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章：天罚与消弭
夜凉如水我思寻着林翔大概也已经睡下了，所以劝了蓝姐姐几句让她放宽心明日再与林翔相谈。也许是真的累了，蓝姐姐并没有坚持马上就要见林翔。
松了口气，我不让蓝姐姐立刻见林翔也是想先找他问问。我怕，怕林翔会说出什么刺激蓝姐姐情绪的话。毕竟在我询问他是否喜欢蓝姐姐的时候他否认了，如果今日还是坚持他的想法那让被他救出的蓝姐姐如何自处？她现在毕竟已经不是一个人了。
拉开门林翔正一脸犹豫的杵在门口，看见我后张了张口似乎要说什么。
伸指在唇上按了按示意林翔噤声，转身关好门才压低了声量：“蓝姐姐才睡下，别打扰她休息。”抿抿唇，“到哪里去谈？”知道林翔亦有话对蓝姐姐说，可他脸上的犹豫也说明了他还有心结。
看来让林翔先与我谈谈也好，蓝姐姐身子太弱了，已经受不起任何的刺激和变故了。
林翔望了望闭上的门扉轻叹一声：“到我房间去吧。”说罢便转身离开，我皱皱眉头举步跟上——总觉得林翔方才叹的那一声太过复杂……
烛火如豆摇曳着昏黄的光芒，林翔移了座椅为自己与我斟了一杯清茶后便沉默了。他望着窗外的浓浓夜色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还是根本不打算开口？”心中甚为焦躁，因为我想尽快的处理完林翔和蓝姐姐的事情后去找哥哥坦白，我们已经绕了太多的圈子。
林翔提杯的手指顿了顿，他将茶杯放下：“渲墨你对影蓝肚中的孩子有何感想？”
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面对这个问题只能无言，我着实不至该如何回答。苦苦思索半晌才憋出句话：“那么你呢？在乎么？”
林翔苦笑：“不知道。”他叹息一声，“初见影蓝我只为她与小雪极为相似的五官而动了恻隐之心，所以才在一时的冲动下将你们救出皇帝的手中。”抬手林翔紧紧捂住胸口，“但如今我这里却为影蓝心痛，冒着被诛九族的风险将影蓝救出宫只因为我无法再看她日渐消瘦，痛苦。不再是因为她容貌与小雪相似，她和小雪明明……一点都不像……”
一点都不像？！这句话哥哥也说过，只不过林翔指的是林雪和蓝姐姐的心性脾气，而哥哥指的却是我与渲墨的容貌。但意义都是一样的，他们都是用这样的理由作为自欺欺人的借口——明明已经起了念，动了心却用一点也不像作为借口来否定自己的心情。
“你喜欢林雪？那为何不早些向她坦白，你们总是朝夕相对，若是你说了也许林雪如今已是你的妻，你亦不会缠紧着混乱之中。”有些怨愤，也许有着迁怒的意味但更多的却是对林翔的不满。
明明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又为何多情的去招惹蓝姐姐？这样的开头谁也不能接受！
林翔面容忽的扭曲看起来痛苦万分，他十指紧握成拳：“我也想！我多想小雪成为我的妻！可是我不能……我们不可能……我们是兄妹啊……”
“亲兄妹为何不能成亲？”看着林翔的痛苦我却是不能理解，“我与哥哥亦是血脉兄弟，可是我们仍在儿时就定下了终生。”
林翔抬头看我，眼中有着闪烁的水光：“没想到你竟不知者世间的伦理，看来即使在品璋阁影蓝也将你保护的很好，没让你染上世俗的颜色。”他长叹一声，“既然你不懂那我也不想解释，有时知道的越多只会将自己推入进退两难的境地。”
话到这里林翔又沉默下来，知道他是不想再继续谈论这个问题。我依旧不明白他的痛苦，但直觉也告诉我林翔口中的不可能与蓝姐姐方才在房中惊喊出来的不可能是处于同一原因。不知为何，对于这个问题我也不想深究，不想知道那不可能的原因。
深吸口气：“好吧，那我们就先谈谈眼前吧。你准备如何安置蓝姐姐？她如今有孕在身且足三月，可腹肚却不见长，这无非是因为母体虚弱的原因。”微微压低了嗓音，“要让兰姐姐养好身体需要安定的环境，但这里是天子脚下蓝姐姐又是皇后，若是被皇上派出的官员找到的话……”
林翔抹了把脸将眼中水光隐去：“这我早已经考虑过。本想将影蓝救出后就送到我在城外买的一处清幽别院去，可是我却发现她的身体太过虚弱。白兄在诊视了樱兰后也告知我她已不能乘坐舟车了，因为她经不住车马上的颠簸之苦。”说道这里林翔周期眉，“不过说来也怪，自昨日将影蓝就出宫后京城乱了一个晚上，今晨就未见皇宫有任何动静了，这样我觉得其中有诈。”
的确，我从去病堂赶往绝世楼的一路上除了几个照例巡街的官差外便没见到任何皇室兵卒，平静的如同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本来忧心蓝姐姐的身体状况也就没有多注意，但此时听林想这么一说我亦觉得这平静太过蹊跷。
“渲墨为了避免危险，我有一事求你。”林翔忽然起身望了我片刻后竟屈膝跪了下来，“你让白兄娶了小雪吧！”
如遭雷击，本想去搀扶林翔的双臂僵硬在半空。我尴尬的笑笑：“林大哥……你可是在说笑？”
林翔缓缓摇头：“我知道这对你来说不公平，因为白兄一直爱的都是你。但是你也知道如今我的脑袋，我的家族都悬在一根摇摇欲坠的弦上。救影蓝是我自己的决定，这个危险的决定既然是我自己做的那么我就必须自己承担可能造成的后果。”
“诛九族，我不想当林家的罪人，我更不想小雪因此丧命。”林翔低着头，我看不清他面上的表情，“小雪是我的宝贝，我一直很小心的呵护着，有如影蓝与白兄保护你那样。她太单纯，我怕我若出事便没人能照顾她。”
喉咙干的难受，仿佛在烈日下曝晒了许久：“为什么是我哥哥……为什么一定要是我哥哥……”
“因为……想必你也看出来了，小雪她……喜欢上了白兄……”胸口似被大锤击中，我连退两步撞倒了身后的椅子。
是的，我看出来了，那种眷恋而钦慕的目光那么明显。可是这事实被林翔说出来我依旧觉得让我难以承受。
“这世上我信得过的人也只有白兄，与他做了那么久的兄弟我怎不知他其实面恶心善。”林翔面上泛起不忍和不舍，可是他依旧残忍的说了下去，“我这个做哥哥的将小雪交给她也算是圆了她的想念，渲墨算我求你，一定要将小雪交给白兄。至于我家……我会想办法断绝关系。”
“够了！我不要听！凭什么！凭什么！”捂住耳朵我拒绝着林翔，我不要哥哥娶任何女子，不要！不要！不要！不要！
为什么？我才下定了决心要告诉哥哥我就是清颐，我才准备不顾一切的回到那个我眷恋至今的怀抱。林翔却要我做对我自己那么残忍的事？
“渲墨……”林翔起身伸手按住了我的肩膀，“我知道这样很残忍，可是我已经做了选择，我选择了用自己的性命来救影蓝，我也选择了和林家断绝关系来保护小雪。此生我不能与小雪在一起，但是至少我也想小雪能够幸福……”
“是的！你很残忍！为了你妹妹的幸福就必须牺牲我吗？”用力拍下林翔的双手，“你为什么不想林雪表白？若是幸福为何要我哥哥给她你自己不能吗？若今日是我哥哥救了蓝姐姐我才不会因为贪生怕死而离开哥哥！我会与他生同生！死同死！”
“你怎么还不懂！”林翔突然怒吼了一声，我呆了不是因为这咆哮而是林翔眼中落下的男儿泪，“我和小雪是兄妹！我们不能成亲！不能在一起！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因为什么？蓝姐姐说过了，只要有爱那就没有障碍！你既然喜欢林雪为什么不能跟她成亲！”不顾内心的反抗，我要知道为什么林翔不能和林雪在一起。我不要林翔把林雪推给哥哥！
“因为兄妹结合是不被世人认可的！是肮脏的！是被诅咒的！”林翔抱住头，“凡是亲兄妹结合的孩子不是天生残疾就是痴儿或者体弱多病易夭折的孩子，所以世人都不赞同亲兄妹的结合，说那会遭天罚……”
愣愣的：“也就是说……亲兄弟……也不能……吗？”蓝姐姐说的不可能就是因为这么吗？蓝姐姐只是在安慰我吗？
天罚……诅咒……多可怕的字眼，我与哥哥……果真只能结出不能碰触的凤凰果吗……
林翔默默的点头，虽然缓慢但是却坚定的让我无法质疑。抱头尖叫一声我往蓝姐姐的房间狂奔去。
我不信！我不要信他！是他太胆小，是他自己不敢面对林雪喜欢哥哥的事实而编造出来的！是他想把林雪推给哥哥编造出来的！
用力推开门，巨大的响声吵醒了已经睡着的蓝姐姐：“渲墨？！你怎么了！”
扑到塌边我抓着蓝姐姐的手：“蓝姐姐告诉我，告诉我兄弟是可以在一起，是可以成亲的！”哀求的看着脸色渐渐凝重的蓝姐姐，“告诉我，告诉我那不是肮脏的，不会受到诅咒，求求你……蓝姐姐……告诉我……那都是假的……”
“渲墨……”蓝姐姐叹息着，呢喃着我的名字却不给我我希望听到的答案，“谁告诉你的……”
瘫坐在地两眼刺痛却流不出半滴泪水。是吗？原来林翔说的才是真的，原来一切都是我的妄想？那为什么哥哥？为什么你还会送我彩石珠定下我们的一生一世？为什么在我将无数次的思念练成了无法回头的情感时却让我知道了这个不得不回头的残酷定律？
本以为耶律青的威胁是对我与哥哥相认的最大阻碍，可是如今看起来却是我自己过不了世俗这一关。我无法想象被世人唾弃我与哥哥的感情，我不能接受我与哥哥的感情是肮脏的。我明明……那么喜欢哥哥，干干净净，简简单单的喜欢着……
也许哥哥能忍受这一切，那么爹和大娘呢？他们能不能容忍我们的感情？会不会也觉得肮脏而诅咒我们？打了个寒战，我紧紧抱住自己不敢再想下去。
“林翔……”蓝姐姐突然出声，几乎是狂怒的蓝姐姐掀开被子，“是你告诉渲墨的吧！为什么！你自己不也爱着自己的亲妹妹！你为什么要这么伤害一个与你同病相怜的孩子！他明明可以什么都不知道的幸福下去！”
“因为我救了你，因为我选择用我的命，我的家族做赌注救了你。”林翔任由蓝姐姐揪住他的衣襟，“我要保护小雪，不要她因为我的决定而丧命。”
“什么意思！”蓝姐姐气的声音都发着颤，“为了保护你在乎的人你就牺牲别人？再说这与渲墨又何干！若是怕就不该救我！”
“我无法看着你死！我没有办法不管你你又懂吗！”林翔也爆发了，他用力握着蓝姐姐的双肩，“为什么你要长的那么像小雪？为什么你又那么不像小雪！我放不下！我忘不掉！你的绝望让我心疼，我想帮你！”
好吵！蓝姐姐他们到底在吵什么？用力的捂住耳朵我好想安静一下，难道就不能让我安静下吗？！
“如此说来都是我的错？”蓝姐姐的声音好冷，冷的起了霜花，“你的意思是我不该长的那么像林雪？不该有一身让你保护欲蠢蠢欲动的绝望？”
这么冷的声音让我一阵哆嗦，回过了神。天！我在做什么！蓝姐姐已经不能承受强烈的情感波动了！我怎么可以这么蠢，这么冲动的来找蓝姐姐！
抬头映入眼眸的是蓝姐姐死白的面容，失去血色的唇瓣却是泄露了鲜红。蓝姐姐死死盯着林翔：“你可知渲墨是我唯一的救赎，你可知渲墨的幸福是我祈求了千万遍的希望？你可知我日日在宫中受皇帝的折磨，怀上这个不想要的孩子为的也是渲墨的平安？是渲墨将我从腐坏中救出，是渲墨教会我无悔是什么。”
“影蓝！”林翔大骇搂住了向地面滑落的蓝姐姐，“别说了！是我不好！是我不好！”蓝姐姐却张口死死的咬住林翔的臂膀，直至鲜血浸染了林翔的灰色衣物留下一快暗色的痕迹。
“你毁坏了我的努力，你毁灭了我的希望。而你还告诉我，这一切都是因为我而起？”模糊不清的，蓝姐姐继续说着，“我寄托在渲墨身上的，我唯一的爱情……我多想它能开花……结果……全因我随你出宫……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