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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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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说出来,饭桌上顿时冷了场。
伶俐的吴夫人也缄了口,不知说什么才好。
方振皓诧异抬头,听出话里蹊跷。
“老吴,”吴夫人闻出对不对的味道来,忙帮丈夫布菜劝道:“不是说,饭桌上不教训孩子吗?你要说什么,也等吃过饭。”
吴炳章摇摇手,推开椅子站起,“随我来。”
邵瑞泽放下刀叉,面无笑容接了句:“是。”
书房的小几上放了一碟盐水蚕豆,温好的一壶陈年老雕,还放了些梅子润酒。吴炳章撩起长衫下摆在案几后落座,邵瑞泽随之坐下,执壶慢慢为师父斟满。
吴炳章拿起酒杯,抿了一口,面容严肃,抬眼看向他。
同样拿了杯子,邵瑞泽一饮而尽,不辨喜怒。
吴炳章咳了一声,缓缓笑说:“衍之,你不必拘礼。今天不过是你我师徒二人闲坐喝酒。古人云: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这雪天饮上一杯热酒,的确是人生一大快事。”
他重复了一遍,确认一般,“今晚就咱爷俩儿,好好喝两盅。”
邵瑞泽低头不语,只是沉默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似乎还有几分无措。
见状吴炳章再次咳嗽一声,捋着胡子。
“衍之。”他一脸正色道,“这自古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说法,就是几百年不管什么朝代也动摇不的。委座既然是你的长官,你尊敬他,无条件服从就是本分。”
“我明白。”邵瑞泽深深吸了口气。
“叫你即刻回上海,你也别对老头子生气,他对你已经极尽克制。你在南京一举一动,见了什么人,去了什么地方,哪里能瞒得过他。”
“是。”
邵瑞泽目光投过去,反有了几分生疏的距离。
“衍之,你与张汉卿是上峰与下属,实为弟兄,用糙话说,穿一条裤腿也不为过,中央上下谁不知道。你们‘东北易帜’归顺中央,汉卿他是全国海陆空三军副司令,多少人的眼睛盯着你们,出了差错都没处遮掩。抛开其他的,你自己说说,西安的事情,老头子该不该生疑?该不该发火?”
吴老捋着胡子,眼中是一种复杂的神色,话锋直接转向他:“你们俩都让老头子不省心。作为后辈与下属,他极为看重,但现在林林总总的事情,难免让他不往别处去想。”
邵瑞泽抿抿嘴,没说话,心中却在忖度老头子到底查出多少底细。
想了许久,随即却又释然。此时此刻,他来的目的还有什么,不用人猜测不用人怀疑,他坦坦荡荡,全不遮掩。
邵瑞泽压抑住自己的情绪,所有的伤感都没流露在外表,只顾恭敬的給吴老斟酒布菜。
“师父,我做了什么,向来问心无愧。”
“是,你问心无愧,为了张汉卿周旋奔走,只是要保住他的命。但在别人眼里那就是东北军结党营私,自成一方,不听中央调度指挥,更无视委座军令。”吴炳章说着敲了敲小几,杯中清酒顿时荡出一圈涟漪,“你自己说,是不是这样?”
邵瑞泽短促笑了一声,令吴炳章直皱起眉头。
他弄着手中酒盏,一副漠然的神情,似乎在喃喃低语:“师父教我的,心中有佛,所见之处人人是佛;心中有鬼,所见之处人人是鬼。”
说着猛然仰头,将杯中温酒一饮而尽。
心中苦涩,嘴角一翘很是想笑,几番牵动,却偏偏笑不出来。
吴炳章仿佛没有听到,只拿了酒盅一口一口下咽,品着酒的清香,眼中余光扫了眼邵瑞泽,这个细微的动作没有逃过他的眼睛。
屡遭猜忌,怕是谁的心里也不好受。
他虽然心中多知道些内幕,但总不想引火上身,委员长好猜忌下人,世人皆知,他不想招猜忌,或得罪他人。
此情此景,不允许他再说些什么,唯有长叹。
“衍之。”
他放下酒盅,眼一抬叫出徒弟的表字,而后正襟危坐,浓浓的剑眉下一双亮如寒芒般的利目盯住他。
平日里这个徒弟虽然多有放浪形骸,大事上却从不糊涂,向来是周到周全,滴水不漏,这自然要让长辈放心,但此刻,有些话,照样还需要叮嘱。
年轻人的性子……他也曾年轻过,知道那年轻人那突如其来的愤怒,从不计后果。
吴炳章笑了一笑,抿口酒轻捋长髯说:“我曾记得,几年前教你下棋,你个小子下棋全然不留后路,多一步也不肯多想,横冲直撞,孤军深入。现在呢?有没有长进?”
邵瑞泽拿着空了的酒盅把玩,一双眸子幽黑无波,“衍之吗,棋艺也只限于此了,这两下不过是雕虫小技,我本性又不爱琴棋书画。若说棋路,师父才是高深的黑白高手。”
他顿了顿又道:“师父之棋技,深谋远虑,布局做到左右逢源、滴水不漏、深不可测。这非要数十年人生积淀方可做到,我一个毛头小子,今年过了才是而立之年,平日打打闹闹,做人做事都还稚嫩,哪里能赶得上师父。”
“深谋远虑,布局做到左右逢源、滴水不漏、深不可测。”吴炳章点头,缓缓重复一遍,眯起眼望着他,“依为师看,左右逢源、滴水不漏,你才算刚刚达到,可这深谋远虑、深不可测,你可就有所欠缺,远远不到火候。”
说罢呵呵的笑着意味深长的凝视邵瑞泽的表情。
邵瑞泽沉吟般思量着他的话,抿嘴一笑,帮吴炳章再度斟上酒,笑了说:“那师父的高见呢?”
“深谋远虑,深不可测,就要将目光放得长远,万不可计较一时得失。就像下棋,下了一子,就要想到之后的两子、三子、乃至四子的棋路。平日里,行事说话都要思虑的缜密,不可落人口实,更要记得留下后路,放眼全局。”
邵瑞泽静静聆听,目光专注,不时点头称是。
虽是笑谈棋法,但这话里意味听着耳中,令他心中颇不是滋味,脑中纷乱的念头四起,忽的一下,有什么自心头窜起,随后不安与犹疑越来越沉重,压在心上令他喘不过气。
知道吴老这是借此提点他什么,但好似有哪里不对,思绪漂浮间,仿佛触到什么头绪,却一下从指尖滑开,再也接触不到。
究竟是什么……他脑中努力思索,却总也不得要领,吴老这话绝不是信口说说,可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不错,方才的话已然触到些边际,可究竟是什么呢?
有不安,有忧虑,还有恐惧,而这一次的恐惧,要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来得迅疾而强烈,可是他不愿相信,尽管心底直觉已隐隐指出了方向,他却仍不愿相信那答案,哪怕已是呼之欲出。
“不过。”吴炳章又啜了口酒,淡淡转了话锋,打断他的思绪,“话又说回来,这行事深谋远虑要看对谁。行军打仗,运筹帷幄,自然处事深沉干练是最好;可对自己的尊长也时时玩耍起心计,怕就离逆臣贼子不远了。”
邵瑞泽已经稳住心神,看着他平静地回答:“是。”
吴炳章似乎对这话并不满意,又训斥说:“为师希望你这话发自心声,自古君臣父子、三纲五常是到哪里也改不了的,走到哪里也要牢记。”
邵瑞泽面色中掠过一丝无奈的笑,“学生明白师父的意思。”
吴炳章看着他,默然不言语,忽然喝了一声:“重复给我听!”
邵瑞泽连忙起身,站的端端正正,吸了吸气朗声开口,“自古君臣父子、三纲五常,学生何时也不敢忘!只要党国需要,愿随时随地鞍前马后,听凭调遣。哪怕马革裹尸,党旗裹身,在所不惜!”
吴炳章意味深长看他半晌,而后缓缓点头,眼中赞许。
“我曾教你的,做人要争气,但更要知足,也要一并牢牢记住。”
出了书房,才发现吴夫人,方振皓还有许珩都担心立在门口,脸上皆是惴惴神色。
吴炳章先还是诧异,而后一拍脑袋,颇有自责的笑,“只是谈谈天,没事没事。”
许珩带着随从去了铁路公司,吴夫人知道事情原委,于是指挥着使女收拾行李,忙碌好一通,还执意把买的衣物都塞进了行李箱。到到天黑透了,许珩与随从才裹着一身冷风进门,暖了暖手径直上了二楼。
邵瑞泽立在卧室窗前,抽着烟,对着窗玻璃呵气,玻璃蒙上一层雾气。他又用手指头胡乱涂抹,画出不少不成形状的图案。许珩刚要汇报,就听他没头没脑问了一句。
“小许,孔二小姐那巴掌,扇的的疼吧。”
许珩有些尴尬,点了点头说:“疼,不过给军座找了麻烦,属下很过意不去。”
“没有关系。”邵瑞泽摇了摇手,“她本来就是个大麻烦,我也烦得要死。”
“那万一她要是来了上海,军座还不得陪着她?”
“没事。”邵瑞泽摇头笑,“有得必有失,等价交换不是么?”
正巧方振皓从盥洗室里出来,他早就听邵瑞泽说了孔二小姐的事情,笑道:“不明白,好端端的女子不做,偏喜欢穿男装做男人。”
许珩笑叹了口气,“上头的事情,哪能是我们这些人能想明白的。”说完了又转回正题,“已经同铁路公司的经理谈好,我们包下两节车厢,明天下午三点出发。”
方振皓听的吓了一跳,“包下两节车厢?你有钱烧得慌?”
邵瑞泽回身过来,靠在墙边含着烟笑,“怎么,有钱享受一下不行?”
“那也太奢侈了吧?不怕有人捕风捉影说你什么不好的?”说着,方振皓与许珩对视一眼。
邵瑞泽不置可否,往烟灰缸里弹了弹烟灰,“喜欢钱,喜欢享受,倒叫南京来的放心。”
熄灭了台灯,屋子里黑幽幽,方振皓却睡不着,仰躺着眨了眨眼,“衍之。”
“嗯。”身边的人应了一声。
他侧过脸,问出心中疑惑,“你就这么走了?”
“不走能怎样,委员长这是逐客令。”邵瑞泽也睁开眼,望着天花板出神,眼前心底,顿时有无数景象掠过。
“这样走了,他没事吗?
“没事,还有许多人,蒋夫人,宋先生,李将军……还有很多军政界的同僚,再说蒋夫人也已示意我委座松了口风,让我回去静静等消息就好,千万不要再做什么不该做的,惹得他不快。”
邵瑞泽说着有些黯然伤神,又吸了口气笑道:“再说也该回去了,大家都在等消息呢。跟西安方面的来往电报也肯定积下不少,都等着我处理。”
如此这般的安慰,不愿再去提醒自己,这一趟,他终究是没有见到少帅。
方振皓听出他话里的情绪,也微微叹气,裹紧被子蓦然转过身,静静的看着他侧颜。
邵瑞泽却还盯着天花板,浑然不自觉。
他伸出手,探进他被子里,找到他的手握住,扣紧了摩挲。
“衍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你的同僚和下属们是不会怪你的。这件事你已经尽力,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邵瑞泽听在耳中,无声的笑了笑,不发一言。
方振皓见他还在盯了天花板恍惚出神,眼神不知道投向哪里,忍不住出声唤他。
听到呼唤,邵瑞泽回头,眼里淡淡雾气立时敛了,重新换上柔和目光。
他也侧了身,伸出另一只手臂,脸上倦色在拥他入怀的一刻尽化为温柔,抱紧了在胸前。
“我知道,你不用安慰我。”
“我只希望你不要自责,衍之,你真的已经尽力做到最好。”
邵瑞泽缓缓吻了方振皓额头,笑了笑,答非所问说:“快过年了吧,不知道姐姐会做什么好吃的。”
方振皓扣紧他的手指,缓缓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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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时间很短,但火车上的日子依然很是乏味,闷得人快要生锈。从南京到上海短短路程,特快列车也不停靠,不过今天下午就可到达,总算可以解脱。大哥大嫂会来接站,因为他不想让人、尤其是他那些同僚知道他从南京返回上海。”
方振皓停下笔,呵了呵气,又翻过一页。
指尖本已冷得不灵活,火车又摇晃,草草字迹难看之极。
“虽然他不说,但是我看的出来他还在烦忧。据说审判就在这几日开始,虽然他已竭尽所能周旋,但最后结果仍不得而知,只能静静等待。现在我也明白,其实审判不过就是走个过场,是关是杀还是放,统统是委员长先生的一句话。君心难测,虽然现在已经是民国,但这话仍然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此时我反倒想起那边的话来,人民才是最本质的一切,要将民主与自由真正的交还回大众手中,也许这才是中国真正的出路?”
他想了想,提笔写下最后几句话,当做今天日记的结尾,“人怎么能背负这么多东西生活,责任,义务,还有其他的东西,当闹出天翻地覆乱子的时候,他毫不犹豫挡在风雨之前,竭尽所能收拾满盘乱局。不知为何,真的希望衍之可以活的轻松一些,但也知道,这仅仅是个奢望。”
铁轨哐当,敲得他有些心神彷徨,一时间在南京见到那些人的面容交替掠过眼前。
车窗外景物飞逝,广袤大地一望无际,铁轨旁尽是笔直的树干,车窗上已呵气成霜。
方振皓放下笔,合上本子,侧坐了对着车窗,顺手抓起一把果篮里的桂圆,剥开一个扔进嘴里,慢慢咀嚼。
临行前站台上人流熙熙攘攘,包下的这两节车厢前却只有他们几个人。吴夫人带着使女来送行,执意放下不少东西叫路上吃,还拉着他的手,絮絮叨叨说了很久的话,最后擦了擦眼睛说,欢迎他下次来玩。
在南京的这几日,吴老和吴夫人对他们一行人都极尽热情,吴夫人不仅去百货公司,还与他一道游览了夫子庙和青龙湖,品尝南京小吃。
有这么一个类似于家的存在,也许还能慰藉一下那人在南京所受的遭遇。
他起身呵了呵手,看表已是午后,这时间邵瑞泽午睡该已醒了。
即便伤势有所好转,他还需吃些消炎药片防止感染。
车窗外渐渐聚起低矮房舍,看样子已经快靠近上海城郊,被包下的车厢很是寂静,随从在另一节车厢里,他走到到隔壁包厢门前,刚刚经过的列车员立刻热心上前为他敲门——大手笔包下两节火车车厢,列车员认定这一行人身份非富即贵,每每见他,总奉上殷勤。
邵瑞泽蜷在沙发里,靠在窗边看着什么,半敞了领口,领带也未系。窗外淡薄日光笼着他侧颜,勾勒出眉峰鼻梁薄唇的英锐轮廓。
那三页薄薄的信纸,是少帅托孔二小姐转交,当二小姐递到他手上,手竟然不自觉的颤抖了一下。
“张汉卿说,他想说的都在里面,你自己去看吧。”孔二小姐叉着腰,转眸朝他一扫,似笑非笑。
衍之:
南京你所做之事,兄已有耳闻,看现在情形,弟可不必再滞留南京。委座对我所做之事异常愤慨,避而不见,我也只读书等待,不惧接下惩处。弟之热心可嘉,兄既感动又愧疚,亦无话可说,只盼弟尽快离开南京重地也。
兄之所以兵变,逼蒋抗日,实属万般无奈。因现在我们已半亡国军人,所服任务,既非剿匪,也非内战,现在最重要者,要确实团结,上下一心,外可以御强敌,内可以除卖国贼。将三千万东北父老抛于身后,兄后悔莫及,实属人生以来最大污点,断无抹去可能。生此时,亲眼看见卖国奴,求目前一点小利禄;又亲眼见同室操戈,流离失所,真使兄五衷如焚。国已至如此境地,万众皆盼委座放下芥蒂,一致对外,奈何前路多舛,愚兄每每思之,不由喟叹。
此时列强环伺,内忧外患接踵而来,此正男儿报国时也。切盼我弟,训咱将卒,以待一鼓作气,重整河山,收复失地,一雪前耻!
兄实乃东北罪人矣,后悔莫及,言之不觉泪下,不修辞句,谅弟知我心。兄身陷囹圄之时,时常思念于弟,回忆往昔,又闻弟整日奔走为兄斡旋,一举一动无不对得起身份责任,兄更觉愧疚如蚁啮心。兄一生行事狂放乖张,于世人口中放浪形骸,但自幼至今有弟扶持在侧,实乃万般大幸,你我二人兄弟之情,兄自当牢记,此生誓不悔不渝。
又及:兄自知前途晦暗,不忍拖累诸君,现将东北十五万子弟指挥权亲授予弟,手书已留至西安,请弟务必接过,代我为东北军领袖。弟与众人务必精诚团结,加紧训练,待命杀适度,收复东北!
兄,汉卿手书。
二十五年十二月三十日。
车窗外太阳已西斜,从午睡醒到现在,一直坐在窗前,读过三次少帅给他的书信。手边的咖啡早已凉透,却忘记喝上一口。自始自终没有停歇,直至读完最后一个字。
那几页薄薄信纸上龙飞凤舞的墨迹,滴水不漏,一字一字铭记心里。
抬眼间,已不知身在何处,不知今夕何夕。
他欲言又止,唇角紧紧抿起,因心绪剧烈起伏而有些发颤。
将手边咖啡一饮而尽,早已冷掉的液体令他寒彻肺腑。
心冷得象寒潭水般,他的捏紧手中信纸,决绝的摇头。
他们都是如此的年轻,就被人一瞬扯上桅杆做成了大船上的帆。做了船上的风帆,绷不住劲儿,就是船毁人亡的大事。九一八抵不住风浪他们已经翻了一次船,跌得那么重摔得那么惨,现在,少帅也不在了,难道他又要被顶替上去,去做那十五万东北军的领袖?
邵瑞泽从来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一天。
船没了帆是走不了的,军队不可一日没有领袖,十五万东北军此刻群龙无首,若再遇上大风大浪,怕是全船人的性命和整条船都要毁在这帆上。
可他实在没有什么信心。
大帅惨死,少帅接管东北,现在又轮到了自己,过早的扯上了船桅的风帆,世人感慨他们少年得志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他们瞬时的痛苦?
心里的不安与疑虑再次凸显,越来越大,越来越逼真,委座的逐客令、吴老的言传身教、少帅谆谆恳切,都将一切勾勒的越来越鲜明。
邵瑞泽怔怔抬眼,将信纸举在手边手边凝视,眼中有雾气上涌,亦有不愿相信的茫然。
“少帅,我说过要救你出来。”他喃喃开口,目光如孩童般脆弱。
短短的一句话,说出来,似用尽全部力气。
眼中神色骤然黯淡下去,将信纸盖在脸上,近半个月的委屈积怨被逼迫到极限,几乎酸涩的不能自持。
该做的都做了,该说的都说了,他再也无计可施,不愿相信,也不能畏缩,唯有等待,等待。
如果真的出现那万一,那接下来的路,他究竟该怎么走?
包厢的门被敲响,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说道:“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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