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护女心切
小镇居民不知道的是，朔华取代了蕾莉纱每天一大早到森林摘野菜的工作，除了真的摘野菜之外，药效甚佳的药草也摘了不少，而且都是以惊人的速度完成，回来时只要特别注意，就可以发现他脸色比平时还要苍白。
阳光下，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一抓，眼泪般大小的水珠凝结在两指之间，滑落掌心，接着掌心向上，手臂往上一抬，翻转手背往下一挥，突然间，好似下起了区域性的小雨，一下子打得树叶哗啦哗啦作响。
练习了数月的时间，将注意力汇聚成一个意念，只要一眨眼的时间，这个意念可以移动物体，可以凝雨成冰，可以聚热成火，感觉上，就有点像是西洋故事中所谓的魔法，只是不需要咒语而已。
可是这样的能力并不强，要分等级的话，他就像是ONLINE GAME里的见习魔法师，可以移动像自己身体重量的物体，可以小范围降落婴儿拳头大的冰雹，还能发射大概是保龄球大小的火球。
这样的力量，一个健美先生、一把枪，或是一台快速制造冰块的机器，就可以办到了，所以并不稀奇。
他来到这个世界，可不是为了当一个健美先生，或是强力制冰机而已。
于是他又想到，是不是咒语真的可以加强这些技能的强度？
一开始，念咒完全分散掉他的注意力，别说是力量增强了，连之前的一半都不到，换言之，那些他随口念出的咒语，一点用处都没有。
实验了数次之后，他想到中国的道术、印度的渡化，甚至是日本的阴阳术，似乎都有个固定的真言或是口诀，那么咒语这东西，是不是并非随意创造就可以？
将这个想法，与每一次念动时四周气息的晃动联想在一起，也许是声波可以配合或是改变脑波的念动？这样就能更有效率地完成他想做的事？
就像疯狂的研究家一般，他用尽所有他所知道的语言，一次一次以不同的高低起伏反复念诵，在试了几次之后，他抓住声波与感觉似乎融合在一起的那一瞬间，差点用一个棒球那么大的白色火球，把小山坡给毁灭。
他知道，他成功了，哪一种语言都可以，只要音调顺着念动的波幅做改变，更为精进的法术便呈现在他眼前。
坚毅的薄唇，终于带上胜利般的浅笑，明了为什么有些科学家会被人说为疯狂，因为当他成功的那一瞬间，他一点也不在乎那小山坡是不是会被毁灭，甚至有种再来一次的冲动。
毕竟，一个成功的毁灭，有时候更能带来对自己的成就的虚荣感。
但为了避免被镇上的人发现，因此只好更深入森林去实验。现在的他已经不是那么怕再度遇上那些凶狠的野兽，甚至可以带些新鲜的野味回饭馆，一路上所发现的药草多的惊人，他统统放进了没有时间流动的空间中，等待用得上的那一天。
这个世界，在医药方面的成果可以说是非常低落，每每只要有瘟疫形成，当政者能做的唯一措施，就是隔离或残酷地杀戮。
朔华不是什么好心肠的慈善家，但是如果有一天，蕾莉纱所在的这个小镇，经历了这样的事的时候，他不否认自己会尽其所能去解救每一个生命。
“风！”
一阵大风袭来，吹动高高枝干上的果实，一个个色泽鲜红、模样像是水梨的果子，纷纷落下，在接近地面的一瞬间，又一颗颗飞到朔华手中，然后消失进入他自己的空间中。
此刻，若轩泽在一旁看着，必然会露出嘉许的笑容，不到半年的时间，每一样技能都熟悉的如同呼吸一般习惯，那要花费多大的精力与智慧？
朔华不需要他人的称赞，他知道自己的进展，尤其在面对可以瞧见自己模样的镜子时，额上那一道菱形的痕迹，能力每经过一次的突破，就会发现它的颜色又更深了些，这数个月下来，它深得像是夜空一般，偶尔在光线下还会闪烁着丹泉石一般的光芒。
他很好奇，再这样下去它会有什么样的变化？会不会凸出额头，或是在这一张苍白的容颜上蔓延。
不管结果如何，他确定自己下一个目标，绝不会是在这里等待答案到来，轩泽在一开始所给予的极少提示中，他知道如果想要更大的进步空间，他必须在这颗星球上去获得些什么，而这些什么光靠他一个人的努力，是不太可能达成的。
他需要同伴。
需要和他一样拥有钥石的同伴。
半年的时间已经够了。
今天晚上开始，这个小镇将会因为一年一度的庆典，开始聚集许多来自各地的商人与佣兵，他等的就是这一刻，站稳脚步后的出发前一刻。
一大早，进入小镇的商贩便开始慢慢增加，为了应付这么多的客人，所以他有很好的理由在森林中多待了一些时间，将该取的东西，全放进自己早已经扩张得犹如两个篮球场那么大的空间，然后和过往每一天一样，练到脸色苍白几近力竭才停止。
刚刚，他是趁着用过饭后午睡的时间，将精神给补充回来，可惜热闹的时候，饭馆不可能有太多的时间，只好在心中叹息，跟在蕾莉纱的身后往饭馆的大堂走去。
“朔华，你快过来，不是跟你说过今天很忙吗？还到后面去睡觉！快来帮我把这些客人带到他们的房间，然后刚刚还有一队佣兵团，说要点你最近刚教给蕾莉纱的那些菜，今天早上摘的菜都用光了，麻烦你再去森林一趟。”
每次这些佣兵一来，最忙的就是他这个负责开酒的。
男人嘛！只要一休息，就免不了喝点小酒，尤其朔华在三个月之前教他酿的酒，最近刚酿好，没想到一开坛时，那浓郁的香味，还有简单过滤之后那干净得不可思议的琥珀酒色，令在场所有人身上的酒虫都痒了起来，可以说是只要会喝酒的人都点了一杯。
甚至，连明知道自己正在工作中的吉达，也偷偷喝了一杯……
在这种艳阳高照的气候下，那种润滑爽口的口感，还有细致得不可思议的泡沫，马上就让火热的身体得到纾解，可惜的是，如果可以除掉那苦味的话，就更好了。
朔华瞧了那酿的十分成功的啤酒，再看了一下每张桌上几乎都已经喝得快干的酒杯，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时代不但是医药落伍，就连造酒也同样落伍，不冰的啤酒都可以喝的这么痛快，还真是服了这些人。
朔华转身跑到地窖中，确定没有人跟下来之后，将一桶水给凝结成冰，用力提了上去。
“啤酒不是这样喝的！”用小刀凿开不少碎冰块放在锡杯中，将酿好的啤酒给倒了进去。
“那，再试试！”
吉达吞了一口口水，也不管自家的地窖啥时有冰块了，锡杯一举，酒一入口，马上就察觉其中的不同之处，不但一样润滑爽口，连最后的一点涩味跟苦味，都变得淡薄，而且还留着啤酒花所该有的香气。
“好！”他再度忘了工作中不喝酒的规矩，豪迈地将那一杯冰啤酒一饮而尽，大手用力一擦，嘴角边的泡沫一起送进嘴里。
朔华苦笑，将所有的冰块全敲碎，放在一个大水桶中，然后将所有干净的锡杯全放进里头，再将酒坛里的酒倒进大铁瓶中一起放入。
这些杯子，都是他在发现这个星球竟然也有盛开的啤酒花之后，一边回忆造酒的方法，一边请人打造的。
尽管啤酒并不是什么需要陈年发酵的美酒，深度也不如任何一种陈年酒来得高，但，没有人能否认的是，当在炎炎夏日里工作一天，最想要畅饮的酒类，必然是啤酒无疑。
所以，一个能让人生更丰富的享受，就该拥有它最正统的喝法。
“老板！我也要，我再一杯！”
“这里也是，统统再一杯！”
“这里也是，老子还没喝够，刚刚已经够爽快了，这下一定更好！”
看朱朔华忙碌的动作，所有人终于从吞口水的状态中恢复，赶紧想办法，看如何从那看起来似乎只能再倒出个七、八杯的铁瓶中，抢到自己的一份。
“放心，都还有，大叔，其他的啤酒要先冰镇过，还要再等等，至于这几杯先让阿加帮忙分一下，我有事情想跟你还有蕾莉纱说。”
在这个小镇上的日子，他很感谢这一对父女，虽然吉达有时候对他不太友善，但是他可以明白那是护女心切。
而且……吉达大叔这么做是正确的，他没办法给蕾莉纱什么。
不论自己喜不喜欢蕾莉纱，重点是他来这里一开始就有着目标，而这目标，无法让蕾莉纱这样一个善良单纯的女孩去参与，他与他们之间虽然模样是那样的相像，可这宇宙间，难以预料的事情太多，模样相像，并不代表他们身上的每一个基因都是相同的，他不知道自己若是与这里的女孩结合，会有什么样的结果。
所以在地球，许多古代的神话传说中，神与凡人的结合，通常是不被允许的。
他不自认为神，可是在轩泽透露的支言片语中，他也可以轻易猜测。
每隔数百年，轩泽他们便会开始寻找可以和钥石相容的人，而这些人来自于宇宙间大大小小的星球，想必模样也不尽然相同，过去地球曾经像这一颗星球一样，被当成一个目标大陆，一个他们称之为初始领域的场所，那么，便不难推测那些神话故事的由来。
当然，这也仅是推测，他会去找，去找同样拥有钥石的人，来证实自己的想法。
“为什么？这里不好吗？”
当朔华表达自己有可能趁这次小镇庆典、商贩聚集的时候，找个商队一起离开时，吉达的表情是了然而不意外，而蕾莉纱则立刻就露出一副眼泪快要掉下来的表情，颤抖着苍白的双唇，轻轻地开口询问。
“这里很好，蕾莉纱，但在这个小镇上像这样过一辈子，并不是我一开始来到这里的愿望，我很喜欢平淡的生活，但那必须是在经历更多的刺激之后。”
如果在那时候，他还记得这个小镇，这个小镇也还有蕾莉纱这个女孩的话，他会回来。
蕾莉纱咬牙。
她想说那我陪你去！
但是她哪来的资格说这句话？
从她将朔华带回小镇之后，两人之间的互动，最多就像个朋友或是兄妹，不管是看着她的眼神，跟她说话的语气，或是和她一起时的一举一动，他总是不曾给过任何可能的暗示，两人之间始终存在着距离。
她再笨也能懂得朔华对她根本没有意思，但她总是想着，如果像这样一直对他好，也许有一天，他会慢慢一点一点的把心放在自己身上，没想到这个微小的希望却破碎得如此彻底。
“一定……要走吗？”她忍住泪，忍不住想再问这么一次，仿佛多问了这么一次，就有机会获得不同的答案一样。
“嗯！蕾莉纱，谢谢你这些日子来的照顾，如果没有你，我想我不会那么快就适应这里的一切。”
他想学字、学说话，都是蕾莉纱辛苦的一字一句教他的，也是她提供了他一本本珍贵的书籍，和一个可以容身的住处，若不是蕾莉纱一心一意地让他留下，那么，小镇的人即使纯朴，也不会那么容易就接受了他这样一个陌生人的存在。
因此，对于蕾莉纱所给予他的，他满怀感激，但……他心里清楚，蕾莉纱想要的，是再多的感激也无法给予的。
这些时间，蕾莉纱亲手帮他做衣服，打扫房间，有空就陪着他一起说说话，那满眼的爱慕，即使是迟钝如他，也很难不去发现。
“那是应该的……”蕾莉纱低头，轻轻地摇了一下，然后整个房间陷入了沉默。
她不要他的感激。
她不要……
“我……先下去帮忙，阿加一个人……会忙坏……”久久，哑着声音，蕾莉纱终于抬起头，一张俏脸笑得灿烂，只是眼眶中的红，却瞒不了有眼睛的人。
朔华还想说些什么，却梗在喉间，只能看着蕾莉纱转身很快地跑出房门，那脚步声是那样的快、那样的急。
吉达看着女儿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叹了一口气之后，转过来看向一脸不忍的朔华。
“我要跟你说谢谢。”
“没什么，我只是付出点劳力与想法而已，就算没有这些，我相信你也能在这个小镇上过着不错的生活，况且是你收留了我，像这样有吃有住的地方，可不是说有就有。”
“不是为了这个。”
“那个的话就不用多说了。”他自己决定的事，没必要换来感谢这种东西。
“不，我还是要道声谢，谢谢你体谅我这个为人父亲的心情。”
吉达知道自己不是聪明人，可是这么多个月的相处之下，他也能看出，朔华之所以把自己跟蕾莉纱之间的界线画得如此清楚，有一大半的原因都是他，想来一定是他看出了自己的想法，所以才会对蕾莉纱的心情假装视而不见，更选择在这样的时刻仓促离开，以他的聪明才智跟所拥有的财宝，他可以选择更好更安全的方式才是。
“你想太多了，我只是想离开而已，大叔，该下去帮忙了，我也去摘一些野菜……然后，我会晚一点回来，我想好好的看这一场庆典。”
就像他刚刚所说的，他不想要吉达大叔的感谢，他不过是自私地想要走自己的路，那种清高的想法，不是他这种人会有的，就算是，也绝不是放在心里的第一位。
“我知道了。”
既然别人不需要自己的感谢，一向擅长与人交际的吉达，自然不会傻的去坚持，对于像朔华这种看似十分冷漠的人，将那份心情放在心中，永远记得就好。
高大的身体转身，在要离开房间的那一瞬间又转了回来，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我不问你怎么能在这种时候弄出冰块，也不想知道森林里湖泊四周的大大小小坑洞是怎么回事，但，你在离开之前，能不能教我一下，怎么在你离开之后，还能继续卖这种冰凉的啤酒？”
满是胡渣的大嘴，突然大刺刺地笑了起来，露出一口黄牙，这小子所做的一些事情，他并不是完全不知道啊！
朔华惊讶地睁大双眼，然后看着那一双坦然直爽的双眼，笑了开来，没想到两人之间的超龄友情，竟然会是在这种即将离别的时候才开始。
“那可能要在地窖里头再挖个更深的洞……看来，在我离开之前，似乎还要忙到深夜啊！我应该控告你压榨劳工。”
“反正也不是头一天。”想起那好喝的酒，他可以再加几层厚度在脸皮上没关系。
朔华轻笑，走上前，修长的手抬高，搭在吉达的肩膀上。
一个高壮粗犷，一个纤瘦修长；一个的脸总是不修边幅凶恶的模样，一个则是干净斯文却带着冷漠。
两极化的个体，此刻脸上带着一样的笑容，像是多年老朋友似的，一起离开小小的阁楼，留下偏西的日头，柔和的阳光斜斜照进那暖暖的小床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