头,极力忍了悲声,终于忍不住,从低声抽噎到痛哭失声。
那被极力压抑住的哭声,远远传开,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心底。
梁峰唏嘘着,想要让副官将那人拖走,邵瑞泽却对着他摆了摆手,随后缓步走了下去。人群为他让开一条路,又再度聚拢在他周围,那军官也不过二十岁刚出头,哭得十分伤心,肩膀一颤一颤,牙齿将拳头咬的青紫。邵瑞泽拍拍他的脊背,“好好地,哭什么。”
他抬起脸,极力忍住哽咽,“副司令,司令,司令……会回来吗?”
邵瑞泽转脸环顾四周,又看着他,伸手用力按上他的肩膀,沉声说:“会的。”
他用手背胡乱将眼泪一擦,又问:“什么时候才能回来,有人说,南京不放他回来,要关他一辈子。”
邵瑞泽抬起手拍拍他的脸,语声变得低涩沙哑,“不要哭,不要那么没出息。”
他双手拢住那年轻人的脸庞,再度拍了拍,“没有经历过磨练,永远不会成熟。这是对我们的考验,我们不能害怕。”
年轻军官情绪一发,难以控制的扑到他怀里,抱了他的脖子哭着:“王将军死了,徐参谋长也死了,红军又躲得远远地看我们的笑话,中央军还在潼关……副司令,我们……怎么办……”
这一句似乎戳中所有人心中伤口,一时哽咽声四起。
邵瑞泽抚拍着他微微发抖的身体,仿佛安抚自家幼弟一般,语声柔缓,“没事,没事……都会过去的,往后的路,我会与你们一起走下去。”
他用力的拍了拍他脊背,然后放开,用力擦去他的眼泪,“好了,不哭了。等天一亮,你还有你的责任要承担。”
军官咬着拳头,哭泣的望着他点点头。
邵瑞泽转身,看到一直沉默的梁峰,对了他勉强一笑,“老伙计,我回来了。”
梁峰眼中隐有泪光,对了他伸手,想说什么,最后却只艰难说出四个字,“回来就好。”
邵瑞泽不答话,只是伸手将他用力握住,确认一般重重攥紧。
一路数辆警卫用车前后护送,城中果然人心惶惶,往来车马人流都少了,各处路口都是巡警,路上皆可见军警持枪戒备。谁曾想到,一夜之间军内反目,激进军官竟当真动手夺权。此时西安城内局势依旧不堪设想,那三人若是带着特务团对他发难,除掉签订协议的他,那么……既要自保又要避免再一次自相残杀,又要如何去做?
元老派的诸人对这次的血案的又将如何反应?
这两派若是恶斗起来,整个东北军都将不得安宁。
外部的艰难险阻摧毁不了,而自乱阵脚、自相残杀才会导致分崩离析!
邵瑞泽自车窗外收回目光,定定望着前方,一双眸子在昏暗里异常幽亮。
等到了住处天色已经隐隐发白,公馆外围了一圈荷枪实弹的警卫,勤务兵上来送了茶水,无声退出去,客厅里没什么声响,所有人一夜未睡,又冷又饿,几口喝光热茶来取暖。一连喝了好几杯茶,屋里又暖和,邵瑞泽才觉得发懵的脑袋清醒了些,他将四周环顾了几下,不禁变了脸色。
“这是少帅的官邸,梁副参谋长,你怎么叫我住这里。”
梁峰脸上一阵不自在,叹气说:“现在城里乱成一锅粥,虽然前线部队已经撤了,但城里还有特务团的人在活动,这里好歹还是少帅的官邸,他们不敢乱来。副司令你住这里,安全些。”
他瞧见旁边除了许珩之外,有个人很是面生,于是谨慎的闭上嘴。
邵瑞泽瞧出端倪,对着一直默不出声坐在沙发上的方振皓说:“南光,吃点东西去睡吧,我有事情。”
方振皓笑了笑,心里酸楚,抱起小箱子随了勤务兵上楼。
梁峰看那人影消失了,才低声问:“什么人?”
“医生。”邵瑞泽取出一支烟含在嘴里,淡淡说:“日本人尽给我找不痛快,差点要了我的命,没办法,只能叫医生随行。”
他擦亮火柴,点燃吸了一口又说:“放心,很可靠。”
梁峰问了问上海的情况,摇头愤慨之余,再也没往别处去想,又听他问:“那三个混蛋在哪里?”
三个混蛋……就是苗、孙、应那三人了……梁峰深吸口气,缓声说:“大部分指挥权还在我们手里,以他们三个为首的左派军官现在进退两难,犹豫不前;现在您飞抵西安,参与政变的多数军官已经抛他们而去,现在他们……”
邵瑞泽夹着烟,眉毛拧起,以目光追问。
仿佛感受到那股逼人的气势,站在一边沉默的陈维业目光一闪,高声道:“回禀副司令,他们三个跑到中共驻地那里去了,恳求中共代表出面说情。这事儿,他们做的实在太过火,别说是您了,多少人可都等着放他们的血给王将军报仇!”
“你闭嘴!”邵瑞泽高声怒喝。
他一把将正在燃烧的香烟扔下,骤然站起身来,将梁峰吓了一跳。
“副司令,你冷静冷静。”梁峰连忙站起劝阻。
邵瑞泽蹙眉不语,转身在房中踱了几步,脸色铁青凝重,对着门外一挥手。
“去!找人把他们叫过来!有胆做没胆认?今天抽不死他们,老子的姓就倒过来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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