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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四:紫薇星来不及说再见

书籍名:《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作者:姬流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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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第五天头上,沈备带着草草出门。上车的时候,草草犹豫了一下。沈备以为她又要变主意了,不过两天的功夫,草草同志平均一小时反悔一次。沈备几乎要吼人了!
  草草一看他的脸色,赶紧噤声。上了车撇撇嘴才说:“我是想问你,这车是你自己的吗?如果不是的话,我们能不能自己买辆?”
  沈备听了松了口气,道:“哦,不是。是公司配的。本来是有司机的,我喜欢自己来,所以都自己带着。怎么了?”
  草草说:“我记得有个政策,好像这样也算是什么责任。你最好还是退了。再一个,我不喜欢奥迪。”说完,沉下脸去。
  沈备莫名其妙:“奥迪不好吗?这车性能多好。退了也行,我也正有这心思。不过,再买车,不买这车你想买什么?”
  草草道:“只要不是奥迪,不是日本车,什么都行。”
  沈备乐了:“哟,看不出来你还挺爱国的!奥迪可不是日本车,怎么得罪你了?”
  草草道:“我那个前夫是个奥迪迷,家里好几辆,我看了烦。”
  沈备这才知道,草草是不喜欢过去的影子。连忙应道:“行啊!我也觉得这车开着老像是政府机关,没点儿私家车的影子。那改天咱们去车市挑辆车,成吧?”
  草草这才扭头展颜,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沈备哈哈一乐,开什么车不行啊!
  到了老首长家里,少不了一翻热情的招待。老太太拉着草草的手左看右看,满意的不得了。沈备交差卸任,端着茶杯和老首长在一边闲聊天。电视里是关于军事演习的报道,沈备渐渐停止了说话,聚精会神的看起来。
  老太太看了一眼他们,对草草说:“唉,沈备呀,就算离了军队,也是穿西装的军人。你别看他说的那么狠,其实心里才放不下呢!”
  草草早就有所察觉,接道:“说也是。内里面在部队里那么多年,很多东西已经根深蒂固了。不过……”草草又看看那个男人,“他以前都不让我提部队,一提就发火,好像……哎!”
  老太太道:“我听小孙说了,沈备的过去你也知道。那时候,虽然他是一心为公,可是做法的确不合适。以前他又是个直脾气的人,得罪了别人也不知道,人家借着这个机会整他,那也是没办法的事。好在都过去了。以前别说你了,连老头子这里他都不肯来呢!一看见和部队有关的事情就走,坐都不肯多坐。今天竟然能看这个,可见他心里解开不少啊!”
  说到这里,老太太看着草草,笑眯眯的问:“这里面有你的功劳哇!”
  草草羞红了脸,赶紧摆手:“没、没有!我什么也没做,真的什么也没做。是他自己想通的!”
  老太太似乎很了解沈备,说道:“其实,沈备所有的根儿都在小君身上。他一直觉得自己对不起小君,小君做了那么多事,他自己一个人憋着扛着,连抱怨都没有!可怜啊!这个孩子,其实是个踏实过日子的人,和老头子一样,专心做事,回家过日子,没什么想法。偏偏这个想法也满足不了,这算什么事儿啊!”
  草草道:“所以啊,能走出来也靠了他自己。”说到这里,草草顿了顿,对自己的经历似有所悟。愣在那里不再说话。
  老太太感慨的看着沈备和老头子,频频点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2)

  很快,饭菜做好。四人围桌而坐,草草低头看了一眼沈备,突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悄悄的动了动凳子。沈备不动声色,屁股一扭,身下的凳子就靠了过来。草草紧挨着老太太,再动就要挤到人家。局促的坐在那里。
  老太太很热情,夹菜送饭。草草拿起筷子,不小心碰了一下酒杯。老首长大声说:“沈备,往这边坐坐!怎么老挤着,地方够大!”
  草草咬着筷子,尽量不让自己笑出来。沈备脸一垮,噢噢的应着,身子却不动。
  老太太一搡老头:“你不会动动!过去点!”
  老头愣了一下,大嗓子直着说:“过去就过去,你踢我干什么!这老太太,越老越欺负人了!”嘟嘟囔囔的,自己动了动位子。
  大家移开,草草不好意思再动,沈备的腿紧紧的贴着她的,热烘烘的,有点热,还有点烫。也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沈备起身夹菜的时候,总是磨蹭她。这顿饭让草草吃的心猿意马:他不是不行了吗?怎么还、还这么不正经?
  桌下风云涌动,桌面上还是很祥和的。沈备和老领导一边喝酒,一边山南海北的聊。从国家大事军事演习,各国力量对比,到连队管理,人事调动,最后沈备应该是喝兴奋了,说出来的话都带了脏字。草草仔细听着,原来是骂一个人。
  扭头看看老太太,老太太正笑眯眯的看她,草草低声说:“阿姨,我帮您收拾东西吧?”
  老太太笑得更开心了,招呼草草一起把碗筷收拾起来。沈备和老首长坐到客厅继续发牢骚。厨房则成了女人的天下。
  家里有保姆,但是老太太喜欢自己干活,不到万不得已不劳别人的手。
  “呵呵,他们男人啊,在外面说不得,回家说给我们,我们也不懂,难得他们聚到一起发发牢骚,泄泄火儿”
  草草带上手套,打开热水,慢慢的洗着碗。听老人家这样说了,跟着点点头:“嗯,是啊。我们不了解军队,他们说的那些实在没办法回应。”
  “草草,阿姨问个不该问的,你要是不方便可以当阿姨没问过。”老太太慢声说道,“我听说你以前有个孩子?”
  草草手上停顿了一下,点点头。
  “小雯说,是你婆婆没照顾好。”
  草草摇摇头,说道:“不是。那时闹得都没了理智,怕影响孩子。婆婆就带着孩子走了。”草草深吸一口气,或者说是怕法院把孩子判给她,所以先下手为强带走了?她当时真是这么认为的。一觉醒来,孩子没了。她能怎么办?只能找关浩闹。到乡下找也找不到,关浩出钱让他妈带着孩子旅游,她怎么找得到。等到再见孩子,已经天人两隔。
  婆婆说,都是因为她不懂事,不孝敬老人,不爱护孩子,不体贴丈夫,把好好的家闹得四分五裂,才让她一个老太太不得不带着孩子到处奔波,最后连累了孩子。
  草草辩解过,也和别人说过。可是不同的人不同的反应,只说了三次,她就知道,在这件事上,无论如何孩子也死了,对她而言不管当初什么样的动机,不管谁的对错,她这个母亲已经永远的被钉在失职的柱子上。狠狠的,不留情面的钉在那里。谁也帮不了她!
  草草吐出一口浊气,低头刷碗。老太太说:“唉,你别介意。你的心情,我理解。当初我和老周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因为我不会照顾,发烧烧坏的。”说到这里,老太太眼角有些湿润,“后来,有了老二老三,可是我心里始终想着那个孩子。你的心情我理解。我问你这个,其实是想告诉你,沈备和小君当初也是因为孩子。”
  草草关上水,脱掉手套,用布细细的擦碗。只听老太太说:“那时,沈备几乎不回家。小君来部队看他,我就劝他们要个孩子。一来夫妻之间有个念想,二来也有人陪陪小君。沈备倒是没意见,可是小君当时希望他复员。沈备的脾气你也知道,为这两人吵了不知道多少次架。后来小君干脆拿孩子说事,只要沈备一天不复原,就一天不要孩子。拖来拖去,就散了。”老太太手脚麻利的把碗筷放好,“沈备其实很喜欢小孩儿,你们有什么打算吗?”
  草草想起自己那天求沈备的样子,有些尴尬。转念一想,“沈备既然早就想要个孩子,还等着自己说什么!难道他……只是不想和自己?”想起回来后,沈备拒绝和自己造人,心里更加不是味道。
  草草告诉自己,其实沈备喜欢要谁的孩子都没有关系,重要的是自己一定要有一个!沈备,哼,不要管他!草草反复的想了很多遍,最后眼角还是有些酸。她对沈备期望的远远超过了她自己准备要的。这个时候,草草心乱如麻,患得患失。一时无法回答。
  老太太说:“哎,我也就是随便问问。你们年轻人的事啊,还得你们自己解决!”
  男人们聊起来没完没了,老太太带着草草插话进去,打断了他们越来越高昂的怨气。看见女人在场,男人们不约而同的转换了话题,或者自动进入沉默。
  草草想着沈备的态度,没心思说话,老太太和老爷子倒是有问有答,互相拌嘴。沈备看着草草的脸色不对,以为她不舒服。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坐在车上,草草想问沈备,可又不知从何说起。沈备虽然说要交往,而且表现良好,可这也不意味着沈备是打心眼儿里爱她啊!她怎么知道自己在沈备心里是不是独一无二的?沈备说的很诚恳,也很真实,他们只是想在一起过日子罢了,换了张三李四都可以。她邓草草是赶巧碰上了!想到这里,草草泄气的叹了口气。她拒绝去想,对于她自己,沈备是不是也是“碰巧”?!
  沈备看见草草垂头丧气的,心里奇怪。他自己感觉很好啊!
  “草草,没事吧?”
  草草摇摇头,觉得提不起精神。沈备莫名其妙,又不敢乱猜。只好安静的开车。
  草草的手机响了,打开一看不认识,接起来,草草说:“你好,邓草草,哪位?”
  沈备听到那边是个女人说话的声音。简短的几句话,草草脸色煞白,然后低低的说:“好吧!”
  前面是红灯,沈备停下车子,关切的问:“怎么了?”
  草草揉揉额角,苦笑一下:“前夫的现任妻子,约我见面。”
  沈备心里酸了一下,又觉得不对劲:“她约你干嘛?”
  草草摇摇头:“离婚后我就没见过关浩,前些天路上碰见过,不过已经有日子没联系了。谁知道他老婆蹦出来干什么?”
  沈备张口结舌:“等等,你说,你说你前夫叫什么名字?”
  草草奇怪的看了他一眼:“关浩啊!”
  “哪个关浩?”
  “他以前做电子产品,离婚后听说企业也卖了,我不知道现在他做什么。”
  “是不是关公的关,浩然正气的浩?”
  “呃,是啊!”
  沈备看看四周,青天白日,朗朗乾坤;又看看草草,眉目如画,温婉可人。他想,真的是他认识的那个关浩吗?
  “怎么了?”草草察觉到他的异样,她不记得自己说过关浩的名字,沈备怎么会知道的那么清楚?“你们认识?”
  沈备慢慢地说:“嗯,认识!我们的一个供应商叫这个名字。关浩,亿艾科技的董事长。”
  “亿艾?”草草惊叫了一声,下意识的捂住嘴。
  沈备问:“怎么,你听说过?”
  草草支支吾吾的说:“可能,可能是巧合。”
  “什么巧合?”
  草草沉默了一下,才说:“没离婚的时候,有一次我问关浩,若是我死在他前面,他会不会忘了我?他说不会。他会把他最心爱的,天天都离不了的公司名字改成亿艾,艾就是小草的意思,亿艾就是想念小草。他说会天天想我。”草草看着窗外,那些海誓山盟甜言蜜语,这时候听起来有点荒谬又有点伤感,若是加上似曾相识的现实,别有一种说不出的酸味在里面。好像反胃涌起的酸水,苦涩酸臭烧灼着喉咙。
  沈备知道,这下错不了了。此关浩就是彼关浩,一点没错!
  草草打开电话,拨过去一个号码:“你好,我是邓草草。嗯……今天我老公不舒服,不能过去了,改天再约吧!……对,我订婚了。……我不知道,没见过他。……嗯,好,改日吧!”
  沈备听口气,似乎把约会的日子变了。草草那个借口让他舒心不少,若是真的他不舒服,草草也会真的拒绝去见那个“天天想她的”关浩吗?
  “怎么拒绝了?”沈备很想问那个问题,话到嘴边变成了另外一个,“现在去哪里?”
  “回家吧。我们需要好好谈谈了。”
  沈备早就知道草草和关浩的过去,但是从来不觉得那个男人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沈备和关浩的关系算不得特别好,但是他很欣赏关浩为人处世的方式,在工作中是惺惺相惜的合作伙伴。关浩帮他处理了许多很麻烦的关系,他总是那么谦和温善,所有和他接触过的人都喜欢他。一时之间,沈备还无法把草草口中那个不通情理、没有责任心的男人和关浩连起来。
  “关浩……怎么会那样做?”迟疑了一下,沈备问道。
  草草把茶壶放在炉子上,看着红灯亮起来,才在茶几旁的圈椅上坐下来:“不知道。也许是我有问题吧?”她苦笑了一下,“所有认识关浩的人,都不相信他会那样对我。都认为他的出轨只是一时的无心之失,只要我给他机会一切可以重新再来。连我自己都是这样想的。”
  “那你……”
  草草摇摇头:“所以,我觉得可能是我的错。我对他的要求太高了,无法容忍他身上有别的女人的味道。一想起那种事情就让我恶心!与其这样折磨,不如分开。他不同意,那也没办法!我们都很气盛,把一切都搭进去了,较劲,闹得天翻地覆,什么都没了。”
  “我没想到……想到他会这么不通情理。其实,缘分不在了,分开也是好事——”沈备嘎然而止。他想起自己,若是当初他同意离婚,小君还会不会陷害他?小君也许会回头?也许他们还可以重新开始?
  低下头,他有点明白,好聚好散真的不容易做到。除非你决定担下所有的伤和后悔,否则没有人有勇气去答应。
  草草摇摇头。屋子里静悄悄的,只有开水浇在杯子上壶上发出哗哗的声音。
  时间一点点的流过去,两个人心里各自思量着。
  草草发现说出下面的话竟然需要莫大的勇气,直到喝掉第三杯水,才道:“小时候我听过一句话‘朋友妻不可戏’。关浩是你的朋友,我是关浩的前妻,以前我们不知道,现在知道了——你打算怎么办?”
  沈备心里乱糟糟的,他没想到会这么复杂。他要娶草草,然后生个孩子过日子。但是现在,突然冒出来草草的前夫,还和他有生意上的往来!
  “你呢?”沈备反问草草。
  这时候,草草想的很明白,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你要走,我不拦你,也不怨你。就像你说的,好聚好散。不过,我有一个要求——”她停下来看着沈备。
  沈备问道:“什么要求?”
  “孩子!我要你给我一个孩子!”草草说的异常坚定,“遇见你之前,无论我怎么想孩子,都没在梦里见过宝宝。前一阵子,我连着几次梦见宝宝要回来。每次都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时候。”草草扭过头去,“虽然这段时间我身边只有你,或许只是日有所思,但是我相信,不管迷信也好巧合也罢,我相信你和宝宝之间有关联。你要走,我不拦。只是希望你看在我们在一起这么久的份上,给我一个孩子。钱什么的你尽管拿走。”
  天色渐渐的沉了下来,秋天天黑的早。沈备借着起身开灯的功夫,克制了一下沸腾的情绪。
  重新走回来坐下,沈备眯起了眼睛。那些细节他可以不管,虽然那些话很气人,但是原则问题大是大非的问题,他一定要问清楚这个糊涂虫:“你是说,我们有个孩子,然后赶走我这个当爹的?”
  草草没像他那么想,听了这话也愣了:“那怎么办?我们之间的感情真到了可以结婚的地步吗?你只是想要个女人成家,这个人可以是我,也可以是任何人。现在,我明显不适合,你应该找个简单一点的。”
  沈备“嗤”了一声,有点生气,觉得这个女人笨的不透气:“你胡说什么呢!那人是说换就换的!邓草草,我问你,我沈备对你是不是也是说换就换的?”
  草草一直回避这个问题,被沈备明白的挑了出来,肩膀瑟缩了一下,看着别处说:“当然不是!”沈备松了口气,只听草草又说:“宝宝选择了你!”
  “你——”沈备真想拆烂这女人的头,“邓草草,说一句喜欢我就那么难吗?我就不信离过一次婚,你就真的不会喜欢人了,就不会分辨别人对你是好是坏了!”
  草草抬头看着他,沈备怒气冲冲。话音落地后,两人具是一愣。他们或许曾经所遇非人,但是并不等于他们自己的判断能力丧失了!面前的这个人是好人坏人,对她/他是好是坏,自己心里应该是清楚的。他们害怕的是将来,但是现在呢?
  就算不相信未来吧,至少应该相信现在啊!
  两人不约而同的扭头看向别处,沈备早就想的明白,只是一口气的功夫,嘴角已经轻轻的咧开。没什么可恐惧的,也没什么好比的,过去的过去了,现在的应该珍惜。他遇见了草草,这个笨蛋女人可能是最适合他的了,而他也很喜欢她。这很好!
  草草不是沈备,关浩爱的不比沈备少——至少表达的很充分。结果呢?
  她过去如何对关浩,今日便如何对沈备,凭什么关浩会变心,沈备就一定要从一而终呢?
  草草没有那个信心,也不知道该不该有那个信心。
  不知烧开的第几壶水呜呜的鸣响,草草伸手取下,细细的水流注入瓷壶中。轻轻一转,柔柔的从口里流出一道清亮亮的水柱,跌进茶碗,茶色几乎不可见。
  沈备耐心的等着,草草做完了所有的工作,才慢慢的是说:“就算我知道现在你是好人,对我好,又有什么用?以后终究要变的。与其到时候痛的难受,不如现在就断了,好歹不会那么难受!”
  沈备哭笑不得,他不知道,自己在草草的眼里竟然是朝三暮四之人!
  “邓草草,”沈备蹲在草草面前,双手抓着她的肩膀,“我现在就告诉你,不管你前夫是关浩还是关羽,都跟我没关系。我要娶你!然后合理合法的生个宝宝!还有,你现在已经是我的人了,所以不需要你同意!”
  啊?草草脖子一挺,沈备怎么这么封建!就算讲贞操也轮不到他啊!
  “我——”
  沈备点住她的嘴:“你现在大脑混乱,思维不清,我不和糊涂蛋说话。那,我饿了,你去厨房做饭,吃饱肚子我们继续谈!谈多久在哪谈都没问题,现在先把我喂饱了!”
 
(3)

  吃完饭,沈备刷锅洗碗.因为医生嘱咐了,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让草草着凉。在老首长家里时没注意,回自己家里了,草草提醒他,他才想起来。
  拿着遥控器,草草美美的坐在沙发上享受着晚上的悠闲。
  说沈备的话不动听是假的。草草一个字一个字的想,包括沈备着急骂她,却憋着不敢吐脏字的模样都一个镜头一个镜头的在脑海里慢放着。
  “糊涂蛋?你才是糊涂蛋呢!”草草无意识的转着台。心里慢慢有些松动:“沈备和关浩是不一样的人,也许今后也不一样呢!自己拿关浩做模型套着沈备,是有些不公平!”
  舌尖轻轻抵住上牙,草草斜眼瞟了一眼厨房。屋子并不大,厨房是细长的一条。从客厅可以看见厨房那端的窗台。一边是烧火做饭的灶台和锅碗瓢勺,转个身就是水台。沈备高大的身影几乎占满了整个空间,昏黄的灯光下,影子的虚边几乎涨到屋顶,变成顶天立地的样子。草草想起在医院仓皇的人群中看见的那个同样的影子,耳边流过沈备的话:“你已经是我的人了,不许反对!”
  草草低头笑了,有时民主更像一种谋生手段,对于有些女人而言,某些时候还是喜欢专制的。也许是因为后悔的时候可以把责任推到别人身上,也许只是因为懒得选择。如果在不敢选择的时候,有人逼你或者代你做出了选择,不管处于何种动机,心里都会有些轻松。
  沈备擦擦手走出来,长叹一声坐到草草身边:“啊呀,可累死我了!昨天通知说是可以提前收房,我算了,十一月收房,十二月装修,等到二月过新年的时候就可以入住了。到时候一定把厨房弄大点,省的碰东碰西的,转身都费劲!”
  草草慷慨的拿出自己Julique的玫瑰护手霜,握着沈备的手搓着油。甜甜的玫瑰香弥漫在空气里,沈备耸耸鼻子,哼哼唧唧的说:“哎哟,大老爷们搓这些干什么!香死了,香死了,跟老娘们儿似的。让人闻见了多不好意思!”大手动了一下,草草轻轻拍了一巴掌,“别动!”
  那个“别”字读的有点拐弯,好像一把小钩子勾了一下沈备,沈备老老实实的停在那里,身上的鸡皮疙瘩放肆的冒了出来。草草又搓又捏,最后满意的拍拍才放开他的手,说道:“凭什么就让他们闻啊!我是怕你手太糙了,划伤孩子!”
  沈备吃了一惊,“啊?你有了。”上身猛地坐直,几乎要立起来。他好像还没……那个啥吧?这两天都很老实啊,以前都穿雨衣啊!
  草草白了他一眼:“你又不行,哪里那么快啊!我是说先做好准备!”
  沈备有点失望又有点庆幸,听草草说他“不行”还有点恼!摸摸头,脑门子湿漉漉的。想了想,揽着草草的肩膀说:“明天歇一天,后天一上班,我们就去领证吧?”
  “领什么证?”草草看着电视,找自己喜欢的节目,漫不经心的问。
  “结婚证。”沈备不高兴的把她扒拉过来,“认真点儿!医生说你得休息三个月,头两个礼拜禁房事,我呢,先放过你。你可得给我好好养着身子,不许胡思乱想,不许生气伤心,不许抽烟喝酒,总之,我不许的你都不许做。等三个月一到,我们就要个白白胖胖的大胖小子!”
  草草目瞪口呆——这、这是求婚吗?
  眨眨眼睛,这个说法可真是太稀奇了!
  咽口唾沫,找找声带,咳嗽了一声说:“报告首长,您这是下命令结婚,还是求婚?”
  沈备也愣了,挠挠脑袋,蛮横的把草草抱进怀里:“问那么多干嘛!照我说的去做!”
  草草无奈的推开他:“我还没想要嫁给你呢!”赶紧正经的补充:“我说真的!给我点时间,我需要想一想。”
  沈备面上有些抹不开,虎着脸不说话,瞪着她。
  草草有点气馁,却又不愿直截了当的拒绝,只是嚅嗫着:“我、我是说……我是说,我凭什么相信你呀!?谁知道你将来……哎呀,现在不好么?你嫌弃我了……”草草推搡着沈备,人却靠进怀里。说不清是撒娇还是认真!
  不过,话倒是逼出来的真心话,但是沈备显然没拿它当问题,“你这人怎么一根筋,钻里面还出不来了!我看说什么你都不会信的。这样吧,咱就拿你的话来说事。”
  沈备摆出谈心的架势,草草一百八十个不想谈,却又不愿意离开沈备的怀抱。支愣起来装装样子,沈备一按就又回去了,整个人赖皮兮兮的贴在里面,却摆出一副不情不愿的架势。
  沈备一个大老爷们,哪知道草草那点小心思。按那一下本来是习惯,做完了又怕草草生气,赶紧想着扶她坐起来。推了两下,草草晃了晃没动地方,还在自己怀里贴着。沈备也没多想,贴着就贴着吧,反正空调开着,也没那么热!况且,难得草草在他面前有这副样子,心里觉得有趣,好像抱着一只刚出生的小狗!
  不过这样一来,说话的权威性打了不少折扣。沈备说:“就算你说的,咱俩现在是情人关系,嗯,其实就是你说的非法同居。然后呢,你又想要个孩子,我也愿意配合你。你看什么都没改变,那多一个证少一个证也改变不了什么啊?对你有什么影响呢?更何况,你也要为孩子着想,你是学法律的,该知道准生证怎么拿吧?没有我不大好看,将来孩子也不体面不是?”沈备看草草表情有些松动,索性半躺在沙发上,让草草趴在他身上,继续掰:“哦,就算不拿孩子说事,只说现在。你只要求孩子在你身边,有个证顶多是绑住我,对你来说算不了什么!能有什么伤害呢?反正你也不喜欢我,随便什么时候就把我轰出去了。”
  说到这里,沈备有些不是滋味,咂吧一下嘴儿又说:“我也不妨碍你找小白脸。当然,前提是那个小白脸得真的对你好!”
  草草揪着他胸前的扣子,扑哧笑了:“什么小白脸!我现在看上你了,你是小白脸啊!”沈备半撑起身子,满脸开花,呵呵的笑着。
  草草面上一窘,自知失言了,赶紧往回找:“哼,谁知道你会不会看上哪个狐狸精?!”
  沈备说:“我不喜欢狐狸,有狐臭。”沈备单手揽住草草,坐直上身,笑眯眯的说:“我喜欢狗。不过要是那种不吃亏,喜欢脱了鞋扔在男人面前,变着法骗吃骗喝的小狐狸也行!”
  草草脸色一变,沈备继续说:“我还喜欢下大雨的夜里,从雨中走出来的打着伞的小骚狐狸。敲我的车窗,跟勾魂儿似的。我一打开车门,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要是这样的狐狸精,骚一点也凑合!”
  草草又羞又气,伸手掐他的肉:“胡说什么呢!我可是良家妇女!”
  “哎哟哟,是是是,你是良家妇女!良家妇女别掐了,别掐了,诶!疼,疼,疼!”沈备龇牙咧嘴。
  草草悻悻的松开手:“让你满嘴放炮!你不是特种兵吗?怎么连这点疼都受不了?”
  沈备嘿嘿一笑:“训练的时候都是粗汉子老爷们,哪里找细皮嫩肉的老婆这么掐着练啊!受不了、受不了!”
  草草知道他在拿自己开玩笑,却是恼不得气不得,心里还有点甜滋滋的。一头扎进沈备的怀里不再说话,心中却想:他说的也有道理。总归是在一起生活,有证没证不差一点。况且为了孩子着想,也应该办齐手续。但是,草草心里还留了一手:这日子总要做最坏的打算,不能再像以前那样,什么都依着他们。至少自己的事业和朋友都要留着,而且时时刻刻要警醒着些,不要太投入。
  思来想去,无非是给自己找个过得去的理由。草草这点不错,很擅长解脱自己。所以,在沈备怀里趴了一会儿,就闷闷的说:“登记,……要带户口卡,你的准备好了吗?”
  沈备那里半天没声,草草想,这家伙真是美晕了。懒洋洋的抬起头,却看见人家大官人已经仰着头,半张着嘴巴呼呼睡着了!
  死人!谁跟你结婚!
  第二天一大早,草草打开手机看到黄盼盼发来的短信,约她中午见面。沈备问:“需要我去吗?”
  草草想了想,摇摇头说:“先不用吧。我去看看她要做什么。一个小时以后你去接我,我们去车市买车。冯律和我提过,有人已经开始注意你了。你也收敛一下,至少公司的东西能少用就少用吧。”
  “冯律?哦,就是那个冯尚香?”沈备脸色有些不好,“她怎么那么神通?”
  “做这一行做的好的,有几个没关系。你注意些吧!”草草嘱咐了两句,开始收拾东西。
  沈备坐在沙发上发呆,过了一会儿,钻进书房打开自己的笔记本开始看东西。
  草草悄悄叹了口气,这些生意人,干净的做不了!
  沈备在书房里忙活了一会儿,心里总是静不下来,想着等草草走后再琢磨。便来到卧室,一进门吓了一跳,床上乱七八糟的放着一堆衣服,鹅黄粉红嫩紫,灰黑蓝白绿五颜六色。草草好像一个大将军似的,站在这堆衣服前面。食指点着下唇,眼睛仔细的从每一件衣服上掠过。那神情让沈备想起自己还是连长时,营长站在面前挑选冲锋队员的样子。
  “干嘛呢?”
  “哦,找衣服!没一件合适的!”
  “找衣服?这么多衣服,找不出来吗?”
  “穿不出去啊!”
  沈备看着愁眉苦脸的草草,又看了一眼桌上的表:“你约的几点?”
  “十二点。在银座的一茶一座。”
  “现在已经十点半了,再不走堵车了!”沈备提醒她。
  草草秀气的眉毛攒成一堆,“我穿什么呀?”
  沈备看看,挑了一件黄色衬衫:“这个?”
  “太正式了!”
  蓝色雪纺纱连身裙——
  “有点透!”
  牛仔裤——
  “热啊!”
  印花七分长衫加白色绣花水裤——
  “太花哨了!”
  白色T恤——
  “太年轻了!”
  沈备把所有的衣服挑了一遍,没一件让这女人满意的。心里的火突突的往外冒,他就奇了怪了,怎么就没一件能穿的!要他说,随便裹一件都可以上电视!偏这个女人还为了不大点的事耽误时间,有没有时间观念啊!沈备不耐烦的看看表,又不能冲这个女人发火,如果跪下能解决问题,沈备决不犹豫!问题是,就算他自杀,草草也不会挑出一件合适的衣服!
  “不就是见关浩的老婆嘛,你至于穿的那么漂亮嘛!到底是见谁?”沈备有点吃味儿。
  草草也知道自己过分,一扭身子,坐进衣服堆里:“黄盼盼啊!我就是不想被她比下去!”
  “你——”沈备气结,“你不是不在乎嘛!再说你天生丽质,比同龄人年轻十几岁!”说到这里,沈备福至心灵,伸手在草草脸上摸了一把:“瞧这皮肤嫩的,说是二十三都有人信!穿什么都比她好!”
  草草不怒他轻薄,反而摸着自己的脸认真的问:“真的!”
  沈备一见有门,赶紧点头,心里差点没乐翻了!
  草草似乎找到些信心,最后挑了一件金色云纹镶边的黑色改良斜襟汉服上衣,配一条Tribeca米色圆角绣花的七分裤,蹬上达芙妮的平底白色皮凉拖,在大脚拇指上还有一朵展翅欲飞的蝴蝶,这才站在门口。
  草草原来是要自己开车过去,沈备一看时间晚了,要是草草着急和别人碰了剐了什么的就不好了。抓起钥匙说:“我送你快一点。等把你送到了,我再回来。下午接你的时候也方便。”
  不由分说抓着草草的手进了电梯。
  草草的确需要人来壮胆,也没有异议。
  到了东直门银座,草草下车,沈备一把拉住她问道:“多久?”
  草草想了想,“我和她应该没什么好说的吧?超不过一小时。”
  沈备看看表:“我给你一个半小时。现在是十二点,一点半就在这里,我等你。然后咱们去买车。嗯……别管她说什么,如果欺负你你就给我打电话,听见没!”
  看他严肃的样子,草草不由自主的挺直了脊梁,郑重的点点头,心里多了几分底气!
  沈备又看了一眼银座大厦,发动汽车离开。草草踩着平底鞋,却像脚下是七寸高的高跟鞋,整个人都向上提着往前走。
  走进台北雪锅,晚了三分钟,店内人不多。
  她不认识黄盼盼,不过黄说过,已经订好座位。所以见到领位员,草草听见一个飘忽的声音从自己耳朵边流过:“找人,黄小姐定的位子。”
  “哦,黄小姐已经到了。”领位员是个圆脸小姑娘,穿着黄色的可爱工装,外面罩着一件红色的大围裙。
  草草错后一步,让领位员先行两步远的距离慢慢的走着。店内人不多,顺着领位员走去的方向,草草看见一对男女坐在红色的火车座里喁喁私语;然后是紫色座位区域,三个男人在高谈阔论。领位员一拐弯,对面是三个台阶。草草知道台阶上面那层是黄色的原木桌椅,一般客人不多时都空着。在台阶下面的另一端,也就是紫色区域对着的地方也有几个座位。都是二人座。但是每张桌子陪着两个不同性质的座位,一个橘红色的长沙发沿墙一溜,宽大舒适,但是没有扶手,沙发对面是用橘红色布纹包裹的木头椅子,里面衬些海绵棉花之类舒服为止。
  草草顺着这个方向看过去,从两个年轻女孩子五颜六色的头发上越过去,是一个酒红色卷发女人。一件黑色七分袖Chanel标的大V字领上衣,草草从时尚杂志里见过,是今年的新款。裤子款式看不清楚,好像也是深色的。
  那女人后背笔直的坐在橘红色沙发上,挺翘的臀部和腰肩连成一道优美的S形,修长的手指翘成优雅的兰花形,捏着细小的白瓷茶杯一口口的慢饮。这是个非常非常有气质的女人!如果没错,应该是黄盼盼了。
  草草看见美女都会下意识的转动一下手腕,这一次她顿住脚步先看了看自己的装束。虽然不如人家大牌,好歹也算中国风。算是个性了!
  再抬头,草草看见自己的位子。在桌子的另一头孤零零的立着一把同种颜色的椅子,孤单瘦薄的椅子和浑厚敦沉的沙发形成鲜明的对比,明显缺了气势。
  草草原先来过这里,一直觉得橘红色的凳子加上黑色钢化玻璃的桌面很漂亮,比起敦厚瘫软的沙发,凳子会多一种嶙峋的不羁。但是今天,这把橘红色的椅子格外的别扭,让她想起受审的犯人,也是这般“嶙峋”着。
  领位员已经走到那张桌子旁边,圆圆的笑脸向着草草扬起来:“您好,请坐。”
  草草深吸一口气,不得不承认:再精心挑选的衣服也要环境衬,要是早来一步就好了。终究矮人一头!
  黄盼盼微微抬头看了一眼草草,似乎有些吃惊。眼皮上下一碰,草草便觉出自己就是复印机里的纸被光圈围绕着扫描了一圈。黄盼盼微微点头示意,很矜持的请草草坐下。
  也许是被人家的贵气压到,草草觉得非常沮丧,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恨不得把话挑明了,好让她赶紧——逃命!
  的确,黄盼盼有种很压人的气势。是那种可以让你喘不过气来的威势,那是自小生长环境积累起来的,和自己努力得来的自然而然的自信结合到一起的霸气。草草想起了冯尚香,只是冯尚香比起黄盼盼似乎多了些狡黠多了些灵气。
  “您点什么?”服务员是个瘦瘦高高的男生,走过来低声问。
  “奶茶!哦,不,冰淇凌。就是你们这里的炒冰淇淋,能把香草口味和巧克力口味混一起炒吗?”草草说的话有点多,但是这样会让她觉得舒服些。
  “好的。”服务员记下,“现在上吗?”
  “对。”
  “大概十分钟之后给您上来。”然后又转向黄盼盼,“您还需要点些什么吗?”
  黄盼盼看着草草,却没有叫单:“你还要什么?”
  草草想你都点好了还来问我干嘛!摇摇头,没说什么。
  服务员下去,两个人沉默的坐着。草草手脚不知道该放在哪里,这时候她才意识到,在这个女人面前要一杯随时能抱住的冰镇饮料是多么的必要!
  “点冰淇淋不怕胖吗?”黄盼盼终于开口说话。草草的手指正在桌上画圈,听见声音顿了一下收起来。
  要开始了吗?

  (4)

  “点冰淇淋,不怕长胖吗?”黄盼盼的声音和她本人的外表极不相配,是那种非常柔和的声音。草草甚至觉得有些耳熟,那种有点嗲的感觉好像在哪里听过。
  黄盼盼继续说:“我和关浩第一次见面是在维也纳的咖啡馆里,我点了一杯咖啡。他就走了过来,说我说话的声音像极了他的前妻。不过他的前妻从不喝咖啡。”
  黄盼盼看着草草,眼神有些迷离,似乎魂魄已经飞到万里之外的欧洲。
  草草看了一眼通道,该死的冰激淋怎么还不上来。嘴上不得不应付:“是吗?我不是做播音的,对自己的声音没研究。”
  黄盼盼说:“不需要你研究,关浩研究就够了。”
  “黄小姐,我们离婚了。”草草讨厌她这样当着自己的面回忆她和关浩,径直告诉她现状,“还有,我老公一会儿来接我,我们还有事。麻烦您有话直说,如果没什么事只是回忆过去,我建议您找关浩更合适。”
  黄盼盼一笑:“老公?邓小姐,据我所知,沈备还没有结婚。你们似乎也从来没有交往过。我很奇怪你们的关系应该怎么界定,相亲却没有感觉,见了一面却住在一起,而且,沈备还定期向你的账户打钱,甚至准备给你买房子!”
  草草终于端上自己的冰淇淋,手有地方放了,心也好像有了底,呵呵一笑道:“呵呵,黄小姐还真是有心人。不过……我记得您丈夫是关浩,不是沈备。我和沈备妨碍到您什么了吗?”
  草草急惶惶的掀开自己的底牌,撇清和关浩的关系。这些举动落在黄盼盼眼里,全都变成一个了然的笑意,毫不吝啬的送给草草。
  笑得草草摸不着头!
  黄盼盼说:“何必撇的那么清呢?如果真的没关系,关浩能大半夜的起来去酒吧?能巴巴的跑到君悦和女人开房?邓小姐,您也是和关浩做过夫妻的人。关浩虽然花心,可没到为了女人挥霍的地步。不过我倒是记得,我和关浩在君悦见客户的时候他曾私下说过,那个前妻其实很希望尝尝君悦的客房是不是真的值那个价钱!”
  草草面红耳赤,没想到关浩连他们夫妻私下的玩笑话都说给人听!
  记得那时他们结婚不久,都是工薪阶层,除了大把的时间一无所有。关浩的母亲也没来京。那天,两人到东方新天地玩儿,看见宏伟的君悦大门,草草随口说了一句,关浩竟然一直记得!
  黄盼盼似乎不需要草草的回复,说道:“邓小姐,沈备是个人才。一个二流的国有企业到了他的手里,现在已经是市值上亿的公司。如果这次他们的并购能够成功,并且搭上上市的浪潮,沈先生的前途不可估量。您搭上他,的确很有眼光。”
  草草抱着冰淇凌杯,索性向后一靠,靠在椅子背上不说话。
  “像沈先生这样的人的确比关浩好多了,也值钱多了,我相信像您这样的女子,在挑选男人方面的眼光都是天生的。”说到这里,黄盼盼冷笑了一下。
  草草皱皱眉头,这话好像说她天生是个勾搭男人的骚狐狸。不过,她拒绝就这个问题和黄盼盼辩论,因为黄盼盼表现的完全不需要草草的回答。草草怀疑,自己的话有多少是黄盼盼能听见的。索性不理她,让她自说自话去!
  唉,草草心里哀叹,同样是自说自话,沈备就可爱多了!草草偷偷看了一眼手表,还有一个小时。她有些不耐烦了。
  “好吧,我长话短说。”黄盼盼不是傻子,草草的不耐烦很快就被她察觉,“我来是请您帮我办一件事。同样可以让你获益。”
  草草眼皮抬了抬,又懒洋洋的垂下来,低头吃自己的冰淇淋。虽然是炒的,但是冰凉沁口,爽到家了!
  “我要你和关浩好上一个月,然后离开他。”
  “噗!”一阵剧烈的咳嗽,吓得服务员赶紧过来。草草连连摆手,拿着餐巾纸赶紧堵鼻子——鼻涕都喷出来了,真不是一般的呛人!
  草草一边手忙脚乱的收拾局面,脸颊像着了火似的。心里却在盘算,这个黄盼盼吃错药了?怎么让自己老公和前妻在一起?
  黄盼盼胸有成竹,等到草草收拾妥当才慢慢悠悠的拿出一张支票,在上面写了几个数字:“这是首期支付给你的,等到一个月后,会支付给你另一半。而且我保证沈备不会知道这事儿,到时候你还可以回到沈备身边。”说完推到草草面前。
  草草很没操守的看了一眼,数字5,后面一溜零。她数学不好,也数不清出多少个,反正很长就是了。
  这个动作招来黄盼盼不屑的一瞥,居高临下的说:“你一定很奇怪我这么做的原因吧?”
  草草噙着冰淇淋,冰碴在口里一点点融化,和着口水有点涩。她心里有点答案,但是更多的是强烈的拒绝去想,去听。可是表面上,她只是安静的坐着,双手托着冰淇淋杯子发呆。
  “我要你这么做,并不是让你们重叙旧好!”黄盼盼没动满桌子酒菜,呷了口茶,淡淡的说,“简单的说,我不希望你和关浩之间这样若即若离。他是个征服欲很强的人,只有得到了才会放弃。你们见过面,他对你有想法。这很好,不过对我不太公平。所以,我们做个交易。一个月,让你们夫妻团聚。一个月后,关浩腻了,你拿到钱了,我的丈夫也回来了。大家都好!”
  草草第一次正眼打量黄盼盼。虽然是单眼皮,但是眼窝深深的陷下去,据说这种眼睛不容易长皱纹,越老越好看。眼角高高挑起,带出下面的高颧骨。淡淡的腮红扫除分明的轮廓,薄薄的嘴唇紧紧的抿成一道直线,嘴角延伸出一道深刻的法令线。
  这是一个凌厉的女子。草草想,也许只有这样的女子才能制住关浩心里的野兽吧?造物真是神奇,难道它加诸自己的苦难,都是为了拯救自己?
  “我不需要钱。”草草摇摇头,“更不需要关浩。黄小姐,有一点可能你没搞清楚。我和关浩已经离婚了,他只是我认识的一个故人。你们夫妻的事情,不应该找我来解决。你老公对别的女人有想法,那是你老公的事情,跟我无关。和哪个男人上床是我的事情,与你无关。黄小姐,不管一个人贫富贵贱出身如何智商如何,能管好自己已属不易,何必跨界去打扰别人?”
  黄盼盼没有立即说话,只是研究似的看着草草。草草不愿接受那种目光,再次低下头,阔口杯里的冰淇淋有点要化。
  “邓小姐,想不到你不是关浩嘴里那种人。”黄盼盼说,“关浩虽然没有直接说过你是什么人,不过在我听来,你似乎是那种很没主见,遇事就逃,没有勇气面对困难的人。说好听点是个娇小姐,无时无刻都离不开男人的呵护和注意;说难听点嘛……呵呵!”黄盼盼笑了,很有风度的不继续下去。
  草草也笑了:“谢谢夸奖。”
  谈话到这里似乎有些松动,黄盼盼固然咄咄逼人,但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聪明女人,很懂得审时度势,最重要的是,她还有些风度。而草草——,从某个方面看,她是个非常好的倾听者。
  黄盼盼叹口气,双臂放在桌子上,上身微微前倾,手指无意识的在桌面上画圈:“回国忙过创业阶段后,关浩就在外面有了女人。”
  黄盼盼头没抬,眼皮上撩看了一眼草草的。草草眨眨眼,用小勺挖了一口冰淇淋吞下。
  “邓小姐,我很好奇你和关浩在一起时是怎么样的?他的外遇也是这么快开始的吗?”
  草草匝匝嘴巴,慢慢放下杯子。食指和中指夹着杯脚,扣在桌面上。
  关浩一开始就是这样的吗?
  应该不是吧?那时他只是刚毕业的大学生,和女孩子说话都会脸红。在那些新人里,他是那么的土气,那么的不起眼。只有笑起来,那双眯眯的眼睛透给人一种分外温柔的感觉。是什么时候什么事情让他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草草想过很久,到现在也没有答案。后来,她只能无奈的想:人是会变的,今天的好男人可能是明天的坏男人。
  但是今天的坏男人能变成明天的好男人吗?按照老话说的“学坏容易学好难”,坏男人变好应该很难,变好以后再变坏可能更加容易。按照这个逻辑,男人这种生物,唯一符合女人标准的时候估计就是刚从娘肚子钻出来的时候。
  草草心里乱糟糟的,狠狠的咬了一口冰淇淋,嘴里莎啦啦的响着。
  沉默让黄盼盼以为自己说对了,便继续说下去:“你走的太快了,快的连我都怀疑你是否爱过关浩?我爱他。我不信关浩会为了那些女人抛弃我!我要让关浩知道,我是最好的!至于那些女人——”黄盼盼冷笑了一声,“我都不在乎。男人嘛,总有自己的玩具!事实也证明我是对的!”
  草草道:“嗯,我们是不一样的人。”她爱不爱关浩不需要对别人讲,爱也好不爱也好,都已经刻在她邓草草生命里!
  黄盼盼眼里闪着坚定的光芒:“邓小姐,你不一样!你是关浩的前妻。是抛弃关浩的前妻,他一直耿耿于怀!”
  草草愣了:“什么意思?”
  黄盼盼说:“当初是你主动提出离婚的对吧?而且是你坚持要离的,没错吧?”
  草草点点头,都到了那种地步,除了离婚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办法可以让彼此解脱。
  黄盼盼做了然状:“这就对了!关浩不想离。你坚持离,就让他很没面子。这件事,你赢了。他不会甘心的。”
  “黄小姐,离婚破坏了一个家庭,任何一个家庭成员都被严重的伤害,这里面会有所谓的赢家吗?”
  “这只是你一厢情愿的想法。关浩不这么想,最起码,你这样做让他很没面子!”
  “或者,让他主动提出离婚,他就很有面子?黄小姐,你想的太简单了。我和所有的已婚妇女一样,吵过闹过哭过求过。我比你更清楚,那个时候,关浩非常非常讨厌我,甚至厌恶这个家!”
  “那只是一时的,关浩说过,你控制了整个过程。说离便离,吵闹不过是为了孩子和钱财。”黄盼盼看见草草猛地坐直身子,赶紧补充,“虽然最后你放弃了财物,但是不可否认的是,你的确为此和关浩争吵过。”
  “你的逻辑有问题,黄小姐。如果想继续和我聊下去,最好注意措辞!”草草难得严厉的说话,口气更是凌厉的有些阴沉。人也好像一只炸了毛的猫儿,亮出尖利的爪子!
  黄盼盼的气势略微有些收敛,顿了顿才说:“好吧,不管怎样,关浩一直对你恋恋不舍,或者耿耿于怀。他忘不了你。”
  草草长吁一口气,慢慢靠着椅背,有点自言自语的说:“随便你们怎么说吧,爱怎样怎样!”
  黄盼盼好像碰了一个软钉子,有点没趣。喝口茶,调整了一下心态才继续说:“不管怎样,关浩越是得不到的他就越喜欢,现在你让他他对你重新有了兴趣,既然如此,我希望大家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解决掉。”
  草草扑哧笑了:“黄小姐,关浩玩儿过的女人也不少了吧?回头草吃起来得噎死!”
  黄盼盼说:“邓小姐,我说了那么多就是要告诉你,你和她们不一样!至少在关浩眼里不一样。你们多年夫妻,应该知道,如果关浩和我想的一样,他只有一个想法——”略一停顿,一字一句的说,“他一定要翻本!”
  草草默然。她怎么会不知道关浩是什么样的人呢?
  结婚后,草草才知道那个男人表面看起来温和无害,其实行动做事却很霸道。正如黄盼盼说的,是个征服欲很强的人!只是他的征服欲全部藏在温和的表象下面,他的手段也从不是那么激烈的狂风暴雨。他好像沉默的蛇,极有耐心的等着,等到最佳时机然后一击致命达到目的。所以大多数的时候,这个男人都是温柔至极的。草草还没有听见他的哪个客户抱怨过关浩霸道。他就是能够做到卖了别人还让别人帮他收钱点钱!
  也正是太了解他了,所以提出离婚的那一刻,草草就没有想过复合或者放弃。因为只有这样做,才能留住关浩对她一点点想法。草草承认,即使提出离婚,她的心里依然满满全是关浩!既然不能占住他的人,那么占住回忆也是好的吧?
  回头,就不值钱了!
  草草知道,黄盼盼也知道。
  因此草草放手,因此黄盼盼伸手拽住她!
  不管爱与不爱,对草草来说,开弓没有回头箭。她和关浩之间已经有太多太多的意外!这些意外不干黄盼盼的事,却是草草无法逾越的鸿沟。
  就像突然一场地震,平地裂了一条大缝,把草草陷进黑漆漆的地缝里。等她千辛万苦从缝隙里爬出来,回头看去,自己和过去之间已经横着一条无底深渊。
  而这种感觉是黄盼盼无法理解的。
  说到这个份上,草草已经知道她和黄盼盼没什么好说的了。便直截了当的摊牌:“黄小姐,我不知道你和关浩玩什么游戏,也不知道你的驭夫术是什么高招。有一点我需要提醒你,我和关浩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夫妻关系的维系最好还是你们自己努力,不要拉上别人。”草草站起来。虽然还有半个多小时,但是她宁愿在银座里转转给沈备买双袜子,也不想和黄盼盼继续讨论关浩!站在自己的角度看现在的黄盼盼,就算她有钱美丽穿着Chanel,但是她身陷泥淖,满身的烂泥早就糊住了那些衣服的美丽。
  草草眼里的黄盼盼——非常可怜!
  草草转身要走,又想起方才黄盼盼说她爱慕虚荣傍大款的事了。不说点什么实在是太对不起自己!
  想了想,扭头俯身对黄盼盼诡异的一笑,道;“黄小姐,谢谢你提醒我关浩对我的情意。为了回报你的坦诚,我可以告诉你,如果我和关浩重叙旧情,重新……在一起,一定会通知你!”
  她本来要说重组家庭,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含糊带过,亦觉解气!

  (5)

  走在银座宽敞的大厅里,草草有些丧气。
  那天晚上,关浩带她开房,吻她的时候,她不是一点都不知道。只是她自己“借口”没有力气,拒绝反抗罢了。若不是真的吐了,草草也不知道会不会真的顺水推舟?
  感情的事谁能说得清?感情的事又岂是那么容易断的?
  想到这里,草草有些理解沈备对小君的感情了。无论是她还是沈备,在心里总会有一个小小的别人不能碰的角落,留给过去的关浩,留给过去的小君。草草长吁一口气,她明白了,这个角落与其说是怀念过去的某个人,不如说是怀念自己曾经付出的感情。
  在君悦再见关浩之后,草草就明白,此关浩不同彼关浩,那个温柔的对着她笑,牵着她的手在东方新天地逛街,指着君悦豪情盖天的关浩已经变成标本,永远的封存在记忆里了。
  草草走到MONGO店门口,看着里面的白T恤,想起了沈备。沈备和她应该是一样的吧,小君是他的记忆,是他曾经付出的感情和激情,而未来的路还要继续走下去。
  草草摇摇头,自己太傻了。哪有什么替代品啊!自己和小君本来就是不一样的,那样想都是电视害的!
  问题是,沈备是不是和她一样想呢?
  想起那个大老粗,草草恨恨的把衣服放下。买了衣服又会嘟囔她,说什么那么多衣服了,还买还买!就不能买点有用的?!
  草草很奇怪,衣服会是没用的吗?那他沈备是不是要天天赤身裸体去上班啊!
  “看来你对男人还真是尽心呢!”耳边又响起黄盼盼的声音,草草不耐烦的转过身瞪着她。
  黄盼盼一根指头挑起草草刚才放下的衣服,啧啧有声:“这么廉价的东西你也拿的出手!”
  草草说:“黄盼盼,说话有口德,做事有道德。看你的穿衣打扮应该也是受过教育的,不要总是象个没教养的疯女人,看不出别人烦你好不好?”
  再有风度的人,谈崩之后都不会有好心情。更何况是“基本共用”过一个男人的两个女人。她们的风度和涵养在谈崩之后,全都没有保持的必要了。
  草草和她擦肩而过,顺手在她挎着的LV包上划了一下,也啧啧有声:“好好的包,被人用的跟假包似的!”
  说完,大摇大摆的走出去。
  “站住!邓草草!”黄盼盼紧走两步拦住她,“我不会让你抢走关浩的!”
  草草无奈的停住脚步:“让开!”
  “你不过是关浩玩儿过的女人,装什么可怜!迟早关浩还会抛弃你!”
  “黄小姐,请让开”
  “你不要以为为关浩生过儿子,他就会对你不一样!你告诉关浩,要是再敢去那个墓园,我就让你儿子死无葬身之地!”
  草草倏的一步逼近她,一把揪起黄盼盼的前襟。牙齿磨得咯咯响。路人纷纷侧目,几个保安跃跃欲试的想往这边过来。
  草草点着黄盼盼说:“别小瞧了母亲为儿子的疯狂!黄盼盼,如果你敢动我儿子坟上的一草一木,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猛地一松手,草草后撤一步,喘着粗气站在一边。
  “草草!”男人瓮声瓮气的吼声传来,嗡嗡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似乎都有回音。
  两个女人循声看去,一个大男人满头大汗的从台北雪锅的电梯口上来。紧绷的黑色T恤,米色的休闲长裤。走近了,可以看见大颗大颗的汗珠从额头上落下来。
  草草闭上眼睛,平静了一下心情。低头翻着随身包包,沈备一把握住她的肩膀,草草手里的包差点掉了,“你没事吧?我在楼下听人说有两个女人吵架,刚才还有人说打架的。你、你没事吧?”沈备拉开草草,严肃的上下看了一遍。
  连珠炮似的问题让草草哭笑不得,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暖意。摇摇头柔声说:“没有,我这种人怎么会打架?看你,怎么跑的满头大汗的?”
  沈备断章取义,往草草的对面看去,瞪着黄盼盼道:“谁打你了?”看架势似乎要揍敢欺负草草的人。
  黄盼盼看着人高马大的沈备,小碗大的拳头嘎嘎响,不由自主退了一步。一贯高傲不可一世的脸上露出些许惊慌。
  她和沈备有一面之缘。关浩喝醉的时候,沈备曾经送他回来。那时的沈备就给黄盼盼留下很深的印象。无他,一开门,看见一个人像铁塔似的堵在门口遮住所有的光,自己的丈夫像滩烂泥一样挂在“铁塔”上面,哪个女人都会印象深刻。
  这时,草草已经找出面巾纸,微微踮起脚尖,掰过沈备的脸,道:“那是关浩的老婆,关浩又出轨了。她有点想不开,所以和我聊聊。”
  “真的?关浩出轨不是一天两天了,她早就知道,现在找你聊?”沈备看来很了解情况,“”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草草甩甩手,想起自己不应该吃冰淇淋,含含糊糊的说:“空调吹的吧?”然后换了一张纸,继续给沈备擦汗:“这个黄盼盼,估计是被气的,糊涂了。唉……”擦完脖子上的汗珠,草草没理黄盼盼,挽着沈备的胳膊向另一个方向背对着黄盼盼走开。
  沈备回头瞪了一眼黄盼盼,跟着草草离开。
  草草边走边说:“其实,她也挺可怜的。唉,人家的事我们操不着闲心。对了,还不到点你怎么就来了?”
  “我怕堵车,提前出来。没想到路上特顺,到的早了。下去就听见别人这么说。说真的,我刚才看见你揪着人家呢,没事吧?”
  “没事儿!”草草脸色沉了沉,“她疯了,我提醒提醒她。对了,我很讲究方法的。你都没看见,我出手那叫一个快,完全符合出其不意的精髓。等她翻过味儿来想收拾我时,我已经撒手了。还有啊,我的气势还行吧?我觉得挺唬人的。”
  草草开始胡勒,沈备拉着草草停下脚步,草草不解的抬头看他。见沈备抬起握成拳头的右手,大拇指单伸出来。轻轻的按在草草的眼角,微微一抹,一汪清澈的泪水便从脸上划去。这一抹,好像把草草的声音也抹去了。
  “走吧,回家!”沈备瓮声瓮气的说,“别人家的事,你就不要操心了。多想想咱们家吧!还有宝宝,你身体不好,别吃冰淇淋了。”说着再次伸出指头点点草草的嘴角。那里挂着一点白色的痕迹,沈备知道草草吃东西的习惯。
  草草嘴巴歪了歪,似哭又似笑,抱着沈备的胳膊扎进他的怀里,一起步出商场大门。
  黄盼盼看着沈备和草草离去的身影,苍白的脸色慢慢有了一丝红晕,随即变得更加青白。等到看见沈备在草草脸上轻柔的一抹,粗大的拳头几乎要遮着草草的头部黑影时,黄盼盼轻轻的哼了一声:“贱人!”
  低低的吐出一句脏口,黄盼盼再度抬高下巴,向另外一个方向走去。走出金碧辉煌的大厅,阳光陡的罩住她,黄盼盼忍不住眯眼。一对对年轻的恋人笑着依偎着走进旁边的麦当劳避暑,或者从麦当劳里跑进银座。没有任何前兆的,黄盼盼摸了一下脸颊,已经湿漉漉的……
  沈备高大的身影,关切的声音,还有他和草草立在门口的剪影像碎裂的影像在黄盼盼脑海里晃动。渐渐的,这些都变成了一个人,温和的笑着,细长的眼睛闪着魅惑的光芒,任她如飞蛾一般投入进去无法自拔!
  为什么邓草草能占全所有的男人?黄盼盼不服气的想。关浩想着她,沈备怜着她,这个女人哪里好了!
  黄盼盼倔强的抬起头,她不会输给那根草的!
  关浩,你也休想!
  黄盼盼恶狠狠的诅咒了一句,闭上眼,深深地吸了口气,快步走向自己那辆红色奥迪A4。
  如果这时候黄盼盼看一眼麦当劳里面,会发现一个不起眼的中年男子正坐在那里;如果她再仔细一点,会觉得这个男人有些眼熟;如果她够警醒,能记得这个男人当时也在台北雪锅店里!
  可惜,大家都是普通人;可惜,那人也费尽心机不让人注意他。
  所以,黄盼盼气哼哼的上了车。那个人掏出了手机:“关先生吗?您夫人和一位女士见面,那个女人姓邓。那家律所的资料我也查出来了,与您太太见面的女士就在那家律所。您什么时候有空?……嗯,那您来我办公室吧。对了,那位邓女士似乎和一位男士过从甚密……这个……呵呵不在委托范围啊!……您太慷慨了。好的,我一定帮您查到。”
  放下电话,男人笑了笑,拎起汉堡和咖啡走出门。这是一单好生意,还可以顺便给女儿买个汉堡包!在外头连着好几天了,是不是应该给家里的老婆买点什么?男人回头看看富丽堂皇的大厦。挣了钱了,也该花花了。脚跟一转走了进去。
  草草和沈备没有回家,而是去了亚运村车市。
  和黄盼盼的会面总体来讲不太愉快,但是听说关浩对自己的心思,草草心里还是有几分报复的快感。沈备说的对,那都是“别人家”的事情,她只能想想“自己家”。比如给沈备买辆“清白”的交通工具,就是很大的正经事。
  草草合计了,现在新车二手车的价格差的很多,但是很多九成新的车都按二手车的价格卖。如果能以二手车的价格买一辆好点的新车,那不是很赚?而且,草草问过沈备懂不懂车?
  沈备对这个问题不屑一顾——别说懂了,造车都成!
  牛皮吹的大,不过沈备对车的确很喜欢,也很会挑。部队练车和地方不一样,除了会开,还要会修。一辆车到了沈备手里,听声就能听出毛病,甚至能听出发动机的原产地。草草在车市里还试了试,沈备一丝不差的指出哪哪的发动机,把销售员都给震呆了。有了这层保障,草草更是放心大胆的只买二手车。
  挑了半天,沈备选中一辆九成新的黑色宝马X5。围着车子转了几圈,摸摸锃亮的车身,沈备嘿嘿直乐,笑得满脸都是大白牙!
  草草有点犹豫,这个车太耗油了,开着它跟烧钱似的。
  沈备不以为然,使劲拍拍说:“没事,少买两件衣服就行了!”看草草变脸,赶紧说,“我的,少给我买两件衣服就行了!男人嘛,不要衣柜要车库!”
  销售员也乐了,价格更是挺在那里不肯降。沈备知道这里面应该还能再降降,但是这辆车是真的没受过伤的好车,咬咬牙就要答应。回头一看草草,小女人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一脸研究待定的表情,到嘴的话又咽回肚子里。
  想了想,沈备对销售员嬉皮笑脸的说:“不过,好车也抵不过好老婆,是不是?”伸手又摸摸车身,恋恋不舍的离开车子,站在草草身边,明显带着讨好的口气低三下四的问:“草草,你看这车行吗?”
  草草哭笑不得,三十好几的人了,好像看见心爱玩具的孩子,一点矜持都没有!
  “行啊!不过,这车的保养也挺贵的,价格又不肯降。我说,能不能再送我们一年保养?我就什么也不说了。”
  销售员也是个痛快人,见好就收,爽快的答应下来。
  沈备呵呵两声,算是对草草感谢了。便连声催促道:“嗯,你去办手续,我再试试这车!”
  草草一把拉住他,“别闹了,车子在那里还跑的了。车子过户需要证件,你不去谁去!”
  “啊呀,写你的名字不就好了。”沈备不耐烦的跳脚,“钱都在你那里,你去办好了!”
  草草一愣:对了,沈备那天是交给自己了。不过自己没收,只是帮他放好。这还是小事,问题是,写自己的名字不就是自己的了?他有没有意识到两人还没结婚啊!
  草草死拉活拽,终于抓着沈备把手续办完。过户还需要几天,沈备依依不舍的和爱车挥别,在路上还对草草说;“你说他们明天能办好吗?应该没问题吧?”
  草草忍着笑,都不知道第几遍回答他了,懒得理他。
  回到家,草草换好衣服钻进厨房做饭。沈备搬出自己的笔记本在客厅上网查宝马车的资料,认真的样子就像草草看时尚画报似的。
  沈备看的兴起,恨不得立刻把车拆开看看。手正痒痒,手机响了。拿起来一看——关浩?!
  “喂?”
  “老沈吗?”关浩的声音还是那么爽朗,沈备心里稍稍有些愧疚,“啊,是我。关浩啊,什么事?”
  “没什么大事,约了几个朋友,你要不要出来?”
  “嗯……”沈备看看厨房里忙碌的影子,“不了。今晚有约了。”
  “呵呵,那好,以后有机会吧!”关浩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并不勉强,“对了,那天你走的时候说是接美女了,有时间带出来让兄弟们都见见啊!”要挂电话了,关浩突然加了一句。
  沈备愣住,是啊,他迟早要带着草草见关浩的!
  电话哪边传来爽朗的笑声,紧接着是嘟嘟的挂电话的声音。
  关浩打住笑,阴云布满周身,狠狠的把电话惯在桌上。喀拉拉,手机还算结实,掉到地上没有四分五裂。
  “沈备!”
  桌上满满的都是收到的资料和照片。草草和沈备相依偎着站在银座门口的照片分外醒目。
  “咚”,关浩狠狠一拳捶在桌上,“狗男女!等着瞧!”
  

  (6)

  国庆过完,一切恢复了原样。草草既然说过要再考虑一下,沈备也没强求。过完国庆,张罗着把车还给公司,开着自己的宝马叉五带着草草四处乱窜。日子过的如老夫老妻。虽然基本上每天晚上都有应酬,但是沈备总能保证十一点半之前回来。草草原本没指望这个男人对自己有什么承诺,可是沈备这些举动却无端的安了草草的心。女人心里那架精巧的小天平又稍稍的倾斜了一些。
  沈备浑然不觉,按照自己的心意,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周末拽着草草,开着宝贝车跑到野三坡爽了一把。呼吸新鲜空气,怀抱老婆,沈备觉得分外踏实,意气风发的吃掉整只烤全羊。草草吃不得羊肉的膻味,在旁边拿着肉串意思意思。招来男人无情的耻笑,然后沈备说:“你呀得给我生个儿子,不然家里没个抢着吃肉的,难受!”
  草草心尖一颤,没有说话。却觉得有什么东西勾着她,往这个男人身边又靠了靠。晚上,沈备大概是累了,倒下没五分钟就睡着了。草草洗完澡坐在床边在脸上轻轻的按摩着调配好的复方精油,在沈备悠长有节奏的鼾声里,身心感到前所未有的放松。
  第二天周日,两人准备回家。沈备抱怨了一句没活动开,草草灵机一动,自己开着车在后面跟着,让沈备在前面做马拉松长跑!
  开始沈备是逞能,跑到后来拉不下脸,再后来,过了运动生理上的第二次呼吸,理顺了下来,越跑越带劲。跑到5公里的时候,草草看他除了偶尔补充些水,还不停下来,有些害怕。叫停了几次,都被沈备摇头拒绝。草草一脚油门窜到前面,停在路边,锁上车子,拦下沈备。
  沈备远远的看见草草叉腰横立在路边,无奈的摇摇头,慢慢停下来走着。草草紧跑几步,来到近前递给他水瓶。沈备打开瓶盖,一仰头,全倒在自己的头上。扑楞楞摔摔头,草草啊呀一声跳进路旁的草窠里,气呼呼的看着他,沈备连哈哈大笑的力气都没了,不过眼角眉间都是敞亮亮的!
  草草白他一眼,折回去把车停得更远一些,拿了毛巾和外套下来,站在车边等着沈备。等到沈备过来了,汗也出的差不多了,这才给他穿上衣服。又让他在前面溜达了一会儿,才上的车。上车后,沈备长长的出了口气,说:“这比健身房舒服多了!”
  草草开着车,说:“那周末我们多多出来吧。”
  沈备漫应道:“好啊,你也跑吗?”
  “不跑,累呼呼的。”
  “你不跑我也不跑。”沈备有口无心的撒赖,放松的把头仰到后面。
  草草道:“跑步会让小腿变粗的,难看死了。我做瑜伽好了。”
  “瑜伽?哦,就是那个拧巴身体的!平时做那么多了,周末换换花样。”沈备坐直了身体,笑眯眯的看着草草。
  草草想了想说:“再说吧!”
  这样差不多就是答应了,沈备又开了一瓶水,慢慢的喝着:“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武装越野,穿着大皮靴子,身上背着18公斤的东西,20分钟内跑5公里,呵呵,那时候多年轻啊!”沈备无限怀念。
  草草悄悄换算了一下,有点吃惊:“奥运会五千米的世界纪录才13分钟多点,你负重跑20分,怎么没参加比赛?”
  沈备嗤了一声:“这你就吃惊了?告诉你,部队武装越野达标标准是19分钟。我这还算不达标呢!”
  草草更吃惊了:“这还了得,整个人民解放军简直就是冠军大本营啊!马俊仁凭什么牛,中央军委主席才是奥运会上最牛的人!”
  沈备眯着眼说:“差不多吧!”
  草草搡了他一把:“去你的,净吹牛!”
  沈备也笑了:“没有,是真的。就是能达标的人不多。像我这样的已经很不错了。大多数士兵能控制在21分左右。”
  草草哦了一声,车子驶出山垭口,渐渐进入城市范围。后视镜里还有隐隐青山,点点民房,只是越来越远,越来越模糊。
  沈备忽道:“草草,明天我们去登记吧?”
  草草有些慌乱的保持着沉默,这回倒是没有皱眉,反倒是耳朵红通通的!沈备看在眼里,乐在心里,知道已经八九不离十。也不逼她立刻答应,回家后倒头大睡,休息的非常好!
  长跑充分调动了沈备的生理机能和精神状态,草草对他愈发的亲昵。经过一下午的休息,到了晚上,沈备终于在草草的“忘记提醒”的状态下,心情激动的看着小弟弟和小妹妹第一次握手成功!
  草草算过日子,虽然现在不是安全期,但是也不一定说有就有的。因此不是很紧张,只是那种由里到外完全彻底的肌肤相亲的感觉再度出现时,草草心里的最后一道防线也悄然崩溃。抱着沈备坚实的后背,草草使劲咬着他的肩头,不争气的哭了。
  她不知道哭什么、为什么哭?就是很想哭、很伤心,还夹杂着点开心。这种感觉让她觉得羞耻却无法阻拦,放纵和羞耻的感觉彼此鲜明的分开,却又一样的强大,同时澎湃着呼啸着压向她,一如沈备带给她的激情,除了承受无法抵挡!
  沈备也很激动,早就忘了孩子绕着他看的事情。埋进草草的身体里,全身心的享受着这个女人带给他的满足和安全。即使撤了出来,依然紧紧的抱着草草的身体,回味着肌肤相贴的感觉,那么的圆满!
  中秋已过,月亮依然高悬空中,只是已有残缺。其实一个月30天,多半还是这个残缺的月亮主宰着星空。日子不也是哗哗的过去,有喜有悲吗!世事变迁,心情好坏,干这个月亮底事?
  周一一大早,沈备从睡梦中醒来,刚刚打开电话,小乔就拨了进来:“沈总吗?出事了。检察院来人,在办公室等您呢。”
  草草看时间都快十点了,顾不得开自己的手机,慌慌张张的冲进浴室洗漱。沈备拿着电话发愣:检察院来了?为什么?
  巨大的恐惧铺天盖地的卷过来,沈备想起被审查的那段日子,即使被放了出来,走在路上也要被人指指戳戳,熟人打招呼都有些异样。更别提那些他曾经的部下,甚至他的兵们!
  难道要旧事重演吗?
  电话再次响起,这回是司机小张的:“喂,我是沈备。”
  “团长!”小张的声音很严肃,也很凝重:“不管别人怎么说,俺相信你!”
  沈备的眼皮一层层沉下:“公司里传开了?”所谓的保密,在检察院法院公安机关标着大字的汽车招摇的停在某地时就已经没有秘密可言了。有时候,谣言也是专政的工具。
  小张说:“嗯,他们说是行贿受贿。”
  沈备冷笑,这年头谁不行贿?又有几个不受贿的!他心里明镜似的,自己怕是被人盯上了。也罢,兵来将挡水来土屯。先看看对方想干什么吧!
  “小张,谢谢你。”沈备不知道还能说什么,只是简单的说了一句。
  挂断电话,草草从浴室冲出来。见沈备神色凝重,愣在那里,这样的他以前没见过:“怎么了?没事吧?”看了一眼手机,刚才似乎有两个电话。
  沈备如梦初醒,摆摆手示意没事:“我去洗漱。”
  一定有事,草草没有拦沈备。看着他有些发白的脸,心里竟然有些疼。什么事可以让沈备如此恐惧?
  洗完澡出来的沈备还在犹豫该不该和草草讲这些事,还有今天原本约好去领证,都办不成了。草草递给他一杯温好的奶,一袋面包:“你手机响了好几回了,是不是有急事?把衣服换了,赶紧上班吧。”
  “草草,”沈备有些为难,试图让自己说的更平常一些,“今天……嗯,比较忙……可能去不了了!”说完才发现自己竟象那些不负责任的男人选了一个最蹩脚的理由。
  草草面上一如既往,没什么特殊的变化。沈备穿衣回来,想从草草脸上找些生气恼火甚至怨恨的情绪,一无所获,心里愈发惴惴。
  草草帮他整理好衣服,说道:“手机、钱包、钥匙都带了?”
  哦?沈备这才想起,钥匙没带,随手一抓放进包里。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家门。
  上了车,小乔又追来几个电话,沈备让她告诉来人稍安勿燥,他在路上,这就到公司。草草好像没有听见,偶尔会跟着收音机的音乐打着节拍。
  沈备不由自主的握紧方向盘,若是……他真的……草草会不会……
  草草的眼角扫到沈备的手,原本骨节突出的手背绽露根根青筋。伸手抚在上面,自己的手竟然比他白净那么多!
  沈备想着心事,冷不丁被草草一碰,手下意识的哆嗦了一下。扭头看去,草草正冲他笑:“我比你白好多!”
  草草本来想告诉他,无论多难终究会过去。可是看见沈备的眼睛,那些话都说不出口了。他和她一样,不需要言辞,也不相信言辞,没有什么好说的。等到他愿意说的时候,她不会吝啬自己的善意。但是现在,他不愿意说,草草也不会强去拨动那根琴弦。
  因此,关浩说草草不关心他;后来关浩又说草草太唠叨。直到离婚后,草草才明白,时机是多么的重要。而自己恰好是最不会把握的人,既然如此也没必要追着别人的想法走了。
  等着,走自己的路,看路边的风景。你来与我作伴,我能予你的只有这些——看,那些花草很好看!
  沈备顺着草草的目光看到两人交叠的手背,又顺着草草的手背看回草草的眼睛,暖暖的带着几分俏皮。那些烦恼和恐惧变得不相干!沈备想起来,今天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草草白嫩小巧的手和她尖利的牙齿。
  沈备觉得肩膀有些疼,草草昨天差点咬掉他的肉!
  “嗯,是啊,像你的牙一样白!”沈备不怀好意的笑了。
  草草收回手,翻了翻,又从镜子里看看自己的牙齿,转身抚着沈备的肩膀,轻问:“还疼吗?”都咬的流血了,草草拒绝承认自己是故意的。沈备的“合理”解释是:你爽的抽筋了!
  枕席间的笑谈同时闯入两人脑中,会心的笑了。
  转眼到了国贸,临下车。草草俯身去吻沈备,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我喜欢你!”
  沈备苦笑着看草草走进大楼,不知道草草会不会喜欢一个犯人?
  草草心里发堵。在沈备面前时,尚可强装无事。真到自己独处时,所有的不安都涌到心口,沉甸甸的扣在心脏上面,压得人心慌。不知道沈备出了什么事,也不知道那个小乔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打电话,沈备口里的“来人”又是什么人?一大堆的问题,几乎把她逼疯。恨不得立刻给沈备打个电话,让他从实招来!
  “草草?来一下。”冯尚香的声音从办公室里传出来。她总是喜欢这样吆喝人,所里面的人都烦。唯一不烦的就是那个笑呵呵的从来没人敢吆喝的大PA鲁律师,人称“菩萨鲁”,“鲁菩萨”。除了面和心善之外,菩萨鲁有一项本领是当之无愧这个称号的。作为刑事律师,他这一生捞起了太多的游魂!
  虽说不乏十恶不赦之事,但是老鲁说,只要法律给他机会,就应该让他享受到。此人是草草的偶像之一。
  草草走进冯尚香办公室,冯尚香头也不抬:“关门!”
  草草不明所以,把门关上。平时一般是不关的。小王说,那是为了方便她吆喝别人。
  草草站在一边等了一会儿,才见冯尚香抬起头,说:“这次给你个选择的机会。十月份工资,和沈备的消息,要哪个?”
  十一前,所以发过节费,顺便有奖金。草草只拿到几百块过节费,心狠手辣的冯尚香把她的奖金砍得一分不剩。若不是沉迷在沈备那里,草草一定要和冯尚香理论!
  见草草没说话,冯尚香笑了一下:“奖金照算,只是工资。”
  “消息。”草草感觉自己的嘴唇沉了下去,然后两个字就简简单单的冒了出来。
  “这个月准备给你加薪,如果你的司考成绩出来通过的话,可能会转成实习律师,薪水可不少呢!或者,你又打算花男人的钱,把沈备变成第二个关浩?”
  “告诉我消息吧!”草草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她可能就是那种不可救药的女人,掉进陷阱刺的遍体鳞伤,好不容易爬出来,看到同样的坑还是会跳。草草心里自嘲,我就是坑中动物,离开坑活不了的那种。跳与不跳,意义不大1
  冯尚香饶有兴趣的看着草草:“草草,你也算是高知女性了,又从事的这种职业,应该不需要我提醒你女人应该独立自主吧?沈备的事情他自己会处理好,不需要你插手。你这种牺牲毫无意义。”
  “我只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不然心里总惦记着。”
  “你想帮他?”冯尚香摇头,“别指望我,我就是道听途说,然后为所里开源节流。”
  “不会麻烦你的,目前!”
  “以后要是麻烦我,可是有代价的。”冯尚香双手抱胸,“我很好奇和一个军人在床上是什么感觉,不排除找你们家老沈练练的可能。”
  草草脸热辣辣的:“冯律,玩笑开大了。”
  “我是认真的。男人可以玩儿女人,女人为什么不能玩儿男人?要爽大家爽,草草,别跟我假正经。你敢说你没这样想过!”
  草草当然知道自己想没想过,而且她还身体力行的做了。只不过幸运的碰见了沈备。人生就是要承认偶然,一个偶然可能就会改变方向,然后接下来会积累一大堆必然。等到什么时候,必然多的令人生厌的时候,突然又多了一个偶然,就这样不停的拐啊拐,一直拐到不知名的地方,终结在那里。
  她问过沈备,如果他们没有相遇会怎样?沈备却说,遇见就是遇见,看准了就要下手,谁有空去想“没有遇见的如果”!
  今天冯尚香这样问她,草草突然想起沈备的回答。有些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以后再说以后吧。冯律,沈备那里出什么事儿了?”
  冯尚香歪头打量了半天,摇摇头说:“草草,男人会把你毁了的。”
  草草一耸肩,“希望老天爷可怜我,给我一个好男人。我一定会抓住他!”
  “关浩算不算?”
  “显然不是。”
  “你差点被他毁了。”
  “幸好活下来了。”
  两人一人一句,说到这里都不说了。彼此如较劲一般拿着自己最温和也最凌厉自信的目光看着对方,虽然都是假想而已。
  冯尚香开口:“记得半年前那个高官的受贿案吗?有人告发,说里面有沈备行贿的份儿。”
  “沈备有项目在里面?”
  “这我就不知道了,你可以自己去查。不过,这个案子牵涉到高层,是彻查还是捂住目前的态势不明显。因为我以前和检察院那边问过,昨天他们告诉我的。看样子,沈备是得罪什么人了。”
  “谁?”草草半垂下目光。
  “我怎么知道!”冯尚香忽然一笑,无比轻松,“好啦,今年又可以省下一笔钱了。发工资的时候我会告诉会计,直接计入我的咨询费。”
  草草无奈的点点头:“谢谢了。”
  
(7)

  冯尚香提供的情况少的可怜,还搭进去自己一个月的工资。草草有点郁闷的坐回座位。孙南威精神饱满,满面红光。看起来既不知道亿艾科技和自己的关系,也不知道沈备被询问的事情。草草希望自己同样无知,那样会幸福很多。
  “草草,我听说了。”孙南威笑着趴在草草桌子的挡板前,“听说国庆节你们回去一趟?”
  说的不明不白的,草草瞪了他一眼:“回哪儿啊?你想说什么就直说吧。”
  “嘿嘿,没什么。小雯有点不高兴,这么大的事儿,还是她牵的线,你们就这么定了,也不通知她一下,她有点儿接受不了。”
  草草道:“嗯,这事儿……唉,回头我请你们俩个吃饭。算我陪不是了。”
  “别介,她可不怨你。是沈备不地道。做人做的那么差,还能把你摆平,小雯想替你出气呢!”
  “随便怎么说吧。以后有机会一起吃饭。”
  “好,就今晚吧。叫上沈备,一定要叫上他。”
  草草想了想:“他最近很忙,可能抽不出时间。这样吧,你和小雯说一声,等有空了,我叫上老沈一定请她。无论如何给她一个出气的机会,好吗?”
  孙南威察言观色,仔细看了看草草:“怎么,出事了?”
  草草惊讶南威的敏感,不得不小心掩饰:“有什么事儿?国庆后一大堆事要处理,都一个礼拜了,我都没怎么见他,不好安排时间而已。”
  孙南威狐疑的点点头,拿出一份资料:“这是亿艾科技的劳动纠纷,人家已经提到仲裁了。有时间你处理一下吧。对了,成绩什么时候出来?”
  草草没接那份资料,说:“可能月中吧。亿艾的案子我不做。”
  “啊?怎么了?”孙南威有些吃惊。
  草草道:“亿艾科技的法定代表人是我前夫,委托你的这个财务执行官是他的现任老婆,我们昨天才见了面,不欢而散。”
  孙南威有点消化不了,指指资料,又指指草草,啊啊了几声没有冒出一句完整的话。草草却明白他的意思:“不知道什么意图。不过,关浩应该是公私分明的人,能选择咱们所必定有他的评估,况且你也担当的起他们的委托。我告诉你只是想让你知道这里面的问题,打个招呼。其实,你还可以找别人。”
  孙南威终于闭上嘴巴,点点头,转头对一直支楞着耳朵的小王说:“你来!”
  小王“嗖”的站起来,笑嘻嘻的接了下来。等到孙南威走了,才对草草说:“草草,你说的是真的?你跟那个女人PK了?结果怎么样?”
  草草把她探过来的身子推回去,说道:“一败涂地!满意了!快回去干活吧!”
  “诶诶,别介。”小王赶紧拉住草草,“是不是你前夫还留恋你,所以这个女人想着法的破坏来了。”
  草草脸一黑,丰润的嘴唇抿成一道直线。小王一缩脖子,嘟嘟囔囔的坐下:“好嘛,当我没说。当我没说!”
  草草慢慢坐下,思绪上下翻腾,脑袋疼的厉害。
  一上午,没有一个沈备的电话。
  中午,也没有。
  下午,没有。
  下班的时候,草草看着寂然无声的电话机,一丝怨恨爬上心头。凭什么自己在这里担心的要死,他却还要硬挺着。或者就是根本没拿自己当一家人!
  想到这里,草草的眼睛有些湿润,一股苦味泛起在口舌之间。嘴上说的花巧,到了实际行动还是两家人。
  正想着,门口传来争吵声。埋头工作的小王好像兔子似的弹起来,轻轻说了一声:“妈呀,冯尚香跟人吵架了!”
  草草跟着跑了出去。从她们的办公间到前台需要经过一段四人宽的甬道,甬道两侧都是大大小小的会议室。出了甬道眼前一亮,是宽大的前台接待区域。在前台接待员的后面是装饰成落地书架模样的墙壁,看起来充满了书卷和专业的味道。
  草草在甬道和接待区域相间的地方停住脚步,探头看去。冯尚香细细的胳膊被一个瘦高的年轻男子高高的拎起来。方才那声尖利的呼叫就是从冯的嘴里发出来了:“你敢!”
  “我是不敢!”那个年轻男子犹豫了一下,老老实实的放下冯尚香,“不过,你也不要以为我是好欺负的。”
  “酷啊……”小王发着颤音的花痴声低低的飘了过来,草草看了看身边的“美少女”,叹了口气。希望冯尚香没有听到。
  “你是律师,怎么狗眼看人低?我不打女人,不过打狗很在行!”说着年轻男子嘴角斜斜的挑起来,带着一丝嘲讽看了一眼冯尚香。
  冯尚香的脖子都红了,她今天穿着一套雪白的套装,愈发衬得她面色黑红。和草草不同,冯尚香的肤色是流行的健康小麦色。尴尬起来自然偏黑红。小王凑过来低声说:“看,冯律多黑啊!”
  草草翻了翻白眼,警告她:“小点声!”
  冯尚香哪里受过这种侮辱,指着大门口尖声喝道:“滚!你给我滚出去!”
  年轻人瞥了一眼她,转头看到草草这边聚集了三四个人,迈开步子向这边走来。冯尚香不敢再和他有肢体接触,站在原地嘴巴咬成青白。草草怀疑她要哭出来了。
  年轻人走到草草他们面前,草草下意识的往旁边挪挪。她和冯尚香关系刚刚好转,可千万不要再搭上任何她不喜欢的事了。
  草草一让,让出一个空地,躲在她们身后的孙南威无可避免的露了出来。呵呵一笑,挺了挺胸膛。
  年轻人笑起来牙很白:“请问,邓律师在不在?是沈总让我来接邓律师的。”
  刷,所有的目光——除了冯尚香,都向草草射过来。
  草草眨眨眼,决定先解决内忧,冯尚香以后再说吧:“我是,沈,嗯,你们沈总呢?”
  年轻人黑黢黢的面庞挂着憨厚的笑容,好像刚才冯尚香对着空气吵架。不过草草却觉得,他的眼睛很深,那些笑容都到不了眼中心。
  “我姓张,是沈总的司机。今天沈总忙,让我接您回家。”
  以前沈备也有赶不及接草草的时候,那时草草都是自己坐车或者打车回去。今天竟然派司机来接,实在是有点奇怪。
  草草赶紧说:“哦,这样,那、那你稍等一下,我收拾收拾。”
  “嗯!”年轻人找了个沙发,很随意的坐下。草草扭身的瞬间,看见年轻人宽宽的肩膀和笔直的坐姿,觉得似曾相识。沈备和她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也是这种坐姿。
  在各色目光中穿过的时候,草草留心到冯尚香已经不在了。
  上了车,草草说:“嗯……那个,张先生——”
  “哦,叫我小张好了。”年轻人不卑不亢,稳稳的握着方向盘。
  “沈备……”
  “沈总晚上有应酬,怕你担心,让我先送您回去。”
  “哦,他还好吧?”
  年轻人脖子没动,但是草草觉得似乎有人看了自己一眼。就听他说:“好。”
  草草已经知道,从这样的人的嘴里问不出什么,干脆不问了。
  车里尴尬的沉默着。
  还是沈备以前那辆奥迪,只是交车以后,草草留在车上的小零碎都不在了。擦得锃亮的车窗和散着银色冷光的中控,再加上年轻的驾车人,感觉像是两辆车。
  打开CD,传来的竟是新概念英语的声音。年轻人说:“哦,您要听音乐吗?我给您换。”
  “不用了,这个很好听。”英式英语的一板一眼在现在这个速成的时代,别有一种沉稳。让人想起黑色的礼帽,和绅士般的鞠躬。在张弛有度,重音突出的朗读里,躁动的心可以慢慢的沉下来。
  “我总觉得英音是属于用纸写信的年代,写信的人有一双修长的手,嘴里发出这样的声音,然后白色的鹅毛笔下是漂亮的花体字。最后加上一个红色的火漆封缄,盖上花纹繁复的家族纹章。这样的信只能是一封情书,或者一封霍格沃茨学校的来信。不会是账单或者广告!”草草沉浸在遐想里,自失的一笑。转头问小张:“是你学习用的?”
  小张憨厚的笑了,有些不好意思:“嗯,是。我准备考六级。”
  草草道:“你……是军人?”
  “嗯,复员的。原来在沈总的部队。”
  哦,草草点点头。难怪总觉得他们两个身上似乎有某种相通的东西,原来不仅是军人还是一个部队的。
  “我原来是狙击手,后来出了点事,手坏了,就回来了。”
  草草印象里狙击手都是狠角色,属于冷血杀手类型。躲在阴影里常年不见太阳,抽冷子给你一枪,把你撂倒了也不会出来检查死没死的主儿。可是,眼前的年轻人粗眉大眼,宽宽的脸膛,眉目开阔,光明正大。哪里见得她想像中的阴暗?
  所以,草草眼皮抽抽了两下,竟然说不出什么话来夸奖人家。
  小张笑着说:“真走运,回来就碰见沈总。他让我继续深造,还让我开车,有份工作。”
  “你家是哪里?”
  “山东临沂,一个小城镇。”
  “哦,父母都在家乡?”
  “嗯,跟着我哥。”小伙子腼腆的一笑,“我现在连自己都养不活,只能麻烦我哥了。”
  草草点点头,不知怎么想起关浩了!他也说过类似的话,不过那时他们都没钱。
  草草费了些功夫把关浩从脑子里挤出去,小张不大擅长交际,见草草不说话,也就不说了。到了三元桥,路面有些拥堵。草草想起方才的事情,不知道冯尚香怎样把这个憨厚的小军人惹急了:“对了,刚才……你和冯律师……”
  小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声音也淡淡的:“哦,她姓冯吗?我正和前台的接待员说话,想问问您在不在,她就插话进来。态度非常不礼貌!”
  草草很奇怪,这样一个看起来没有喜怒的人,怎么会因为冯尚香的不礼貌动怒?甚至威胁打人?
  小张继续说:“我原想她可能认识您,问她也是一样。想不到她一听说是沈总让我来接您的,就说……就说——非亲非故的,也没听说您结婚,怎么就冒出个回家?!”小张的脸看不出红色,但是草草看见他的大脖筋在鼓鼓的跳动。
  “沈总才不是她说的那种人!”
  草草明白了,早就听说个人崇拜,还以为21世纪没机会见到了,想不到在沈备和这个年轻人之间看到。小张不允许任何人说一句沈备的坏话,如果对方敢这样做——不管是男是女,是人是妖,他都要教训教训!冯尚香何其走运,亲身体验了一下这种古老而纯真的情感。
  或许他们之间的这种崇拜要更加沉厚一些,比起那些明星偶像式的狂热和亲近,这种感情可能更值得别人尊重。而能赢得这样感情的人本身应当有他的过人之处吧?
  草草歪头想了想沈备的好处,眼前竟浮现出一个呵呵傻笑的大个子,带着点狡黠和坏劲,让人尊重不起来;闭上眼再想想,却是情浓蜜意时那个满身是汗的性感男人,嗯,有反应但绝对不是那种尊重。
  想来想去,草草想不起沈备有什么值得供奉的优点,心里安慰自己道:“好歹有人敬重他,就算是骗来的吧,也算能耐了!”
  草草道:“冯律师说话是尖刻些,不过绝对没有恶意。不好意思哈,我代她向你道歉。”
  小张赶紧说:“没有,没有。不过她那样说团长,还说什么连手下都是一样,我觉得实在过分。”
  草草偷偷吐了吐舌头,一竿子打翻一船人的事情,冯尚香干的不少。除了工作,生活里她其实是个个性很鲜明的人。爱了就爱了,恨了就恨了。爱屋及乌,恨屋及乌的逻辑在冯尚香那里是天然的真理。她现在对沈备又爱又恨,见到沈备的手下,多说两句不奇怪,说的尖刻更不奇怪。草草怀疑,冯尚香说话的时候是不是把这个年轻人当成沈备了?
  不过,这些事情说了也没用,草草道:“哦,还有这样的事啊!实在抱歉,你别介意!”
  小张笑了笑,没有说话。
  
(8)

  小张把草草送到楼下,开车离开。
  草草边走边掏钥匙,忽听身后有个不确定的声音:“草草?邓草草?!”
  熟悉的声音让草草僵在那里,是他?
  他怎么找到这里?
  草草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转过身子的,关浩走到她面前,一脸惊喜的样子,手里转着一串车钥匙:“怎么是你?你……也住在这里?”
  关浩脸上透出些尴尬。草草却觉得诡异,突兀的问:“你怎么在这里?”
  “这句话是我先问的?应该你先回答才对。”关浩笑着说,看不出什么居心。
  草草看看单元门口,保安正探头探脑的向这边看:“住哪里都有可能。怎么住在这里不行?
  关浩顺着她看去的方向,有些为难的问:“你也住这个单元?”
  草草皱了一下眉头,关浩也悟到自己问的有些突兀,笑了笑。不过,面上还是有些尴尬。
  “你怎么在这里?”草草问。
  关浩说:“我来找个朋友,听说他出了点事,看能不能帮上忙。”
  草草道:“那不打搅你了。先走了。”
  “等一下。”关浩像忍不住似的,“你真住这里?”
  “有问题?”
  “有点。”
  “和我有关?”
  “不知道。”
  草草看着关浩,关浩坦然的回视,眸子里一片清明,以致于草草觉得自己似乎太粗鲁了。
  “什么问题?”草草道。
  关浩说:“我的朋友,也住这里。”他看着草草,指了指楼门洞,“二十楼。你呢?”
  草草点点头,没有说话。
  “他独身,但是……”关浩仰头看着高楼,苦笑了一下,“和一位邓小姐,据说是……算了,这种塔楼,一梯四户,一层三梯,对门都不认识。”他有点语无伦次,“算我胡想了。”
  草草看他欲言又止的模样,平和又有些担心的神色,心里一动,敌意突然变得没那么强烈了。何必呢?要说错,自己也不是没有责任,何必弄得跟仇人似的。
  心里松动,便有了说话的意思:“你的朋友叫什么?”
  关浩看着她,慢慢吐出两个字,清晰明确:“沈备。”
  草草觉得耳后有些潮热,又有些恼火。
  她明白了,关浩一开始就知道,或者客观点,怀疑她和沈备的关系。说了半天,不过是绕着弯子套她的话!
  草草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又抿起鬓边的碎发,自然站直了身子说:“知道,他是我未婚夫。”
  “是吗?”关浩哆嗦了一下,“怎么没听他说过?未婚妻?草草,你不是开玩笑吧?你、你不是那种人吧?我记得你不缺钱!”
  关浩的脸色很复杂,有点嘲弄,有点吃惊,又有点怜悯,甚至还有那么一丝丝恶毒从他的话里钻出来。他的嘴咧得大大的,摆出一副“你别开玩笑”的样子;眼睛眯成了一条直线,好像说“我才不信”!
  可是,草草却觉得那条细细的眼缝里,黑洞洞的好像有个无底的玄冥世界,透出嗖嗖凉风,砭人肌骨。她不知道是自己真的看透了关浩,觉得他没安好心;还是因为过去,有了成见。关浩这个样子,让她觉得分外恶心!
  “男未婚,女未嫁,我不觉得有什么。”草草道。
  “可是沈备不是那种人啊!”关浩有些着急,“草草,你……不是上当了吧?沈备可是亲口跟我们炫耀他包了个女人。”
  “无耻!”草草断然截住关浩的话,“别把你们那些烂事跟我说,脏了我的耳朵!”
  “可是沈备就是那样的人!”关浩斩钉截铁,“草草你上当了!我承认,他当过兵,有魅力!可是不是所有当兵的都是好人,何况他本来就是因为作风不正被迫转业的。从他一进这家公司开始,我就是他的供应商。可以说我是一步步看着他怎么混的。小草,你太天真了,根本不知道他心里有多恨女人,多讨厌女人!”
  草草垂下眼帘,淡淡的说:“是,我是很天真。”她看着地面,“不了解沈备,不了解,不了解男人这种生物会有什么奇怪的想法。以前不明白,现在还是不明白。坦白的说,关浩,你的话和沈备的为人相比,我宁愿相信他。就算我冲动吧。”长叹一声,又好像认命似的笑了,直视着关浩说,“如果你是好心提醒,我心领了。”
  关浩张口结舌,他没想到草草会如此固执。尤其是那么直白而轻松的说,宁愿相信沈备!好像一个大耳刮子落在他脸上,热辣辣的。但是,他无言反驳。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草草说:“沈备不在,你改天找他吧。我先走了。”
  关浩赶紧伸手拦住,道:“相逢不如偶遇,前一阵子我还以为和你联系上了,想不到又断了消息。你的手机不会丢了吧?”
  草草看着他说:“有事吗?”
  “呵呵,终归有过缘分。保持联系也是应当的嘛。”关浩说的冠冕堂皇,“你不也说过分手还是朋友吗?”
  草草道:“道不同不相与谋。我以前错了。”转身就想离开。
  “诶,别走!”关浩拦住她。手臂没动,肩膀有意无意的碰了一下她的胸口。草草触电似的跳到一边,抿紧嘴唇。
  “好好好,我说错了不行吗?嘿嘿!”关浩恢复的很快,轻松的笑笑,若无其事的耸耸肩,缓步踱到草草正面,微微弯腰,和草草脸对脸的站着说:“过去的都过去了。就当我是你老公、嗯,未婚夫的朋友,进去喝杯茶总可以吧?我找沈备有正经事。”
  草草看看手表,才六点。抬头看了看一脸正经的关浩,掏出了手机。
  “喂,沈备吗?”草草对着电话说。那边乱糟糟的,好像刚走进饭店,旁边还有“请请”的声音。
  关浩脸色一变,有些强自镇定的味道。
  草草道:“关浩来找你,说有事情。他在旁边,你和他说吧。”说着,草草把电话递给关浩。
  电话没有嗡嗡的对话声,关浩反应够快了,声音也有些发涩:“呵呵,老沈,你……呵呵!我看见了。”
  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又或者什么都没说。关浩揉了揉眉心,说:“算了,都过去了。打你手机也不开机,后来找得小乔,她给我你这个地址……哦,是吗?她知道你在哪里?……呵呵,没和我说啊。直接就给了这个地址了,估计是你那时不方便吧?……嗯,晚了就算了。对了,我邀请一下故人吃顿饭你没意见吧?……好,我给她。”
  关浩把电话递给草草,草草沉着脸接过来,电话另一端是沈备的声音:“草草——”便嘎然而止。
  “有什么事回来再说吧,我还在楼下。”
  “嗯。关浩问我介不介意请你吃饭,我说没意见。”
  “知道了。我的意见会告诉他的。”
  那边是短暂的沉默,然后——“好的。”沈备挂了电话。
  草草长叹,收起电话,看着关浩。
  关浩的嘴角习惯性的弯起来。以前草草很喜欢看他笑的模样,可是现在她觉得自己的手更好看。
  关浩说:“怎么样,赏脸吃顿晚饭吧?算是上次不辞而别的回报?”
  草草道:“我晚上不吃饭。减肥。不好意思。”
  “算是陪我。”关浩声音放轻,多了几分祈求的味道。
  草草眼角发涩,这样的口气和很多美好的温暖的东西连在一起,却似乎是上辈子的事了!
  真的,原来已经过去了。坏的过去了,好的……也过去了。
  低头,绕开,走过。
  “草草!”关浩一把拉住她,“就算你讨厌我,可我……我们毕竟夫妻一场,我不会害你!你信我一次,沈备……别看他平时大大咧咧的,那都是假的。他是个很有心机的人,而且做事做人都……都不按牌理出牌。你最好离他远点,他会伤害你的!还有,这次他犯事儿了,你知道吗?他这次牵扯的事情大了,没和你讲吗?”
  草草看着自己的胳膊,关浩的指节牢牢的扣着她的胳膊肘,青筋突突的蹦着。草草低低的说:“不需要讲,我都知道。”
  关浩愣了一下,知道草草铁了心了。慢慢松手,嘿嘿冷笑:“邓草草,你可真够……真够绝情的!我有那么可怕吗?你扪心自问,都是我的错吗?你就一点问题没有?我希望博博死吗?每年博博生日我都去看他,你呢?你去过几次!你凭什么相信沈备那个混蛋,啊?我对你从始至终,都是真心的。我根本就没想过跟那些女人过日子,是她们缠着我的!做生意,谁没个应酬。你不觉得你才是最过分的那个!”关浩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草草,你仔细看看,我才是最爱护你的那个!”
  草草被关浩摇的有点恶心,使劲的眨眼,等他话停了才说:“这个问题,没必要再讨论了。对也好,错也好,什么也改变不了了。”
  “可以改变!我们可以重新开始,还有机会。博博还会回来。记得吗,我们的孩子,博博。他还会回来做我们的孩子的。”
  草草胸口一滞,眼前几乎黑掉,深吸了几口气才慢慢的说:“你再提博博,我……”她紧紧的咬住牙齿,半天才说:“不管是谁的错,你要是再提,别怪我杀了你妈!”
  关浩愕然,草草的身子在发抖,眼睛瞪的大大的,晦明的夜色里,好像母兽疯狂的眼睛。他本能的想为自己的母亲说两句,刚刚张嘴,草草尖叫了一声:“闭嘴!是我的错,我认了!但是,你要是再敢提——”她没有说下去,关浩被尖利的声音震得后退两步,才停下。
  两人看向彼此的目光都是惶恐——惶然,而恐慌!
  深深的吸了几口气,关浩才恢复正常语速道,“好,我不提。不提了。”他竭力让气氛平和下来,草草也开始配合的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说沈备的事情。他这次恐怕一时半会儿逃不出去,我可以帮他。但是,我不想让你受到牵连。草草,我和他在商言商,帮与不帮都脱不开一个‘利‘字。可是你不一样,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你毁了!”关浩深吸一口气:“草草,离开他!你离开他,我就帮他。”
  草草抬头认真的看着关浩说:“关浩,我虽然天真,但还不是什么都不懂。沈备这件事背后的水的确深,所以不管你这两年有多么通天的发展,我也认为这种事情还有那些错综复杂的关系,不是你能控制的,尤其是——如果你也身处其中!”草草了然道,“至于我和沈备,可以明白的告诉你。我随时都可以离开他;也可以陪着他一无所有,甚至他进监狱我也不在乎。我什么准备都做好了。”草草的眼睛亮晶晶的,“关浩,你永远不知道我需要什么!这才是我们分手的原因。如果早两年,也许我会被你打动;但是现在,你已经结婚——”她看着关浩手上的戒指点点头,“却来和我谈什么破镜重圆,我只能认为你不过是故态复萌!有什么事情你去和沈备谈,我和你没有交集!至于那天晚上,我很抱歉,打扰你睡眠。”
  草草错后一步,看着笑容僵硬在关浩脸上:“我不光傻,而且倔。认准的人和事绝不会改变!这点你应该清楚!”
  说完,转身离开。
  保安赶紧立正,眼珠却在门口和门外转来转去!
  草草回到家里,才发现自己竟然紧张的全身是汗。疲惫的靠在墙边,喘息一下。打开灯,窗边白色的窗帘微微晃动,秋风从窗子外面飘进屋里。鬼使神差,草草走到窗边,从高高的楼上看下去。
  地面的绿地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在朦胧的夜色里,变成灰黑相间的条块。路灯下的地方露出苍白的甬路和绿地一角,安静的好像打盹的老妇人,披着厚厚的麻衣。在麻衣下面隐约可见陈旧的衬裤。车子好像火柴盒,黑色白的灰的,连红色也披上一层黯然。
  草草的目光定在一个开着灯的黑色火柴盒上,它的旁边立着一个小小的圆点。草草的目光有些痴,以前的楼没有这么高,也没有火柴盒,但是那个圆点也是这样昂着,她那时可以看清大大的笑脸和一口白牙!
  远了,现在远了。
  楼高了,人也远了,心更远了!
  突然那个圆点伸出胳膊向草草这个方向挥挥手,草草尚在发呆,那人已经钻进了火柴盒,打亮车灯,蜿蜒离开。
  没来得及细想挥手的含义,“叮咚……”手机短信响了。草草以为是沈备,赶紧打开——
  “我永远爱你,不管你信不信!”
  手机号陌生又熟悉,是关浩。

  (9)

  人都是现实的,到了下午,几个要见的客户和朋友都推说有事,改天再约。沈备明白大家都是看风向,也不勉强。下午处理了一些工作,难得轻松。
  晚上是鲁修承安排的收购事项第一阶段胜利完成任务的庆功会,小乔也在,沈备和大家一起庆祝。
  坐在席间,沈备有些心不在焉。检察院只是过来问问,并不是针对他的。不过,话里话外,沈备也知道有人说他手里握着那个案子的许多情况。
  聊到最后,沈备才知道其中一个检察官竟然是兄弟部队的军官,以前还有一面之缘。临走时,那人意味深长的对沈备说:“地方很复杂,除了洁身自好,还要搞好关系呀!”
  一句话,沈备便知道有人搞他!
  是谁?
  估计没人会说。因为那个案子太大,牵涉太广,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会引起上面的关注。把握不好,便会引火焚身。但是敢把他往这个案子里推的人,必然得有几分斤两和胆色。沈备不知道谁会和自己结那么大的怨气,也不知道这个幕后黑手会把他推进去多深,但是他知道他不能再有第二次了。这一次跌到了,他还能爬起来吗?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缠绕着他,就好像第一次被人诬陷的感觉。可是,至少他知道,现在并没有以前那么清白!
  他想起了部队,想起了自己在那里曾经的事业。那时候,他清白,他自豪,明明与现在截然相反,为什么感觉竟是如此相似!
  那种陌生而熟悉的感觉纠缠着他,地方还有部队,究竟差别在哪里?当他以为部队是自己的天堂时,他跌进了地狱;当他走入社会,以为今生就这样鬼混时,他遇见了草草。
  草草笑着的模样出现在眼前。
  沈备捂住脸,他不想面对这张脸!
  这几日,当草草在他身下婉转呻吟时,沈备总是不能控制的想起她是否也曾这样被关浩“享受”过!这是不对的,但却不是他能控制的!
  尤其是草草去见黄盼盼,虽然他什么也没说,但是心里却不是滋味:有什么事情电话里不能说,偏要面谈!他以为自己可以大度的接受草草的过去,可以开明的去看待这一些。可是心底却总像有个魔鬼,在一在二的提醒他。草草越是对他亲昵,他就越像被针扎着——曾经,她也是如此对关浩的!甚至比对他还好!
  为什么不是一开始就遇见草草?也许他就不必离开部队,永远不用担心跌进地狱!
  沈备甚至开始恨关浩,恨自己,恨老天不公平!恨草草太美好!如果她仅仅是个玩物,他就不必这样折磨自己!
  接到草草的电话,听关浩说要和草草出去吃饭,沈备心里咯噔一下,也只能若无其事的同意。听草草突兀的来一句“我还在楼下”,沈备心里一松,草草没有请关浩上楼,那就意味着“孤男寡女”没有“共处一室”!那一瞬间,沈备甚至想起那个雨夜,自己是如何被草草邀请进房的!
  “我会告诉他我的想法的。”
  这句话什么意思?
  沈备口是心非的告诉草草自己同意她和关浩出去吃饭,即希望草草知道他是很大度的,又真的不希望草草和关浩出去。可是草草的回答——比他还模棱两可!
  走到包间外面,暖风吹来,沈备吸了口烟。竭力把自己从烦恼里拔出来。
  忽然他想起关浩说,是小乔告诉他草草的地址,小乔怎么知道草草住在哪里?自己好像没有讲过。况且,自己下午随时可以接电话,为什么她不告诉关浩呢?
  沈备犹豫了一下,拉住一个路过的同事,把小乔叫了出来。是该谈谈了。
  “听关浩说,你把草草的地址给他了?”沈备开门见山。
  小乔看着包间的大门,说:“是啊,是我给的。”
  “你怎么有草草的地址?”
  “别人给的。”
  沈备沉默了一下,说道:“小乔,我一直很信任你。但是,你认为我该信任一个调查我的人吗?”
  小乔道:“沈总,你误会了。我没有调查你。”小乔正视沈备,“调查你的是别人。给这个地址的也是那个人。”
  “谁?”
  “黄盼盼,关浩的现任妻子。她告诉我草草的前夫就是关浩。”
  “她告诉你这些做什么?”
  “劝您!”小乔坚定的说,“让您看清邓草草的为人,离开她,不要再被她迷惑了。”
  草草的为人?
  沈备笑了,那个女人——太单纯了!不是那种无知的单纯,而是什么都知道却不屑伪装的单纯!
  那天草草回来,把见面的情况都告诉了沈备,包括给张支票做关浩情妇的事情。当时沈备便红眼了,死瞪了草草一眼,二话不说,捏着拳头要出门。草草从没见过沈备这样瞪她,脑子里嗡嗡的。也不知被那幅凶样子吓得,还是被别的吓得,手脚哆嗦几乎坐在地上。等到明白过来,沈备已经冲进楼梯间,只闻脚步声不见踪影。
  草草也顾不得许多,抽筋似的摁着电梯按键。幸好夜深人静,没人中途搭车。在车库拦住了沈备。
  “都他娘的是贱人!我他妈的让他活的明白点!”
  沈备呼哧喘气的瞪着草草,布满血丝的眼睛异样复杂。草草渐渐的读出些不想读到的东西,被深埋的愤怒像火山一样喷发出来!
  冲上去竟然扇了一巴掌!“啪”的一声脆响,在地下车库里分外清亮。
  “你骂谁?”草草睁大眼睛,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却一滴也没有掉下来。
  “我——”沈备不提防,有些心虚的转开眼睛。
  “你骂谁?谁是贱人?沈备,说话说清楚。明人不做暗事,遮遮掩掩非丈夫!”草草咬着嘴唇,“你想揍关浩,还是揍我?我去见黄盼盼,是因为我和关浩还有一腿?!沈备,你说清楚!”草草眼里的泪水终于退净了,有些沙哑的声音好像被火淬过:“你很遗憾我的第一个男人不是你,对吗?你忘不了我和关浩的过去,对不对?你非常非常介意我和关浩睡过觉,对吧?”越到最后,草草的声音越轻柔,好像做梦一般,“你凭什么要求我?!你们、凭什么要求我?!”草草一字一顿的质问。
  两个人的事,两个人最清楚,谁也瞒不过谁。
  “我——”沈备扭过头去。他承认,草草说对了。
  他不会舍得打草草,正如他无法不介意关浩和草草的过去一样。
  越是爱,越是欢愉,就越是在乎。到最后几乎不能自拔的愤恨!
  所有这些,都一股脑的发泄到床第之间,然后找个借口道歉。最近尤其严重,他甚至懒得去想草草明不明白!
  可是,看着眼前的草草,沈备知道自己根本不敢想!他知道的很清楚,这样做分明是在伤害她,却自私的放任自己去发泄。再温柔的女人也有忍无可忍的时候,沈备知道:那句“贱人”,激怒了她!
  “和我做爱,是不是老觉得味道不对?是不是摸着老觉得可恨?”草草终于哭了出来,“随便一个烂借口,我就信吗?我、我就那么傻,连、连身上的男人讨厌自己都感觉不出来吗?”泪水顷刻而处,沈备手脚有些慌乱,把头的扭向一边,却不肯低下!
  “我不就是离过一次婚吗?我不就是被别的男人睡过吗?你沈备是处男吗?你沈备……那玩意儿没插进别的女人那儿吗!”草草被沈备的样子激怒,不管不顾疯了似的。说得出口说不出口的都喊了出来,“你凭什么别扭?凭什么正义凛然?凭什么嫌弃我?离婚是我的错吗?关浩回头是我的错吗?黄盼盼发疯是我的错吗?沈备,我真没想到你也——也和那些人一样!我很失望!”
  “从现在开始,我们说明白了。我、邓草草就是和关浩睡过!今后你若和我分手,我还要睡别的男人!我没义务对你们任何人忠贞,谁他妈的也别拿这玩意儿说我!你们喜欢也好,讨厌也罢,谁也不配对我指手画脚!”
  “啧,你胡说什么!我、我是生那个黄盼盼的气,你这是扯哪儿了!”沈备脑袋晃了晃,终于伸手扶她。无可否认,这个女人在他心里扎了一根刺,一根只能越扎越深却不可能拔出来的刺。
  沈备想给草草擦眼泪,草草一把甩开他,自己抹掉泪水。抬头挺胸,小小的身板竟也站的笔直,泪水洗过的眼睛异常的明亮:“你不要以为藏着掖着就等于没事。你要打架也好,杀人也罢,都与我无关。黄盼盼无足轻重,我的过去不可改变,你自己想明白吧!”
  一个小时以后,沈备轻手轻脚的回来。屋里没有点灯,草草已经睡了。可是沈备知道,她不可能睡着。
  床垫发出轻微的响动,沈备坐在床边,浓重的烟味儿扑鼻而来。过了一会儿,才轻声说:“我怎么会讨厌你?……不会的,永远不会的。”沈备摩梭着草草的肩膀,圆润而冰凉,“有时候我也想,不管什么原因,不管是谁的错,若是这次你要离开我……”沈备的手骤然收紧,肩膀上热辣辣的痛,草草倒吸一口凉气。沈备霍然松开,“我绝对不会……绝对不会——”他重复了两遍,说不出后面的话。不会如何?放手?还是不放?
  他能解脱吗?
  天知道!
  黑暗里,两人的喘气声此起彼伏。
  过了一会儿沈备才说:“给我时间。”
  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草草仰面躺着,身子始终绷得紧紧的。听到这话僵了一会儿,沈备掌下的皮肤冰凉的好像亘古的寒冰,他却不敢去温暖。
  “沈备,你在侮辱我。可是……”草草幽幽的说,“我能怎么办呢?”
  沈备和衣躺下,抱着草草,脸贴脸。
  冰凉的液体从草草的脸上滑落,落在他的脸上,心上。
  他的无奈、他的苦,又有谁知道呢?
  “为什么不是一开始就遇见你?”这一晚,沈备喃喃自语。
  这个念头时不时的跑出来折磨着沈备,几乎让他无法正常的思考。强迫自己收回心思,沈备仔细想着小乔的话。究竟是黄盼盼的意思,还是关浩的意思?
  草草心里毫无疑问有关浩,不然她不会去见黄盼盼。但是,黄盼盼这么做究竟是为了什么?关浩又充当了什么角色?草草……
  沈备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怀疑。他不确定自己在草草心里究竟占了几成?
  不过,至少可以问问究竟是怎么回事。
  想到这里,沈备对小乔说:“哦,是吗?他们告诉你什么?”
  小乔毕竟年轻,有些激动的说:“黄盼盼说,当初关总的确和自己的秘书有染,但是已经诚心道歉悔改了。可是邓草草抓着这个机会不仅用这个威逼关总拿出三分之二的财产,最过分的是利用孩子的生活抚育问题试图把关总剩下的三分之一也据为己有!而且全部的债务由关总承担。”
  沈备目瞪口呆,想不到黄盼盼竟能如此“解说”别人的婚姻!
  沈备吃惊的样子误导了小乔,她以为沈备还不知道草草这些“细节”。愈发苦口婆心的劝解:“邓小姐的确有丧子之痛,可是您知道孩子为什么会遭遇不幸吗?当时,邓草草为了完成自己利用孩子威胁关总的目的,不择手段的控制孩子。关总无奈之下,为了孩子的安全和健康,不得已让自己的母亲,那么大年纪了,还带着孩子藏到乡下,躲避邓草草的疯狂。夫妻的事情应该限制在夫妻之间,利用孩子的女人根本不值得您!孩子的不幸,完全是邓草草自己一手造成的!沈备,你太不了解她了!对她来说,你不过是第二个关浩、是她的印钞机、提款机!关总是个和善的人,他已经诚心改过了。谁无过错?但是多年的感情是能抛就抛的吗?这只能说明,邓小姐根本没有她表现的那么深情!否则,看在家庭、看在孩子的面上,她应该接纳诚心回归的关浩!为什么那么坚定的拒绝,还变本加厉的提出那么多要求?!这说明,她是一个聪明自私的极善于利用别人的感情的人!她看中的只有男人的钱,连自己的孩子都不在乎!”
  小乔的话如潮水一般灌进沈备的耳朵,他想起草草浅浅微笑的样子,想起那天在地库里草草痛心疾首的模样,这一切都在小乔连珠炮般的指责声中凝成深深的无奈,灌注在那个女人的眉心里。
  “我又能怎么样呢?”草草的喟叹如风一般在沈备耳边飘荡。
  “沈备,你在侮辱我”……
  “可是,我又能怎样呢?”
  又能怎样呢?
  ……
  沈备的心像被什么东西狠狠的揪住!在听到介绍人说草草离过婚的时候,自己怎么想的?自己不是庆幸,可以胡来,可以不负责任吗?为什么可以庆幸?仅仅是因为她离过婚?
  离过婚的女人可以不被尊重,可以不被珍惜,可以用来豢养,可以用来玩弄!
  为什么?
  她们有原罪。
  就像小乔说的:如果是个好女人,看在家庭、看在孩子、看在多年感情的份上,就不能离婚!否则就是轻浮、就是儿戏!就是坏女人,有罪的人!
  沈备一向自负开明,此时才知道自己竟然和大多数人一样,理所当然的带着有色眼镜看待草草。自己的痛苦,不过是一种施舍的情感,高高在上的藐视。
  “你凭什么要求我?你们、凭什么要求我!”草草的愤怒和不甘像鞭子一样抽打着沈备的自负。
  “我又能怎样呢?”喟叹,无奈,深沉的、无法解脱、无法解释的委屈,让沈备的不甘变成烟尘,淡淡的散去。
  小乔还在继续说着:“这些邓草草肯定都和你说过了吧?她那种人什么借口都会替自己找的,连孩子都不在乎的女人还会在乎什么!”
  话音落地,掷地有声。雪白的额头在射灯的照耀下一闪,一声冷哼表达出她的不屑,那是正义代言人的表情。
  沈备久久说不出话,张口时有些恍惚,好像在问小乔,又好像自己问自己:“就因为她离婚时提出的条件,你就这样认为吗?难道关浩出轨,只要悔改,草草就必须接受吗?否则就是不爱他?就是爱财如命?就……不值得被爱?”
  小乔觉得沈备的口气有些不对,悄悄的研究了一下他的表情,不安的低下头。想了想才鼓起勇气说:“好女人会珍惜维护自己的家庭,会承受各种不幸的遭遇,何况离婚对孩子不好,是人所周知的,有这么多么多因素,关总又爱着她,她为什么还要离婚?”
  小乔的正义让沈备无语。
  他想起小君。那天小君说:“早知如此,当初说什么也不会离了!”他只道那是因为那个男人的背信弃义,现在看来,这句话说的恐怕是围绕在她身边的重重貌似正义的指责,和冰凉的看笑话的眼神吧!
  人都有选择的权利,也应当享有被尊重选择的权利。
  这一刻,沈备从没有如此清醒的认识到这句话背后的伟大情怀。小君苍白绝望的微笑,草草痛苦无望的眼泪,生生的撕开他的眼界。
  跳出来,回视自己。
  他无语。
  

  (10)

  沈备的目光让小乔低下头,忐忑的揉搓双手。
  吐尽第二口烟,沈备才问:“放下这个不谈,既然你有那么清楚的认识,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反而要先告诉关浩呢?”
  小乔有点不知道沈备想什么,大拇指交叠在一起,上下飞快的转动着,嘴上却慢慢的说:“嗯!当时、我是想……既然……既然那个女人那么爱钱,关总又对她恋恋不舍……她、她肯定会、肯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这样更有助于您认清那女人的真面目啊!”小乔急切的说出最后一句,证明自己是真正为沈备着想。
  沈备觉得胸口呼呼的冒出一股股的气体,憋在嗓子眼儿,沉声道:“哦?真是这样吗?还是黄盼盼告诉你她已经为草草开出了一张不菲的支票,要你帮助重新撮合?”
  这下换了小乔目瞪口呆的看着沈备,半天才说:“那、那……黄小姐也是爱极了关总!邓草草知道关总的下落后,对关总欲擒故纵,借关总去墓园的机会引诱关总。黄小姐没有办法,才想出这样的权宜之计,希望经过一段时间的相处让关总看清邓草草的为人!只是她行事有些极端,被邓草草看出破绽,所以才不得不找到我,将计就计。”
  小乔蹙眉说:“能这样容忍自己的丈夫,黄小姐真是……”说着,她摇了摇头,似乎惋惜又似乎敬佩!
  其实她能不知道关浩是什么人吗?她能不知道黄盼盼在玩儿什么游戏吗?只是这些人都无关紧要;谁受伤害,谁得意都与她无关!她只需要一个理由,一个让沈备离开邓草草的理由!
  沈备被小乔颠倒黑白的本事气的眼前阵阵发黑,控制了一下情绪,才缓缓说道:“就因为草草离过婚,在离婚过程中提过条件,你就认为她是那种见钱眼开的女人?你就断定她见到关浩比以前更有钱就会跟着关浩走;或者西食东宿,厚颜无耻的沾便宜?或者你认为离过婚的夫妻不可以再见面,见面就是‘旧情难舍’?”说到这里,沈备愣了一下,这不正是他自己的想法么?有什么东西渐渐在沈备面前打开,模模糊糊又清清楚楚。他好像一下子有很多话要说:
  “别说那是人家夫妻之间扯不清的帐,就算真是如此,你又知道多少来龙去脉去判明是非!清官难断家务事啊!小乔,你是个很好的同志,也是个很精明的女孩子。但是千万不要聪明自误啊!我给草草钱,为草草买房,这些事都是可以拿到台面上来说的。我可以告诉你,邓草草不仅一分没要,反而我们现在住着的是她的房子。新房子和新车的名字写的是我沈备!我尊重草草,也敬佩她走出逆境的勇气,更感激她的善良在情感上带给我的温暖!她不容易,即使受了那么多的委屈,还保持着最初的纯真和善良,不容易啊!小乔,在工作上你帮我了很大的忙,我很感激。但是,草草延续了我的生活,在我思想最危险的时候用她的善良和执着帮助了我。这是我的幸运,是我无法报答的。感情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我和草草之间不需要外界的评判,但是我也不想听到有人诋毁她!”
  小乔知道沈备没明白自己的小心思,暗地里松了口气。索性顺着沈备的思路争辩下去:“不是我干什么,她本来就是那样的女人!”眼里已是泪光闪闪。这回是真的——为自己空洒一腔情意,更为沈备明显的偏袒。
  “住口!”沈备失控的大喝一声。
  过往的路人纷纷侧目,包间里的音响骤然降低。过了几秒钟,有人从包房的窗口向这里张望。
  沈备哆嗦着把烟送进嘴里,努力平静着自己的情绪。
  小乔吓得一哆嗦,有点茫然的看着沈备。
  这还是那个精明能干的女人吗?还是那个和他一起打天下的战友吗?
  沈备又难受又惋惜,是谁把一个好端端的女孩变成这个样子?什么时候她才能恢复到以前“小乔,你平时的精明都哪里去了!”沈备吐出一道长长的烟雾,做最后的努力,“我和你说这些,就是想告诉你,请你不要带着有色眼镜去看草草。不要因为别人的只言片语,和心里的偏见就蒙蔽了自己的眼睛,就去歧视别人。那对她们是不公平的!我也离过婚,是不是就说我是不负责任的男人呢?我知道你不会这样认为我,那又为什么这样去看别人,尤其是那些受伤的女人。她们更柔弱,要背负更重的社会歧视。你那么聪明、那么理性,是不是在看待自己的姐妹时,更多一些宽容呢?小乔,我很器重你,也希望一直与你共事下去。如果将来有一天,我希望你能和草草成为朋友,成为我家庭的朋友。”
  他抱着一丝希望,看着小乔。
  小乔低低的哽咽起来,慢慢的摇着头:“不可能,不可能的!太晚了,沈备,太晚了!”说着,她捂着脸放声大哭!
  沈备尴尬的立在那里。包间里有人探头看了一下,接着鲁修承粉色的衬衫堵在包间的窗户上,再也无人探视。
  沈备感激他的体贴。
  小乔哭了一会儿,仰起脸豁出去了;“沈备,我对你的心你都看不出来吗?我爱你!一直爱着你!所以我才不顾别人的非议,一直和你在一起。沈备,你想想,这两年多的风风雨雨我有那么多更好的机会离开,为什么只留在你身边!沈备,我不相信你看不懂!”
  沈备有些尴尬的微微侧开脸。他怎么看不懂呢?他当初就是看懂了,却依然走不出离婚形成的恐惧和怀疑,才会回避,才会用那样的方式遇见草草!这里面的因果,除了他自己心知肚明,恐怕永远无法用言辞解释明白!
  小乔委屈的说:“我这样做完全是为了你啊!”
  沈备顿了一下,明白已经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既然如此,不能给的就似乎不能给,也不要留任何幻想了。沈备正色道:“小乔,谢谢你。可能是我们之间没有缘分吧。你对我的帮助,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很感激。不过我也希望能为自己保留一些私人空间。请你不要以这样或那样的名义刺探我的生活,打扰草草。如果你想知道什么,可以直接来找我,我一定尽力回答你。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生活。我们的关系仅限于朋友同事,我希望你能公私分明,不要再这样下去了。”
  小乔的脸上慢慢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脑袋先是一歪,继而正了过来,仿佛身体承受不住头部的力量,冷不丁的后退一步。沈备非常希望小乔能理解自己的话,耐心的等待着。
  小乔却开始慢慢的摇头,摇了几下便强行停了下来,一根根的青筋从扶在栏杆的手上爆出来,不停的跳动。
  “沈备,你被她骗了、你被那个女人骗了!你从部队出来不知道社会有多奸诈、不知道现在的女人有多无耻!她们为了钱根本不在乎肉体和尊严,你不要天真了!”
  沈备叹气痛心。
  关浩的老婆果然有能耐,竟然把自己的精明的女助理彻彻底底的洗脑了!
  “小乔,我不和你多说了。这么讲吧,如果草草骗我,我心甘情愿让她骗!从明天开始,我不希望你在私下里打探或者泄露我任何私人信息给别人。”
  说完,沈备一伸手,烟头落进掌心,嗤的一声被他捏灭了。这个动作吓了小乔一跳,原本激动的情绪就像这烟头一样,“噗”的一声被生生掐灭。
  “我还有事,先走了。”沈备点点头,走进包房,和众人打招呼。出来的时候,小乔还在一边发呆。鲁修承陪着沈备,看了看小乔没有说话。
  “修承,麻烦你晚上送下小乔。别太晚了,不然不安全。”沈备没忘嘱咐一句。毕竟是好同事,是帮助过他的人,有些不能给,但是能给的沈备并不吝啬。可惜,这种慷慨通常不能令人满足。
  从KTV出来,冷风让沈备冷静了一下。远处传来牛肉面的香味,不知道草草有没有吃饭?关浩请草草吃饭。草草会不会去呢?
  他想起小君找他来时说过:“第一次的婚姻最难忘记,不管结尾多么糟糕,都无法抹掉开始时的纯粹和美好。”小草的纯粹和美好是关浩带来了,那她会不会……
  电梯里的数字慢慢的变化着,二手和一手的概念频繁在他脑子里交替着,从没像今天这样清楚的看到这个“二”字留给生活和人生的无奈,许多事是改变不了的,许多人是无法代替的,即便是他自己——沈备的心慢慢的沉淀下来,他心里有小君的位置;草草心里也有别人的位置。这是很公平的。若是没有,这样的人才不值得珍惜!
  沈备眨眨眼,电梯到了,沉重的电梯门咣啷啷的打开,心也像打开了一扇门。
  只要生活还在继续,对于未来而言,他和草草永远是彼此的“一手”!
  推开房门,秋风从窗户里吹进来,柔柔的凉凉的,带着北京秋天特有的大气与温和。门厅里亮着一盏小灯,沈备换了鞋。绕过屏风,走进客厅。刚进屋,有些不适应。窗外高远的星光和尘世斑驳的灯光混成含糊的光晕,在沈备适应了这片黑暗后,用深深浅浅的黑灰色描画出客厅的轮廓。
  沙发上,一个人影一动不动的坐在那里,不知道坐了多久?屋子里散发着淡淡的小米粥的清香还有一丝甜甜的枣子的味道。沈备还闻见熟悉的甘草味道,那是草草独家醒酒汤里的一味重要原料。是他以前有一次大醉,第二天为了安抚草草的怒气,亲自陪着草草去药店买的。
  轻轻的把公文包放在沙发边上,沈备在草草身边坐下。草草“呜”另外一声,动动脖子坐直身子:“你回来了?”就要起来开灯。
  沈备揽住她,没让她起来,说道:“别动,让我抱一会儿。”
  草草安静的躺在他怀里,想了想说:“我没答应和关浩出去。”
  “嗯。知道。”沈备调整一下姿势,草草的头发又长长了些,挑起一绺发丝,在手指间无意识的缠绕着,“黄盼盼那个女人疯了。竟然找到小乔,利用她把你的地址给了关浩。”
  “迟早都会见面的,早一点晚一点而已。”
  “他……说什么事了吗?”
  “嗯,提了一句。检察院的。”
  沈备把草草向怀里推的更紧一些,“草草,我想结婚的事情往后推推,行吗?”
  “嗯……行。出什么事了吗?检察院找你为了什么?”
  “没事。了解一下情况。不过,在情况不清楚之前,我不想拖累你。”
  草草沿着沈备衬衫上的斜纹慢慢的划过去,延伸到手臂上,轻轻感觉着布料下面起伏的肌肉群:“好吧,随你。不过,孩子的事情不能拖!”
  “草草!”沈备有些不悦。万一自己出了事,孩子当然会受到牵累。
  “就算有一天你真的入狱了,我也会告诉宝宝,你对妈妈很好,是个好人。你配做它的爸爸。”
  “胡闹!”沈备坐直了,想和草草面对面谈谈。“结婚可以拖,宝宝不能拖”这是什么逻辑!沈备鼻子不争气的酸起来,我配做宝宝的爸爸!可是——
  “很混吧?”草草笑着坐起来,迎着门厅的灯光抬头看向沈备,“那就结婚吧。”沈备看见一口耀眼的白牙,突然意识到自己方才被绕了!
  “狐狸精!”刮了一下她的鼻子,沈备再次抱进怀里,心里暖洋洋的。可是——
  “草草,我……真的不是清白的。如果有人死盯着——”
  沈备推迟婚期的决心来的如此强烈,以致于草草不得不退让。沈备想的很实际,做最坏的打算,向最好的方向努力。草草觉得他是杞人忧天,况且就算犯事,只要不是死刑,一切皆有可能。但是当下的关头,有太多的影响因素,她不想在两人本来就不稳固的基础上再楔下怀疑的钉子。最后,草草酸酸的说,“也好。等你认为可以结婚的时候告诉我,我可以考虑一下是不是接受。”
  沈备欲言又止,狠狠的擦着烟灰缸。
  草草站起来笑着说:“不就是同居嘛,本来没什么。不过我还是保留出去找别的男人生宝宝的权利!”心里终有不平,不说不痛快。
  也不理会沈备,打开灯走进厨房,端出一碗温温的粥:“喝了吧,喝完了早点睡。”
  草草最后一句让沈备非常生气,可是又很无奈。自己若是真的那么为草草着想,就应该放开她,又何必拖到不知道哪天的未来呢?
  放不开啊!想起这个可能,沈备心里纠结起来,一如当初听见小君提出离婚。他知道以草草的为人绝不会做出这种事,他只是彻底的鄙视自己。其实,他才是真正的自私鬼胆小鬼!拖累了小君,现在又拖累草草!
  “我开玩笑的。”晚上躺在床上,草草从后面抱住他,“别生气了好么?你都不说话。”草草的声音有些哽咽。
  沈备翻过身,轻拍草草的后背说:“对不起!委屈你了。”
  “都是命!”草草的声音透着疲惫,“你知道吗?我信命。肯定是上辈子做错什么了,老天爷才让我受这么多苦。”沈备觉得胸口凉凉的,草草的声音多了几分空灵,“我想通了。既然注定要受苦,这辈子不论多难过,我都要忍下去。我要把下辈子该受的苦都受了,等到了来生就可以享清福了。”
  沈备心里酸酸的,“迷信!别想那么多了,睡觉吧。”厚厚的手掌落在草草的后背,轻轻的,轻轻的,多了许多缠绵……
 

  (11)

  第二天一早,还是要上班。两人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一起出门。
  到了国贸,草草例行公事的去亲沈备的脸颊,沈备突然伸出手来,揽住草草的后脑勺,很突兀的将嘴唇紧紧的贴在一起。齿关相扣,津液互递,竟是异样的缠绵!
  等到草草从几乎窒息的感觉里醒来时,自己已经站在车外,沈备的车子早就没了影子。摸摸脸庞,有点烫手。
  “啧啧啧,我怎么那么倒霉?”冯尚香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凉凉的带着点戏谑,“为什么总让我看见你们亲嘴打啵?”
  草草呵的转身,不好意思的笑了。突然指着玻璃窗外的一对男女说:“看,那儿也有!”
  冯尚香嗤了一声,转过头去。草草说:“眼随心动,看见是因为想看,别人管不了的。”
  “王阳明啊!心在故我在是不是?不想要奖金了!”冯尚香好像已经忘记了小张留下的不快,笑嘻嘻的和草草开着玩笑。
  从电梯走出来,冯尚香冷不丁问道:“那个小司机,今天还来接你吗?”
  草草愕然的摇摇头,赶紧解释:“他刚退伍,不太懂事。”
  冯尚香笑笑,“是吗?我觉得他还行。”
  啊?草草觉得头一下子变得很大,很重,不由自主的向一边歪去。咚,落在肩膀上。
  小张?冯尚香?
  一上午的手忙脚乱,中午的时候,前台接进来一个内线,说是门口有人找。
  草草到了门口,是地下一层一茶一座的服务员。问清草草的名姓后,说:“有位先生就在我们店里,他说不方便上来找您,请您过去一趟。”
  草草眉头一皱:“哪位先生?”
  “他没说,只是说请您务必要过去。他有事。”
  草草看看来来往往的人,想着青天白日也没什么打紧,边道:“我知道了,你先回去吧。回头我过去就是。”
  服务生站着不动,嚅嗫着:“嗯,您、您最好和我一起下去。”草草不解的看着他,突然想起以前孙南威干过一次,让服务员帮他做什么事,事后付小费。莫非这个服务员又是自己“干私活”?
  想想极有可能,草草无奈的耸耸肩:“那你等一下,我那件衣服。”
  十一过后天就凉了。
  草草早早的换上长裤皮鞋,这几天更是遵医嘱,连高跟鞋都不肯穿了。脱下小西服,换上来时穿的的浅黄色镂空毛线开衫,整理了一下里面的珠光白的丝绒小吊带,跟着服务生走进电梯。
  上次小王吃饭回来,弄了一身的油烟,被冯尚香好一顿数落。草草引以为戒,特地去买了一件百搭的黑色小西服放在办公室,作为专门的“工作服”。
  绕了几个圈,到了门口,草草放慢脚步,跟在服务生后面进去。走到一个位子前,服务生奇怪的看着位子说:“诶,人呢?就是在这儿啊!”说着,脑门就沁出汗来。
  草草也奇怪,什么人这么神秘?
  “临时换地方了。”旁边有人插话进来,一章绿色的钞票塞进服务生手里。草草转过身,看着面前的人,皱着眉头问:“关浩,你到底想干什么?”
  那人正是关浩。他早料到若是草草见了自己,肯定会掉头就走,所以耍了个花招,换了地方,等草草进来,他再现身。
  “请你吃饭!”关浩笑嘻嘻的给草草拉开凳子,颇有绅士风度。有些男人是越老越帅,关浩就是这种类型。并非是说面皮有多好看,只是那种沉淀下来的气度和智慧让人觉得很舒服。
  草草扶了扶眼镜,低头坐下。
  关浩早就把菜点好,草草的是豆浆火锅。
  草草看了一眼,心里堵得慌,不太想吃。
  关浩收起笑容正色说:“我是来向你道歉的。”
  嗯?草草奇怪的看着他,又想耍什么花招?
  “盼盼找你的事情我知道了,她做的太过分了。我已经和她谈过,她保证不再找你的麻烦。如果那天她说的有什么不对的地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
  草草想起黄盼盼的要求,隐隐有些生气,面对关浩,还有些不好意思,“算了,过去的事情就过去吧。我不想再提了。”
  关浩脸上放松了一些,拿出一个蓝色的小盒子——是草草很熟悉的那种蓝色。推到草草面前,关浩说:“一点心意,希望你能收下。算是盼盼的歉意了。”
  草草看着蓝盒子上面的白色天鹅,心里感叹——施华洛世奇的水晶。
  闭上眼她都知道里面是什:肯定是今年最新款的水晶海底世界里的一种小动物。她喜欢那种精灵剔透的感觉,关浩发达后,每年都会买最新款的小玩意送给她。间隔三年之后,想不到今年又续上了!
  “太贵重了,心意我领下。东西你收回吧。”草草伸手推过去。又快速的把手收回来。
  她害怕像电视里的狗血一样,关浩握住她的手什么的,那就说不清了。
  关浩一动不动,眼神有些遗憾。收回手,草草也有点遗憾,然后就是庆幸。
  “不算我送的不行吗?”关浩问她。
  草草摇摇头:“无功不受禄。你夫人并没有对我如何,她的举动我可以理解。没必要接受这么贵重的礼物。”
  “看来你还是怨我。”
  “谈不上。都过去了。”草草捡起勺子,慢慢的喝着豆浆。一根红色的大虾从豆浆里冒出头来,又沉下去。
  关浩说:“其实……其实我还是很高兴你去见她。”
  草草的手顿住。沈备也说过这件事,只是立场截然不同。草草很后悔,当初若是不去就好了。可是,谁能万全控制自己呢?
  关浩很聪明,看草草神色有异便换了话题:“怎么样?还行吗?我记得你好像喜欢吃这个。中午时间紧,我替你先做主了。”
  草草干脆呼噜噜的喝着,拒绝想这句话背后的情意。眼风扫到关浩还在吃卤肉饭,心里一动。
  老习惯了。
  关浩说:“前几天我去看博博,进园的时候看见一个男的像沈备,现在想来应该就是你们了。”
  草草见他提起沈备甚是坦然,觉得自己的小心未免有些过分,多少有几分不好意思,点头嗯了一声。
  关浩道:“回国后我去看过几次博博,几乎没见过你。昨天我说话过了,你别介意。”
  草草有点烦乱,拿起纸巾擦着桌面的水渍,“没事。”
  关浩欲言又止,低头不语。
  过了一会儿,草草才平静下来:“谢谢你请我,我还要上班,先走了。”
  “嗯”关浩没有强留,随着草草走出店,才说:“我以后还可以请你吃饭吗?”
  他说话的时候离草草很近,近到草草可以闻见已经变淡的BOSS香水的味道。她一下子想起以前自己向关浩推荐这款香水的样子,关浩会坏笑着打开西服说:“你帮我‘射’!”
  草草的脸腾的红了。赶紧走开一步,保持距离。
  关浩抬脚想跟进,却半路停下,无可奈何的停在一边,苦笑着说:“连朋友都没得做吗?”
  草草心慌意乱,摇了摇头说:“当然、当然是朋友。不过,你还是不要来找我了。我要结婚了。”
  “嗯,”他苦笑,“我还是坚持我的观点。不过,你若坚持……我也只能祝福你。希望……他能珍惜你。”最后一句说的很沉重,连目光都沉甸甸的。压在草草的背上、心上,看着地面只想钻进去躲开。
  “嗯,你们都是做事业的人。这样最好了。代我、代我向你夫人问好。我先走了。Bye-bye!”草草语无伦次的说着,转身就走,“嗵”的一声撞到一个人。
  “Danmit!”撞得不轻,那人咒骂了一句,捂着自己的胸口退了两步。
  “Sorry!”关浩抢上一步,扶着草草,对那人连声道歉,“Is it OK?”
  那个老外可能也觉得自己出口不逊,摆摆手,急匆匆的走了。草草撞得头晕,站了一会儿才看清东西。眼前一亮,才看见关浩正帮她把眼镜带上,柔声道:“小心点,走路还这么慌张!”
  关浩的眼睛也有些湿润,不知道离婚后的草草是怎么熬过来的,这些零敲碎打的小毛病怎么都没改变?
  戴眼镜的动作还是那么熟练,说话间眼镜稳稳的架在草草的鼻梁上。草草推了推眼睛,点点头,低低的说了声谢谢,又逃似的离开了。
  关浩看着草草的背影,扯开脖领间的领带,打开扣子,长出了一口气。双手插进裤兜,呆呆的立在原地。无框眼镜反射着大厦里繁星般的灯光,看不见眼睛。
  沈备一如既往的回到办公室。小乔的办公间在沈备办公室的外面,原本是秘书的位置。后来小乔虽然提成总裁助理,却没有搬走,也不曾着手招聘新的秘书。看见沈备过来了,小乔低低的打了一声招呼,又埋头在工作之中。虽然是一转眼的功夫,沈备已经看见小乔桃子似的眼睛,心里多少有些不忍。
  鲁修承进来汇报工作,他几乎把百分之九十的精力投入到收购工作中去了。沈备有些吃惊他的热情,鲁修承解释说收购是现代企业扩张的重要途径。尤其是市场充分发展竞争激烈的几天,企业间的收购合并是必须的。但是,同时收购又是非常复杂的,其实应该投入百分之百的精力专门研究这件事,他现在只愁自己没有三头六臂!
  说道这里,鲁修承道:“沈总,我看乔助理不仅要承担总裁助理的工作,还要担负起您秘书的职责,工作实在辛苦。收购项目里需要做的事这么繁杂,您看能不能派个专人来处理这事?”
  沈备看着鲁修承,脑子里冒出四个字——“抢班夺权”,随即为自己的无厘头笑了。低头看着桌上厚厚的文件,想了想说:“这样吧,小乔毕竟开始在这个项目上就和你搭班,临时换人也不太好。就让小张把秘书的工作担负起来,他跟了我很久,小乔忙的时候,很多工作也是他做的,比较容易上手。至于总裁助理的工作还是让小乔辛苦一些吧。以你二人的才智做这件事肯定没问题的!哈哈哈!”
  鲁修承表情僵了一下,随即跟着笑起来。眼睛眯成细细的一条缝,眼角有一条深深的纹线高高的挑上去……
  鲁修承走了之后,沈备先跟小张谈了谈,小张以军人标准的站姿接受了任务。小张离开后,沈备学着草草的模样转动着铅笔,转了五六圈,才把笔扔掉,拨通内线,让小乔来一下。
  沈备把情况说完,小乔脸色铁青的注视着沈备,半响才倔强的抬高下巴说:“您要是介意,我可以辞职!”
  沈备给弄得有些尴尬,连忙摆手:“没有,没有。小乔你不要多想。过去的事情说开了就没事了。哈哈,我沈备也不是腻腻歪歪的人啊。我想过了修承说的对,这个项目的确是需要投入很多精力。那些小事虽说不费力,却也要牵扯人。这是一。二一个嘛……”沈备拉长腔调,似乎在想要怎么说,小乔静静的等待着。
  昨天回去她就后悔了,沈备会不会因此开除或者辞退她呢?她并不想未作任何争取的离开。小乔恼恨自己表白的太不是时候,也埋怨自己太过于相信黄盼盼。但是她不瞎,看到关浩听到沈备在草草那里的消息时的表情,她已经知道这个男人很愤怒。尽管他仍然笑得很温和,但是她能感觉到他的怒火,已经要把这个房间烧炸!
  这样的关浩,再加上那样的黄盼盼,她相信在沈备的将来,会有她的机会!她按下烦躁,再三的告诫自己要等待要等待!
  如果沈备真的有开走她的意思,她又该如何呢?沈备拉长了声调,小乔开动脑筋,紧张的等待着。
  沈备说:“二来,你毕竟是公司元老,协调能力强,对公司各个部门很熟悉,调动资源的时候会比较得力。修承刚来,很多情况并不熟悉。不光是不熟悉公司,公司对他也不是很熟悉。这次收购意义很大,金额也比较高,部里面非常重视。我们一定要做好,做稳,把每一个关节都要结结实实的砸实了。小乔,你是我的左右手,我相信你,一定会做好这个工作的。”
  小乔心里砰的松开了。沈备还是相信她的,他的话无非是让她控制住鲁修承调配资源的能力,把他的工作限制在外部,同时做好监督工作,两样都要同时汇报给沈备罢了。
  沈备做事自有他的一套,在他粗放的外表和粗犷的行为方式背后是严密的推理和精确的直觉。大多数男人都不相信自己的直觉,但是沈备相信。在他的军旅生涯里,无论是实地执行任务还是战地演习,这种直觉已经无数次的让他受益,他已经学会听从直觉的感召。包括这一次回避小乔,和选择草草,沈备都在坚定的按照自己的直觉走。当然,他的推理能力和分析能力在成功过程里也起了非常重要的作用。总之,沈备是个外粗内细的人。大胆假设,小心求证这句话在他那里得到充分的使用。
  这一点,小乔很清楚。如果沈备让她这么做,说明他还是把她当作自己人的!
  所以,小乔用沉默为自己的不安做了一下沉淀,待情绪恢复正常后才点点头说:“谢谢沈总的信任,我一定专心去做这个项目。小张那里,我会尽快交代办公室主任安排办公室,并且交接工作的。”
  沈备非常欣赏小乔的麻利和节制,满意的点点头:“好,我相信你能做好。没别的事,你就先忙你的吧。”
  小乔看见沈备的茶杯空了,正想走上去拿杯子,抬脚又停住了,脚跟一转,生生走向门口。心里酸酸的,硬硬的,好像有根针在那里生根发芽!

  (12)

  沈备待小乔走后,揉揉额头,疲惫的叹了口气。这个小乔明显的还有问题,办公室恋情果然麻烦,好也不是不好也不是!端起茶杯想喝水,茶杯空了,这才想起以前都是小乔细心的安排,又叹了口气。慢慢会习惯的。
  秋天到了,天黑的早,沈备批阅完文件,才发现外面的天色竟然有些黯淡。修改了小张发出来的明天日程的几个安排,沈备合上电脑,拿起衣服想回家。今天难得清净,没有应酬,他想起刚开始时,看见草草在傍晚的天色里,在半明不暗的厨房里忙碌的身影。穿着家居服身材看不出太大起伏,但也就是那种若隐若现的曲线,反而显得更加性感。沈备甚至想过在厨房两人能不能做什么?可是看见明光光各式各样的菜刀,念头就打消了。顶多趴在草草身边腻乎腻乎,或者吃点豆腐什么的,大动作是不敢有的。不过,他喜欢草草身上淡淡的菜香,也喜欢她穿着家居服的样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想到这里,沈备下意识的按了一下腹部。
  小张敲门进来,下午的时候小乔和他简单的交接了工作,他已经正式进入状态。沈备比较满意。但是,小张接电话的态度让已经熟悉了小乔温柔亲切风格的老朋友们略微有些不习惯,这个只能慢慢来。
  “沈总,刚才关总打电话过来,说临时想请你吃完饭。因为您正在和鲁总还有AG公司开会,所以没有打扰您。关总说,您随时可以给他电话。”
  AG公司是他们确定下来的目标企业,曾经一度占有40%的市场,但是因为过度扩张,资金链断裂,严重亏损,几乎要被清算。沈备的公司也是AG的债权人之人。鲁修承看重他们良好的市场基础和品牌认知度,同时这个企业已经建立了比较完善的公司管理体制,比那些依靠政府管理混乱的企业要更容易融入新企业。小乔关注的是成本核算以及财务方面的问题,这个公司的财务比较清楚,往来账目也相对清白。不存在太多乱七八糟的问题。沈沈备总觉的少了点什么,但是又不知道哪里做的不好,下午开的会只是摸摸情况,如果有必要他会亲自过去一趟。
  但是现在关浩来了一个电话,沈备艰难的咽了口唾沫。不见面,怎么都好说;见了面,又说些什么呢?
  他虽然不介意草草离过婚,可是想起关浩曾经和草草那样缠绵过,他心里也不舒服。但是,关浩不仅仅是草草的前夫,还是自己重要的供应商、合作伙伴,能躲着一直不见吗?
  该来的躲不过!沈备拿起电话,正要给关浩打,想了想,又拨通了草草的手机号。半天才有人接,草草的声音还有点喘,背景乱糟糟的:“喂?”
  沈备一愣,她应该还在所里,怎么会这么乱?
  “怎么了?这么乱?”
  “嗯,有客户。人多了点。什么事?”
  既然是工作上的事情,沈备也不方便多问。律师的保密原则不比军队差,当然遵守不遵守就是另一回事了。
  “哦,我晚上不回家吃饭了。我已经让小张去接你了,你稍等一下他。”
  “诶,这样不好吧?小张也要下班啊!”
  “没事,耽误不了多久。”
  “那、那他媳妇不介意啊?”
  “他还没媳妇呢!”
  “没媳妇也有女朋友,或者要追的女孩子啊!”
  “他忙着呢,哪有时间搞那些!”
  沈备几乎不耐烦了,幸好草草及时换了话题。两人简单的互相嘱咐了一句,便放下电话。沈备心里埋怨:女人真是事儿多,接她就老老实实的等着呗,还问人家媳妇儿!事儿多!
  电话那端,草草放下电话,翻了个白眼叹口气,然后走进冯尚香的办公室。“笃笃笃”,先敲门。外面实在是太吵了,有门的都把门关住了。
  “进来!”冯尚香声音飘出来,听起来有点漫不经心,和她以前的干脆明快有些不一样。小王曾在中午的八卦时间播报说冯大律再度怀春!草草将信将疑。
  看见草草,冯尚香琢磨了一下,歪头看着她,不吭声。
  草草说:“那……你要我问的我都问了。你也可以自己找人要。”
  冯尚香笑笑说:“好吧,算你学的快!说,什么条件?”
  “把扣我的工资还给我。”草草越想越不平,有些委屈的撅起了嘴。
  冯尚香啧啧有声,站起来走到草草面前,双手抱胸上下打量了一番,说:“看看,瞧你着表情!明明比我还大,装什么嫩啊?!”
  草草双眼直视前方,竭力保持镇定。
  冯尚香似笑非笑:“你搞清了,我可不像你,给个男人当老公!也就是玩玩儿,成不成的都行。凭这就让我把钱吐出来,可是有些亏。”
  草草认真至极:“那……再加个赠品好了。”
  “哦?”冯尚香来了兴趣,“什么赠品?”
  草草道:“与你切身有关的,当然价值有限。”
  “方向呢?”
  “你告诉我沈备消息的时候,也没说那么细。”
  冯尚香抬起下巴,居高临下的又看了看草草:“好,我答应你。月底的时候一并给你。说话算话!”
  草草这才冒些笑意,说道:“小张没结婚,没有女朋友,没有心仪的要追求的女孩子。是片空白,刚好满足你的怪癖。”
  冯尚香嗤了一声,道:“他那种人鲁莽的跟张飞似的,也就是我——,哼!还能有谁对他有兴趣啊!”
  草草听了这话忍不住打抱不平:“虽说他学历低,挣钱少,可是人好。一看就是那种踏实稳重,一心过日子的人。更何况,老沈说,他原来可是团里最好的狙击手。这可是要很高的心理素质和冷静的头脑的!那些小白脸似的男人可没法跟人家比!我觉得挺有男人味儿的。就是年龄比你小些。啧!”草草摇摇头,言下之意冯尚香有老牛吃嫩草的嫌疑。
  冯尚香眼角一抿一张,棕色上挑的眼线描出女王般的傲气,“我看上他是他的福气,再说了不就差18个月嘛!玩玩儿而已,那么较真干什么!”
  草草道:“我劝你不要玩儿。小张这个人是个重情义的,你看他对沈备的态度就知道了。他不是能玩儿的起的人。”草草本来想说“你不要玩儿火自焚”,忽又想起冯尚香已经在小张那里吃过亏,这些话无疑是火上浇油。赶紧闭上嘴巴。
  冯尚香面色一僵,有些讪讪的。眼皮快速的眨了眨,流露出一瞬间的迷茫,这是属于她这个年龄的困惑。想爱不敢爱,爱上不知道,知道已太晚,太晚还嘴硬!有些事情有些体会,其实真的需要时间的沉淀;直面生活的勇气从来不是与生俱来的。
  草草看的样子,心里多了几分怜惜。她是家里的独女,没有兄弟姊妹,可是面对比她小的女孩,却想起自己在那个年纪时的彷徨和困惑,难免心有戚戚,对冯尚香也多了几分亲近。
  沉默了一会儿,冯尚香说:“什么狙击手,现在是法制时代,军队的那一套在社会上行不通。也用不着那过去的事来衡量。他狙击手,我还杀手呢!有仇不报非君子,他对沈备表忠心那就要承受这个代价!”
  原来,所谓的“有兴趣”起点就是那次冲突。自尊心极强的冯尚香怎样这样放过小张!但是,事业上的成功并不等于情感上的成熟,喊着不在乎的口号不等于拿得起放得下。小张和沈备是同一类人,站在女性的角度,草草能够体会冯尚香内心深处对安全感的渴望。所以,她相信这次小冯同志又动心了。只是采用了最拙劣的表达方式。也许——应该帮帮吧?何况还有自己遥遥在望的被没收的奖金啊!
  “赠品呢?”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冯尚香对赠品的兴趣远高于正品。
  草草看看她,尽量让自己看上去严肃点,说:“所里认为,咳咳——”
  冯尚香一愣,怎么还扯到所里了?难道自己的工作出了什么岔子?
  草草顿了顿,说:“宝姿的风格并不适合你。还有,百丽的确是好牌子,但是你选的风格似乎有点不搭!像是……从二手市场上淘来的!没什么事我先走了!”草草顿了一下便越说越快,话音刚落,人已经退到门口,拉开屋门闪了出去!
  “邓草草!”冯尚香瞪着她消失的方向,嘴巴眉头眼睛都皱在了一起,“你敢耍我!”
  小张走进律所的时候,前台很热情的接待了他,现在他已经成了所里的大名人。草草还有一点工作需要扫尾,小张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等着。小王狗腿的端着一杯茶递给小张,抱着自己的米奇杯子,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说是聊天,更像是撩嗤人家。
  小王问:“你在部队做什么?”
  小张说:“当兵。”
  “哦,什么兵?”
  “战士。”
  “那是陆军,海军,还是空军?”
  “嗯,应该算陆军。”
  “为什么是应该?”
  “不知道。”
  “不是你说的吗?”
  “不知道。”
  小王无语的看着小张,小张从容的喝了一口茶,对她和善的笑笑。
  小王自诩青春,当然不会放弃,这个微笑足够她再接再厉,继续穷追猛打下去。后来,小张也发现,只要他笑一笑,不用说话,别人也会一直说下去,屡试不爽!
  “那你是陆军那个部分的?”虽然听起来象土匪,但是原谅她之前对国防事业的淡漠吧。如果知道有帅哥,她绝对不是今天这点知识。
  “嗯,番号不能讲。”
  “沈备也是退伍的,你和他是一起的吗?”
  “他是转业,和我们不一样。”
  “你们是什么?”
  “退伍啊!”
  “有什么不一样?”
  小张终于思考了一下,貌似要有长篇大论,然后说:“沈总那样的叫转业,我这样的叫退伍。”然后就没声了。
  小王眨眨眼,问:“完啦?”
  “完啦。”
  “沈总啥样的?”
  “你都看见了。”
  “你啥样的?”
  “诺,就这样啊!”
  小王觉得小张看自己的眼神象白痴,她也有这种感觉。活了二十多年,才知道自己竟然是白痴!
  “啊呀!”小王猛的站起来,吓了大家一跳,她自己还在那里狂猛的摇头,“了不得了不得,我不行了,我不行了。主啊,我还是你善良的小白羊,收下我吧。让我在您的怀里忏悔。”一边说,一边做捧心忏悔装,耍宝似的踮着小碎步跑回自己的座位。趴在桌子上之前,借着弓腰的功夫,扫了一眼小张。眼镜边缘严重失真,她竟然看见那个憨厚的大兵似乎正在“嘲笑”自己!真是白痴了!
  干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做假死状!
  草草已经收拾好了,隔着隔板,伸手用笔捅捅她:“诶,还不干活,后天要开庭了。”
  小王闷闷的说:“不要理我,我今天熬通宵!”
  年轻就是好,不怕熬夜。草草大学毕业的头两年熬过,后来就不行了。笑了笑,看小张已经站起来,准备要走。
  冯尚香一身休闲的装扮走出来,看见草草一愣,然后说:“你还没走吗?我正好要吃饭,一起吧。”
  草草看看表,不过六点半,她从来不在这个时候走人啊!
  冯尚香说:“这个点堵车,我们去楼下吃点饭再走吧。带上你的司机,一起吃吧!”说完不容拒绝,头前带路走了。
  草草对冯尚香的“巧合”门清,回头看看小张。小伙子的神情略微有些尴尬,草草说:“你要是不愿意……”她不敢说“别吃了”。冯尚香喜怒无常,谁知道又会怎么折腾她。虽然这个女人不坏,但是实在不能算好。
  “哦,没事。今天我来付账吧,那天对这位律师也有些过分。”小张很懂事,说话也很得体。和刚才傻兮兮的样子截然不同。
  只有那口白牙,一咧还是憨厚的笑容。
  小王看着他们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才再次捶案痛诉:“为什么男人一见我就白痴?!为什么!”
  过来倒水的小前台听见了:“不对吧?应该是你比较白痴才对!”
  “让我死了吧……”
  小王痛苦的叫声传到电梯口,小张疑惑的看看草草,草草盯着自己的脚尖——那个小花痴!
  沈备开着车,回忆自己和关浩见面的样子,五味杂陈。
  关浩见了他只是拍拍肩膀,无奈的笑笑说:“不好意思,那天唐突了。没想到会是草草。”
  上来竟是关浩先道歉!沈备尴尬的笑笑,也只能握手了事。
  关浩很坦诚,开诚布公的对沈备说:“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我这次见你主要是为了三件事,第一,为盼盼向你和草草道歉。但是草草不想见我,我也不好在她面前代表盼盼说什么!”关浩顿了顿,看沈备没说话,继续道,“盼盼有些神经过敏了,我没想到她会去找草草。希望你能谅解,昨天我知道以后已经狠狠的熊了她了。也希望你们能原谅她。”
  看来关浩的重点是放在现任夫人找茬的事情上,沈备仔细看了他一眼,想起关浩以前说过的话,似乎更多的是针对草草。现在的表现有些……沈备心里踌躇着不知道该不该相信。只好说:“这也不是一两句话的事情,我想可能是你和你夫人之间有些误会。误会解除了,自然就没事了。草草那天回去就说了,她不会放心里的。”
  关浩道:“也是,草草有时候神经粗大的可爱。”说到这里他嘎然而止,抱歉的笑了笑,“想不到现在还这样!算了,不谈这事了。女人的事情,没有不麻烦的。来,我们说说这次找你的正经事。可是与你有关了。”
  

  (13)

  关浩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这件事是我从部里听说的,提醒你一下。”关浩很神秘。
  沈备皱起眉头,静待下文。
  关浩道:“你企业做的不错,树大招风,有不少人眼馋呢!听说现在有两个意见,一个是让你留任,继续做下去;另一个是认为你以前犯过错误,不适合管这么大的企业。两派都在争论,还没有说结果。”
  沈备的手哆嗦了一下,慢慢放下酒杯。黑色的脸膛愈发阴沉,良久才恨恨的说:“这群狗娘养的官僚!”
  关浩拍拍他的胳膊道:“你放心,兄弟会帮你看着点的。不过你要是上面有关系,自己也跑跑。打下的江山不容易,不能说换就让人换了。”
  “谢谢!”沈备又灌了一杯。
  沉默了一会儿,关浩说:“老沈,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的能力是这个——”他比划了一下大拇指,“可是在部里是这个——”伸出一根小拇指,“别看你的总经理,现在又改成什么总裁了。可是你知道吗,连你那温柔的小助理当初都奉命监视你!别说现在了!”
  沈备有些粗糙的拇指在杯子上摩梭没有说话,显然关浩说到他不愿听却无法否认的地方。
  关浩继续说:“你以为小乔为什么不离开?那么多人挖她她都不走?什么情啊爱啊的,都他妈的鬼扯!你来之前,这个小乔已经是副总了,她盯着你现在这个位子呢!我听说上面有话给她,但凡你有任何问题汇报上去她都可以直升集团总部的副总!且不说小乔这人如何啊,咱就说这些人干的这些事儿!你做好了,他摘桃子;你做坏了,他拿你垫背。老兄你就那么背啊?!”
  沈备额头的青筋突突了两下,面沉似水,在明亮的灯光下有些看不清五官!
  关浩等了一会儿,“老沈,现在是什么社会了?不是讲奉献讲牺牲的时候了。说白了,那是笑贫不笑娼!有钱你就是大爷,管你钱是怎么挣的!兄弟问你一句话,你就没想过……自己做?”关浩头微微低下,眼睛却努力的向上看着,这个角度刚好可以看见沈备脸上每一寸皮肤的移动。
  可是,沈备依然没动。良久才说:“考虑过……又怎么样!我一个穷老百姓,现在不过是沾国家的便宜,吃点花点,自己开公司——谈何容易!”
  关浩慢慢坐直身子,表情神秘又有些怜悯,似乎再说:你怎么还这么傻!不通气了吧?不开窍了吧?怎么就不问我呢!
  沈备说完就一直看着他,见他露出这幅表情,眉毛挑了一下。虽然没有说话,意思却很明确:有何高见?
  关浩道:“公司盈亏是正常的,两个公司之间有人赚有人陪,钱会流动的。如果你有两个这样的公司——”他不说下去,沈备皱眉道:“这是——会被抓的!”
  关浩嗤之以鼻,“切!那是不会做!”
  沈备看着他道:“你会?”
  关浩点点头,略带得意的举杯敬酒。沈备犹豫着,慢慢抬起杯子……
  身后是滴滴的喇叭声,沈备拉回思绪。心里有些堵得慌。这个主意的确是关浩会想出来的办法,可是他心里总觉得不是味道。说不动心是假的,这种事情几乎是公开的秘密。每一分每一秒都有人不惜因此铤而走险,现在轮到他了。他可以说自己是被逼无奈,可以说自己是水泊梁山,甚至可以保证在“成功”后的若干年回报国家!但是——
  不期然的,他想起以前让他最无奈的一件事。
  那时他们特种部队被调到一处绑架人质的现场,他是领队。对方显然是个训练有素的人,警方证实这是一个退伍的特种兵。部队传过来的资料表明,他曾是军里的优秀狙击手。沈备那时还年轻,也听过这个老兵的传奇故事,很是敬仰。没想到,第一次打交道竟是在这样一个特殊的环境下。
  了解之下,原来是因为那个人退伍后在一家砖厂干活,结果黑心的老板两年没发工资。家里的老人因为没钱治病,相继谢世。怀孕的妻子从家乡找来,竟被老板变态的糟蹋,导致流产大出血而死。忍无可忍的他偷了保卫处的枪支,开始报复。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沈备没有为他讲话的权利。可是这个老兵知道沈备他们的来历后说:“没必要让兄弟们的枪变脏,反正我也够本了!”猝不及防间,两声连续的枪响,等他们抢进去,地上横了两具尸体,一个是砖厂老板,一个是那位老兵。
  当时,他只是想,再苦再难也不能采用这种极端的办法,这是犯法的!可是现在——
  他似乎在重复那个老兵的故事。只不过一个用枪一个用脑子,但都是——
  犯法的!
  手机响起短信铃声,打开一看,是条短信:草草和小张,还有冯尚香在国贸那里吃饭。
  接通电话,他们还在吃,沈备驶入辅路,那些事放放再说吧,先吃一点!想起草草,沈备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方才沈备竟和关浩说话了,喝了两杯酒,没顾上吃东西。闻见餐馆里饭菜的香味,尤其是川菜独有的鲜辣味儿,忍不住口水泛滥。
  一进餐厅,草草就冲他摆摆手。沈备闻见水煮鱼的味道,他想如果都吃完了,自己叫一份快一点的宫保鸡丁,简单吃点也行。
  大踏步的走到近前,小张和草草同时站起来,冯尚香还在一边悠悠的坐着。
  沈备没来得及吭声,就听草草说:“小张,你再吃些吧。沈备既然来了,我就先走了。冯律失陪了!”
  “沈总!”小张只来的及招呼一声,沈备已经被草草抓住胳膊,好像“掐”着似的。
  傻子也知道这时候该说什么!
  沈备咽了口唾沫说:“小张,坐吧。我来接草草,你们吃完饭早点回家。”
  草草已经介绍过冯尚香,沈备来时她向沈备点点头,也没说话。沈备觉得这女人不好惹,既然人家不开口,我们也没必要说话。让小张坐下,眼风扫过冯尚香,见她竟然把头转向一边似乎对自己颇有怨气的样子,有点摸不着头。
  草草几乎是牵着他,走出了餐厅。
  到了外面,沈备赶紧问:“诶诶,干什么呢!”
  没吃上饭,饿了,不太高兴。
  草草看看表,不过七点半:“你怎么结束的这么早?”
  “谈的快,结束的就早。”沈备摸摸肚子,“我还没吃东西呢!找个地方吧。还有小张这是怎么回事?”
  草草一吐舌头,“你看出来了?我也是没办法啊!我也没吃呢。走吧!”
  他们吃饭的地方本来就在建外SOHO,在楼群中转了转,找到一家自助小火锅吧。
  草草饭量不大,等到沈备吃的差不多了,草草才支支吾吾的把冯尚香怎么和小张起的冲突说了一遍。
  “这个小张,就是有些江湖义气,我早就说过他,看来他还是没改!”这时,沈备已经知道这个冯尚香就是和自己相过亲的某个女子,那时自己一门心思做事业,没有上心,现在想起来也是模模糊糊。
  方才一眼扫过,只觉得气势太高太精明的一个女子。小张竟然对这样的女子动武,不知道会不会很“凶险”?
  草草啜着酸梅汤,两只眼睛骨碌碌乱转。四面八方都看遍了,也不敢看沈备。
  沈备一看这表情就知道有事,问道:“然后呢?”
  “然后?小张走啦,冯律师也上班啊!”草草装傻。
  沈备逼问:“我是说今天,今天是怎么回事?”
  “哦,就是碰上了一起吃个饭。小张不是来接我吗,就一起去吃了。”
  “啊!一起吃饭。”沈备重复了一遍草草的话,“从六点多开始吃,到七点半,现在是七点四十六分,你这个被请的一口没吃!这是哪门子的酒宴啊?”
  草草身子趴的更低了,脖子高高的直立起来争辩说:“你不也没吃吗?”
  “你和我一样吗?”沈备振振有词的驳回去,“还有,怎么那么匆忙的就跑出来?明明还可以继续吃下去的,跑这么快干嘛?还让小张单独留在那里,别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草草脖子也软了,脑袋耷拉下来,戳在细细的吸管上面。像一根黑色的Apple Stick(裹着糖霜的苹果插在一根竹棍上。有点类似糖葫芦,但是棍子上只有一只大大的苹果。草草爱吃的一种零食。),沈备看看草草的天灵盖,把自己的饮料喝光了,推推她:“别咬了,还要吗?我给你到点去?”
  “酸梅汤……!”草草有气无力的推出杯子,要不是觉得桌子脏,她一定会趴在桌子上!
  沈备带着饮料回来,递给草草说:“你是打算在这里说,还是回家说?”
  草草歪头看了一会儿沈备,才谄媚的说:“回家吧,我们回家说!”
  沈备被她笑得发毛,警告道:“回家不许行贿,先把问题交代清楚!”
  草草点头如捣蒜,正要长出一口气,沈备站起来了,慢慢悠悠的说:“现在就回家吧!”
  沈备终究没能抵挡住美色的诱惑,在浴室陷入鸳鸯浴的陷阱,而且还是他自己挖自己跳,从浴室奋战到卧室,早忘了可怜的小张。
  草草双腿紧闭,微微抽动了一下,静静的躺在薄被下面。沈备的手从肩部沿着曲线慢慢滑到谷底,又从谷底滑上顶峰。在臀部圆润的地方久久停留。
  “草草,你还没交代问题呢?”沈备从后面咬了咬草草的耳朵。
  草草哼哼唧唧的说:“累了,累了。你也要睡一会儿的。有益健康,关灯嘛!”
  沈备低低的笑出声来:“有钱尽管送,有美女尽管享用,该怎么判还得怎么判。别想耍赖!小张究竟是怎么回事?”
  听沈备的声音有些严肃,草草才斜斜的睁开一只眼睛,看了他一眼,确定他是真的“很有精神”,才翻过身,揪着沈备胸前稀稀拉拉的胸毛说:“嗯,我说了你可不能怪我。我也是好心加无奈,没办法啊!”
  “怎么回事?”
  “冯尚香啊!她诱骗我拿工资和奖金和她赌东西,结果都被她收走了。我现在穷的很呢!后来她不是被小张欺负了吗,她就不服气了。不过呢,小张是她喜欢的那种类型的男的,所以……呵呵,你也知道,君子有成人之美,何况我还能拿回被她A走的钱!嘿嘿”
  沈备听得糊涂,“什么什么乱七八糟的!为什么还跟你的工资奖金有关系?”
  草草道:“我本来是不答应帮她的,因为她特别讨厌男人,尤其讨厌看起来负责的男人。”偷偷看了一眼沈备,他似乎没意识到什么,“反正我觉得小张和她不合适,就不想帮她。可是她拿我的奖金和工资诱惑我,谁跟钱有仇啊!我就……就帮她问问……顺便搭个桥什么的。结果,我看她那样子好像是真的动心了。这个人傲是傲了点,我觉得还算不错,刀子嘴豆腐心,能帮咱们还是要帮的。成不成就是他们的事了,对吧?再说了!”草草突然很有气势的一拍沈备,“你要是不让小张来接我,不就什么事都没了?!要怪还是怪你!”
  “等等,”沈备按住草草的手,坐起身,慢慢的说,“冯尚香讨厌小张这种男人,小张还让她当众难堪,她现在反而要追小张?邓草草,你给我说清楚,这是玩儿什么呢?”
  草草躺在床上仰面看着他,又看看自己。沈备坐起来把被子都带走了,自己全身一丝不挂干晾着去讨论别人的婚姻大事?
  扯过被子的一角,她也坐起来,裹在身上说:“那个……呵呵……就是冯尚香吧。她想先和小张谈恋爱,等到她觉得人家差不多爱上她了吧,她就把人家甩了。她说这样够狠,谁让小张让她那么没面子!可是,我觉得她是那种不太会表达自己的人,干什么事都要弄得自己很强势的样子,尤其是小张让她很没面子。就算喜欢人家,她也要先把面子挣回来。所以我觉得,她的动机不大好,但是反映的潜意识还行,如果推一把可能最后能成!哎呀,我也不知道啦!反正就是搭个桥,随他们去吧!睡觉,睡觉!”说着,裹着被子就要躺下。
  沈备一把拉住她:“什么潜意识,她自己都不明白就算数了?再说她不是很清楚自己是在玩弄别人的感情吗?草草你这是一厢情愿!不要帮她!”
  草草赶紧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没有没有!我就告诉她小张没成亲的事,刚换回工资,奖金还没换回来呢!”
  “那你还要换?”
  “不了,不了!”草草继续摇头,“哪儿敢啊!不要了,不要了!”
  沈备看她脸颊的肉都被晃的嘟噜噜乱动,觉得好笑。伸手扶住她的脑袋说:“行了,别晃了。晃得我都头晕了!以后别掺和了,那个冯尚香太厉害,你不是她对手。小张挺有前途的一个大好青年,别毁在那女人手里。”
  草草赶紧表明立场,“你今天一说,我也觉得不行。小张那么重义气,万一真动情了,对冯律也不好。你看社会新闻里,情杀什么的多多啊!可不能发生在咱们身边!”
  沈备又好气又好笑,夹住她的鼻子摇了两下,“行了,别乱想了,睡觉吧!”
  并排躺好,草草又想起来:“对了,你不会告诉小张吧?”
  沈备道:“不会。我先看看情况。万一根本不来电,不是很没意思吗?看情况吧。小张也是老大不小的人了,能自己辨别是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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