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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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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军监狱处于城郊,一路而过门皆可看到巡逻和高墙上持枪放哨的都是士兵,外院绿树掩映,一派浓荫,监狱建筑里边却是潮湿闷热,甫一踏进去便有腐朽气息扑面而来,令方振皓心头一窒。
外边天光大亮,刚一进去只觉得阴沉萧索,走廊阴暗潮湿,盛夏暑天的时节却觉得异常阴冷,走廊顶上亮着灯,那灯光微弱,只照的小小一团光亮,照不开大片阴影的深暗。黯淡灯光将人的影子拖得长长,两旁是刷的粉白的墙壁,一行人匆匆而过,唯见白的壁,黑的影。
两名狱卒在前面带路,典狱长走在许珩身侧,不住的说着什么,纷乱脚步声间,也只能偶尔分辨一两句。
“许副官呐,刚要求改进狱内条件,又想到要军医来给犯人瞧病,看样子上头最近心情不错嘛。”
“中统要接手。他们只会让别人为他们背黑锅,不如趁早堵他们的嘴。”
“是是是啊,所以才说邵主任想的细,还劳烦您亲自带着军医跑一趟。啊……再往下太乱,您别再走了,我这就让他们带着诸位医生去牢狱区。”
是的……他想起来了,他现在的身份是陆军军医,穿着军服,外套白大褂,拿着军医用的小皮箱,混在队伍里,马上就要进入狱区。
他手心冒出汗水,不由得往下拉一拉帽檐,队伍忽的停了,有几名狱卒带了军医往不同方向而去,他刚愣了片刻,就听有人高喝了一声:“说你呢!磨磨蹭蹭干什么!”
许珩皱起眉,左手一伸就将他前面一人拽到一侧的队伍里去,同时对他使了个眼色,方振皓随即跟了上去,步子竭力走得平稳。
狱卒在前面带路,脚步声回荡在空幽回廊里,台阶一级级向下,壁上灯光越发黯淡,映的墙壁不断朝人压过来。
甲区关押的都是政治犯,从牢房一间间而过,眼角瞟到房都是粗铁条栅栏,仅容一人坐卧。栅栏后的人均是靠墙而坐,隐约可见脸上神情自若,穿着褴褛的囚服,偶尔还能听到镣铐随着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
心下翻腾,他却不能说什么,唯有紧紧抿唇,目光平视。
方振皓走到一间昏暗囚室前停下,警卫将的牢门打开,瞟一眼他,对牢里的人开口,“073!”
说罢也不管有没有人应声就离开了,方振皓迟疑了一瞬弯腰走进。墙上小小天窗漏下几缕微弱光线,照见墙角的木板床。有人闭眼靠在墙角,似觉察有人走近身侧,他眉头一皱,眼睛半睁。
“谁。”他坐起,哑着声问,睁眼看到面前立了个国民党军医。
这时方振皓反而心下镇定,前走几步一笑:“请问是廖亦农先生么?”
廖亦农心不在焉地应了声,转过脸,方振皓这才看清他凌乱黑发下的挺秀轮廓、漆黑眉色和一双幽黑的眼睛。这人看起来应该不会超过三十五、六岁吧……他想着坐在床侧,放下小皮箱,笑道:“廖先生,您患有肺病和慢性支气管哮喘,我来给看病。”
他头发像是许久没有修剪,散在肩头,落拓里显出几分憔悴。刚要说什么就陡然侧过脸,低低咳嗽了两声。
身体异常清瘦,脸上脖颈还残留着血痕,嘴唇更是毫无血色……方振皓看在眼里,心中已生出一丝不忍。
“不用劳烦。”廖亦农出人意料的拒绝,语声平淡,“廖某人生死都无所谓,区区小病而已。”
“夏季哮喘最容易复发,一旦发作更会连带肺病,如果病情加重……”方振皓看了看外面,向前倾身压低语声,“廖先生,您难道不想回苏区么?”
廖亦农肩头几不可见的一颤,缓缓侧过脸,目光藏在阴影里不可分辨。“你是谁?”
方振皓拿过小皮箱打开,一边讲听诊器拿出来,一边语声低沉,“同志。”
彼端一阵沉默,抬眼看到廖亦农脸色略僵,脸色苍白,目光复杂看了他良久,开口时仍是平淡,“想如何?”
“明天中统会接手政治犯,我现在给你一些药。明天晚上的时候吃下去,会立刻引发你的哮喘和慢性肺病,你的身体一向不好,病情将会很重,监狱治不了,然后他们会把你送到医院。”方振皓拿出几片药,放在他掌心,话音低沉而明晰,“只要到了医院,其余的你就不用操心了”
他说着合上他的手,笑了一笑。
廖亦农神色复杂,目光里却透出信任,顺从的握住药片,收回手。
狱卒巡视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方振皓不慌不忙戴上听诊器,放在在他胸前,先前领队的年轻狱卒好奇进来,睁大眼睛站在旁边看,“医生,这家伙怎样?”
方振皓一眨不眨,凝神细辨认,复又示意他轻轻咳嗽。廖亦农试着咳了两声,却当真惹起一阵呛咳,良久才平息下来。他收起听诊器,对狱卒一脸凝重道:“情况不怎么好,牢里环境太恶劣,夏秋两季又是哮喘高发期,搞不好还会有肺水肿。不想出人命,你们就要多注意。”
狱卒喔了一声,又极其认真点头,看他收起诊具,而后将他送出去。
牢门关上的一瞬间,廖亦农眼中有一线光芒闪过。
出了甲区便看到原先一起的医生,脸上都是一副完成任务的模样,此刻许珩还在典狱长办公室里,他们便聚在走廊等候。铁栅栏门的另一端是个空旷长廊,尽头是个长窗,金色阳光透过窗户淡淡投在地上,那边不时有人来回走动,忽然的,一声极其惨烈的叫喊自尽头传出,撕心裂肺,闻之令人不忍。
有人见多识广,轻声道:“八成又是在审讯政治犯了。”
说完啧啧摇头,另一人接上话,“你们说,这些人到底是怎么想,死不开口的、求死的、自尽的。这年头,有什么能比自己的命更重要。”
众人纷纷附和,方振皓站在人群里,默不作声。
下午下过一场小雨,午后太阳一钻出云间,便又热辣辣地晒起来。
上海天气便是这样,虽已是十月,仍不见秋凉,倒是民间俗称的“秋老虎”尚存余威,暑气迟迟不褪。不过比之八月酷暑,仍要好上许多。吹来的风已带了丝丝清凉,悠然吹过走廊,吹得书房窗帘不住乱飘。
风呼地卷进来,窗帘飞扬,散放在桌上的一大堆稿纸报纸也被吹飞。
许珩正好推门而入,见状赶紧冲过去抓住被吹飞的纸,手忙脚乱之下好不容易都捡回来,他抱着那堆纸页走回桌前,一张一张仔细整理好了,又看到几张前几天的旧报纸,匆匆扫了扫,只见头版大幅刊登了一则耸人听闻的消息:《仁济医院大凶剧》。
大意就是两个星期前,仁济医院医护人员正在如往常一样工作的时候,忽听住院部二楼病房里传出两声枪响,紧随其后就是楼下的巡捕与中统人员当场被“无情枪弹”击中要害,有巡捕见势不妙拔枪反击,却被“贯穿前胸”的三枪打死在大楼门边,医院住院部内乱成一团,而暴徒挟持一名病人作为人质,从容不迫从后门遁走。
待到巡捕房得知,派出巡捕与军警四去追缉的时候,暴徒与人质混入茫茫人海,早已经不知哪里去了。
随后的报道里,各家报纸纷纷猜测又是何许人被绑架,为何病房前还会有巡捕守卫,被绑架是否有人会要求赎金,是否将会生命不保……许珩眼神一闪,抿了抿嘴,面上是一如既往的冷淡,放下报纸继续整理桌面。
身后有人将门徐徐推开一线,他立即回身,不意外看到邵瑞泽带着午睡后的一点倦意推门走入。
“军座。”
邵瑞泽抬起眼,瞟了一眼他和他手中的东西,略略颔首,“都扔了吧,没用了。”
他揉揉头,又打了个哈欠。这几天正是给委员长庆祝寿辰,昨天被上海军政同僚拉去大张旗鼓的庆祝,先是一阵冗长无意的讲话,接下来又是宴会又是舞会,随后打牌打到半夜,喝酒跳舞直闹腾了半宿,凌晨的时候才回来,头疼欲裂直睡到现在才好了些。
许珩将早些时候接到的电报递给他,邵瑞泽翻开略略看了一眼,随手又抛下,“委员长在洛阳过生日,少帅飞去祝寿还被他奚落剿匪不利,真他妈的逼人造反。”
说着他转身走到窗边,阳光筛过梧桐树影,从落地长窗洒入,悉数洒在他肩头。邵瑞泽静静站了一会,低头从烟盒中取出一支烟来。
许珩连忙伸手拦住,“军座,不要再抽了,您一夜未眠……”
邵瑞泽眯了眼,摇摇手,“心里烦,就抽一根。”
随后听叮的一声,他点亮打火机,凑近了点燃香烟,青色烟雾腾起,笼住他眉目。
顿了顿,许珩又听他说,“两广是解决了,现在可就轮到了我们。”
许珩挑眉,“军座是说……委员长再次严令剿匪的事情?”
“是。委员长决心一战,像解决两广事件一样,彻底根绝陕北红军。东北军要么服从命令,进攻红军;要么让出陕甘两省,由中央军进剿。”邵瑞泽说着加重语气,微挑的眼角如凤尾,眼眸深深眯起,“没有任何余地。”
“让出陕甘两省……这么严厉?”饶是许珩也变了脸色,“那我们去哪里?我们还能去哪里?”
“把我们撤到东边,喂鱼喂虾。”邵瑞泽回身倚在桌边,双手抱臂微笑,指尖夹着烟,斜睨他一眼,“委员长可能要在十一月底或是十二月初再飞一次西安,跟少帅彻底摊牌。”
许珩屏住了呼吸,良久一言不发,唯有目光闪动。
良久的沉默之后,邵瑞泽沉声开口,“解决了两广,连陈济棠李宗仁那样在地方上经营多年的军阀都被轻轻松松拿下,委员长还有什么不敢做?只怕现在陕北那一小撮的赤匪,根本入不了他老人家的法眼。”
“依着少帅与委员长的私人关系,他联共抗日的提议都被狠狠驳回,连请缨抗战都不允许。委员长对他都如此严厉,还能有谁改变得了他老人家?”
“少帅请缨抗日,声泪俱下,却被委员长斥责不要他感情用事……感情用事!”他轻缓的吐出烟圈,长长呼了口气,忽的愤然脱口,“感情怎么了,没有感情那还是人吗?东北没了,两百万平方公里沦陷,三千万同胞成了亡国奴,日本人去年又再次举蹄华北,想搞第二个满洲国,就连在上海也频频增兵……中日战争还有避免的可能吗?!”
许珩听着面色更加黯然,邵瑞泽叹气,愤怒略敛,“让出陕甘两省,我们东北军还能去哪里?整天的寄人篱下,谁都能指手画脚,谁都能呼来喝去,这日子,他、妈、的、什么时候才能到头!”
他狠狠抽一口烟,喷出大股烟雾,将愤怒眼神笼住。
许珩深深低头,退到屋子正中,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沉默。
傍晚斜斜阳光中,依然是沉默。
良久,邵瑞泽的略略急促的气息渐渐平稳下来,又抽了一大口,将剩下半根扔进烟灰缸。
许珩略有愧疚,心知这几日他被诸事缠身,却还由自己引得想起这些不快的事情,以至动怒发火。
“算了,不提了。”邵瑞泽终于开口,语声平淡,“去准备车,我过一会要去一趟百乐门。”
听闻这几句许珩略微心安了些,一转念想到前段日子和中统因为监狱的事情而起的摩擦,又不放心问道:“真的去吗?现在出门,军座可要提防中统的人。”
邵瑞泽已经走到门口,刚刚拉开门,却站定了。
他背对着他,微微侧脸,神色瞧不清楚,只隐隐见他薄唇一动,转眸朝后一扫,似笑非笑。
“那帮混蛋,老子去寻欢,他们都要管吗?”
车窗外景物飞逝,梧桐林荫道徐徐而过,天边晚霞逐渐的沉入夜色,林荫间路灯次第亮起,灯光不时扫过,将一片片光影投入车内,晃得人脸上也明明暗暗。
晚上九时未到,百乐门前已是香车如织、宾客络绎,悠扬乐声远近可闻。侍者走下台阶为刚刚停稳的轿车拉开车门,方振皓随了邵瑞泽下车,刚站稳鼻端就闻到一缕暖香,抬眼看却是有人挽了女伴步上门前织金点翠的地毯,隐隐的像是香水。
他是第一次来这种衣香鬓影的场合,不由得有些发愣出神。
看着他自顾自走上台阶,邵瑞泽皱紧了眉。原本是来这里借着寻欢的名义与青帮的人私下谈一些事情,不料司机说漏嘴了,对面他质问的眼神,怎么解释也没用,只能让他一起来……他想着无奈叹气,摇头紧跟了上去。
侍者侧身鞠躬,雕花长门一扇扇开启,水晶吊灯剔透摇曳,明镜似的地面不知嵌进什么,脚下星星点点,仿佛步步生辉……方振皓微眯了眼,几疑踏入幻境。
被侍者领着落了座,邵瑞泽啜了口酒,朝身侧看去,靡靡灯火里,身着灰色礼服的方振皓忽的显出几分玉树临风姿态,将他衬托的与往日不同,别具一番清贵气度。他不觉一笑,放下手中高脚杯。
方振皓斜眼睨到他笑容,鼻子里哼了一声,拿起桌上酒杯,侧眼看到他一袭黑色礼服,衬了倜傥身段,举止间贵气十足,与这里环境相得益彰。他收回目光,喝了一口杯中美酒,饶是上好的香槟,也觉得难以下咽。
心里愈觉忐忑烦躁,却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忧惧什么。
舞台上正是激情四溢,西塔琴和塔布纳鼓敲出欢快的节奏,九名印度舞娘正踩了琴鼓节拍,跳起传统的印度舞蹈。一时间满场铃声如雨,纱丽飘扬,那领舞者面纱缀满金珠,身披火红纱丽,裸露出柔软雪白腰肢,如灵蛇般扭动。只见那双又大又黑的眼睛顾盼生辉,旋身回转间带起浓浓的印巴风情。
一曲终了,领舞者忽的将面纱抛起,飘过台下。
顿时四座惊艳,有前排男客迫不及待站起,伸手去夺那面纱,舞娘挑逗一笑,转身奔回台后。
邵瑞泽拿着酒杯,兴味盎然地笑道,“南光,百乐门名不虚传吧。”
被他唤了一声,方振皓才从发愣状态中回神,更觉察到自己已是失态……
“南光,该回魂了。”邵瑞泽含笑打趣道,“这可怎么了得,只一眼便丢了魂,回头我怎么跟姐姐交待。”
丢过去一个恶狠狠的眼神,让他闭嘴。方振皓才回头,低头垂目喝酒,不想在他面前露出失态的模样。
邵瑞泽也收住声,一面把玩着酒杯,一边托了下巴朝他侧目看去,神情似乎若有所思。
眼前陡然黑了,厅中灯光俱暗。只有舞台上方灯光淡淡笼罩下来,一个袅袅侧影在台边若隐若现。忽的一缕缥缈歌声扬起,细若游丝,婉转起伏,女子轻柔嗓音幽然回环,浅吟低唱间,无声无息潜入各人心底,轻轻拨动心扉。
歌声渐入幽渺,听在耳中有一丝恍惚,却更觉得耳熟……方振皓刚如此一想,入口的香槟立时哽在喉间,化作苦涩。这应当……就是来到公馆的那个女子了……
翩翩身影转到台中,一袭深红长裙曳地,流光溢彩红得耀人眼目。女子雪肤浓鬓,却用西式黑猫面具遮住眉眼,只露出红唇与下颚。一曲终了,歌声结尾的刹那,佳人将面具抛向一边,妩媚而笑,烈烈艳光四射,夺目逼人。
全场俱寂,时间仿佛在此刻凝固,静得没有一丝声音。
不知是谁起头,刹那间全场掌声如雷。忽的有声音传入耳朵:“呦,这不是邵先生吗?”
“邵先生,您来啦!”
邵瑞泽略略回神,看到两个窈窕女子身穿繁花旗袍,笑着站在他身侧。其中一个妙龄女郎掩口微笑:“我就说呢,海棠姐的场,督军大人怎么能不来捧啊!”
邵瑞泽眉梢一挑,悠悠笑,“还不上去帮她拿玫瑰,要是累着她了,看我怎么教训你们两个丫头!”
“不就是五十支玫瑰嘛,海棠姐怎么会拿不动,邵先生真是怜香惜玉!”一个女子嗔怪道,却笑着跑去舞台那边。
只听咣当一声,方振皓已经碰翻酒瓶,连带打翻桌上酒杯。艳红香槟洒上雪白桌布,一片香气扑鼻。
“血色罗裙翻酒污,虽然是风流事,这位先生您也太不小心了。”另一个女子甜甜一笑,忽的坐在沙发侧,顺势偎进方振皓肩边,纤纤玉手也搭上肩膀。
方振皓不由皱眉,还未来得及出声拒绝,邵瑞泽已是微微一笑,“露露小姐,我表弟他还没怎么见过风月,你别吓到他。”
唤名露露的女子嗔怪一声,顺势一抽裙袂,从方振皓身边退开。
此刻舞台上艳光四射的秋海棠怀抱满捧红色玫瑰,风情万种地环视台下众人。她目光扫过,看到后排座上熟悉的身影,不由嫣然一笑,缓步走下旋梯。
眼见那个女子款款而来,方振皓冷了脸,一言不发,手指却攥紧衣襟,直攥得指节发白。
他的神情已经滴水不漏落在他眼里,邵瑞泽虽然面上笑意盈盈,此刻却已经觉得头大了……一边是名义上的情妇,一边自己真正的情人,最为麻烦的是这之中是非曲折尚未来得及与南光交待清楚,这一相遇,眼见着可就是电闪雷鸣暴风骤雨了。
今晚来是要商谈正事,不是夹在风月场的风流闹剧里被人看笑话,要是明天被风月小报的记者捅上头条……他几乎不敢再想,只能竭力让自己笑容如常,不被人看出端倪。
方振皓眼神略有阴沉,扭头一瞬不瞬望住他,薄唇轻抿,露出一丝孩子气的紧张,又有一丝愤怒。
然而邵瑞泽却比他更快,与他眼神相触,却一下子起身,大步上前,伸臂一揽将女子揽在自己臂弯。
祁白璐高跟鞋不慎踩中裙袂,两人踉跄贴在一处,从远处看来,倒似紧紧搂抱一般。
方振皓目光遥遥越过舞池,片刻不曾离开这两人身影,将这一幕全看入眼里,肩膀瞬时一抖。
他揽着她往后台去,俯身在她耳边,“我去会客间。”
祁白璐一手揽住他颈项,一手撩开后台天鹅绒幕布。
不料邵瑞泽却停下,捧起她脸在她耳边说:“看到我身旁坐那人没有。”
祁白璐睫毛一颤,眼睛往外瞟了瞟,点头。
“帮我把他看好了,那小子第一次来风月地,又不怎么会喝酒。别让居心不明的人靠近,别让他多喝,也不要把他交给其他女人。”
他说完了,急匆匆消失在走廊拐角。
发愣一瞬,待转身时,祁白璐已恢复一贯的慵媚神态,徐步穿过舞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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