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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书籍名:《诗酒趁年华》    作者:江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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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萧悠竟是彻夜未归,常清孤枕难眠,辗转反侧,天刚蒙蒙亮,便爬起身来,叫天生去看看萧悠回来了没有。不多时天生回报,说是萧悠外出办事,可能一、两天都回不来。

  常清心中不满,萧悠待他极是亲厚,这大半年来两人几乎日日相伴,未尝远离,常清早已习惯了身边有萧悠的存在,而且萧悠行事谨慎,如果要出门,总会事先对常清讲明自己要出去几天,何时归来等等,还从来没有这种不打招呼就突然消失的事呢。

  他闷闷地待在房中,甄湃却一大早便跑来找他,着实抱怨了一通住处不适、仆人不听使唤等等,连行香阁的种种精美餐点也被他数落得一无是处。

  常清耐着性子听了半天,有一搭无一搭地跟他说话,一直到了下午,听甄湃还唠叨个没完,终于发作道:「哼!既然这里处处不好,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快回家去吧!」

  甄湃一怔,忙道:「那你也一起走吧?」

  常清道:「我不走。」

  甄湃道:「这里处处比不上家里,你怎么能住得下去?还是快快随我回家去吧。这次我也是偷偷溜出来的,都没敢让大姐知道,如果你肯跟我回去,我一定帮你在大姐面前求情,她从小最疼你了,怎么舍得责罚?至多关你几天禁闭,要你悔过罢了。」

  常清只是摇头,道:「大嫂的脾气,我哪有不知的,她性情刚毅,怎么可能轻易放过了我去?」

  其实他倒不是特别害怕回家被罚,毕竟大嫂待他如嫂如母,感情深厚,只是一想到如果回家,势必要与萧悠久别,甚至永远也不能再见,心中便是一寒,说什么也是不肯回家的。

  甄湃不死心,反复游说,常清摇头摇得不耐烦起来,恼道:「住嘴!要走你走,再敢啰唆,我叫人赶了你出去!」

  甄湃吃了一惊,哭丧着脸道:「阿清,你这是怎么了,咱们从小最要好的,你怎么竟然要赶我走呢?」

  常清话一出口,便已后悔,只是他素来在甄湃面前骄纵,事事要占上风的,绝不肯低头认错,只是转过了头去,不再看他。

  甄湃眼巴巴地等了半天,见常清居然连头也不回,心中大为失望,恼道:「阿清,你这次出门,可是大大的变了!」

  常清一惊,心中思恃,可不是,自己这大半年来,变化可着实不小……不过倒应该说是往好的方面变化了……连脾气都比以前好得多了,不肯轻易对别人发脾气的,只是在甄湃面前,多年养成的习惯,还是不由自主地发作了出来。

  他年纪与甄湃相近,恰恰他大了三天,所以摆出一副哥哥的架子来,从小处处要占上风,而甄湃性情宽厚,也处处顺着他些,所以常清在甄湃面前作威作福惯了,此时一生气,说话毫不留情,竟是大大地伤了甄湃的情面。

  听他抱怨,常清心中已有悔意,却不肯低声下气,道:「咱们都长大了,自然不能像小时候一般,再说这是别人家里,你处处指摘人家的不是,哪有半点风度?没得让人家小看了咱们!」

  甄湃忙道:「是啊,这里终究是别人家,怎么能够久留?阿清,咱们还是快回家去吧。」

  常清语塞,其实这些日子他在这里住得轻松愉快,哪里还想得起来这是别人的家?早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此时被甄湃一说,常清一阵支吾,说不上话来,天生却在一旁道:「这里也是我家公子的家了,自在得很,不劳甄大爷费心。」

  甄湃奇道:「什么?」

  常清脸上一热,忙道:「天生,你先下去吧。」

  天生道:「公子请放宽心,只要有萧先生在,这里永远都是公子的家,你不必理会别人怎么说,尽管舒舒服服地住着无妨。」

  常清脸更红了,恼道:「天生!」

  甄湃吃了一惊,狐疑地看了看常清,问道:「萧先生是谁?」

  常清只得道:「是这行香阁的东家,我的好朋友,我在家信中提到过的。」

  甄湃道:「即使是好朋友,也不能绊住别人不让回家啊!这姓萧的真不象话!」

  天生眉毛一立,刚要说话,常清已生气地道:「用不着你乱说话!阿湃,我是不会回去的,你还是赶紧走吧!」

  甄湃也生气地道:「不行,我这次是冒险跑来找你的,你不知道你家里已经对你非常生气了,我大姐和你二哥正商量要抓你回去好好惩治呢,阿清,你还是赶紧跟我回去,好好地认个错,不要伤了一家人的和气。」

  常清听闻此言,更是一惊,心中乱作一团,坐立不安。

  天生见状便道:「公子莫急,等萧先生回来,一切都会解决的。」

  甄湃怒道:「萧先生……萧先生,你家萧先生是三头六臂啊?什么都能解决,说大话也不怕闪了舌头!」

  常清怒道:「阿湃!不许你这么说话!」

  甄湃气愤地道:「阿清,你是怎么了,竟帮着一个外人屡次跟我过不去!咱们二十年的交情,难道还比不上一个外人吗?」

  常清生气地道:「悠哥不是外人,他是……」说到这里,耸然一惊,急忙住口。

  甄湃追问:「你说什么?」

  常清面红过耳,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甄湃追问不休,天生听得不耐烦起来,插口道:「萧先生跟我们公子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已经相约要白头偕老的,当然不是外人!」

  甄湃惊得目瞪口呆,常清又羞又急,狠狠瞪了天生一眼,恼他不该泄露这个天大的秘密,天生却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心想:该来的总会来,藏着掖着有什么用?还不如直截了当地捅破了这层窗户纸,大家光明磊落,好好面对今后的事。

  半晌,甄湃才从震惊中回过神来,捉住常清,惊问:「阿清,他……他说的可是真的?」

  常清羞愧难当,然而却也心中一松,好像一块大石落地,他不愿在这件事上发违心之言,便点了点头,正色道:「是,悠哥是我最敬最爱之人,今生今世,不愿分离。」

  甄湃又惊又怒,半晌说不出话,紧紧扭着常清的袖子,像要将那块布捏出水来一般。

  屋中一片寂静,三个人都不说话,只听到甄湃急促的喘息声。

  「阿清……」甄湃好不容易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嘎声叫了常清一声。

  常清定了定神,甩开甄湃的手,淡淡地道:「事情就是这样,你都知道了,也明白我为什么不愿意回家了吧?不管怎么说,我是不会离开悠哥的,大嫂肯原谅我便罢,如果不肯,那我只好再也不回家去了。」

  说到这里,想起大嫂从小的抚育教养,深情厚意,他向来极为感激,常思报答的,谁知现在竟处在了如此两难的境地,如果因为此事而不能得大嫂见谅,以后永远也不得见面,那他可真是无情无义之人了,鼻子一酸,流下泪来。

  甄湃六神无主地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常清又道:「你回去跟大嫂说,说……」这个说字出口,下面该接什么话,却再也出不了口,是啊,让阿湃回去说什么好呢?说他逃家在外,再也不想回去?还是说他爱上了一个男人,为此不肯回家?不管怎么说,都是好说不好听啊!

  他又急又恼,又想到在甄湃面前如此丢脸,只怕他再也看不起自己了,更是恼羞成怒,气得眼睛都红了,眼泪直淌。

  正在此时,门外有人道:「清弟不必烦恼,俗话说车到山前必有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只要我们齐心协力,这世上又哪有过不去的难关?」

  常清一听这个熟悉亲切的声音,心头一热,三步并作两步冲向门边,扑进一个宽厚的胸怀,紧紧抱住了,哽咽道:「悠哥,我……我该怎么办?」

  萧悠轻轻抱着他,柔声安慰,又道:「清弟别怕,事情该来的总是会来,只要我们两情不移,什么事也不可能将咱们分开!」

  他这话说得斩钉截铁,甄湃却听得目瞪口呆,喃喃地道:「阿清?你……你跟他……他……」

  常清止住了泪,回过头来,直视着甄湃,朗声说道:「他就是萧悠,我最爱之人,常清此生别无他求,但愿与悠哥不离不弃,携手一生!」

  常清又回过头来,望着萧悠道:「悠哥,你说的对,人一定要坚持自己的原则,活得坦坦荡荡,我喜欢你,光明正大,再也不会避讳于谁,无论将来怎样,我都要郑重地说,我对悠哥敬重爱慕,愿意与你相守一生!」

  萧悠大喜,伸手握住了他的手,四目交投,万千情义,尽在不言中。

  本来常清的性情有些失于柔弱,又素来受到极严格的管束,从来不敢行差踏错,这半年多来与萧悠日夕相处,时时受他开导,渐渐地变得开朗大方起来,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不知不觉中,他已经与原来那个不问世事、温柔随意的常三公子有了很大的不同。

  此时一番义正辞严的表白,直令甄湃听得张口结舌,半晌说不上话来。

  好不容易定了定神,甄湃哑着嗓子道:「阿清,这样不行的,你……他……你们,你们这样,是……是不行的啊……」

  常清哼了一声,正要说话,萧悠含笑止住了他,柔声道:「清弟,你先去我屋里休息,我有些话,要跟甄公子说说。」

  常清对他言听计从,习惯性地一点头,转身出去,天生紧随在后,甄湃连忙叫他,常清回头道:「阿湃,我明天再来看你。」

  甄湃急道:「阿清,你别走!你……你把我丢给这个人……」

  常清一笑,道:「阿湃,你别怕,悠哥最是和气不过了,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甄湃又急又恼,心道:他自然不会对你怎么样,不过对我嘛……欲待再说,常清却头也不回地去了。

  天生走到院门口,还回过头来冲他做个鬼脸,气得甄湃脸色铁青。

  萧悠彬彬有礼地道:「甄公子,请进屋中一叙。」客客气气地伸手相让,甄湃被他气势所慑,无可奈何地进了屋,萧悠随手将门阖上了。



  屋中灯火明亮,一片平静,常清的心中,却如波涛起伏,坐立难安,在屋里踱来踱去,眉头紧皱。

  天生安慰道:「公子不必焦急,只要萧哥出马,还没有什么事情摆不平的呢。」

  常清烦躁地哼了一声,没有答话。又过了半晌,常清看了看门,喃喃地道:「悠哥怎么还不回来?」

  天生侧耳一听,微笑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门外一声清笑,萧悠朗声道:「我回来了。」

  天生急忙开门,萧悠缓步而入,满面微笑。常清连忙迎上去,问道:「阿湃呢?你没把他怎么样吧?」

  刚才他在甄湃面前不肯表露出关心,其实在他心里,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还是格外眷顾的。

  萧悠一笑,道:「别担心,我只是跟甄公子谈了谈,开导他一下,甄公子毕竟是深明大义的,已经不再反对咱们的事了,还答应回去以后要尽量在你大嫂面前美言呢。」

  常清欢呼一声,又狐疑地问道:「怎么会?阿湃可是个胆小鬼。」

  萧悠道:「不管怎么说,他反正不再反对就是了,我已经说服他了。今日已晚,明天他就回扬州去,明早我跟你一起送他。」

  常清满腹疑问,又想:既然悠哥已经把这件事处理妥当,阿湃也不再反对了,我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其实在他心里,也实在不想再去面对甄湃,毕竟自己爱上一个男人,还全心依附于他,不是一件怎么体面的事,别人也就罢了,甄湃是他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被他轻视,那滋味可不好受。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早,常清与萧悠相携去看甄湃,甄湃对萧悠唯唯诺诺,小心翼翼、客客气气,惹得常清好生奇怪,问道:「阿湃,你……你今天跟昨天,好像变了个人一样啊。」

  甄湃瞟了萧悠一眼,很小心地道:「哪里,嗯,阿清,我要回家去了,你……你有空也要回来看看啊。」

  常清笑道:「那是自然,等我这边的事安排好了,一定要回去向大嫂请安的,这么久没见,不知她现在身体怎么样了?」心下惆怅,甚是想念。

  萧悠温声道:「清弟不必着急,让阿湃先回去报个平安,过些日子我陪你回去探亲。」

  常清大喜,道:「真的?你能抽出时间来吗?」

  萧悠微微一笑,道:「我会安排好的。」

  常清喜形于色,毕竟要他一个人回去面对大嫂的严厉和二哥的暴怒,他可实在没有这个胆子哩!

  甄湃哭丧着脸,看看常清,又看看萧悠,几次欲言又止,终于一狠心,道:「我先回去了,告辞!」

  常清一直送他出了大门,仆人牵过马来,甄湃拉住常清的手,哀哀地道:「阿清,我们还是兄弟,对吗?你不会不再理我了吧?」

  常清见他伤心,忙安慰道:「这个自然,阿湃,咱们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兄弟,我视你有如手足,情分自与他人不同。」

  甄湃大喜,伸手紧紧抱住了常清,一抬眼却正看到萧悠的微笑,吓得连忙松开手,道:「阿清,我走了,你多保重。」说罢恋恋不舍地上了马。

  常清含笑挥手,道:「一路顺风!」

  甄湃策马走了几步,回头又看看常清,再看看他旁边神态安然的萧悠,又看看虎视眈眈的天生,叹了口气,终于黯然而去。

  常清送走了甄湃,心头一块石头落地,重新轻松愉快起来,又去做他的「常先生」,诲人不倦去了。

  这厢天生却随着萧悠来到书房,准备刨根问底。

  萧悠坐了下来,淡淡地道:「天生,有什么事?」

  「萧哥,我家公子曾经在家订了亲事,你知道吗?」

  「知道。」

  「知道?」天生奇道:「那你还不赶紧想办法。」

  萧悠道:「这件事不太好办。我已经查探清楚了,清弟的亲事是小时候他大嫂给订的,对方是他大嫂甄家的一个远房侄女。」

  天生咧了咧嘴,道:「这么复杂的关系!」

  萧悠叹了口气,没有说话。

  天生吃了一惊,这几年来还是头一次见到萧悠当面叹气呢,在他的心中,从来当萧悠如同天人一般,根本没有什么办不到的事。

  「怎么了?不好解决吗?」

  「是啊,清弟的二哥那里倒还好办,他恶迹昭彰,撞到咱们手上,整治他那是再简单不过,而清弟的岳父,却是一个清白的读书人,性格耿直,绝无半点劣迹,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说到这里,萧悠又叹了一口气,颇显为难。

  天生奇道:「竟然还有这样的人,那不是书呆子一个吗?跟我们公子倒是挺像。」

  萧悠苦笑一下,这件事还真是有些棘手。

  天生又打听几句,听说这位岳父大人居然还从来没有见过常清的面,更是奇怪,问道:「他答应嫁女儿给人家,竟然连女婿的面都不见,真是一个怪人。」

  萧悠道:「两家是亲戚关系,他年轻时与家里闹翻了,一个人流落在外,多亏他表妹甄家大小姐接济,才重新安定下来,自然对他表妹非常感激,后来甄氏提出为常清订亲,他也一口答应,不过他生性孤僻,不善交际,沉迷于金石考证,颇有建树。除此之外,当真是百事不问。」

  天生啧啧称奇,忽然想起一事,眼珠一转,计上心来,却不想先告诉萧悠知道,便告辞了出来,过了几天,寻了个机会跟常清告假,说要出去探探亲戚。

  常清不疑有他,顺口答应,还送他些银两做为盘费。



  天生快马加鞭,直奔扬州,不数日找到了常清的岳父家。这里与常家相距不过百里,是一个相当清静的小镇。

  天生在镇上打问了一下,心中已然有数,换过了一身华丽的衣裳,趾高气扬地来到镇西傅家,吩咐下人进去通报,就说傅先生的女婿扬州常公子来访。

  常清的岳父名叫傅贤,这日正与往日一样醉心于故纸堆中,听闻女婿来访,颇为惊讶,便起身前往客厅相见。

  一打照面,老人家惊得一个踉跄,下人忙上前扶住,口中小声地嘀咕着:「老爷,这……这位真是咱们家的姑爷常公子吗?」

  傅贤也是惊疑不定,在下人的扶持下坐了下来,向天生问道:「你……请问你是……」

  天生落落大方,上前跪倒行礼,口称「岳父」,又自称「小婿」,口气大大咧咧,行止颇为无礼。

  傅贤心下不快,但顾念着表妹的面子,不好说什么,只是好生怀疑,问道:「你是常清?听你大嫂说你可是自小聪明过人,才貌出众的啊!」

  天生笑嘻嘻地道:「岳父大人,难道小婿这个样子,不够『出众』吗?」

  傅贤哑口无言,心道:是够「出众」的啊!表妹当时可没有说过……这么些年都没见过面,逢年过节常家只是派人送厚礼过来,去年在妻子的提议下要求为小两口完婚,谁知这常公子居然推三阻四的,不是生病就是体虚,谁知……谁知真相竟是这样!

  看着天生丑恶的嘴脸、浮华的衣着,滔滔不绝地夸夸其谈、胡言乱语,老先生一时气急攻心,险些晕去,正在此时,家人来报,说甄家公子来访。

  傅老先生定了定神,忙请他进来,甄湃一进门,看到天生,大吃了一惊,道:「你……你怎么在这里?」

  天生做个鬼脸,笑道:「阿湃,我是常清,我老丈人的女婿,怎么来不得呢?」

  甄湃又是大吃一惊,结结巴巴地道:「你……你……」

  天生嘿嘿怪笑了几声,道:「我来可是萧先生的意思哩!」

  甄湃一怔,傅贤忙向他问道:「阿湃,他是谁?真的是常清吗?」

  甄湃支支吾吾,看了看天生,不知该怎么说才好。

  傅贤见他不反驳,还道他是默认了,天生真的便是常清,越发恼怒,再也顾不得面子礼仪,站起身来,拂袖而去,回到后堂,气愤愤地向妻子说明了刚才的情况,他的夫人也大为生气,对表妹甄氏好生埋怨,又想到自己的女儿年轻貌美、温柔贤惠,岂能跟那等无行浪子虚度一生,只怕过不了几年便成了弃妇,像表妹甄氏一样,含怨一生!再说了,单凭这「常公子」长得如此丑陋,就万万入不了丈母娘的法眼。

  当下老两口一商量,干脆写了封信给常家,措辞严厉,坚决退婚,连同常家以前送来的聘礼等物,一并差人送回了常家。

  甄湃和天生被傅家的下人赶出了大门,站在大街上,大眼瞪小眼,甄湃满腹狐疑,想问,又不知从那里问起,怔了半晌,叹口气,转身牵马离开。

  天生笑嘻嘻地跟在后面,出了镇子,才拦住他,恭恭敬敬地行礼道谢,又道:「多谢甄大爷鼎力相助,我们公子那里,我自会为您美言的,连萧先生也会非常感激您呢。」

  甄湃低头不语,半晌才叹道:「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不敢承你这样的情。唉!只是这样一来,大姐那里,可更不好交待了。」

  天生笑道:「车到山前必有路,甄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心了。」

  甄湃摇头,唉声叹气,天生好奇他怎么会这时恰好来到了这里,追问几句,甄湃推托不过,只得说出了原委。原来甄湃离开行香阁,却不敢回家,知道常清这件事绝无可能善了,在外游荡了几日,无处可去,只得来表哥这里避难,谁承想却遇到了天生,这下子连表哥也得罪了,越发没有地方可去,好生无奈。

  天生笑道:「这有什么难处?我们公子既然在行香阁,那里就随时都是你的家,可千万不要客气,只管去住着便是。」

  甄湃想到萧悠,心中便是一寒,忙摇头道:「不必了,我……我还是自己想办法吧。」心想:那个人表面温和有礼,实际上是个杀人不见血的厉害人物,绝对不可亲近,可怜的阿清,这下子可是小羊儿落入了虎口……唉!不过好像他对阿清还真是好得很,阿清也是真心喜欢他,只可惜我……我……唉!

  天生好心好意,提醒他道:「甄大爷,我们公子这头亲事算是黄了,反正他有了萧先生,自然不能再与旁人成亲,你年纪也不小了,应该也有未婚妻了吧?干脆上老丈人家吃闲饭去,也饿不着你。」

  甄湃苦着脸道:「还说呢,真正是头痛得紧,我也像阿清似的,不愿意成亲,这些年已经找借口换了两、三份亲事了,偏生大姐催促得紧,非逼着我成亲不可,可是我……我……」

  天生吐了吐舌头,不好意思笑话他,想了一想,忽然道:「甄大爷,你那个新的岳父家,有人见过你吗?」

  甄湃道:「我为了退亲事,这几年在扬州城里颇闹了些事,名声相当不好,方圆百里的人家都没人敢把女儿嫁给我了,大姐无奈,托亲戚从泉州给我定了一门亲事,倒还真没见过面呢。」忽然间心中一动,看了看天生,道:「怎么,你……难道你想……」

  天生嘿嘿一笑,得意地道:「我天生是个恩怨分明的人,你既然刚才帮了我,也帮了萧先生,那天生现在就不妨帮你一帮,也算还个人情。」

  甄湃眼珠一转,也是嘿嘿一笑,两个人互相碰了碰狡猾的目光,有些话不必明说,不过嘛,嘿嘿……

  并骑而驰,两人打马往泉州方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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