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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初刻拍案惊悚》    作者:季霜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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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鸿渡将头靠在楼陵身上:“不去车里,在这里好不好?”
  “会着凉的。”楼陵拉着缰绳,专心致志
  “没事,有你在呢。”
  楼陵低声笑,喝一声:“驾。”
  “陵。”严鸿渡的声音在楼陵耳边响起。
  “嗯?”
  严鸿渡突然抱住楼陵。
  楼陵皱起眉头,问:“何事?”
  “无论遇上什么事情,我都是站在你这边的。”
  楼陵微微一愣,这是严鸿渡第二次和他说这样的话了,他问:“什么意思?”
  严鸿渡轻轻吻他的耳垂,却不说话了。
  “别想太多了,睡吧。”
  静夜里,马蹄与轱辘声显得特别喧哗,不知谁人的叹息,随风散去。

  2.潼湖

  楼陵与严鸿渡到达潼湖的时候,正是九月十八的中午。
  特意从别处调来的士兵用特制的,上面装有尖锐倒勾的木栅栏挡在村子入口的地方。写着“潼湖”的村碑前,坐着几十个人,似乎是在等待着不知道什么是时候能开启的门。
  严楼二人刚到,立即有一名士兵上来盘问:“你们是何人?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我姓严,是专程从滨洲来到此地。”
  士兵一听,便问是不是楼陵与严鸿渡二人,他二人答是。
  士兵用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说:“进去吧。”
  进去指的是进去潼湖,但是这村子不是已经封村了吗?
  似乎看出楼陵的疑惑,士兵道:“这是上面的命令,见到你二人必须放行。”
  这张秋池想得可真周到,楼陵暗自思付着。士兵打开木栅栏,让他们把马车留在村外,放他二人进去,又关上木栅栏。
  两人的进入引起潼湖村民的窃窃私语,用的是方言,虽然滨洲与此地相距不算远,但是言语上的差距还是颇大,只能勉强听懂小部分。
  楼陵听到他们说娘娘,娘娘应该是指三十年前救了潼湖的女子,他不信鬼神,自然将她当作是偶然路过的女神医。
  楼陵看过去,所有人却都沉默了。
  再往前走是块空旷的地方,那里有一个用木头搭起一个架子,架子上放着十来具尸体。
  “我要娘亲……哇……娘亲……”孩子大哭着死命要冲上去,孩子的父亲紧紧地抱着他,却不说话。
  楼陵的唇角绷得紧紧的,虽然这些年来看多了生死,但是现在却觉得脚步异常沉重。
  似乎感觉到了楼陵的情绪,严鸿渡紧紧握住他的手。
  楼陵沉默着,严鸿渡也沉默着,但是那微妙的情感,让楼陵渐渐平静了。
  现在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莫家的旧居。
  楼陵被严鸿渡拖着慢慢走。
  潼湖虽然不大,现在这个时候要找个人打听莫家的消息却不容易。
  打听了一个下午,才打听到莫家位在村南。
  这时天已经有点黑了,薄薄的暮色将大地染成一片橘红。
  “今晚就在莫家过夜吧。”严鸿渡如此提议,楼陵却摇头了。
  他对莫家十分抵触,坚持不去,严鸿渡也没办法。
  “我刚刚注意到来的路上有一座寺庙,我们去借宿应该可以。
  寺庙名为因果寺,种其因,得其果,禅机玄妙。
  严鸿渡与楼陵来借宿,扫地的小沙弥用奇怪的眼光看着他们,老方丈虽然没说什么,但是看起来并不是太欢迎。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借到了。
  吃过斋饭,楼陵在大殿前面散步,也思考着各种疑问。
  寺庙里十分安静,万年宝鼎里的香脚说明之前这里曾经香火鼎盛过。
  小沙弥也吃过饭,口中念诵着往生咒,一下一下地扫着落叶。
  等到他念完,地也扫完了。他提着扫帚要走,楼陵却喊住他:“小师父请稍等。”
  “施主有何吩咐?”小沙弥的声音还带着稚气以及孩子特有的尖锐。
  “为何这里如此冷请?”
  这一问有些唐突,小沙弥也不介意,说:“都拜白娘娘去了。”
  “这样……”又是白娘娘,楼陵倒对她有些好奇起来。
  “施主怎么在这个时候来潼湖呢?”
  “为了一件杀人案。”
  “啊。”|小沙弥一惊。
  楼陵笑笑,说:“小师父莫怕,杀人者已经被抓起来了。”
  “阿弥陀佛……”他唱了一句四字真言。沉默片刻,他又说:“施主,这里晚上有门禁,敲更之后,千万不要出门。”
  “恩?”楼陵有些疑惑,问:“为何?”
  “最近总是有传闻这附近有吃人的怪物!日头一落就会出来。”小沙弥说得惊悚,却让楼陵顿时生了兴趣。嘴上连连说好好,心里盘算着要不要去会他一会,又想了想,说:“师傅,请问哪里有香?”
  点了三支檀香,楼陵在佛祖面前跪下,佛祖宝相庄严,一双眼睛慈悲地看着世人。
  该说什么?
  保佑严鸿渡一生安康,无灾无妄……
  “陵。”好听的男声在后面响起。楼陵没有回头,感觉对方贴了上来,握住他的双手。
  “我佛慈悲,请保佑楼陵一生安康,无灾无妄。”虔诚声音回绕在耳畔,带着几许温柔。
  他拿过楼陵手中的檀香,插入香炉中,薄烟袅袅苒苒,烛光照在他的侧脸上,有些不真切……
  回味着和自己如出一辙的祈愿,见他转身,楼陵回避似的垂下眉眼,向佛祖拜了三拜方起身离开。
  “你向佛祖祈求什么?”严鸿渡追上他,问到。
  楼陵没说什么,看着已经暗下来的天色,说:“我想出去走走。”
  “我听空衍师父说这附近有吃人的怪物啊,你真的要去?”空衍和尚是方丈的二弟子,也是钱库的管僧。
  “嗯,你留在这里。”
  “不成。”严鸿渡态度有些强硬。
  楼陵看了他一眼,道:“现在还不清楚食人的怪物具体是什么,如果有危险,我不一定能保全你。”
  “无碍,只要在你身边就好。”严鸿渡揽过楼陵:“别留我一个人在看不见你的地方担惊受怕。”
  楼陵沉默片刻,推开严鸿渡的手,语气平静道:“我不去便是了。”
  又发脾气了啊。严鸿渡多少有些无奈,楼陵的脾气,乍看平静温和,实际上就像海一般,任心里波涛汹涌,表面上都是风平浪静。要不是与他相交多年,也不会如此轻易猜测出他是阴是晴。
  “陵,今晚……”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有人在说:“两位施主,起风了,西廊这风大,还是回屋子里吧。”
  来人一脸笑意,手中拿着一条菩提子念珠,长长的流苏随风飞舞,这人是掌管戒律的戒衍师父。
  “戒衍师父。”严鸿渡双手合十,向他致礼。
  “严施主。”戒衍回了个礼,道:“我方才可是听说楼施主要外出?”
  楼陵笑道:“没这回事,我与严施主正要回房休息。”
  “那就好……”戒衍道:“这瘟疫流传越来越广,只有这因果寺尚保有一丝安宁,因果寺不想染了那尘俗,望两位施主理解。”
  言下之意,是只求自保,不求保人。
  楼陵冷然一笑,道:“昔年地藏王菩萨立誓地狱不空,誓不成佛,不知大师如何看待?”
  戒衍道:“世上因果轮回皆有定数,但冤冤相报无了时,故地狱难空,地藏菩萨舍己为人,是为大慈大悲,我等凡人难悟其大道。”
  “多谢师父赐教。”楼陵施施然一礼。
  戒衍回礼,打量楼陵一番说:“我见楼施主慧根不凡,若皈依我佛,必定能得大智慧。”
  “免了免了。”严鸿渡夸张地将楼陵护到身后:“我们都是凡夫俗子,参不来禅,也悟不来道。”
  “那真是可惜……”
  “大师,我们先去休息了。告辞免送。”严鸿渡拖着楼陵风一样离开戒衍的视线。
  回到房间,严鸿渡立即关窗锁门,楼陵倒被他紧张兮兮的样子逗乐了,不由笑开来。
  严鸿渡从背后将他搂到怀里,问:“笑什么?”
  “你怕我答应戒衍师父?”靠着严鸿渡,楼陵笑问。
  严鸿渡蹭蹭他的脸颊,道:“你若做了和尚,六根清净,日日吃斋念佛敲钟,我就完了。”
  “怎么完了?”楼陵不解。
  他凑到楼陵耳边,吹了口气,悄声说:“被火烧成灰不就完了。”
  “你就没个正经时候。”听出他话语中暗喻的楼陵毫不留情给他记拐肘。
  严鸿渡灵敏躲开,趁楼陵惊讶的时候,将他一拉一推直接压倒在床上。
  “想做什么?”楼陵倒是冷静,一双黑瞳平静无波。
  严鸿渡将头埋到他心口,说:“休息睡觉就寝啊。”
  说是要睡了,那毛茸茸的脑袋却在楼陵身上乱蹭,热乎乎的吐息惹得楼陵大为光火。
  “混蛋!”
  翻身压倒亲嘴流畅非常。
  最后……手指落在数个穴道上。
  “陵……你你你!!”动弹不得的严鸿渡哀嚎着。
  “我出门去看看那些食人怪物,你慢慢休息。”楼陵为严鸿渡盖好被子,温柔万分地说。
  严鸿渡眼睁睁看着楼陵离去,陷入昏睡。

  3.食人

  夜风飒飒,吹动楼陵的衣绶。
  潼湖的夜,带着诡异的死寂,就像一时间,人全部消失了那样。只剩下风过树林的沙沙声。
  风中有不一样的味道。
  焦味与血腥。楼陵摸摸鼻子往味道传来的地方前进。
  对于前去的方向楼陵有点印象,是今天看到火化尸体的地方。下午看到时被孩子的哭闹吸引了没有多想,现在想来,倒有些许不对,人死为何不入土为安呢?就算是染了瘟疫,埋入土中也不会感染吧?
  越接近,血腥味越是浓重,而血腥中,还夹着一股腐臭,还有隐隐传来的声音。
  像是筋肉被从身体上剥下来的声音。
  楼陵隐藏起气息,悄然无声地接近。
  但是在看到的那一刻,他还是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
  眼前的画面有多么骇人。
  几个人,也许不是人,在啃食一具尸骨,不不,不能说是尸骨,他的全身还在颤动,喉咙已经被咬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有殷红的血液从断口处流出,一个孩童趴在地上贪婪地舔舐着那些血水,本来可爱的脸被不属于他的血染成惊悚的红色。在孩童旁边的一个男人一口咬住那人的胸口,用力扯下一大块肉,满足地咀嚼。
  其他“人”也如此大快朵颐地享用着他们的“食物”。
  楼陵忍不住反胃,同时闻到背后有浓重的尸臭。他猛回头,借着月色,看到那个人,或者说尸体,已经大半腐烂了,一只眼球从眼眶里掉出来,挂在脸上,他伸出手抓楼陵,手指已经化为白骨,楼陵闪开了,却因此惊动了其他怪物。纷纷向他围攻而来。
  楼陵实在不想碰触到他们,尽力能躲避则躲避。脚下两仪虚步幻化四象八卦,倒也游刃有余。
  只是心里的惊骇与强烈的恶心感扰乱了他的心神,身形竟然一滞,真气续上时已经太晚。
  一只发黑的手正向他的腰侧抓去,楼陵险险避开,还是让他抓破了衣服,脚法有些凌乱,险些躲不过向门面袭来的白骨,以铮扇挡回去。楼陵额上已经冒出细密的汗珠,体力下降得极快,而这些不知是死是活的人速度出乎意料的快,人又多,好像不知疲累的样子。一边慢着对付他们,一边还要想脱身之策,他几乎坚持不住,咬紧了下唇,无奈体力流失就像洪水泄闸,渐渐不能支撑了,汗水流到睫毛上,恍惚间似看到有人手持一把寒光烁烁的宝剑,将怪物劈成两截,月光下血光纷飞,恍如自地狱出来的阿修罗。
  楼陵猛坐起来,却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回到因果寺的禅房中,他记得他看到了那些食人的怪物,可是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严鸿渡还维持着昨晚的姿势在睡觉,呼吸平稳。楼陵伸手解去他的睡穴,好一会,严鸿渡才幽幽醒来。大约是刚醒有点迷糊,见到楼陵,傻笑说:“早啊。”楼陵没理会他,想着到底昨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严鸿渡坐了片刻,完全清醒后,慢慢敛起笑容,扑到楼陵身上,楼陵正思索着突然被压得莫名其妙,皱起眉头,问:“干什么?”
  “昨晚为什么点我睡穴?”严鸿渡目光有些凶狠
  楼陵垂下眼,淡淡地说:“你跟着我不好行动。”
  严鸿渡并不放过他,再次发问:“你明明说过不去的。”
  “突然改变主意了。”楼陵还是那样口气,让严鸿渡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最后狠狠贴上他的唇。
  “不许有下次!”
  楼陵只说了一声“哦”,还是那心不在焉的样子。
  严鸿渡无奈地叹口气,将楼陵揽到怀里,道:“昨晚发生什么事情了?”
  楼陵摇摇头,看起来有些茫然。
  “唉,不愿意说就算了。”严鸿渡放开他,梳洗去了。
  他是明白楼陵不愿意他涉险,但是他也不愿意楼陵总是置身于危险之中。
  还有那不好的预感,让他烦躁不安。
  矛盾的种子就这样被悄悄埋下。
  吃过早斋,楼陵与严鸿渡一起去往莫家。越往城南去越觉荒凉,已经快接近城郊,石板路经变成土路,两旁也渐渐被稻田菜地所取代。田间野草苒苒,看得出来已经许久没有耕种。
  一阵风吹来,带着泥土的味道与草香,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楼陵抬眼望向正西方,甩开严鸿渡拉着他的手,急急往那个方向掠去。
  严鸿渡看着他的背影渐远,眼底的黑色像墨一样浓得化不开。
  待严鸿渡赶道楼陵身边时,楼陵已经对着眼前的事物研究了大半天。
  不知用什么画的红色的符咒圈,中间放着一个黑色的狗头,断口处整整齐齐。
  “如果没猜错,这些是用黑狗血画的。”楼陵蹲下身看那些已经被风干的痕迹,几只绿头苍蝇围着那个符咒狗头嗡嗡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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