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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初刻拍案惊悚》    作者:季霜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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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前?五年前我刚来滨洲任职啊,什么事情都没发生……啊!!”楚江开一声惊喊,“我想起来了!”
  何人觉手中的弦跟着这声惊喊一起断了,划伤了何人觉的手,血啪嗒一声滴在古色的琴身上,显得无比妖娆。
  “你没事吧?”何人觉是没什么反应,楚江开倒一脸紧张拉住何人觉的手检查伤势。何人觉抽回手,道:“无碍。”
  “……没事就好。”
  一时两人都不说话,沉默得有点尴尬,楚江开看来看去,目光落到到何人觉的琴上,问:“这琴有名字吗?”
  何人觉点点头,将琴翻过来,琴腹上刻着泠音盈弦。楚江开倒抽一口冷气,道:“雷家的泠音盈弦?”连对乐理不甚明白的楚江开都听过的琴,自然是名家名品。
  何人觉点点头,末了加上一句:“仿制的。”
  “……”楚江开道:“自己仿制的?”
  何人觉点点头。
  楚江开除了扶住自己的下巴已经不知道做什么好了。
  “你儿子怎么办?”何人觉随意地问了一句。
  楚江开愣了一愣,有些黯然道:“那不是我儿子,和我没关系。”
  “你方才不是说……”
  “我只是想起来在哪里见过这家人,而不是与他们有什么关系。”楚江开解释道。
  何人觉忍不住笑出来,说:“我想楚大人也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当然!”楚大人被夸一句就飘飘然了,道:“本官向来洁身自好,清清白白,从不是那种爱沾花惹草的男人!”
  “喝茶吧。”何人觉不知何时泡了茶,茶汤清澈。“这家人的事情,还得好生对付,免得落人口实。”
  “我知晓。”楚江开将茶饮尽,将茶杯放下,看何人觉修长的手指翻动着,烫杯的动作熟练,道:“何仵作怎么会来到滨洲的?”
  “十岁那年,来滨洲拜师学医。”
  “原来是哪里人氏?”
  “湄州。”
  “做了多少年仵作?”
  “十几年吧……忘了……”
  水沸松涛,茶杯轻碰,对坐两人一来一往的对话,头顶的四季兰偶尔飘落几片枯叶,风语如絮。

  3.莫家

  翌日一大清早就有人来巧滨洲府尹的门。
  楚江开迷迷糊糊爬起来开门,一打开,就看到一张浓眉大眼的脸,吓得哇一声连退几步,这才看清楚是昨天那小娃娃,他被一个中年男人抱在怀里,两手纠结地捏来捏去,似乎在踌躇着什么,突然又抬起头,水润的大眼盯着楚江开,说:“爹……爹亲……”
  楚江开顿时有种如遭雷击的感觉。
  念儿又乖巧乖巧地学大人作揖:“念儿给爹亲……请安。”
  楚大人脸上已经换了千百种表情,唯独笑没有露出来。
  年幼的念儿不知道,也不会知道他称之为爹亲的楚江开心里在想些什么,所以他张开手,露出傻乎乎的笑,说:“爹亲……抱。”声音软软,十分可爱,楚江开也忍不住要伸手,不过,幸好他还是清醒的,如果抱了会发生什么事情他很清楚,他唯有装出一副凶恶的样子说:“我不是你爹亲!”
  这个表情恰好叫刚刚来的莫家人看到了,不禁又是一阵长吁短叹,说什么不认他娘俩也就算了,居然还凶小孩子。
  楚江开觉得自己现在置身于一个莫名其妙的地方,那些人说着自己完全听不懂的语言。终于,楚大人在烦人的喧闹中爆发,一掌拍在旁边的桌子上,众人被吓了一跳。而怕楚大人再次昏厥彩出现在此地的看热闹良民孙斯见孙大夫默默合掌念了句“阿弥陀佛”,在内心嚎叫着:可怜的桌子,平时受楼阁主摧残已经够可怜了,现在加个楚大人,唉,你们一路走好,大夫我节哀顺变。
  他刚想完,桌子就发处一声细微的“啪嗒”然后裂成两半,在楚大人掌下光荣殉职。
  众人被震慑住,房间中安静得连银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楚江开心里很满意很得意,表面上却是不动声色,冷冷地说:“来人,带他们去花厅等候。”
  楚江开换了衣服用了早膳才去花厅,莫家众人已然是等不及了,见到他来纷纷站起来,又被那一吓,不敢开口。楚江开坐上主座,马上有人送上茶了,他慢悠悠啜了几口,才道:“先告诉本官你们的身份吧。”
  莫老太太欲开口,长子却说:“让我来。”
  他走上前几步,道:“如大人知道的,我们一家本是潼湖人氏,今年逢旱灾,几万人被饿死,又闹起瘟疫。这人死的多,瘟疫蔓延的速度也快,不得已我们一家从家乡逃出来,也恰好终于打听到您的消息,于是……”看到楚江开脸色越来越黑,也不敢说下去了。
  楚江开口气也不是太好,问:“你叫何名字?”
  “莫川流,这位是母亲莫李氏,大妹莫聆琴,二妹莫听笛。”
  楚江开端详了一下一青衣一绿裳的两位年轻子,道:“是孪生姊妹?”
  “是的。”
  “那,孩子的母亲是哪一位?”楚江开不自然地说道。
  “是大妹聆琴。”莫川流将莫聆琴推道楚江开面前。
  楚江佯咳了一下,对莫聆琴道:“我记得到你们莫家借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吧?”
  莫聆琴点点头,道:“回大人,是五年六个月十二天。”
  “哦。记得还满清楚的。”楚江开摸摸下巴道。
  莫聆琴轻颤了一下,用细不可闻的声音说:“因为一直思念所以……”
  “本官去莫家的时候,好像与莫小姐只有数面之缘吧?”楚江开努力回想当年的细节。
  莫聆琴初是点点头,又摇摇头。
  “我甚至不知道你有个孪生妹妹。”楚江开的眼睛很亮,莫聆琴向后退了一步,怯怯地说:“当时……当时小妹去了姨娘家。”
  “只见了几面,就两厢情愿,弄得珠胎暗结,有可能么?”
  莫聆琴闻言,咬住下唇,一幅快哭了的样子。莫川流听不下去,出口道:“我妹妹对你一往情深,你怎么可以如此伤人?”
  楚江开也意识道自己说过了,也便不说什么,默默看着莫聆琴。
  莫聆琴确实长的好看,杏眼桃腮,樱唇不点自红,黑发如鸦羽,与莫听笛双双往那一站,胜似一卷仕女图。
  不过,毕竟不是楚江开所钟情的类型,再漂亮也入不了他的眼。
  突然想起一件事情,楚江开道:“念儿出生都快五年了,为何现在才来找我?”
  莫川流说:“这……我一直有请人打听你的消息,只是一直打听不到……”
  楚江开道:“本官又没有去别处,五年来一直在滨洲任职,怎么会找不到?”
  莫川流无言以对,悻悻走到一旁。
  楚江开又逼问道:“又为何那么刚好,你家乡遭了旱灾瘟疫,就有人告诉你本官的下落。”
  “楚大人,这完全是巧合。”一直没开口的莫听笛说道。她与莫聆琴的羞涩完全不,话虽不长,却是铿锵有力。
  楚江开不由多看了她一眼,虽然感觉起来和看莫聆琴差不多,两张脸,他真的看不出有何不同之处,
  却说在这时,闻得一声轻笑,一位玄衣青年走入,手持三十三道玉骨帛扇,另一手提着醉太白,不是楼陵是谁?
  只见他也不客气,坐道楚江开身旁,将桌上茶杯满上酒,才看向莫家人,道:“这位小姐,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潼湖闹瘟疫,还有人专门跑去潼湖给你们带去江开的消息?”
  “是外出的生意人,因为瘟疫而回乡。”莫听笛面不改色,声音也不疾不徐。
  “因为瘟疫而回乡?这还有点可能。”楼陵淡淡一笑:“聆琴小姐未婚便有孕的消息整个潼湖都知晓么?不然怎么一个在外奔波的生意人都知道?”
  莫听笛被这样一问,顿时哑口无言。
  楼陵喝了一杯醉太白,才道:“我一个大男人欺负姑娘家真是很抱歉,但是,江开我相信他,绝对非是那种爱沾花惹草的花花公子,更不可能会是逃避责任的男人。”
  莫家人不知道楼陵什么来头,即随意地与楚江开一同坐在主座,又直呼楚江开姓名,恐怕也不是个简单角色。
  楚江开感激地看了楼陵一眼,随后向莫家众人道:“本官先安排一处你们住下,再好好查明事实真相罢。”

  4.魑魅

  几日相安无事,就在楚江开以为从此宁静的时候,莫家的管家莫明与莫家少奶奶却匆匆来报,莫家,闹鬼!
  楚江开疑虑,他安排的住处是严鸿渡众多土地的其中一间宅院,位在滨洲南街,离滨洲的市集中心繁华的北大街不算远,也不算近,适合老人与小孩,而离滨洲府衙就真的有点远了。这样的安排,楚大人可谓用心良苦!
  关于那件宅院,原来的主人是一个商人,发达了搬去大房子,严鸿渡就将它买下,房子不算荒废,内内外外也干净,不曾发生过什么离奇事件,莫家人一住入就说有鬼,未免太过巧合。
  且听管家说,初入住,半夜就听见一个女人哭泣的声音,住了二三日,莫大少爷的妻子张青青就在夜起时看到了不干净的东西。
  张青青半夜突然醒来,听见门外是窸窸窣窣的声音,于是出门去看,却看见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手中提着血红的灯笼,咧着嘴对她笑,她啊的一声跌坐在地上,待回过神来,哪还有那女人的影子,只有他丈夫被吵醒的黑脸。
  这是第一次,第二次就在昨晚。被吓了一次后张青青开始拜佛,昨夜她在佛厅做完功课,往房间里走,又看到那女鬼,手中提着血红的灯笼,口中不知在念些什么。突然转过头来向她走近,吓得张青青一路奔回佛厅。
  “幸好那女鬼并没有跟进来。”张青青说的时候脸色十分苍白,楚江开却想笑而不敢笑,女鬼还敢进佛厅?
  楚江开只得安慰说:“你先回去,半夜不要出房间了,这事我会查清楚。”
  怎么查?楚江开把问题推给楼陵,楼陵说:“夜探莫家。”
  楚大人身为官员,又兼之莫家眼中的准女婿,一不小心被发现那就不仅仅是名誉的问题了。
  楼陵自告奋勇,亲自前去,虽然楚江开不放心,但在楼陵的坚持下,还是让他去了。
  三更,下弦月,乌啼风飒。
  楼陵坐在莫家的屋顶上,独自斟酒,手中的“铮”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扇着。如果月季看到了肯定又要收了。抬头看向夜空,恰好一朵乌云遮住了弦月,楼陵起身将折扇插在腰间,悄无声息自屋顶跳下,借着夜色隐藏住自己的行踪。他不知道,还有另一双眼睛在暗处盯着她。
  此行一无所获,本来嘛,若真的是什么魑魅魍魉,要见是得有缘分的,若是人扮的,兴许人家只想吓吓张青青,现在张青青躲在房间里大门都不敢跨出一步,那那女鬼还出来做什么?于是他从莫家出来。
  南街不比北大街,在这个时候,基本人都睡去了,除了偶尔几声犬吠,就只剩下秋风卷落叶的沙沙声。
  楼陵提着酒时不时灌上一大口。
  其实他对酒,虽然平时也好小饮两杯,也就两杯,而不似现在一般豪饮,甚至是有了几分醉意,走路也歪歪斜斜的。
  走着走着,一不小心撞到夜归的人。
  很不巧,对方有好几个人不说,这些人还是滨洲有名的地痞流氓,也是满身酒气,还夹带脂粉香,估计是刚从娼馆里出来。
  楼陵并没有在意,想往前走,却被其中一个扯住,那人喝道:“撞了人还想走?”
  楼陵抬起头,双眼因醉意而微眯,一脸莫名其妙。
  本来这没什么,只不过楼陵本来生相就是极俊,此时被酒一渲染,脸颊微红。其中一个好事的凑过来,以为他是害羞,口中发出啧啧的声音,说:“撞人怎么也得先陪声不是?”
  楼陵不想搭理这群人想挣开却被另一个人扣住肩膀,那人说:“小子倒是长得不错,怎么样?陪爷们喝酒”说完手就要不规矩。他的手刚动,却见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再看他的手,只剩下手腕,整个手掌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退了两步,难以置信。
  他甚至不知道他的手怎么就没有了。一旁的楼陵却看得一清二楚,在夜色的掩护下的黑衣人,手中持着一把匕首,匕首准确无误又急如迅雷地由手腕关节斩下,整个动作行云流水,做完后又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暗夜中一个人缓缓走来,人未至话语已经先传过来,他说:“我的人你们也敢肖想?真是不想活了。”语气冰冷宛如刚刚利刃的光芒。
  听到熟悉的声音,楼陵的酒立即醒了大半,随即举起手中酒瓶,狠狠摔向来人的方向,酒瓶落在那人身旁,碎了一地。
  “陵,你要谋杀亲夫啊!”与刚刚完全不同哀嚎。
  来者确实是消失了大半个月的严鸿渡严大老板,只见他三步并做两快速走到楼陵前面用力抱住他。
  其他人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然后被几个从黑夜中冒出来的暗卫打晕了一个个拖到滨洲府衙门口“自首”。
  南街又安静起来了。
  “我好想你……”严鸿渡在楼陵耳边说,接着是狂风暴雨一样激烈的吻。
  因为太过于沉醉,他没有发现楼陵的表情,没有看到他眼中怒意滔天,也没有看到他紧紧握住的拳头。
  待到一吻罢,听到楼陵冷到足够冻死严鸿渡的话:“终于舍得回来了?”
  “其实我……”
  “我那么不值得信任吗?所有人都知道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唯有我不知道。”楼陵闭上眼,不愿意看到严鸿渡。
  严鸿渡连忙赔不是:“我也是不想让你担心……”
  “哈……”楼陵嘲讽的一笑道:“很好的借口,可事实我担心了整半个多月,每天借着醉酒来消除不安感。”
  严鸿渡抚慰地轻拍他的背,说:“我们先回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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