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刹那间黑压压的一群人就将几人包围，乍一看，情势看起来那是大大的不妙，可事实上有时候胜利并非就站在人多那一方的，那些不入流只会下三滥招数的草莽之流哪里是训练有素的暗卫的对手，才一会，个个都缴械投降，磕头求饶，只道有眼不识泰山。
收拾了这些小角色，东方烬着一人审问，又派人出去打探消息，自然不忘命人重新备膳，面前这些明显被动过手脚甚至还沾上血迹的饭菜肯定是不能食用的。
“赶了一天的路，你也很累了，早点去休息吧。”晚餐快结束的时候，东方烬打破昏暗的沉寂。
“那你呢？”筷子捣鼓着碗里不多的米饭，落离只看不吃，其实无需多问，无论真实是怎样，今夜注定是不得好眠的，而且刚去审问的人也带来了结果，小二那些人是被人所指使的，目的在于警告，真想不到，什么事都让自己遇到了，啧，谁说翠峰寺很灵验的，怎么他没发现，还不是一样倒霉，甚至还有恶化的趋势，“东方翼谋反的事怕是真的，你打算怎么做？”
倘若自己没记错的话，东方翼身上并没有流淌着所谓的“神之血”，那他造反究竟为何？虽然，这世界不缺乏有东西代替暂时稳住社稷安定，但那多半是吃力不讨好的行径，否则朱雀国也无需因此牺牲依依一生的幸福而只求一个渺小的希望。
“这件事你无须担心。”东方烬只是安抚几句，也没说什么实质性的内容，显然不想让少年卷入其中。
落离皱皱眉，扒了几口饭，又喝了点汤：“我饱了……那我先上去休息了。”瞧见对方没有反对，少年站起身顿了顿，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桌上推到男子手肘边，不咸不淡道，“这个给你。”
虽然不见得有用，但还是宁可信其有嘛。
瞧着少年有些别扭的神色，东方烬柔和了笑容，溺不死人浓情蜜意，小心翼翼如视珍宝地将那寻常的平安符拿起：“谢谢。”
不自然地干咳一声，落离别开视线，很不负责地道：“反正你生日也快到了，这就当做生日礼物好了。”
只不过看起来是有那么点寒碜……但不是有句话叫做啥来着的，礼轻情意重，这平安符至少比那鹅毛要来得珍贵些吧……
闻言东方烬的神色也变了变，原本他还打算借机做些文章的，这样一来，倒好，计划全部胎死腹中，可要叫他将这小小的平安符拿去换，却是怎么也不肯，这至少说明那人从未放下他不是吗：“既然是生日礼物，那这平安符可是你专门替我求的？”
“呃。”落离卡在那里回答不出。要不是突然出了这么一档事，他是怎么也不会现在这时将它拿出来。虽然是专门为他所求，但那也是因为……可搁在现在来谈，其中的意思就完全变了个味……真是作茧自缚，他脑子到底哪里抽筋，居然一热就送了出去，现在可好！恶声恶气道“随你怎么想，不喜欢就扔了，我去睡了。”
也不管瞧起来是不是色厉内荏，落离酷酷地哼了哼，甩袖就走。
东方烬满目含笑，手指在平安符上摩挲了好一会，将它贴身收好后才敛了神情站起，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翌日，落离又是很早地醒来，简单地漱洗后，走出门，果然，天色还是灰蒙蒙的亮。深深吸了口气，左右环顾，不难发现隔了几间房的屋内还飘着亮堂的火焰。
那家伙，该不会一夜未睡？
那也不难理解，毕竟这次受到威胁的是他最重视的江山社稷。
权势呵，即使自己尝过其中的美好，也没有像某些人醉心沉迷其中，或许该说不正常的其实是自己？亦或是即使它再怎么美好，自己早已先入为主地深深排斥的缘故吧……
伸了伸懒腰，落离又吸口气，向那房间走去，扣手敲门。
“进来。”隔了一会，才有淡漠的声音响起，倒是听不出异常，如此看起来情势或许没那么糟糕。
东方烬低头正打量着某样类似地图的东西，连一丝心思都没空匀出，他眉头紧锁，不为别的，只为当下的情势。
倒不是说如何地不利，而是着实诡异得狠，要不是东方翼亲口宣称叛变，就情况分析看来完全不像那么一回事。
只占据了京城，连带鲜为人知的龙脉，叫人吃不准他打定什么主意。莫非他以为龙脉在他的掌控之下，自己便投鼠忌器？哼，天真！而事实上，东方烬确定自己这位皇弟心思肯定不是如此，可一时半会他还就猜不出，所以难免有些头大。
又看了回，这才想起有人进来，一边问道一边才抬起头：“有什么事吗？落离？”东方烬吃了一惊，立刻站起来走过去，“你怎么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是我吵到你了？”
隔那么远还能吵闹，自己未免太娇贵了吧，而且你以为你这是在做什么？锻造打铁？能发出多大的声音！落离避重就轻道：“你一晚没睡？”
“呃，其实刚打算休息一会的，不知不觉又……”东方烬受宠若惊，心中甚至在琢磨着早知道如此他就该让自己瞧起来更狼狈些。
“还是睡会吧，也不差这一时半刻。”落离瞧了瞧融化着的一大滩烛液，视线又在那一圈黑色上移过，脱口劝道。
“嗯，不如我们一起睡吧。”
于是，某人一时没能忍住得寸进尺道。
125.棋悟
待到这话落音好长一段时间，东方烬久久未缓过神来，他怎么也料不到如此愚蠢的举动竟然真是自己所为，这一刻，他真有撞墙的冲动，好不容易两人间才缓解了那么点，而自己竟得意忘形提出这么个……怔愣片刻，忙在少年开口前补救：“现在还有离天亮还有段日子，回去又不方面，我们又不是没一起睡过……”
估计没人相信如此拙劣的借口是出自堂堂九五之尊之口，恐怕连东方烬他自己事后都会对此进行彻底地否认……
“好。”出乎意料的，落离不但没有计较，反而很是爽快地答应。他率性走到床铺前，拉过被子，“怎么？不是睡觉吗？”
直到躺在床上，东方烬还是觉得恍惚，直怀疑是不是自己太累出现的幻觉，犹豫再三，偷偷摸摸地转身，瞥见身侧安静躺着的少年，这才证实这不再是梦境……一口气没舒下来，心口是涨涨的难受，何时自己竟沦落至此……东方烬微微苦笑，而这却是自己一手造成的，想怨都找不到对象，只得将苦果咽下。撑起身，将另一边的被角掖好，即使气候转暖，他也不没因此怠慢：“昨天倒是我一时疏忽忘记了，你有没有喝药？那个若是……会不会有什么问题？”说到最后语气竟染上了紧张，似乎真有不好的事情发生了一般，东方烬不禁暗暗后悔，无论怎样应该盯着他喝下去的。
隔了一会，落离才道，声音极轻，听起来像是困倦的慵懒：“没事，那个药我已经不喝了。”反正喝与不喝现在也没多大的差别。只是这话，他自然不会说的。
“哦。”东方烬应了声，躺下去，没一会儿，又翻了个身，直直望着少年道，“你说的可是事实？”
落离皱眉，睁开紧闭的眼，语气极其不悦：“我骗你做什么。”
哪怕他现在已经后悔，他也永远不清楚究竟是哪里伤自己最深……
欺骗，东方烬，在你心中可有相信我？
不谈现在，在我曾经交付我所有的真心时，你在怀疑时可有那么一点的迟疑！
东方烬错愕，为这太过明显的情绪波动，恍惚中，似乎有什么破茧而出：“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担心你。”
“……睡了。”将手挡在脸上，遮住不算太耀眼的光芒，落离躺在床上，有种啼笑皆非的感觉。
都到了这个时候，他竟然还在乎这些有的没的东西，当真可笑之极，莫怪于……呵！
心心念念的人儿就在身边，原本以为本该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的，结果竟然一觉好眠睡到日上三竿，神清气爽，竟连熬夜的疲倦也不翼而飞。
醒来第一眼下意识地往身侧望去，扁平的被角，触手抹去一片冰凉，萦绕在心头隐隐翻腾的喜悦在未察觉的情况下悄然湮灭。
起床，简单漱洗后，东方烬唤了人简扼做了些吩咐后，就看到那些影子般神出鬼没的暗卫又隐去了踪迹。
即便当下依旧有很多事等待处理，依旧有很多人等待联系，东方烬还是推开门信步走出去，逮着路上的人就问，如愿得到自己想得知的人儿的行踪。
僻静的院落，因着少了忙乎的伙计和少得可怜的旅客越发凌乱，东一撮西一堆杂草绿油油地探出头来，居然添了三分活气。
少年坐在被废弃许久的石椅上摆弄着不知从哪里搜刮出来的棋子。
东方烬走到一侧，低头望着黑白旗鼓相当的局面：“没想到你居然在下棋。”
“嗯，有时闲来无事时随便玩玩，打发时间而已。”执着一枚黑子，落离看着棋盘思索，随口应声道。
“我记得从前邀你下棋，你总是坐不住，直道浪费时间。”伴随着感慨，东方烬一笑，“没想到，你的棋艺怕是不输于我。”
“人是会变的。”语气依旧毫无波动，然落下的棋子却出现了偏差，落离皱眉，好好的活路竟被这样给堵死了，一招不慎满盘皆输，果然如此。
“吃过午饭了没？”见状，东方烬不动声色执起一枚白子落下，温言问道。
“你做什么？”好好的大好局势竟被这人败坏掉，落离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故意捣乱的。
“刚才的局势，黑子必灭，倘若要继续纠缠下去，除非白子遭受重创，两者势均力敌才能继续下去。”东方烬毫不避讳少年暗藏愠怒的双眸，“好了，我们去吃饭吧。”
“不用，我早已吃过了。”垂下视线，落离盯着黑白都少了不少子的棋盘，两败俱伤，死棋，无解。他心微动，伸手收拾棋子，“不如这样，晚饭我去找你好了。”
“那好。”东方烬又瞧了眼只剩下白子的棋盘，怎么看怎么觉得别扭，想起的确还有很多事拖不得，加之得到少年的承诺，便点点头。最后，还是觉得那盘孤零零的白子看着碍眼。
知道身侧的人已经离去，落离低头望着棋盘，很好，这样便不算是两败俱伤。
126.书信
几盘棋下下来，时间不知不觉一晃而逝，直至昏暗得难以分辨棋子，落离这才惊觉已是很晚。
不慌不忙收拾残局，一一将其摆弄妥当，他站起身，定了定才往前走去。
昏黄的灯光下，严阵以待的侍卫挺拔地屹立在那，毫无阻碍地穿过他们，人还未到，落离便听到一阵噼里啪啦东西落地的声音，接着便是熟悉的声音夹杂着暴雨席卷，心头一颤，脚步不知不觉加快了些许。
东方烬将手里的纸张撕成一团，犹觉不够泄愤似的一把扫掉桌上的杂物：“岂有此理！”
“怎么了？”
一时片刻没有应答，诡异的静默蔓延好一会，东方烬平稳了音色：“你来啦……我这里忙得也差不多，正好去吃饭。”
“嗯。”站在门口，落离望着他理了理桌案，踱步过来又不着痕迹命留守的人将地上碎成一片片的纸片收拾，不由多望了两眼。
“走吧。”
明亮的光线被遮挡，连带着视线也只得停留在他身上，落离抬了抬眼，转身往外走去。
偏僻的小镇，尽管有意张罗，饭菜还是谈不上精致，但果腹却是绰绰有余。
饭吃了一半，话却没几句，偶尔闲聊也是扯些可有可无的话题，知道对方不会主动谈及，落离只能自己开口：“情势怎样？”
“不用担心，这点小事我还是应付得来。”
“谁担心你了！”下意识地反击，落离语气有些冲，慢条斯理喝了勺汤，“东方翼叛乱，你这个当哥哥的还真失败……”
但以自己对他的了解，东方翼这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绝对不是热衷权势的那类人，整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就不晓得他葫芦里卖什么药！这又是唱的哪一出！
“世事难料嘛，再说，你待他好，可并不代表别人就会感恩图报。”在拥有时，只会觉得这些是理所当然的，也只有等到失去才会晓得珍贵，东方烬摇摇头，自嘲，望着少年苍白的面庞，语气忽的真挚，“其实，我倒该庆幸，背叛我的人不是你。”
没有人察觉，昔日曾无话不谈的两人之间弥漫的是越来越频繁、越来越长久的静默。落离望了望手里的碗，又望了望正视的那人，神思有些飘渺，恍惚中他问：“若是我背叛你，那当如何？”
如果那一天真的到来，你是会气愤还是伤心，亦或是如今日般，有条不紊地处理？
呼吸是停止的，心跳是停止的，只有目光是对碰的。万物皆空，唯有彼此。东方烬笑了笑，于是，时间重新流动，他耸耸肩似乎不在意这个问题：“那也是我自找的，不是吗？”
落离张了张口，唇角勾起：“是。”
到底为何会走到这般田地，他自问了好多遍，依旧找不到答案。
“快吃吧。”信手夹了菜搁到对方碗里，东方烬吃了几口，看见对方将菜吃下，压迫着的呼吸才略微好转些，“今晚早点歇息，估计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
“嗯。”没有问去哪里，说的好听点，他随遇而安，说穿了，他不是十分在意，也尽量避免牵涉其中，否则到时候恐怕想脱身也由不得自己。
吃过饭，东方烬还有事要处理，也没有如往常那般找尽千般借口腻着少年不肯离去。到底叛逆这事，任是你有十足把握，也不是件可以掉以轻心的小事。
饶是如此……
“不知今年生日能不能赶得及回去过。”站在门外，东方烬随意感慨。
落离双手搭在门上，忍了忍才没叫对方当面吃了闭门羹，不管他是不是帝王，这好歹也关乎着自己修养的问题：“不管怎么说，反正这个生日比你往年只知道大摆筵席的要来得难忘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