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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书籍名:《血色黄浦江》    作者:牧云岚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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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十一点左右的阳光已然炽热,白晃晃的照着地面,绿叶摇曳,蝉鸣声声,风里从诊室窗户吹进,捎来丝丝的热气。走廊上人来人往,声音渐渐高了起来,诊室的门被推开,护士将一个男子领入,甜甜一笑道:“方医生,有病人。”
方振皓正坐在桌后,抬头对来人微笑颔首,示意他进来。
护士侧身,有人从她身后走出,来人是个高瘦的长衫男子,往桌对面的椅上大大咧咧坐了,看护士回身关了门,才将手中皮包放上桌。
两人相视一眼,他打开皮包。
“你要的东西。”
他从皮包内掏出一叠纸,推到对面,漫不经心开口,语声严肃低沉。
方振皓一抬眼什么都没说,飞快接过了,放入自己口袋。
男子眉头微皱,一双眼睛定定看他,再次压低语声,“最近西安很不太平,蓝衣社和中统的人活动非常频繁,你要让他也小心。”
“我知道。”方振皓抿紧唇,抬眼看了看门口,门上隔了一层毛玻璃,从外边什么也看不见。
“上次军需的案件他解决了,警备司令部稽查队的人做了替罪羊,已经处决。这么做是为了以防万一,他还要我转告组织,最近不要活动的太频繁,尽量蛰伏。”
男子点了点头,又微微侧首,仍目不转睛看方振皓,他深吸了口气,似乎在思考怎么开口。
“组织现在还有一事相求。”男子语声缓慢,每个字都说得格外清晰,“我们需要他帮忙,从陆军监狱救个人出来。”
方振皓一下怔住,一瞬不瞬望住对面的人。他嘴唇微启,露出震惊之极的神色。骤然睁大了眼。男子仿佛看出他的心思,嘴一张刚想说什么,方振皓对摆摆手,快步走到房门前,贴在门上听了听,随即咔嗒一声将门反锁。
他走回来,再度坐下,静默了一刻,随后止不住摇头,“陆军监狱?这太危险了,会给他惹祸上身的!”
“可是我们要救的人同样危险,刚得到确切消息,再过几天中统就会接收政治犯,到时候被关进中统的监狱,那可就……”
最后半句男子语声骤止,目光里转过复杂之色。
一念之下已经明白所谓后果,方振皓不由眉头紧锁,“什么人?”
男子目光一闪,“中央特科前情报科副科长,去年为掩护同志撤退被逮捕,严刑拷打之下没有吐露过一句话,被判处无期徒刑关押在陆军监狱一直到现在。他还是未改组前的中央政治局常委,中央要求上海的组织尽快将他救出,并且护送回陕北。”
“让他放人,更会被暗中窥视的人盯上,我相信组织应该知道他在上海的处境,很是不易。”
方振皓一口气说着,仅有的笑容也隐去,一动不动坐在桌后,脸色顿时凝住。
他用力攥紧手掌,心思忽的惴惴,竭力压下纷乱忐忑,转头望了他,剩下话已到唇边,却不知能说什么。
男子低头沉吟片刻,蓦然抬眼道:“我们知道,所以,不是放人,而是救人。”
时近午饭的时间,史密斯捧了饭盒,走到诊室门口刚要敲门,门却一下子开了。他刚刚闪在一边,就有声音飘进他耳朵:“高先生,您的伤口已经愈合了,如果不放心,可以自己在家定时用红药水擦。”
他看方振皓送了个长衫男子出来,笑容可掬同他握手言别,态度很是从容。而后站在走廊边上孑然而立,耀目阳光从后方斜照,将他挺拔身影长长投在廊上。
面容隐在背光的阴影里,看不清情绪,唯独觉得仿佛是在独自出神,与周围毫不相干。
“方?”
他没有反应,兀自出神望着远处,直到他又唤一声,才蓦地回过头来,神色还带恍惚,乌黑瞳仁里闪着阳光的碎影。
除却电讯机要科外,秘书科恐怕是整个上海行营里最繁忙的地方,三间科室到处是纸张文件,没一枪一弹,但却是无声的战场。沪杭所有的军事秘密情报都能看到,非是万分放心的人不得进入。
忙碌人影间,有军官快步走进秘书科最里间,对着桌后的人举手行礼,“周秘书长!有南京来的电报!”
行营周秘书长回礼,接了电报翻开匆匆一阅,眉头忽的紧缩,随即又展开。他合上电报,对来人挥手,军官再次敬礼,转身退出秘书长办公室。
他拿起电话,“喂,给我接邵主任!”
两广事件僵持之时,党国德高望重的元老吴炳章通电斥责桂系分裂中央,破坏孙总统遗愿,勾结日本人卖国。同时亦表示期望化干戈为玉帛,放下成见彼此和谈,桂系方面态度自此有所软化。
九月四日,国民政府和军委会发布命令,李宗仁白崇禧二人和桂系其他大小官员之职位不变,同时中央正式颁布任命状,桂系官员已隆重在南宁就职,宣布服从蒋介石之中央政府。至此,在僵持数月有余之后,两广事变终于解决。
邵瑞泽一手插进裤兜,一手拿了电报在宽大办公室里来回踱步,看着电报垂目沉吟,旁边行营副主任与秘书长两人俱是沉默不语,唯有军姿笔挺端庄。
两广事变解决了,不能不说是一件大事,历时两个月的内乱终于结束,不管死了多少人,浪费多少钱,政府总算可以暂时松一口气。
周秘书长这样想,抬眼看向窗边的人。阳光透过窗户洒入,颀长身影投在地上,那人侧脸轮廓逆光,看不清楚情绪喜怒。
电报被金色阳光一耀,不觉有些刺眼,邵瑞泽轻轻眯了眯眼,黑眸中有什么一掠而过。嘴角翘起,似乎是想要对身后的部属就这个好消息表示一下欣慰,但不知道为什么笑意却忽地消退,只有一股幽幽的冷浮现,越发不可遏止。
两广事变一旦解决,下一个毫无疑问就将是陕西。
手上两份电报,一份是两广事变解决的消息,一份是委座即将要飞西安的消息,从他的角度来看,再没有比这更糟糕的了。
邵瑞泽叹气,随即觉察到自己已经沉默了太久,他自窗前转过身来,面上已经带上淡淡笑容。
“好事啊。”他扬手将电报扔上办公桌,抱臂靠在墙上,对着肃立的两人微笑,“这次的事,可真谓皆大欢喜。”
副主任严翌点头接上话,“至少沪杭的战备状态可以解除了,南京也下达过了命令,就看邵主任您何时下发文件让驻军收缩回驻地。”
“文件?”邵瑞泽敛了笑容,抽出一支香烟,“我还是等熊司令回来吧,中央军,就叫中央的人拿着文件去通知好了。”
他说着啪的打开打火机,点燃香烟,顿时青色烟雾缭绕。
此言一出,肃立的两人也不约而同明白这话的含义。此等环境之下,旁系的人哪怕顶着再高的头衔,想要指挥嫡系军队,那几乎就是痴人说梦。
因为军需案的问题,此刻淞沪警备司令熊世斌正身在南京,因为管教下属不利的原因接受南京的问询。贪污的是警备司令部稽查处,涉案人员已经依法处死,熊世斌终究不是罪魁祸首,上头又有人,顶多做个样子接受一下法纪惩处,过上几天回来依旧做他风光的淞沪警备司令。
这种事历来是推给熊世斌做的,他还在再等一等好了,嫡系的嘴脸已经看够……邵瑞泽想着踱步,指尖夹了半燃的烟,狠狠抽了一口。
他刚想说什么,就听门外脚步声咚咚而至,紧接着有人推门而入,许珩脚跟一并敬礼,“报告!”
“军座,这是陆军监狱转过来的一封政治犯的上书,他要求改善监禁待遇,请您过目!”
邵瑞泽将烟含在嘴中,面无表情的接在手中看了。站在一侧的行营副主任与秘书长不禁有些好奇——政治犯的上书,只为改善监禁待遇,在政府与中共僵持对立的情况下,听起来颇为好笑。
不料只扫了一眼,邵瑞泽的脸色却变得凝重起来,目光向旁一转,“廖亦农。”
“怎么,您熟悉他?”
邵瑞泽将薄薄纸页折起,眼神转了一圈又落回纸上,“中共上海特科情报科的副科长,在他们撤退的时候落单被抓了,案子是我经手的,自然熟悉。”
“为什么不枪决,要留到现在?”
他转身走到桌后,坐在椅上,语声平板,“这个人当时对外身份是上海文化界名流,被抓了还有不少人为他说情,上峰的意思缓一缓,就拖到了现在。也就这么关着,我几乎都快忘了。”
邵瑞泽又吸了口烟,将烟搁进烟灰缸,又把那张纸展开,从头到尾细细看了一遍。
“告诉陆军监狱,要求不高,照准。”
许珩目不斜视点头,“属下明白,军座请签字吧。”
邵瑞泽拿起钢笔,将名字写的潦草,一边写一边说:“除报告所呈各项之外,如有可能,其他的也可以改进一下。”
周秘书长看着许珩拿回文件行礼离开,眉头一皱,“现在中统伸手过来,要求所有的政治犯由他们管制,邵主任你这样做,同意的还是个共党分子的要求,在中统看来……会不会有越权的嫌疑?”
邵瑞泽皱了下眉,仿佛很是不悦,“正式文件还没下来,现在的陆军监狱还是我说了算。”
严翌也出声附和,“属下也觉得不妥,邵主任,你不要感情用事。”
“感情用事?有什么不妥。”邵瑞泽懒懒倚在椅背,目光变换,拿起烟重新抽了几口,“中统……中统高层在上海还不是与中共的潘汉年等人接触吗。”
“委员长多变,世人皆知啊。”周秘书长皱眉,不由加重语气。
邵瑞泽转过目光,“我知道。”
“两广事件的解决,让他对他们的态度又趋向于强硬,他说过的话多了,句句当真……”他说着不由发笑,指尖一支烟徐徐燃尽,烟灰坠在地上,“能吗?”
闻言严翌的目光不由变暗。
“倒是我们这些具体办事的人……难呐。”
他缓缓坐起身,神色平淡日常,随手将烟头掐灭在云石烟灰缸里。
语音未落,门外靴声急促,许珩再次推门进来,“军座,有少帅的信件送达,还有,青帮恒社的人想要见您。”
转眼间,暮色四合,夕阳渐沉。
一辆黑色轿车静静停在医院附近的繁华路旁,行人从它身边匆匆而过,只一瞥,并不多看上一眼。车门紧闭,车窗被黑色帘子遮的严严实实,看不到里面情形。
方振皓换下白大褂,步履缓慢的走出诊室,身影穿过傍晚医院幽深的走廊。他心里忧虑,一面想着白日里的事情,一面低头走出医院大门。傍晚阳光仍旧带着逐渐消退的灿烂,光亮一时刺得他眯起眼,而暖洋洋的光芒洒在身上,温暖将人包围。
阳光将他修长身影淡淡拖在地上,风吹得他头发有些凌乱,白色衬衣袖口随意挽起。
方振皓怔忪半晌,犹自笑了笑,笑到最后却变为叹息,走出医院大门。
他出门就看到轿车,微微环顾四周便走过去拉开车门上了车,邵瑞泽似乎正在小憩,被车门关上的声音震得醒了过来,打了个哈欠坐直身体。
许珩示意司机开车,车子发动,拐个弯就驶离医院。
方振皓觉察到车厢里淡淡的烟味儿,他目光深敛,也不说话,抬眼看过去。
邵瑞泽侧目看过去,看到他目光心下已然明了,淡然开口,“一根都没抽完。”
“我在考虑是否监督你戒烟。”方振皓默了片刻,又沉声道:“你烟瘾发作起来,两包烟都不够。”
“吃喝嫖赌,我一个都没占。”邵瑞泽的语声低沉带笑,“抽几根烟而已,还不是大烟。”
方振皓眼睛一眨,接过话头笑道:“若是抽大烟打吗啡,就算要死要活,我也非让你戒掉不可!”
不料邵瑞泽却不答话,静了片刻,嘴角缓缓扯了扯,挤出个不自然的笑容。
“那是……毒瘾自然是要戒的。”
方振皓一怔,良久再未听见邵瑞泽出声,忍不住转头看去。
邵瑞泽却早已收起那抹不怎么自然的笑容,侧目对他挑了挑眉微笑。
车子开得颇急,车外景物飞速朝后略去,傍晚淡薄阳光不时扫过,将一片片光影投入车内,晃得人脸上也明明暗暗。金红的光线令车内有种淡淡倦倦的暖,这样靠在彼此身边,两个人近在咫尺,一天的疲倦劳累仿佛都已经尽数抛却。
手指不经意相触,试探性覆上。邵瑞泽微微地笑,将他略显冰凉的手指攒在掌心暖了暖。指尖触在肌肤上的温度,格外的烫。方振皓不知为什么没有抽手,手指一动,轻柔的在他掌心划过,而后轻轻的在手心刮动起来,两人相视,心照不宣藏起各自心事,都温柔注视着对方。
回到家的时候看到个园丁正在摆弄修剪灌木,见到主人回来了,便站在一边,搓着手上泥巴憨厚笑了声,带了口音说:“先生好。”
闻言邵瑞泽停下了,侧身对他打量了几眼,“东北人?”
园丁挠了挠头发点头,“东北逃难过来的。”正巧李太出来,于是匆匆走近了对他说,“先前那个园丁回老家了,我便又找了个,先生如果看着不顺眼……”
邵瑞泽笑了笑,“留下吧。”
吃罢晚饭,照例饭后在一起闲聊的时候,方振皓才把那叠纸交给他,随后起身将书房的门饭锁上。邵瑞泽神情凝重展开,一页一页细细地看了又看,看到最后,目光不禁变得锐利。
信纸上的内容方振皓是没看的,他不动声色坐在对面,细细审视他每一分表情的变化。
邵瑞泽抬起头,喉结微动,薄唇抿了一抿。
“到底还是有这么一天。”
方振皓听得诧异,仍旧不言不语,抬眼以目光无声询问。
他背抵了椅背,将那几页纸推到他面前,“有兴趣的话,你也看看。”
一目十行的看完了,虽然有些地方的内容还不能很深刻的明白,但方振皓心中骤然就是一跳,呼吸随即变得急促,思绪中有刹那错觉闪过,手指不觉微颤,仿佛连纸页都捏不住。他抬头,目光直直投向他,急切的询问。
“真的,还是……”最后一个字,脱口而出,余音却断在唇间。
他怔怔张着口,仿佛被自己的想法镇住。
“真的。”邵瑞泽抿住唇,对他点头,“离开西安赴任前,我有这种预感。”
方振皓目光再次垂下,怔怔的看着信纸上的内容,看着那白纸黑字——
中国共产党与东北军正式签订《抗日救国协定》,双方正式结束敌对状态,中国工农红军、张学良的东北军、杨虎城的西北军形成了拥护“民族统一战线”的“铁三角”。
方振皓下意识将手按在心口,竭力压下纷乱忐忑心思,觉察心跳得飘飘忽忽,彷佛无处着力。
这……这算是结盟吗……
蓦地,信纸被从他手中抽走,邵瑞泽打开打火机,点燃了信纸,又扔进烟灰缸,看它慢慢蜷起,最后燃成一片灰烬。
邵瑞泽神色倒还如常,对他点点头,“有什么想说的吗?”
“这算结盟?”
“算。”
“然后呢?”
“然后……我们东北军暂时跟共产党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
方振皓呼吸急促,从方才第一眼看到这些内容,心中剧跳就不曾缓过。有一些意外,有一些疑惑,更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欣喜。
邵瑞泽眼底有不易察觉的光芒掠过,“现在轮到我提问了吗?”
方振皓点头。
“你有心事。”邵瑞泽语调平缓,不是询问,而只是陈述。
想起白天里那个长衫男子对他说的话,方振皓心中又是一跳,不觉转开目光,点点头。
“我猜想跟那边有关系,是什么?”
话到如此,也没了遮掩的必要,方振皓咳了一声,将那些话和盘托出,一点也没有遗漏,尽数告诉他。邵瑞泽背靠着椅子,翘了二郎腿,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一直眯着眼,仔细地听。听到最后,忽的嘴角上翘,笑了笑。
“救人。”缓慢重复这两个字,他深瞳里光芒似针尖,“这消息的价码还真是高,早知道我就直接去找潘汉年要了。”
方振皓怔怔看他,一时忘了该说什么,只觉得喉咙干涩。
他静静坐在对面,双手交握于膝,默默看他;看他修长的手在座椅扶手上轻叩……不知为何,心中渐觉宁定,是从未有过的安稳又迷茫。
邵瑞泽垂下目光,手指摩挲着下巴,沉吟不语。
他素来极少流露过激情绪,此刻思考问题面容也是冷静得异样,看不出喜怒,让人看了不禁心里发沉。
房间里安静的沉闷,忽然的,邵瑞泽抬起眼,微微一笑,“这个要求,我同意了。”
方振皓原本也觉得这个要求实在过分,此刻骤然听他如此说,不可置信的抬起眼看他,嘴唇微张,睁大眼睛。
邵瑞泽微笑着颔首,目光沉沉。
外人不知道隐情倒也罢了,这其中又怎瞒得过他的灵通。西安那边刚一签订救国协定,上海这里就提出要求希望合作救人,中共特科情报副组长,前中共政治局常委……投石问路,看他是否可以真心以待,是试探,也是恳求。
“南光,三天后中统会接手陆军监狱里的政治犯,如果要救人的话,动作必须得快。”
方振皓目光一闪,略有迟疑,开口道:“你不担心会牵扯上你?”
“这人骤然发病住进医院,与我何干?我又不是陆军监狱的典狱长。”邵瑞泽含笑挑眉。
方振皓先是微怔,蓦然间一念洞明,他倒吸了口气,向前探身,“你的意思说,住进医院监视就会放松,再由地下党武力营救?”
邵瑞泽点头,眼里掠过一抹赞许的光。
“我只提供便利,该做的要由你们来做。地下党既然能在党部情报处长家门口杀掉那个叛徒,在医院干掉特务将姓廖的救出去,也不算什么难事吧?”
方振皓蓦然坐直身子,眸色闪动,下意识握紧手,心下反而一片笃定。
“做得到。”
邵瑞泽低头从烟盒中取出一支烟来,却静默了半响没有任何动作,方振皓刚要出声唤他,他却陡然抬头,对了他微笑,“南光,去过监狱没有?”
不知他所问何意,方振皓愣了一会,惴惴说:“自然……没有。”
“那么……”邵瑞泽随意一笑,“有没有兴趣去参观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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