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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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桌上,一杯奶茶已凉。
窗外太阳斜照,从落地长窗洒入,满室碎金光影,从晨起到午后,整整半天都坐在床前。
金色光斑洒上一尘不染的米白色毛衫,窗外淡薄日光笼着人影,眉峰鼻梁薄唇,俊秀侧颜被勾勒得分外鲜明。
方振皓闲闲倚在柔软布沙发上,手中拿着一本英文版的诗集,慢慢翻阅。
身后是古香古色的藤编书架,架上书本也都有些年头,有大部头的古典小说,也有旧式译本小说,更多的是西式小说诗歌。吴夫人年轻留洋,最爱读缠绵悱恻的爱情诗歌,他俩住的房间放着书架,方振皓闲时就读读解闷。
Whenyouareoldandgreyandfullofsleep,Andnoddingbythefire,takedownthisbook,Andslowlyread,anddreamofthesoftlookYoureyeshadonce,andoftheirshadowsdeep;Howmanylovedyourmomentsofgladgrace,Andlovedyourbeautywithlovefalseortrue,ButonemanlovedthepilgrimSoulinyou,Andlovedthesorrowsofyourchangingface;Andbendingdownbesidetheglowingbars,Murmur,alittlesadly,howLovefled.
AndpaceduponthemountainsoverheadAndhidhisfaceamidacrowdofstars.
书本已明显陈旧泛黄,翻得边角都被磨破,看来吴夫人很是喜欢叶芝的诗,尤其喜欢这首……
方振皓一口气读完叶芝的《当你老了》,不由凝眸微笑。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思昏沉,炉火旁打盹,请取下这部诗歌……修长手指停在书页,他有些恍然的想,两个人携手,过这样的日子,在这方乱世里,简直是弥足珍贵。
忆起当日那人的话,阳光下他脸上犹有异样神采。
他抿起唇角,笑容温暖。
“我们要住在白色的房子里,在假日天气好的时候,我们开车去郊游,一起去看科罗拉多大峡谷,去看金门大桥,去看安大略湖……”
“然后,去游历欧洲,浪迹四海……去一切想去的地方,做一切想做的事情。等到累了,倦了,跑不动了,我们就一起回东北,住在东北白山黑水的土地上,一起隐居在宅子里,把那里当做避居世外的桃源,一起养兔子,一起种花草……要养很多白色的、灰色的兔子,看它们在绿色草坪上,毛茸茸的爬满一地。”
“往后我在哪里,你便在哪里!”
将书合上放上膝盖,他低低叹了口气,转过脸看着床上,目光柔如春水。
静谧的房间里,窗帘被静静垂落。
这样安宁静谧的午后,只有楼下钟摆的声音遥远又清晰,令睡梦中的人微微侧了侧身,神情仍安恬。
在风雪里奔波,感冒发烧加上疲乏,从最初的微微发热拖延成了肺炎,从拜访完蒋夫人,昨天下午回家烧起,打过了吊瓶,此刻仍在沉睡。
他守着他,一面读着书稿,一面等待他醒来。
睡容如此安定,似乎很久不曾睡得这样安心而满足。
方振皓拿了书稿起身,膝盖已有些僵硬。
他放缓脚步走到床前,凝视他良久。
他脸上发热的潮红已退下去,脸颊透出健康的颜色,想必睁开眼就又是生龙活虎。
方振皓在床沿轻轻坐了,下意识伸手擦拭掉他额上细汗,又掖了掖被角,邵瑞泽在睡梦中蹙了蹙眉,并未醒转,下意识往旁边靠了靠。
他的确很疲倦,为了一个目标锲而不舍的东奔西跑。
不过那是他的坚持与选择,现在他已经很了解,若有一丝一毫的不情愿,那是谁也休想勉强得了的……
看了眼床上,他似于睡得很沉,疲倦劳累,伤痛发热,好不容易能够休息,这会儿怕是睡得真香……方振皓身体放松倚在床头,垂目看着他。不觉唇角带上浅浅笑意,任由心思纷纷扬扬。
睡着的人含糊的唔了一声,呛出一声咳嗽,悠悠睁开了眼。
“衍之。”方振皓赶忙握住了他的手。
邵瑞泽又吐了口气,转过身,愣了会神,对着他微微一笑。
翻身坐起来,裹了被子,他揉揉自己的头,大大打了个哈欠,慢悠悠开了口,“这一觉睡得真好,好像快睡死过去。”
方振皓伸手探了探他额头,紧绷的神情一松,“烧已经退了。”
邵瑞泽笑而不答,牵起他的手放在嘴边,“听说过么,传言我有九条命,怎么也死不了,次次都能死里逃生。”
“你知道我为什么总也不死?”
方振皓怔了怔,没来得及回答,却看邵瑞泽眯起眼,眼尾一挑,开口却叫他啼笑皆非,“我还有媳妇儿,所以不能死。”
他一瞬愣神,立时明白过来,旋即失笑,“什么时候还这么不正经?”
邵瑞泽脸上却装作委屈,“难道不对吗?”
“少废话。”
方振皓听的又好气又好笑,瞪了眼一把将他拽的靠近自己,伸手将散开的睡衣衣扣系好,再次探了探额头体温,这才彻底放下心来,随后又拍了拍他脸颊,盯住了上下左右的检视一番,关心之情溢于言表,似乎是自言自语道:“精神好多了,脸色也健康了,还有整个人的气色,嗯……烧已经退掉,应该是没事。”
邵瑞泽笑着将他揽过,抵住他额头,声音略带沙哑,“说过了,我是有家室的人,有媳妇儿,自然是要好好的活着。”
“哦?是么?”方振皓扬眉,漆黑的眼里波澜起落,却难得调侃他,“你的家庭在哪里?我怎么不知道?”
话虽如此,但却刹那恍惚,一股暖流荡漾开来,甜蜜微酸的心绪似藤蔓再一次从心底爬出,无声缠绕上来,几乎令他忘记呼吸。
邵瑞泽斜视着他,那双黑幽幽的眼,仿佛将他心里什么都看了去。
发着烧,先前睡的很是不安稳,一阵冷一阵烫,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什么都想不起什么都不能想,只记得眼前是什么在晃动,猩红触目,冰冷刺骨。但后来,忽冷忽热的煎熬里,有什么暖暖拂过周身,涌入僵冷的身体。
随后的夜里,他睡得极好,睡的那样沉,甚至还梦到春天到了,大片的原野上萌动出新绿,万物在春光间生长,粉色桃花开得铺天盖地,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他收回思绪,眯起眼好象要把眼前的人看个清楚,搂紧了按在自己胸前,贴着耳际词句一字一字迸出。
“往后有一辈子的时间,我会用实际行动让你知道!”
方振皓挑一挑眉梢,然后笑起来,张臂环住他脖颈,脸缓缓凑近了,呼着热气,柔软的嘴唇在他唇上落下一吻,缓慢且温柔。
“是吗……那我很期待……”他眨了眨眼,黑白分明的眸子在长睫下忽闪,朝他露出一个灿然笑容,神情无辜轻松。
“喂,你这是勾引我么?”邵瑞泽挑眉发问。
“哪有,有人口口声声要用实际行动证明,作为观众,免费观赏一出好戏,哪里有说错?”方振皓回敬一句。
邵瑞泽不置可否,只是拉过他,用力覆住他的嘴唇,逐渐加深这个亲吻。
用力的,激烈地纠缠摩擦,给予激烈的爱抚和挑逗。他在他的脸上,印下一个又一个煽情的吻。
重迭的嘴唇终于分开,彼此气喘吁吁,方振皓抹了抹嘴看向门的方向,回头瞟过来,“威胁手里要抓人别人一辈子的人,怎么也要有些责任感吧?”
邵瑞泽哼笑一声,“我知道你有锁门的习惯。”
洗了个热水澡,疲倦与病痛抛在身后,神清气爽的下楼。
吴夫人正坐在小起居室同使女缠着毛线团,见他下楼,停下手里活儿,仔仔细细端详了几番,笑道,“精神好多了,脸上也不是发红了。哦对了,我亲手炖了驱寒的汤,衍之你要不要喝?”
“婶煲汤煮粥的手艺可是一绝,看来这病生的太值了!”
吴夫人不禁给他轻松的语调逗笑,嗔怪一声,起身披上披肩往餐厅走去。
菜肴很清淡简单,鸡丁青豆、素烧白蘑,菜笋丝汤。生过病最容易发饿,邵瑞泽捧着饭碗狼吞虎咽。吴夫人吩咐使女把饭菜重新热过端上来,又笑着看了看坐在他身侧的方振皓,感叹说:“到底是年轻人身体好,烧了一宿,恢复得就是快。”
罢了又从桌上果篮里抓了一把新鲜的桂圆递给方振皓说:“来,南光,尝尝。这是老吴在广西的朋友昨天用飞机捎来的,很新鲜。”
方振皓忙道谢,双手接过,剥开壳咬了果肉,酸酸甜甜,入嘴软软滑滑的,十分开胃。
“衍之你不知道呀,昨晚都等不及晚饭你就开始发烧,拿体温计一测都烧到了三十八度多,要不是南光先发现,又一整晚的照顾你,不然伤口感染加高烧,你的小命都不知去哪里了。”
邵瑞泽点点头,目光不自觉投向身侧,与方振皓相触。
吴夫人又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直到他吃的碗底朝天,汤也喝的干干净净。
邵瑞泽拿餐巾擦了擦嘴,垂下眼似乎在想着什么,突然说:“婶,我想出去走走。”
吴夫人一愣,“病才好,小心出去风一冒又着凉。”
方振皓明白他的心思,想出去散心透气,还想去打听外界的消息,于是对着吴夫人宽慰一笑,“婶,他这人就是呆不住,您别担心,有我陪着,不会有事。”
吴夫人左看看又看看,迟疑了好一阵,才点头同意。
临出门的时候,吴夫人特意叮嘱他多穿几件,又围上围巾,还说:“今晚你叔也回来,别太晚。”
冬日里难得午后放晴,天气有些回暖,繁华的街道上人流熙熙攘攘。
没有坐车,只是信步在人群里慢慢走着,一副闲适的模样。
邵瑞泽披一身黑呢大衣,里套深灰色毛衫,搭了斜纹围巾,还戴了顶礼帽遮住眉眼;方振皓则是烟灰色大衣,羊毛格子围巾随意搭在肩头,双手揣在大衣兜里。两人并肩走在人群中,丝毫不引人注目。
许珩与两个随从也是穿了便服,跟在不远处。
阳光照在身上暖意洋洋,天空灰雾也散开,无疑是个好天气。
也没什么目标,纯粹为散步透气,两人随着身边人流慢慢走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
方振皓伸手为邵瑞泽翻立起高高地风衣领子遮挡风寒,又绕好围巾说:“这几天回暖了,你外出那几天倒是最冷。”
“嗯。”邵瑞泽侧脸对他挤挤眼,“有道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饿其体肤,空乏其身。我只不过应了一回老祖宗的箴言。”
“不过,你的努力也算有了回报,不是吗?”方振皓对他笑笑。
邵瑞泽略略沉默,望着前方,“也许吧,说到底,这些事情都是委员长一句话,要生便生,要死便死,我只竭尽所能。”
说话间身边跑过几个报童,举着报纸,追逐着黄包车央求老爷太太开恩买上一份,方振皓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压低声音:“这么大的事情,又是审讯三军副司令,报纸上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
邵瑞泽翘起嘴,摇了摇头,“秘密审讯,向来都是这套。”
听得出话语的里的无奈,方振皓是黯然,随后拍了拍他肩膀算作鼓励,“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你也要尽快痊愈。”
“对,还有事情等着我呢。”
街边出现一家进口糖果店,玻璃橱窗里摆满花花绿绿的糖果点心,方振皓看了一眼像是想起什么一般,驻足说:“对了,我得给兆哲买糖果。”
“糖果?”邵瑞泽起先不解,随后想起来那是他们亲热的时候,兆哲突然闯进来搅局,为了赌他的嘴,便许诺给他买美国糖果吃。随后发生大大小小的事情,不仅忘了这件事情,来南京也只同姐姐潦草说了一句。
“还有啊,走得那么急,兔子留给下人喂,也不知有没有饿到。”
“嘁,它吃那么多,饿不死的。”邵瑞泽又补了一句,“万一饿死了,再买一只,还不是一样?”
方振皓不满意白了他一眼,“这一只和那一只,一点都不一样。”
两个人挑挑拣拣买了五六种糖果,出门却看到有个黑瘦的小男孩正踮着脚尖,眼巴巴张望里面的糖果。十二月一月交替的天气里,仍只穿了件脏兮兮的夹衣小褂,连绒衫也没有。
方振皓叹了口气,却觉衣摆被人拽住一一转身一看,是个又黑又瘦的乞丐孩子,脏手指着只破陶碗,一手紧紧拽着他的大衣。小乞丐也不说话,只踮着脚尖,眼巴巴望着他,同橱窗边的孩子一样,只穿件破烂的夹衣,脚上草鞋露出了黑黝黝脚趾。
“真可怜。”
方振皓起了恻隐之心,往那破碗里丢下一些零钱。又从袋里摸出两块牛奶糖,俯身递拾那孩子。
进口糖果对于普通人家也是稀罕物,一个可怜的乞丐孩子自然见也没见过,眼睛木然的盯着糖果没反应,方振皓将糖纸剥开,递到他青白嘴唇边。小乞丐闻到甜浓奶味,忍耐不住迟疑舔了一口,历时双目圆瞪,飞快抢过糖块塞进嘴巴,刺溜刺溜的吸吮着。
见他将几块糖果放进破碗里,又久久看着那孩子,邵瑞泽将他拉起,叹道,“走吧,世上可怜人太多了,你有再多同情心也照顾不过来。”
方振皓被拉起,双眉绞在一起,摇头不同意,“不是廉价的同情,我在帮助他,他虽然贫穷的一无所有,却仍然有尊严,他不需要同情。”
邵瑞泽看着他严肃眉目,笑起来,“你又来了,大道理一套一套。”
“这不是什么大道理。”方振皓却较真起来,虽然被拽走,却仍反驳道,“谁说穷人就没有尊严,谁说富人就一定高贵?”
邵瑞泽不置可否,只是冲他眨眨眼,“我明白,又是那边的说辞吧?”
方振皓这才闭了嘴,哼了一声。
走出几步远,邵瑞泽突然停下,冲了方振皓诡秘一笑,又转过身,扬手叫那孩子过来。
他在孩子面前蹲下来,抬手解开脖子上的羊毛斜纹围巾,想给那冻得发僵的孩子围上,小乞丐有些害怕,一双眼睛怯怯的打量着眼前的人。方振皓有些错愕,看他把自己颈间厚实的羊毛围巾取下,给那孩子搭在身上,还系了个漂亮的结。
小乞丐摸着围巾,怯生生后退,跑到不远孩子群里,邵瑞泽站起来,扬眉道:“我也是在帮他。”
冬日寒风带着沁骨阴冷,方振皓什么也没说,只是伸手帮他竖起大衣领子,又取下自己的围巾,绕了两绕在他脖颈上。
他摸了摸他脸颊,“小心着凉。”
重新开始散步,人流变的有些拥挤,邵瑞泽从衣兜里伸出手,飞快揣进他的,还故意挤在一起。方振皓吓了一跳,左看看右看看,回过头压低声音,“小心被人看到。”
邵瑞泽满不在乎笑,“这么拥挤,再说你我都是普通人,谁在意?”
衣兜里的手被他握住,十指相扣,拢在掌心,带着淡淡的暖意。
方振皓再没反驳,眼眸一转看过去,抿了唇一笑。
邵瑞泽握紧他的手,觉得心下忽然凝定。
颠沛流离,到处漂泊,风月历尽,还几乎一无所有,对家人与爱人的渴慕,藏在谁也瞧不见的灵魂深处,无论去怎样的小心掩饰,故作不在意,却终有被温情之矛刺中的一天。
也许是在最孤独惘然的时刻,才就此遇到另一半。
此前他孤身一人穿行于明暗、风月、正邪、生死之间,没有归家之所。
时也罢命也罢,哪怕是阴错阳差,也是来得不迟不早,刚刚好。
方振皓也是同样心绪漂浮。
此前看过别人的良缘,总有千百般好,也不觉得有何可羡慕,不过是各有各的命运。此刻却陡然生出丝丝不舍与眷恋,有挚情如此,哪怕再要面对什么,就算身经百劫,也要一往无前。
他又想起那句诗来。
当你老了,头白了,睡思昏沉,炉火旁打盹……
“笑什么呢?”
方振皓蓦地自遐思里回过神,脸上却还犹带着笑容,面对这一句有些心事被撞破的窘然,于是瞥过去一眼立即回头看前方,不咸不淡说:“我笑你。”
邵瑞泽再没追问,只是眨眼,神情很是无辜。
一路上既有貂裘盛装,体态丰腴的贵妇人,也有衣着摩登,笑语盈盈的富家小姐,飞驰汽车的车窗上趴着个穿着小西服的男孩儿,好奇打量外面的世界。而不远处,一群面黄肌瘦的小孩正蹲坐在墙根,面前放着破碗。
见此情景,任是谁也不由得叹气。
“怎么这么多的小乞丐……”
“都是难民吧……”
方振皓慨然叹道,“若是从前清算起,这仗也已打了二十多年。”
从前清打到共和,从北伐打到剿匪,从分打到合,从合打到分,有多少英雄末路,又有多少流离失所,到头打来打去,还是自己人打自己人。而日欧美列强依旧环伺,侵吞物产侵占命脉,又侵犯主权民权……也不知这动荡,几乎何时才是个头。
“有时候在想,我究竟为何而战?”邵瑞泽喃喃自语。
为成全功名,为衣锦还乡,还是为保国佑民?
方振皓也自顾自说:“为钱,为权,还是为了别的什么?对日本人来说,用战想要将这国家拆散打碎,以期不攻自破,可我相信,终有一天干戈可以休止,九州可以清晏,中国更不必被他国欺辱。”
邵瑞泽敛去笑容,神态沉毅,“还记得有个古板夫子曾教我与少帅读书,那堂课讲的是什么我早已忘了,却唯独记得八个字。”
“以兵弭兵,以战止战,”
方振皓心念震动,望了他一眼,回头看着前方,“也许,这就是那场兵变的起因。”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重复了一遍,“以兵弭兵,以战止战。”
“与日本人,也许同样要用到这八个字。”
两人并肩走着,慢慢隐入人群。
晚饭时分,家里热闹起来,吴夫人特意要厨房做了西式菜肴,煎牛排呀,烤鱼呀,鱼子酱呀,鹅肝呀,土豆沙拉,还有新烤的面包,都在灯下热气腾腾。
吴老情绪也不错,切着鹅肝一边吃一边问邵瑞泽这几日做了什么,邵瑞泽拣着重要的说了,还提了一下蒋夫人的回应。吴老不时颔首,表示很满意,随后又谈起别的。吴夫人一边给方振皓布菜,一边叫他吃晚饭早些去休息。
晚餐即将结束的时候,吴炳章放下刀叉,拿餐巾擦了擦嘴,抬眼对邵瑞泽语气严肃的开口:“衍之,今天我见了委座。”
邵瑞泽立即抬头。
吴炳章静了一会,一字一顿说道:“他命令你,回上海去,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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