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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书籍名:《哪一年让一生改变》    作者:姬流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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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草草走出考场,四周都是兴奋的人群,对题的声音和咒骂声以及兴奋的惊叫不绝于耳!草草抱紧书本,真想把东西撕碎了扔一地!可是,沈备说的也没错——看了也要重考。书里还有很多笔记很重要。
  草草叹口气,明年再考吧!
  走到门口,草草四处张望了一下,怎么没人?
  旁边过来一位老兄,大概是春秋季鼻炎,站在草草身边狂喷鼻涕水。喷完了扶着腰边走边抱怨:“该死的,每年都是这时候考试。诚心和老子过不去!”
  草草忍着笑,这人和她一个考场,开始的时候喷嚏打的惊天动地,连着七八个不带歇气的。后来大概是做题做急了,竟然没有动静。草草答题很快,等到做完了检查一遍,那人才又开始喷,监考老师看了他好几眼,还以为是什么暗号。
  人和车都陆陆续续的走散了,草草还没看见沈备的车。无奈的拿起手机,发了一个短信“你在哪”
  很快沈备回了一个:“有事,你先回家。”
  “我转转”
  “好的”
  一种女性的直觉告诉草草,沈备似乎不太对劲。不安悄悄爬上草草心头,拢了拢头发,她其实想睡一觉。
  坐上地铁,地面和地下的景象交替,广告美女和自己映在车窗上疲惫的样子交替,仿佛一个魔幻世界。草草冲动的冲下城铁,打车跑到联想桥附近,那里有一家洗浴中心,条件很好。她想好好的放松一下!
  原因不详!
  沈备送走小君,开着车在四环上转悠。一圈又一圈,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想去哪里?
  小君和他离婚了,可是那个男人也娶了她。只是有一就有二,医院里愿意和医生在一起的护士并不多,但是有一个就够小君受的。打过骂过闹过,除了分开科室,没有任何办法。
  小君是前几个月离婚的,曾经到公司找过他,也打过电话,不过——
  沈备吸了口烟:都是乔小芮接的。
  她从来没说过这些事。
  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离了两次婚,错过了一个好男人,遇见了一个负心人。小君说,她来见他并不是重修旧好,只是想看看他,毕竟他们在一起的时间是最美丽的。
  一个下午,都是小君在说话。沈备只是听着,他喜欢小君,爱小君。即使她和那个男人陷害他去嫖妓,揭发他克扣战士的津贴,他都没想过恨她!他始终坚信小君并不是故意要害他!
  他只是痛,痛到心里一片空虚。看着小君还象以前那样言笑晏晏,他心里更空。明明可以在一起长相守,为什么会到了今天?明明天涯如同咫尺,为什么相对而坐却如陌生人?哪一年让一生改变?谁来告诉他?
  沈备猛的踩下刹车,不好!小君不对劲!
  疯了似的冲到前面掉头。沈备记得她家,她说过离婚后她住在娘家!
  夜色降临,沈备来到小君家楼下。小区里散步的人陆陆续续往家走,狗狗们摇头摆尾性犹未尽的跟在后面。沈备犹豫了,也许是他多心?
  看看小君家的窗户,黑着灯。沈备想了想拿出手机,拨出一个记了一辈子永远也无法忘掉的号码……良久,无人接。
  “沈备?”是小君的哥哥。看样子是刚刚下班,他也老了,没有当年的锋芒。沈备在这里也算小有名气。若不是父母早逝,只怕名气更响。
  “糜大哥。”沈备赶紧点头。
  “怎么在这里立着?上楼坐坐吧?”糜大哥眼睛一亮。
  沈备想了想:“不了。对了,小君今天找过我,我看她情绪不对。你们多照应些。”
  糜大哥眼神一暗,长叹一声,点点头不再相邀:“我上去了。”
  沈备看着糜大哥上楼,掐灭烟头,打着火开出小区。还没上主路,手机响了。是小君家里的电话,他刚才就是拨的这个号。糜大哥的声音颤抖着从那边传来:“沈……备,你来一下。小君……快不行了!”
  草草坐在床边怎么也睡不着,指针已经指到一点了,沈备还没回来。拨了手机,手机关机。不知道发生什么事?
  草草打开灯,细细簌簌的摸出一只烟,抽了两口。咽了口唾沫,从冰箱里拿出一瓶酒。
  在这样下去,你可就是酗酒了!
  脑子里好像有个人在说话,草草犹豫了一下,突然举起酒瓶子狠狠的摔在地上。“咔嚓”一声,溅的满地碎玻璃,酒香弥漫了整个屋子。
  草草狠狠的喘了两口气,深深的吸了口气,让浓郁的酒香从鼻孔钻进肺里,冲进大脑。跌跌撞撞的跑回卧室,蒙上被子。
  本就是一个人,乱想什么!
  第二天还要上班,草草做完全套瑜伽,好好洗了一个澡,还化了些淡妆。拎着书包去上班。
  孙南威进办公室,从入口的地方绕过小王的工位,又绕过草草的工位,差点走过自己的办公室,才如梦初醒的走过来。嬉皮笑脸的趴在草草办公桌上的挡板说:“草草,化妆啦?人都不一样了!”
  草草抬头给了一个笑脸:“是吗?多谢啦。精神吧?”
  孙南威头如搞蒜,看看冯尚香的办公室没人,才说:“我觉得你可以做咱们所的代言人,不仅合适而且省钱!”
  草草一伸手:“代言费?”
  孙南威一巴掌打开吃惊的说:“不是算在你工资里了吗?”
  草草更大声的说:“啊?孙律,要给我涨工资吗?”
  说完抿嘴窃喜。孙南威呵呵干笑,“再说,再说啊!”
  一天没有沈备的电话,草草把自己沉浸在工作中,效率和工作量简直连冯尚香都不得不多看她两眼。到了下班的时候,草草觉得自己的心情比较平和了。小雯给孙南威打了一个电话,不知道说什么,孙南威很严肃的应道:“好,我马上到。”
  走出办公室,孙南威说:“草草,收拾一下。沈备把人给打了,听说挺严重的。你和我去一趟,看看现场。”
  草草听见沈备的名字,心里一颤,以为孙南威知道了。后来一想,自己是他的助理,这种事儿去也是应当的。二话没说,抄起书包跟着就出来了。
  “怎么回事?”路上草草问孙南威。
  孙南威说:“小雯说的也不清楚。大概就是沈备的前妻自杀死了,有个男的来吊唁,沈备说是那个男人害得,把人家打了。”
  “什么男的?”草草有点乱。
  孙南威叹口气:“唉,沈备的故事,可长了。”
  灯市口大街,红灯亮了,孙南威停车。长长的嘘了口气,似乎有点不知从何说起:“他的故事我也是听小雯的叔叔说的。你也知道他退役是因为犯过错误,如果不是老首长们力保他,可能……就坐牢了。”
  草草慢慢的张圆了嘴巴。她在所里做事,当然知道中国司法的“弹性”。既然这样说了,沈备犯得事就不会是空穴来风。
  “他……怎么了?”草草好不容易找到自己的嘴巴,脑子一片空白。沈备是“犯罪嫌疑人”?!她邓草草奉公守法,过马路都走人行横道,怎么会和这样的人掺和!
  孙南威仅知道草草和沈备相过亲,而且印象不错。那天沈备来看草草,后来也没了下文,只道是沈备一厢情愿。所以在草草面前并无顾忌。
  “说起来都是小君,就是他的这个前妻搞得。”孙南威面无表情,似乎也陷入到某种反思中,“据说沈备为了军队上的事情,婚后只在父母去世那年回过一次家。开始那个小君还来看过一次,后来也因为工作原因,没有机会。然后那个女的就和她们医院的一个医生勾搭上了,而且闹到要离婚的地步。沈备丢不起这个人,开始不同意。为了这事,他临时回去探亲。可也正巧了,部队那段时间要进行项目研究,可是资金迟迟不能到位。为了早日开展研究,沈备和政委研究决定先从各处节省一些,等到资金到位后再补发,其中就包括了士兵的津贴和费用。当时是准备开个全员大会,征得战士们的同意。但是沈备偏偏这个时候回家,到家以后,政委把大会情况电话告诉沈备。可能他们说的多了些被那个女人听见。”
  “你也知道,两三年前,破坏军婚可是犯罪的。那个女人也清楚,所以在沈备回来之前,她竟然和那个奸夫已经准备了一场好戏。那天晚上,她把沈备灌醉,弄了一个妓女。然后,把沾有沈备精液的内裤交给那个女人。铁证如上,那女人就冲进来捉奸。沈备当时也想不明白,明明是自己的老婆怎么就变成了妓女?他倒是没想过要怀疑自己的妻子。糊里糊涂的就在认错书上签字!”
  草草嘴巴长得大大的,这个沈备到底是怎么当上指挥官的?他怎么这么笨!那明显是套啊!再说了,按照她自己醉酒的经验,再糊涂也会记得,不至于连“做”没做都不知道啊!而且沈备那么较真的一个人,没做过的事情怎么这么容易的承认?
  “沈备怎么会签字?”
  孙南威道:“当时,那女人又哭又闹,威胁要告到部队里去。后来又说,只要沈备保证再也不犯,并且每年回来探亲一次,她就不理会这事,也不离婚。沈备一边急着部队的事情,一边没想过那女人会害他,就签了。无非是求个平安,说实在的,一个男人这么多年没回家,看着青春正盛的老婆,心里总是有愧的。”
  草草“哦”了一声:“后来就找到部队了?”
  孙南威点点头:“不仅找到部队说沈备作风有问题。可能那女人和那个奸夫讨论过沈备电话里说的事情,为了保证能把沈备搞倒,就把这事一并揭发了。”
  草草也知道,这放在以前就叫“克扣军饷”。当年老爹熟读国共历史,作为爱国人士,老爹最不耻国民党的地方就是国民党军官克扣军饷的行为,在部队这个够砍头了!
  难怪要老首长“们”力保!
  结果肯定很明朗,离婚了,沈备虽然不至于入狱,也不能在部队呆了。大好前程也就这么玩儿完了。
  “一定是上辈子欠的。”草草莫名其妙的冒出来一句,然后紧跟了一句,“孽债啊!”竟似有所感触。
  说完了,才觉得似乎不太合适,问道:“那女的……就是前妻不知道这会要人命吗?”
  孙南威苦笑道:“这就是问题啊。那女人我见过,真是很娇弱的一个女子。你说她弱吧?真的什么都敢干!你说她狠吧,她的确什么都不知道!所以沈备被收监审查的时候,她竟然还跑去喊冤。说什么不告了!唉,无知啊!无知。”
  草草看着倒退的高楼大厦,脑子里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林冲。只不过这一回,是林家小娘子和高衙内通奸合伙陷害这个八十万禁军教头,让他的人生一下子拐了个死弯。
  “幸好,他现在还不错。再难走,也挺过来了。”想到这里,草草由衷的说,“对了,既然都离婚了,为什么那个前妻又要自杀呢?”
  孙南威道:“始乱之,终弃之。那个医生不想娶这个女人,折腾了两年,可能是终于没指望了,所以……”
  草草倒是能理解小君的心情。
  记得和关浩闹离婚孩子刚走的时候,那个小秘书曾经找过她,哭着求她把关浩让给她。说什么如果关浩不要她,她就自杀之类的。那时草草自顾尚且不暇,哪管得了她啊!况且正在气头上,二话没说,上去扇了那个女孩一巴掌,骂了句:“你也配和我说话!”便把人推了出去。还叫来小区保安清理了。
  这么多年,没有那个女孩的消息,不知道关浩是不是最后娶了她?按照她对关浩的了解,应该不会。因为关浩肯定会认为如果没有这个“倒霉孩子”,他的婚姻不会结束那么快,孩子也不会出事。草草太了解关浩推卸责任的本领了,他们一家子都那样,都深入血液骨髓,变成了本能。
  “沈备……怎么会去打那个医生?”草草不想回忆过去,换了个问题。
  “听说那女的死前一天的下午,就是昨天下午,去找过沈备。晚上她哥哥在自家楼下先看见沈备,然后上楼才发现妹妹死了。”
  “送去急救的医院,就是那女人生前所在医院。那个男人正好当班急诊。小雯说,有人作证是因为那个男人说了句:说不定就是沈备记恨前妻故意害死的。沈备急了。我估计以沈备的拳头,只要不死人都是走运的。”草草心有戚戚焉。
  沈备没打过她,但是拳头握起来的体积和形状还是很有威慑力的。
  草草眨巴眨巴眼睛,突然叹道:“这个男人真是贱中极品。他竟然敢在这时候掳虎须,佩服佩服!活该啊,活该!”
  倒不是她多了解那男人,实在是她太了解沈备的自尊心了。
  现在,草草完全明白沈备做爱时给她的那种不舒服的感觉从何而来了。也许平时他可以压着,但到了那个时候就很容易爆发了。幸好,沈备也只是偶而发作,见她哭便适可而止。不然草草绝对不会和他过到今天。
  客观的讲,草草认为沈备完全有理由恨女人讨厌女人防备女人甚至找情妇“玩弄”女人;主观的讲,草草认为自己最好早点离开这个迟早要变态的男人;主客观一结合,草草的结论是,现在先不要惹他,等以后有机会慢慢离开他,千万不能把他惹毛了!
  他能忍一个小君,未必能忍第二个。草草绝不想当第一个“吃螃蟹”的。家庭暴力?还是没有名分的,因该是人身伤害吧?草草神极八婺,开始考虑罪名。没办法,刚考完司法考试,都是这毛病!
  “到了。”车身一晃,草草抬头一看,派出所。
  办完手续,从派出所的大楼中间穿过,来到后院。草草想笑又不敢笑,沈备胡子拉碴被手铐铐在一道绿色的栏杆边,低头耷脑的蹲着,全没了平日的威风和潇洒。看了第二眼,草草又觉得有些心疼。
  第三眼就酸酸的不想再看了。
  
(2)

  “你怎么来了?”沈备猛地要站起来,被手铐抻了一下,双手反铐着蹲在地上,只能仰起脖子。
  草草扭头看别处,孙南威以为是在问他,赶紧解释:“周司令让我过来的,他很担心你。”一听是小雯的叔叔,沈备又蔫了,扭过头去不看他们。草草这才敢看孙南威。
  孙南威说:“我去了解一下情况,你和他谈谈。”
  “谈?……谈什么?”草草有点害怕。
  孙南威一瞪眼:“这也要教?”
  草草看看四周偶尔走过的民警,人家根本不理他们:“允许吗?”
  孙南威翻了一个白眼:“有人拦你吗?!”然后又压低声音说,“已经打好招呼了,关键是那个医生的态度,我去了解一下。你在这里等着。”
  草草了然,人多不好说话。乖乖留在原地。
  站了一会儿,又觉得自己站着,沈备蹲着似乎有些不合适,“居高临下”了点。赶紧蹲下。
  沈备扭头不理她,草草低头抱着公文包,半蹲着,腾出一只手来在地上画圈。
  画了一会儿,沈备还是闷头不理她。草草看看所长办公室的方向,还没有动静。总的说点什么:“嗯,那个,我给你打电话了,没人接。”草草有点想抽自己,怎么说这么没用的。
  沈备哦了一声,没吭气。
  草草憋着呼吸继续想一个“有用的”话题:“我、我是孙南威的助理,这次、嗯、出公差。”好像为了证明自己真的是公干,草草没头没脑的冒了一句:“还有补助!交通补。”
  “手机没电了。”沈备的话和她的交通补同时出口。
  草草想了一会儿才明白人家是在回答她的问题,“哦,嗯,是,没事的!你的事,孙律都说了。节、节哀顺变啊!”
  沈备扭过头来,半抬着头,居高临下的看着草草。眼睛眯成一条细缝,半天没说话。
  草草被他看的不好意思,左右看看四下无人,只好低头继续画圈。
  “草,过来!”沈备说。
  “干嘛?”草草傻乎乎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昨晚的怨气怒气都因为那个更悲惨的故事烟消云散了。
  “过来亲亲我。”沈备动了动,半蹲着身子,轻轻的说。
  草草眼皮机械的动了动,不太理解他的意思。沈备没有继续说话,只是看着草草。
  他的眼神里有什么呢?草草看见琥珀色的瞳仁,很大。眼白几乎看不到,只有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瞳仁里面是放射状的好像陨石坑一样的结构,在那个结构的正中心是个黑色的更深的大坑。有什么呢?两只眼睛,生物的眼睛。
  草草转动眼球,看着沈备的眼睛,什么也看不出来。可是就算什么也看不出来,草草心里却一阵一阵的往上翻腾。那种眼睛真像她刚离婚时从镜子里看到的自己。那时候她天天对着镜子问:“你是谁啊?你姓什么?叫什么?怎么会混到现在啊?”
  那是陌生的,自己不认识的眼球,长在自己身上的别人的眼。
  草草闭上眼,不敢再看。嘴唇贴上一对冰凉的肉片,眼泪涌到眼眶又顺着鼻内的管道流了回去。
  所长和孙南威并肩走到后院,准备让人领走沈备,就看见一对男女伸脖子亲嘴。所长干咳一声:“咳咳。”压低嗓子对孙南威说,“你们律所的服务太周到了。”
  孙南威反应很快:“嗨,您也不是外人。我就直说了,他们……您也知道。男未婚,女未嫁,什么都有可能。”
  “诶?那沈备对他前妻可够好的。”
  “要么说是好人啊!”
  孙南威摆出不胜感慨的样子,所长跟着点点头,也不知道信不信,反正大家都很坦然的看着那对已经分开的鸳鸯。
  草草脸色绯红。所长叫人过来解开手铐,草草赶紧过去跟着办各种手续,一直没敢抬头。
  “草草,你先送沈备回去吧。”孙南威先把车开到医院附近,沈备的车还在那里,“你带驾照了吗?”
  草草点点头。
  “那就去吧。”孙南威还挺放心,“明天再来上班!”说完一咯叽眼儿,终于暴露了八卦本质。
  草草气结,却也无奈。
  带着沈备下了车,找到奥迪,沈备看她:“你会开车吗?”
  草草犹豫了一下:“开车……会!”不过已经两三年没碰过车了,不知道还行不行?
  沈备没有多问,坐在副驾上双目紧闭,也不知想什么。
  关浩是个奥迪迷,草草在家时也开着奥迪,对这种车不陌生。歪七扭八的把车倒出来,手感也找到了,平稳的上路。一路不堵车,到了万国城。
  “去你那!”沈备眼皮抬了抬,继续命令。
  草草看了他一眼,二话没说,掉头就走。心里一百个不忿,有本事你在派出所里横啊!跟我装什么!
  奥迪手动挡,草草狠狠的挂挡,一脚油门冲上路。姑奶奶也是有脾气的!
  沈备依然一动不动,双目紧闭。
  草草在路上横冲直撞,一半是因为生气,一半是因为技术不佳。在不知道挨了多少骂之后,终于人车平安的到家了。
  “呼!到了!”草草几乎要举杯庆祝了,这一路简直是生死历险,公路惊魂啊!
  沈备睁眼看她,露出难得的笑容,说:“真是二百五!这也敢开车。”下车扬长而去!
  草草瞪着眼,看着沈备的背影,不知道说什么。最后狠狠的踹了一脚已经上锁的汽车,任它乌哩哇啦的乱叫,心里才好受一些。
  沈备先上的楼,草草满腹怨气又带着几分放松推开自己家门,人还没进去,就被一股大力拽进怀里。一个黑影铺天盖地的挡住光线。嘴上被人狠狠的咬了一口,接着就是一下又一下,直到分不清每一下的连接点……
  “沈、沈备,别、别这样……”草草暗暗叫苦,这么快就“暴力”了。早知道就不送他回来了。
  “怕了?”沈备的嘴离开她,手还放在她的耳边、插在她的鬓发里,嘴角挂着冷笑,“你知道小君为什么出墙吗?她说我不温柔,说我根本不顾她的感受。她不是不等我,不是耐不得空房,只是很怕我。草草……”沈备的声音温柔的近乎病态,“你坦白说,是不是每次你都疼,嗯?是不是特恨我总是要你,嗯?是不是觉得我很变态,嗯?!”
  “啊!”草草头发被揪的生疼,想都没想一巴掌抡过去。草草瘦归瘦,也是天天锻炼有肌肉的人。真正使力的时候,还是能用上劲儿的。
  “啪”,拍在沈备的肩膀上,手掌火辣辣的生疼。草草龇牙咧嘴,头使劲后仰,顺着他的力气,说道:“你想知道?”
  “说啊!”沈备大声的吼着。
  草草也提高嗓门说:“先……先放开我,放开我我就告诉你。我知道小君想什么!”
  小君的名字好像有神奇的力量,沈备慢慢的放开草草,大口的喘着气站在草草面前。双手垂在身前,肩膀微微内扣,背部有点弓起,好像一只受伤疲惫的野兽——还有那对红眼儿!
  草草借着踉跄退了一步,沈备眉毛一动,草草赶紧停下:“她怨你,她想多和你说说话,不是闷头做爱然后睡觉。她不觉得你变态,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你。沈备,我想小君一直都是爱你的,只是和你一样,她也不会表达。不然,她也不会去找你,对吧?”
  沈备兀自喘气,眼皮却慢慢的阖上。头慢慢扬起,眨眼的功夫,草草看见两道清泪正沿着沈备的下巴流下来。
  “啊——”沈备站在屋子中央,放声嘶吼。草草差点捂住耳朵,却知道不太合适。微微张开嘴巴,防止耳膜被震破。
  “等他吼完了,释放了,可能就好了。”草草无奈的想。这人挺可怜的!
  看着看着,草草觉得不对劲。沈备的个子有缩矮的趋势?
  “不好!”一个箭步冲上去。她小小的个子,小小的力气哪里撑得住沈备180多斤的体重!
  “咕咚!”两人都摔在地上。草草趴在沈备身上倒是没伤到哪里,就是垫在沈备后脑的手掌疼得不是一星半点,还有点麻。
  “沈备?你醒醒!”草草吓得不敢摸呼吸,腾出手来,抄起电话就拨120。
  “嗯……”一声呻吟,沈备醒过来。草草赶紧挂电话,过来看他。
  沈备眼皮抬了抬,伸手抱住草草,一头闷进女人的怀里,痛哭失声。
  草草无语问苍天,我今后该当他妈?还是他的情人?
  双手抱着沈备宽厚的肩膀,头枕在他的头顶上(有点馊了)。不管将来是什么,现在只是天涯沦落人。就当学雷锋了。
  别人的故事,自己没理由那么伤心。助人为乐,被救助的可能不会乐。说的无情,道理都是一样的。草草没觉得自己凉薄,就像林黛玉说的:今天我给你挖坟,明天谁给我下葬。她哭的时候又有谁来支撑呢?
  沈备好运,碰见自己了!
  草草无端生出许多感慨,试图消除那些类似的回忆。
  男人不会像女人哭起来没完没了。充其量也就是嚎几声,沈备更多的问题是急火攻心,又一天一夜没休息,身体撑不住了。一路上不过是强自支撑,到了家里卸下伪装,人也就崩溃了。
  草草见他声音小了些,便轻拍他的肩膀,半扶半抱送回卧室。沈备也没有勉强她,翻个身闭眼睡觉了。
  草草关上卧室的房门,屋里还有昨夜的酒味,打开窗户,通风换气,收拾卫生。又煮上小米粥放些补血益气,清心败火的,忙活妥当了,这才洗洗手,席地坐在客厅阳台的瑜伽垫子上,看着远处凝固的大厦发呆。
  她也不知道想些什么,也不知道要想什么。爱情之类的话题已经列为禁忌,情爱早就变成肉欲的代名词,她只想过一天算一天,却遇见了沈备!
  在朝阳门的那个拐角,当污水溅到自己身上时,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和他之间不会“清白干净”?
  草草苦笑一下,打开音乐,声音调到若隐若现,在吟诵和风声中慢慢的摒弃疲劳和压力,还有那些扰人的情丝。
  沈备一直在沉睡,眼看到了晚饭时间,小米粥变成了冰粥,还是没醒。草草看见他的手机,还放在桌子上,想起这里有他的充电器便插上充电。刚开机不久,“嘟嘟嘟嘟……”振奋的军号在这个时刻显得有些突兀。
  草草拿起手机一看来电“乔小芮”。想了想,推开卧室门,沈备正在和眼皮打架,竭力睁开:“谁的?”
  “来电是乔小芮。”
  “你接了吧!就说我今天不去了。”
  草草犹豫一下,接通电话:“你好,这是沈备的手机。”
  哪边传来突兀的沉默,旋即有个女子的声音轻轻的问:“您是哪位?”
  “我是……”草草看看沈备,厚厚的窗帘挡着下午的阳光,昏黄的台灯照在他的脸上多了许多纵横交错的纹路和疤痕,“您如果有事可以和我讲。如果不方便,沈备明天去上班,或者让他回给你。”
  “那就……麻烦你告诉他回个电话。”乔小芮的声音多了许多说不清的东西,草草明显感到一丝敌意从电话中传来。
  “好的。再见。”
  挂断电话,草草站起来想走,沈备拉住她的手。
  “怎么了?”
  沈备挪了下身子,让出一块地方,“陪我躺会儿。”
  屋里很安静,安静里带着一种可以让人遗忘不安和孤独的温暖与清凉。舒服的让草草忘了沈备似乎有点“变态”。顺从的躺在沈备身边。伸手把台灯关掉。
  草草已经换了家居服,其实就是吊带上衣加长裤。沈备紧紧的抱了她一会儿,身上慢慢渗出汗的味道。草草静静的躺在他的怀里,不知道说什么,也不想说什么。她觉得自己似乎也需要这样的安慰或者拥抱。
  “草,”沈备调整一下头的位置,稍稍离开,“我们就这样吧。我养着你,不谈感情。太伤人了!”
  草草鼻头酸酸的:“嗯!不谈。就这样吧!等有一天你要结婚了,我就给你送礼;我要结婚了,你也要包个红包给我。”
  沈备叹了口气,下巴磨蹭着草草的额头:“不了,我这辈子都不结婚了。要是有一天你有想嫁的人,就告诉我一声。我一定给你包个大红包。呵呵。”沈备深深的吸了口气,低沉的笑出声。
  草草往他怀里扎了扎,轻轻的应了声:“好。说话算话?”
  “算话!”沈备说。
  安静了一会儿,草草抬起头摸着沈备挺直的鼻梁,说:“沈,知道我想什么吗?”
  “什么?”沈备沿着她的手慢慢的移动头部,半张脸已经在草草的手掌中磨娑。空气中浓重的呼吸,带了厚厚的情欲味道。
  “我想……”草草慢慢的说,轻轻的跨坐在沈备身上,把他压在身下,“我想你。想你进来……”草草坐在沈备两腿之间,退掉裤子,轻轻压在沈备突起之处。双手沿着沈备的胯骨滑动,直到彼此紧密相贴。便坐直了身子慢慢的磨蹭着。
  沈备双腿动了两下便没了羁绊,粗重的呼吸明显带有忍的味道。双手握着草草的细腰,有点颤抖的说:“你……准备好了?”
  草草俯身贴在他的胸膛,轻轻的舔着敏感的小点,舌头打着转:“你说呢?”
  沈备肌肉一紧,正要动,草草一把按住他:“今晚,我来……”
  不知道是小君的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还是沈备为情所伤的深切悲痛,还是那个欲说还休的乔小芮,草草也说不清为什么。但是今晚,就在这个时候,她只想一件事——征服这个男人,哪怕是在床上!她要在这一刻完全的拥有沈备,不去想小君,不去想小芮,只想她——她的肉体,她的人!
  
(3)

  草草的主动让沈备有些不解,但是他也没心情去探究草草的心情。此时此刻,他只想发泄自己的情绪,那些积蓄已久的怨气和怒气在一次又一次的高潮中渐渐远去。草草披头散发的横在床上,脸上有些许泪痕。对她而言,高潮过后是永不改变的空虚。沈备不是她的,永远都不是。
  “怎么哭了?”沈备摸着她的脸,声音粗嘎的问。眼皮上下打架,只想睡觉。
  “不知道,大概是你太坏了。”草草抹掉泪水,翻身半趴在他身上,像只无尾熊紧紧的抱住他,“睡吧。休息一下。”草草拧了一下沈备的后腰,“让我也休息一下。”
  沈备没有出声,嘴巴扯了一下,算是笑过,闭上眼安眠。
  这是今晚的最后一觉,直到第二天早上,中间没有再折腾。醒来时,草草已经不在身边。
  伸手一摸,床铺是空的!
  “草草!”沈备猛地坐起来,如惊梦似的高声大喊。
  “啊?怎么了!”草草迅速跑过来,差点在地上滑到,“怎么了?”
  沈备这才觉得自己小题大做,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挠挠头没有说话。
  草草看看没有异样,瞪了他一眼,说道:“快起吧。还要上班呢!今儿还锻炼吗?”
  “几点了?”沈备赤身下床,草草扭过头去:“八点了。”
  “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在这里装淑女!”沈备对草草的反应嗤之以鼻,一身轻松的走进浴室。进浴室前草草才如梦初醒的扔给他一条浴巾。
  就算是强颜欢笑吧,也好过一遍遍的回忆和后悔。
  回到所里,孙南威这个“BBC老总”已经在草草的办公桌前遛了三圈了。见草草过来,嘿嘿一笑,眼睛眯成一条缝。
  草草在他张嘴之前一摆手:“No Comments!”低头办公,不打算搭理他。
  孙南威说:“别介!晚上小雯请你和沈备吃饭,到她叔叔家吃饭。”
  草草一愣,这么快?
  “我代表不了沈备。我晚上有事,去不了。”
  “没事没事,所有的事我都取消了。”
  “我要考试。”
  “上周就结束了。草草,你不专心哦!”
  贱样,还“哦”呢!
  “我……”
  “沈备肯定去!”孙南威继续说,“周司令是他的救命恩人,他不能不去!那次你们相亲就是他老人家直接关怀领导下产生的,说起来应该谢谢人家呢!”
  “我和沈备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切,都那样了,还能怎样!实话说了吧,小雯已经调查了,你们小区的门卫,大楼的门卫,你那一层的电梯工,还有停车场的记录,都证明沈备进了你家一晚上没出来。而且……这种情况从八月份就开始了!现在九月中旬,草草,你还想瞒多久!”
  “她连停车场的记录都能查?”
  “嗯,那个,我有律师证!”
  “不务正业!”草草气的脑袋一阵阵的发晕。
  “所以,”孙南威总结陈词,“我是来通知你的,不是来等你决定的。”
  “你侵犯人权!”
  “这叫传达,我没责任。”
  “我……”
  “诶,赶紧干活吧!多干一点多挣点。哎,虽说有沈备你就不在乎钱了,可是你不是要做大律师吗?多干点就多长点经验。没错的!”
  他竟然无耻的鼓励我!草草愤怒的抬起头,孙大律师已经嗖的一声看不见人影了!
  想了半天,草草找了个会议室,用座机拨通沈备的手机,竟然是个女的接的!
  “你好,沈总在开会,我是他的助理,有什么事吗?”
  乔小芮?草草记得这个声音。
  “捏不是河南哩芬丫?”草草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变成土土的河南话,还弄粗了嗓子。
  “对不起,您打错了。”对方和气的挂了电话。
  草草深吸一口气,趴在桌子上。
  看来,沈备和他的助理关系非常好。那套房子的布置,还有手机都能放心托付,真的不是一般了。说起来,关浩都做不到这一点。
  草草突然觉得全身无力,心灰意冷。昨夜那点情绪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备开会回来,小乔也没说什么把电话还给沈备。下面一个子公司的经理卷款潜逃,虽然数额不大,但是性质恶劣。检察院的人刚走。沈备捏捏眉心,有些疲惫。
  “沈总?”
  沈备抬起头是乔小芮:“嗯?什么事?”小君走了,沈备越发觉得自己不会是个好丈夫,好男人。当初没有答应小乔真的很对,只是,有些辜负她的心意。唉!
  小乔温柔的把一个热壶放上来:“这是我昨天炖的一点汤,补身体的,您喝点吧。”
  沈备知道孙南威没有把他的事告诉公司,草草的电话也没说什么。看小乔的反应应该是不知道:“哦,好的,谢谢!”看小乔没走,便问:“怎么还有事?”
  小乔道:“您昨天一天没来,大家都很关心您。”
  沈备点点头:“谢谢了,昨天有事耽误了。”
  “哦,您的手机好像不通。不过后来有个女士接了,说您会打回来。她……和您讲了吗?”
  “嗯,讲了。”沈备简单的说。他知道小乔想问什么,不过他很不想回答,甚至不想被问。
  小乔等着沈备回答,沈备想到此为止。谁也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
  “嘟嘟嘟……”手机响了,沈备如释重负的接起来。电话对面传来周司令特有的声音:“沈备吗?”
  “啊,老首长,是我。”
  “你怎么搞得,手机都交给别人了!你以为还是在军队,用不着手机吗!”劈头就是训斥,沈备一愣。
  就听那边根本不容解释:“算了,说正经的吧。晚上过来吃饭,带上那个女人!”
  啪,电话挂了。
  沈备好像被震了一下,随着挂电话的声音头微微离开话筒,挑了挑眉,苦笑了一下。看看小乔说:“怎么我的老首长打过电话了?”
  小乔赶紧解释:“是啊,不过他说没事,只是问候一下您。我想就不打搅您了,所以没说。”
  沈备嘴巴一咧,还“问候”哩,难怪火气那么大!
  不过现在该他头大了,带上草草,那说什么呢?小君刚刚……自己总不能!唉,又不能不去。
  他想给草草打个电话,小乔看看钟表,笑着说:“哟,中午都快过了,再不吃饭食堂就没饭了。沈总,一起去吧?”
  说是一起去,小乔没等他,径直先走了。拉开大门等着沈备。沈备想,也许下午再打也来得及吧?微微摇头,起身吃饭去。
  色是刮骨钢刀,沈备真觉得有些累。其实,草草很不错的。不知道为什么她也不愿意结婚?
  下午给草草电话,那面关机。打座机,说是出去谈判了。孙南威的也是,沈备无可奈何,只能硬着头皮上。其实,只要草草不介意,他觉得承认两人交往的事实也没什么坏处!
  周小雯是那种特风风火火的女孩子,想做什么事情一定要立刻马上去做。哪怕时间……似乎不对。昨天听八卦孙汇报了情况,立刻赶到国贸的楼下,详细了解了全部过程,包括接吻时间长短。然后,她和孙南威心照不宣的互相看了一眼,就各自回去准备。
  小雯下午有课,她需要做一个案例分析,不能不上。孙南威还有业务,也不能不管。所以一直到凌晨四点,小雯特意上好的闹表响了,她精神百倍的给孙南威打电话,两人鬼头鬼脑的摸进天通苑小区。蹿进蹿出,也没问出来什么。
  不过,倒是有个值班的提供“情况”,说沈备住在二十楼已经很久了。两人开动想象的机器,甚至得出那两人秘密结婚的结论。
  “哼!沈备竟然不想给谢媒礼?”小雯非常生气,后果极为严重。昨天晚上她已经把情况告诉叔叔了,现在她要添油加醋的和叔叔告状!
  孙南威幸灾乐祸,早晨上班来,连唬带诈,把草草搞的神经兮兮,甚至要偷偷打电话!肯定有问题啊!
  傍晚时候,会谈终于结束。孙南威说带草草一起走,反正都是要去的。
  草草低头收拾东西,慢慢的说:“我和沈备约好了,他来接我。再说还有东西在所里,我需要回去一趟。”
  孙南威不疑有他,因为还要接小雯,和所里的方向不顺路,也没有送草草。草草看南威的车远了,才伸手招来一辆出租,犹豫了一下说:“师傅,去华星影院。”
  孙南威到了周家,一进门愣了。
  沈备已经到了,没道理他比自己还快啊?
  “啊?沈总,这么快?草草呢?”孙南威有种不好的感觉。
  沈备也愣了:“不是……跟你在一起吗?”
  周司令站起来看着他们:“你们在搞什么!”
  草草坐进电影院,周围没什么人,也不知道是什么片子,叽里咕噜的英文应该能听懂的,这时候竟然很陌生。耳朵里像塞了棉花,堵着耳朵,堵着大脑。什么也听不进去,什么也释放不出来
  电影院里有屏蔽设施,拿出手机,信号非常微弱。草草长吁一口气:这样最好吧!就算真的要曝光,也不应让她去面对。沈备迫于压力,或许会承认什么,但是草草想,承认不重要,重要的是心里怎么想的。自己又何必多此一举,去听那些无聊的话呢?!
  草草不想承担那么多的疑问和关系,也无意为别人释疑解惑,她只想享受那一丁点的肉体欢愉,除此之外,别无所求,亦无所义务!
  同时,周家里气氛有点热闹。孙南威赶紧撇清立场:“我一大早就和草草说了。她说打电话给沈总的。而且晚上我说了要带草草过来,她说已经和沈总说好了一起来,所以我才没送啊!”越说越冤枉,南威声色俱备,向大家喊冤,重点是柳眉倒竖的周小雯。
  沈备心想,草草给我打电话了?我怎么不知道?手机没关——
  想到这里,沈备叹气,头更大了。肯定是草草打给自己,让小乔接了。这个小乔,越来越不像话。
  沈备翻出自己的手机,查看来电记录。早上自己刚去开会就有一个草草所里的办公电话拨过来。那时候会议甚至没有正式开始!
  “哼!”周司令有些不高兴。老头在家赋闲,跟着老太太看了很多他这辈子都理解不了的爱情剧。虽然恶心的他看一次骂一次,但是现在他已经按照剧情把沈备变成脚踏两只船的“花花公子”。两个女人当然要斗个你死我活,电话都是小意思!
  沈备被那声冷哼哼的额头冒汗,赶紧给草草打电话。
  “你拨的用户不再服务区。The number you dialed……”
  “她关机了。”沈备无奈的摊开手。
  草草可真利索,毫不遮掩毫不留情的把他推出来处理烂摊子。不过也对,是他提出来的,当然由他解释。
  饭菜做出来,冒着腾腾热气,看起来色香味俱全。不过,老首长,首长老夫人,孙南威和周小雯,四个人八只眼睛都看着沈备。老实交代吧——
  沈备心里转了几个弯儿,憋出来一句:“嗯,我和草草一直在交往。不过没告诉大家。”
  呼,说出来就轻松了。沈备觉得也没错嘛,男未婚女未嫁,虽然同居有点不负责任,可是大家不都这样嘛。再说,自己对草草还是有感情的……
  “交往?”老首长咄咄逼人,“交往你就住到人家里了?还彻夜不归很长时间?”
  沈备不知道小雯调查的事,但是老首长这样说肯定不是空穴来风。干脆沉默不语!不然怎么办?盖棉被纯聊天,他自己都不信啊!
  这样的沉默等于默认!老首长继续绷着脸:“你打算把人家姑娘怎么办?”
  姑娘?孙南威差点乐出来。小雯偷偷踹了他一脚。
  沈备苦笑一下:“老首长,草草已经不是姑娘了。”
  啪,周司令真怒了!一拍桌子,大喝一声:“不是姑娘也不能胡来!说,你和那个助理又是什么关系!?”老首长是真的恨铁不成钢啊!
  本来就怕他走上歪路,四处牵线做媒人,结果沈备把相亲对象吃干抹净,还手脚不干净的搭着另一个!他怎么就堕落的那么快!
  沈备这回是真冤啊!他就算有那个心思,也是很久以前了:“没什么关系,就是同事关系,上下级。我电话就是公家的,她是我助理,业务也熟练,交给她是保证有事得到及时的处理嘛。我哪有那么多唧唧歪歪的东西!”说到后来,沈备也有点生气。草草的事情他理亏,这个事情他理直的很!
  “狡辩!”老司令说,“雯雯都查清楚了。你在万国城的房子就是买给那个助理的,装修公司说整个装修设计都是那女的负责的。而且那女的经常去你那里,孤男寡女一待就是一天,能干出什么好事!”
  沈备瞪了一眼周小雯,心说她跟着掺和什么!但是转念之间,突然想起小雯是草草的同学。
  莫非是草草授意的?草草要——扶正?
  沈备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冒出这个词,随即否定了。不会,草草不是那种人。草草的性子很简单也很懒,做不出这么复杂的事情。
  这个想法让沈备有些安慰,又有些失望。其实,除了结婚,他真觉得其他的都可以接受。
  “老首长,我真的真的和乔小芮没关系。那房子是租公司的,我现在已经搬到草草那里,明天回公司我就把房子退了。我已经买好房了,年底交房,都是掏我自己的腰包,绝对不沾国家的便宜。至于和草草的婚事,小君刚死,我想暂时先不提。”
  那就是以后提了?老头刚想问,老太太捅了他一下,悻悻的闭上嘴。老太太出来打圆场:“来来来,吃饭了,饭都凉了。沈备,不管结婚不结婚,带过来看看。我们还没有见过,你看上的人,我和老周要替你把把关啊!”
  沈备连连应是,心总算放下去了。一边吃饭一边想,其实草草也应该过来一趟了。
 

(4)

  “小乔?”鲁修承从小乔办公室门前过,停住脚步,倚着门框问,“这么晚了还没走?”
  乔小芮看看手表,已经八点了:“哦,这就走。”说着走,身子却没动,看着眼前的文件有些心不在焉。
  鲁修承干脆走过去,搭眼一看是给沈备签批的一批文件。最上面的一份是关于这次并购的授权文件。明天下午的飞机,走之前应该带上这些授权文件才好说话。
  “这么快就弄出来了?”鲁修承吃惊说,“我以为要到明天上午呢!”
  “嗯,不是比较急嘛。”小乔转着手里的笔,贝齿轻轻咬着下唇。
  “怎么?有问题?”鲁修承担心的看了她一眼,身子稍稍弯下,凑近了说。
  大概凑得太近,乔小芮猛地抬起头,慌慌张张的说:“没、没事!”
  鲁修承皱着眉头看了她一眼,又看看沈备办公室的大门:“沈总在吗?”
  “有事?”小乔拔高了声音,听起来有些刺耳。
  鲁修承点点头,盯着小乔仔细观察。小乔却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沈总今天有事,先走了。不过,——”小乔好像想起什么,声音变得很急切,“你有什么事?我可以帮你转告他。”
  鲁修承浓眉一挑:“沈总走的这么早……私事?”
  问的有些明显,小乔骤然多了防范,咳嗽两声,换了公事公办的口气道:“这个……不知道。”
  鲁修承慢慢站直身体,意味深长的笑了。又看看老总办公室,摇摇头笑着说:“既然不在,我明天汇报也是一样的。呵呵,难得沈总休息休息,不妨碍他了。对了,小乔,吃饭了吗?晚上一起吃饭?”
  小乔低头看看左右,慢慢整理文件道:“不了,这些文件急,我等他回来签字。”
  鲁修承张张嘴巴,想说什么,又无奈的闭上。都是成年人,没必要告诉别人该怎么做——虽然明知道那可能是错的!
  鲁修承走后,小乔终于下定决心,拿起电话,铃声响了一会儿,传来沈备的声音:“哪位?”
  “沈总,是我,小乔。”乔小芮的手不自觉的放在心口的位置。
  “哦?什么事?”沈备看看旁边停箸不食的“要人”,觉得好像被八百瓦的日光灯照着、烤着、晒着,忍不住伸手抹汗。
  “是这样的。授权文件和其他明天出差的文件我已经弄好了,您要不要签一下。明天就出差了,我怕再有什么差错来不及修改……”
  沈备觉得小乔太善解人意了!这顿饭吃的可不爽,他早就想跑,这个电话正好是个机会!
  “好,那你放到我办公桌上吧,我一会儿回去签。”
  “嗯!好的。”小乔脸上泛出她不曾察觉的微笑,口气也轻松起来,沈备没有生气,似乎还有点高兴!看来是她误会了,“那我放您桌子上,等您回来签。”
  “好,我这就过去。”沈备挂了电话。看向老首长,心一下子就沉了。
  周司令看都没看他,慢慢的夹菜吃饭。可是那种漠视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压迫和威胁。沈备斟酌着说:“嗯……公司里……有点事。我要……回去一趟。”
  “行,走吧!”老头说的轻松。孙南威一愣,不能放人啊!具体细节都没了解呢!可是沈备连动都没动,老老实实的坐在那里。
  老头叹气:“唉,你们都发财了,都是大忙人了。就我这个老头子闲!”老首长站起来,“有本事啊!你走吧,我就不给你添麻烦了啊!刚才那个电话,是那个小秘书打的吧?去吧,去吧啊!我老了,不理解你们年轻人了。爱怎么着就怎么着吧!雯雯你们慢慢吃。”
  沈备赶紧站起来:“不是!唉,是!是小乔打过来的,但是的确有事!”
  “啊?是啊,有事!有事忙到连顿饭没吃完就叫回去?你自己看看表,从你下班到现在才多长时间,凳子都没捂热!你说小君刚刚过去,不谈婚事!不谈就不谈吧,那这么秘书是怎么回事?你说你跟人家没事,人家也这么认为吗?”
  老头真怒了:“沈备啊沈备,你平时也是那么精明的人,怎么一到男女关系就傻的不透气呢!你太让我失望了!”
  沈备一头雾水,最后也急了:“老首长,你说要我怎么办吧!不然——,我,这就去娶草草,把小乔调走!”
  老首长脸色通红,憋着说不出话来:“你、你、你……”连说三个你,“你给我滚!”说完,老头怒气冲冲的走进自己的书房,砰的一声撞上大门。
  沈备看着周司令的背影,一肚子委屈。回头看看那三个人,三人不约而同的看向别处,打了个嗨声,抓起车钥匙走了!
  小乔把办公室打扫一遍,弄得干干净净的,又把文件整整齐齐的码好放在沈备的办公桌上。拿起抹布擦着电话机,脸上露出甜蜜的笑意。
  “嘟嘟”无意中摁到一个键,小乔放下电话,按回原位。突然想起来这个座机也有通话记录的功能!鬼使神差,她轻轻的拨了翻页键,一个眼熟的座机号跳入视野。翻了翻,沈备好像打了不少这个电话!
  对了!小乔想起来,今天早上拨错的那个电话,就是这个号码,只是后四位不一样而已!
  现在想来,那个口音越来越像假的!
  小乔觉得有什么东西狠狠的攥住她的心脏。昨天接电话的女人,今天早上捏造的口音,沈备频繁拨出的电话号码,她神经质的看着一个个的手机号。沈备的客户她也熟,她要找的是她陌生而且经常使用的电话!
  找到了!
  小乔的手微微发抖,撕下一张便签,记下这个号。外面传来电梯叮咚的声音,小乔赶紧摆正东西,退了出去。还没进座位,沈备走了进来:“小乔?这么晚还没走?”
  “哦,我这不是等您呢吗!万一不合适我随时改。”小乔的声音有点虚,沈备狐疑的看了她一眼,推门进自己的办公室,门是虚掩的。
  “有人来过?”沈备转念一想,是了,小乔放文件是要开门进来的,便没有多想。
  “对了,小乔。”沈备想起一件事,“你赶紧走吧。天黑了路上不安全,这些文件今晚我看一下,明天再说。”
  “哦,不用。我在这里等着也好,再说了,我还有很多事……”
  沈备不耐烦的打断她:“叫你回去就回去!怎么变得这么啰嗦。”
  小乔愣在那里,眼睛变得酸酸的。沈备也觉得有些不妥,放柔了口气说:“走吧,别加班了。我也走。”走进办公室,把文件收进公文包,走出来,“走吧!”
  小乔委屈的扭过头去,迅速收拾好东西。
  “我送你。” 沈备摁下地下车库的按钮。
  “不用了!”小乔突然出声,摁下一层的键。
  沈备看了她一眼,白皙的耳朵红通通的,知道自己做的有些过分。不过今天他也很窝火,窝火的原因还跟小乔有直接关系。他就不明白,明明是清白的同事关系,他根本没跨过那道线,怎么就说不明白呢?
  他心里抱怨,小乔的赌气之举看是看了,但没有阻拦。不是他薄情不想,而是压根儿没意识到小乔在做什么!等到小乔一个箭步冲出电梯的时候,沈备再出声拦阻也晚了。沈备愈发郁闷,别人不理解也就算了,怎么小乔也不理解呢!
  真是走了霉运了!
  草草看完电影已经十点了,走出影院,打开手机,N多未接来电。多半是沈备打来的,最近的一个是九点四十五。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能清净一会儿是一会儿吧。
  草草叫来一辆出租,回到自己住的地方。灯开着,沈备在。
  还没到楼上,手机又响了,电话显示的号码不知道:“你好,邓草草。哪位?”
  嘎答,电话挂了。草草回拨过去,很长时间,然后有人笑嘻嘻的接了。
  “刚才哪位找我?”
  “哪位?我怎么知道哪位?喂,我是路过的。”一个男人的声音,“正好听见电话响,小姐,我们挺有缘的。你叫什么?想交朋友吗?”
  草草挂断电话,心烦意乱。有人用IP电话试探她,难道又是沈备的红颜知己?
  他可够乱的。今晚……做个了断?
  草草有些心疼,有些不舍,可是想起这些麻烦事,又有些害怕。犹豫中,走进自己家的大门。推开门,客厅里亮堂堂的,沈备坐在沙发上,正在抽烟。
  草草进门的声音他听见了,不过他不想动。他怕自己又控制不住,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来。今天的事情太多了,多的他有些发晕。小乔的心意他当然清楚,但是自己不是没有做出回应吗?草草的心思很明确,但是他的确很生气自己一个人被推到前面受审!
  草草放下包,走到沈备跟前,抽出一根烟,刷的一声点着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坐在另一只沙发上,沉默不语。
  “今天……去哪儿了?”沈备尽量让自己冷静。他一向都很冷静,哪怕身陷包围圈他都可以冷静的想出退路。但是这不是包围圈,这是怪圈!除了他,每个人都很理!但是,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电影院。”草草甩出一张电影票,“七十一张,还不是VIP,贵死了!”她试图把口气放缓,想着慢些进入话题。
  但是沈备并不是擅长迂回的主儿,即使做生意,他也是雷厉风行。
  “不是去周司令家吗?”他的口气严厉起来。
  “我不想去!”草草的回答更直接。
  沈备以为她会找个理由搪塞一下,毕竟那是人之常情。但是草草直接就说了:“不想去就没去。给你打电话……是你助理接的。我记得你也不太希望我们的关系曝光,所以就挂了。后来太忙,忘了这事儿。对了,怎么样?小雯还好吧?”
  草草说的似乎就是一件普通的拜访,如果今天沈备没有受审,也会觉得无所谓,但是他受审了,还是一个人受审。一股无名火突突的冒。
  “为什么不想去?”狠狠的吸了口烟,沈备冒出这个问题。
  草草已经想的很清楚,并不害怕他的严厉,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艰难的咽下一口唾沫才说:“去了说什么?说我是你的情妇?我拿着你的钱,向你提供性服务,我们是干净的金钱关系,一场交易,大家都别误会?还是装成纯洁的样子,告诉大家我是你的同居密友,结婚对象?”草草说的很刻薄,声音稍稍有些拔高。
  沈备噎在那里,不知如何回答。
  草草苦笑了一下,一支烟已经吸到一半,头还有点晕,吸猛了:“你想娶我吗?”
  沈备盯着草草的眼睛,两腮的肌肉不停的收缩,半天才说:“如果你想!”
  草草摇摇头:“算了,我觉得现在挺好的。沈备,我知道小君的事情对你是个打击,希望你能节哀顺变。至于其他的,你不用多想。我很明白自己的本分。”
  本分?沈备想起困惑他很久的一个问题。这时草草已经站起来去卧室,沈备拦住她问道:“你以前做过情妇?”眼皮凶狠的抽搐着。
  草草似乎吃了一惊,后退了一步,上下打量了一下沈备。猛地抬手就是一巴掌,“啪”的一声打得沈备一愣,脸上热辣辣的。
  “疼吗?”草草似乎用尽了力气,脸色苍白,“你觉得我以前扇过别人吗?”
  推开沈备,冲回卧室,狠狠的反锁上门,捂着胸口大口的喘着气。歇了会儿,才踉跄着摔倒在床上,慢慢的流下眼泪。
  原来自己在他眼里,竟是人尽可夫!妈妈说的没错:人必自辱而后人辱之。
  自找的,都是自找的!
  门响了两声,然后安静下来。
  草草闷在毛巾被里无声的哭着。身边床榻一沉,有人说话:“别哭了,挨打的是我,怎么你哭的那么伤心!”
  草草扑楞坐起来,看看门,再看看坐在眼前的沈备:“你怎么进来的?”
  沈备手里有根银色的曲别针:“开门进来的。”
  草草气结,沈备从床头的纸巾盒里抽了几张递给草草:“对不起,让你难堪了!”
  人大概都是吃软不吃硬的,草草刚才委屈大了,也只是憋着硬挺着。现在沈备向她道歉,就像浴缸的栓子突然拔掉,呜的一声,草草趴在床上哭的更凶了。
  “昨晚上是我,今天是你。怎么我们好像泡在泪水里似的?”沈备苦笑着,也不知道是有感而发,还是说笑话。反正草草是听见了,咯嗤,呛着了。
  吭吭吭的咳嗽半天,勉强坐起来,哭也不是笑也不是。最后只好说:“还不都是你自找的!”这样说似乎有些暧昧,还有点软化。沈备看着草草,呵呵呵的笑了起来。草草还想板起脸,却被他笑得严肃不起来,一巴掌拍过去,被沈备抓在手里,两人一起跌倒在床上:“行啦啊,别哭了!我被老首长臭骂一顿,回来又被你打了一巴掌,你有我倒霉吗?”沈备把草草的手握在胸前,看着草草的眼睛说道。有点责问,又有点宠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下面想做什么。
  “活该!”草草笑骂,“谁让你不当好人了!”
  “哼!好人,我以前倒是个好人。结果呢,家破人亡。”沈备翻身仰面躺着,“我退伍以后发誓再也不做好人了!”
  草草趴在他身边,双肘支着身体,玩着他衣服上的褶皱,“嗯,纯粹的好人是活不下去。”
  “你呢?草,你从来没说过你的事?”沈备侧过身,探究的看着草草。
  草草回避他的目光:“没什么,老公外遇离婚了而已。我原来就是一个家庭主妇,什么也不懂。所以才想出来做些事。”
  沈备看她样子知道还有些事没有说出来,但是既然草草不想说,他也不好强求。心里一松,原来草草不是……“诶,那你怎么知道那么多情妇的事儿?”沈备还没忘这茬。
  草草嗔怒,推了他一下:“你不看电视也该看书啊,满大街的情妇谁不知道怎么回事啊!”
  哦!沈备汗颜,他也就是道听途说,现在看来,能让他“听说”的事儿,多半都是普遍常识。嘿嘿笑了。
  草草无可奈何,骂了句“笨蛋”。转身要去梳洗。
  沈备伸手拽住她,坐起来说:“草,做我女朋友吧?”
  草草觉得有人的手心在冒汗,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他的:“你、你疯了?有差别吗?不会是你破产养不起我了吧?”草草使劲拨开他的手,跑进浴室。
  心里砰砰乱跳,这个沈备,吃错药了!看他那样子……草草慌手慌脚的在浴缸里注满水,一头闷进去,不想出来!
 

(5)

  走出浴室,沈备拿着一摞东西走过来:“诺,这是我的工资卡,公积金查询卡,还有乱七八糟的购物卡什么的,你都拿着吧。需要用钱的时候,就从这里出好了。”沈备一脸老实人相,连眼神都是真诚的无奈,似乎除此而外他已不知道该如何表达。
  草草脸色变了变。以前也有人这样做,那人的表情或有不同,但是真诚和信任都是一样的。结果怎样呢?草草心里苦笑,轻轻推开说:“你留着吧。我这里用不上钱。”
  沈备有点着急:“草草,你到底在想什么?我、……唉!”他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草草说:“沈备,这句话该我问才对。你变得太快了。如果你是因为小君情绪变化,我想你最好还是先冷静一下。”
  提到小君,沈备蔫了下来。下意识的掏烟,睡衣口袋里空空如也。凳子一扯,嘶嘎嘶嘎的声音拖在地板上,好像现在别别扭扭的关系。
  “我和小君……”
  “我是说……”草草打断他,这个时候让沈备解释他和小君的情感有点欺人太甚。草草想,或许问题出在自己身上,还是说明白自己想法的好,遮遮掩掩的误会更多,便道:“刚才我是开玩笑的。你看我们在一起也快两个月了,我是什么人你也应该了解一些。说是你养我,其实就我那些生活需要,自己的钱足够了。”草草言笑晏晏,只是眼底没有笑意,沈备低着头,偶尔看一眼草草没有说话:“沈备,说是那个什么的,可是我看你也没有侮辱我的意思。相反,你很尊重我。我不是瞎子,也看的出来,对我你有一份责任感。这世上有这种责任感的人不多了。虽然我们说好了不谈别的,可是感激之情总是要有的。”
  草草半跪在地上挽住沈备的胳膊,一只手搭在他的大腿上,“小君的事情我也很难过。同是女人,设身处地的想……哎!我知道你心里很自责,我也不想劝你什么。不管现在我是你什么人,情妇也好,女朋友也好,我都会在你身边。只要你不烦我,我都在。”
  沈备已经习惯在家里穿着舒适的家居服,福字大短裤下面是两根毛茸茸的腿,草草无意识的呼啦着:“名分的确很重要,但是为了名分而名分就没意思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取决于你我心里怎么想,和外人无关。”
  一声长叹,结束了长长的表白。草草站起来拍拍他的肩膀:“水放好了,去洗洗吧。身上都臭了。”
  心里怎么想?与外人无关?
  沈备泡在浴缸里,草草以为他是受小君的事情刺激的所以才这样的吗?他反问自己,难道不是吗?
  两个月的生活一点一滴的在脑海里走过,就好像小君不在身边的时候他总是细细的回想一般,现在不自觉的他开始回想草草。
  想她温和的笑容,想她结结巴巴的怒气,想她一本正经的糊涂,想她无可奈何的顺从自己;他还想她的身体,她的气味,她的声音;想了这么多,沈备突然发现,自己还是不知道草草什么样?她就像浴室里的气体,围绕在他的周围,甚至在他的身体进进出出,却永远无法描述,永远无法回忆……
  沈备笑了:还找什么呢?笨蛋草已经不知不觉占领了他的地盘,他根本没有拒绝的机会!
  “哗”从浴缸里站起来,水花溅了一地,笨蛋草又该唠叨了。沈备开心的笑了,唠叨就唠叨吧,以后有很多地方让她唠叨呢!
  “草草,我喜欢你!”爱要说出口,沈备早就知道这个道理。准备了很久,话到嘴边还是变成两个字。
  对他,已经是难得的进步;对表达,似乎有待改进。
  草草问:“你喜欢我什么?”沈备哑口无言。
  “喜欢就是喜欢,还要理由吗?”沈备狡辩,脸皮有些发黑。狗屁沟通,以后再也不说了!
  草草莞尔。轻轻靠近他的怀里,不是每个男人都能把爱字挂在嘴边的。
  以前关浩说的可是头头是道,一二三四五列的很清楚,可是后来也分开了。草草已经明白,世上很多事情真的是耳闻不如一见。
  沈备和她能走到哪一步,是要一步步走下去才知道,而不是提前说出来的。
  不过草草现在的心情很好,她打算逗逗这个憨人。
  草草道:“是吗?那你喜欢乔助理吗?”
  怎么又是小乔?沈备彻底熄火,和难堪的问题相比,他开始后悔自己对美丽女助理的那一点点肖想。也有些庆幸,幸亏只是肖想而已!
  草草翻身睡觉。沈备拦住她:“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把我和她扯在一起?”既是肖想,自然要为自己挣得清白,这个问题得说明白!
  草草有些困了:“我只是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你也扯她?”沈备光火。
  草草委屈:“随口说说也不行!那你就是真有问题了!”
  “有什么问题!”沈备怒了,“是,我是喜欢她。那又怎么样?我现在、我现在只想把她当作好同事,好伙伴!”
  男女之间哪有那么容易,不知道这种转折存了多少心情和故事。草草隔着夜色看着沈备。沈备叹口气。黑暗本身就是一副盔甲,人们缩在里面,向虚空忏悔:“我承认以前是对她有过想法。也正是这种想法让我很犹豫。毕竟人家是未出阁的大姑娘,又在工作上牵涉那么深,我一个离过婚的大老粗,工作上也要靠人家,冒冒失失的会不会重蹈覆辙。”沈备顿了顿,“所以我才想……找个女人。”他自觉的把“情妇”换成“女人”,“要是纯粹生理上的,我觉得没必要害人家。”
  草草心里那个气!合着要是不是生理上的,你还回头找你的“良家大姑娘”?那我们算什么?
  沈备不知道自己已经冒犯了某一类人,兀自说着:“可是,可是……哎,我也不知道。对小乔的时候,有时候我就算有那么一丁点的想法也会觉得不好意思。可是,那天见到你,我就……我就……关浩说,男人对女人有冲动是感情的基础……”
  “啊!”草草低呼一声,打断了沈备的自白。
  “怎么了?”
  “没、没事。”也许是重名吧?草草心里这样想着。
  沈备把她抱进怀里:“草,我想你。每天都想你,恨不得把你种进我身体里。我知道我不配说什么喜欢不喜欢,我也知道你是个好女人,你说的对,我们的关系取决于我们自己心里想的。我现在就告诉你,我想的就是你。不管你是我的情妇,还是女朋友,还是老婆,我心里就想你!”
  草草通体冰凉,如果没有那个名字,她会很感动,可是那个人被提起来了,事情就有了另外一种解释:“沈备,没有哪个男人会喜欢和老婆做爱。你应该知道这个世界,人们很容易患一种叫审美疲劳的病。”
  沈备不知道草草的心结,心情依然澎湃:“不会的!那都是胡扯。草,相信我,我说的都是真的。”
  草草喃喃的说:“知道,我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心里还有半段话,“此一时彼一时,此时真彼时假,说到底都做不得真!”却没说出来。
  时间会证明一切!
  沈备已经开始忘情的在她身上探索,一波波的点起热辣辣的火苗。草草专心的回应着他,不去想偶尔听到的名字。
  这个夜色,黑的不纯。总像掺了什么杂质,搅得深一道浅一道的……
  早上起来,经过一夜的休眠,理智占了上风。想起昨晚说的那些赤裸裸的话,两人都有些不好意思,互相回避起来。好在一个出门锻炼,一个在家,也没什么交集。
  沈备冲完澡,看看镜子里自己的上半身,弯起胳膊努出一个小老鼠,满意的笑了。万国城的那套器械没有搬来,草草说即是公家的钱买的,就不要搬来了。小区有很多公用的,若是有心练,也能合手,没必要搞那么专业。沈备倒不在乎用什么东西,在部队的时候,自己都是偷偷的弄块转头,土里滚出来,小区的设备已经比他当年好很多。只是每次回来衣服都会脏兮兮的,草草开始皱着眉头扔进洗衣机,时间久了,连眉头都不皱,直接让沈备先站在洗衣机边脱衣服。
  吃饭的时候,报上登了一条商业贿赂的丑闻,一家外资公司以咨询费的形势支付巨额贿赂款项。那家外资公司的高层站出来,说是个别公司人员素质不高,不能代表公司。不仅要积极配合外部调查,内部也要自查自纠。
  读到这里,沈备想起一件事,昨天的堆文件里有一份商业咨询协议,金额有十几万。他当然清楚这笔钱是支付给谁的,问题是,那家的高层怎么把自己摘的那么清楚?
  “草草,这个看了吗?”沈备把报纸推到草草眼前。
  草草看了一眼:“嗯,看过。怎么了?”
  “嗯……”沈备沉吟了一会儿,“该怎么避免?”
  草草诡异的一笑:“身正不怕影子斜。不做就是了。”
  沈备苦笑:“连那些经济学家不都说了吗?那是权力寻租,我们只是按规律办事。”沈备似有所感,叹口气:“辛苦挣来的钱,他们坐在那里,拿着橡皮章一定要吃饱才能落下,谁敢不给呢?市场有竞争者,他们没有啊!”
  草草喝掉豆浆,撕着面包片问:“你……怕了?”
  沈备摇摇头,又点点头:“有备无患嘛!”
  草草笑说:“南威说过,所谓反腐倡廉就是就是既要满足腐败的需要又要保证廉洁的外表,这个时候律师的作用至关重要。具体内容,你可以和他谈谈。不过,这个……”草草点点那个案子,“单纯就咨询费而言。公司高层最好的办法就是装不知道。把权利放到业务员手里,同时有公司法务合规审查,在高层和具体业务之间做个防火墙。一旦东窗事发,只要你没接触过业务,顶多办你个引咎辞职,绝对不会拖到案子里。”
  “那么大的标的,怎么会不知道!”沈备不解。
  草草道:“化整为零啊!限制每份合同的金额,只要报到你这里就不披,于是下面办事的为了方便,自然会一份拆成若干份,无需经你批准。走普通流程就好了。至于你,日理万机,完全有理由‘失察’。即使出事,也是业务员个人素质不高,急于求成,和公司管理制度无关,和你也没有关系。”
  沈备粗重的剑眉猛的抖了一下:“若是我签了呢?”
  “若是签了,说明你知情。并且可以合理的认为,按照人之常情,你会了解case的详细情况,签字是个审慎的判断。如果出事,你逃不掉!”
  沈备慢慢端起豆浆,一点点的咂摸着。到目前为止,只有这个合同最大。他已经犹豫了一个礼拜了。
  草草看了他两眼,见他不说话,也不追问,又给自己盛了一碗,慢慢的啜饮。
  不知不觉间,早上两人都喝多了!
  小乔早上来到办公室,脸颊上虽然有淡淡的胭脂,还是可以看见略微有些浮肿的眼皮。快到中午的时候,业务总监心急火燎的跑进来:“乔助理,沈总呢?”
  小乔声音有些哑,说:“开会呢。怎么啦?”
  业务总监说:“这个项目跟了半年了,公司也花了不少钱,就差这个咨询费,怎么沈总突然就不同意呢?”
  小乔拿来一看,哦,知道这个项目。沈备是了解情况的,没道理不同意啊:“这样吧,你放在这里,我帮你问问沈总。如果需要补充什么,我在告诉你!”
  “诶!多谢了,多谢了!”业务总监擦擦汗走出去。
  下午的时候,小乔把情况和沈备一说,沈备说:“那你先放下,我再看看。对了,你安排那个法务部,在公司内部搞一次合规教育,重点是反腐问题。蒋风卷款跑了,到现在都没找到。是我们内部监管不严啊!这一次一定要深刻的进行检查,重点是对各个项目进行审查。一是内部有没有问题,二来也要防止外部出问题。”沈备看着桌子上摆着的水晶金字塔,若有所思的说:“最近抓经济犯罪的案件很多,公司一定要洁身自好啊!”
  小乔奇怪沈备说话的态度,含含糊糊,又似乎意有所指,与往日工作时的爽朗截然不同。小乔想起昨晚接电话的那个人“灯草草”?难道是因为她?
  努力的集中注意力,小乔也没有多说,把文件放在桌边,退了下去。
  沈备翻翻文件,眉头皱的紧紧的。他何尝不知道项目迫在眉睫,但是,他不想再去见那些检察人员。那种感觉,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6)

  鲁修承看着急得抹汗的业务总监,沉吟了片刻,双手一摊说:“我也没办法。不如你再找找乔助理,她比较了解沈总。”
  业务总监直叹气:“哎,沈总这个大转弯搞得我头晕啊!你说,是不是有什么工作不到位?”
  鲁修承看着他,想了想:“会有什么呢?”
  “不知道啊!”
  “你都不知道,我一个管运营的就更不了解这种具体的案子了。”
  两人一搭一合的说话,沈备正好从外面过。鲁修承的话传进他的耳朵里“你都不知道,我一个管运营的就更不了解这种具体的案子了”,这话放在平日也没什么,此时听来却别有一番味道,怎么和草草的意思那么像呢?
  沈备摇摇头,草木皆兵,是不是有些过了?
  所以,小乔来找他的时候,沈备说:“这样明目张胆的做恐怕有些不妥。我们的法务不是也建议过,此类合同金额最好小一些吗?法务的建议要听,这个合同让业务总监咨询一下法务的意见,你也跟着,必要的话补充一下流程。要注意随时完善。”
  小乔想了想说:“沈总,这个项目很急,制度修改很大,是不是先做着。以后的再办?”
  沈备道:“项目急也要合法,就这样吧。”
  小乔点点头,想了想又说:“沈总,听说您要把万国城的房子退给公司?”
  沈备点点头:“是啊,该退了。以前刚退伍没钱,是公司关照。现在有些积蓄了,不好再占公家的便宜。”
  “您这是说哪里话,您为公司做了这么多事,这也是您福利的一部分。再说了,您要是退了,住哪里啊?”
  “哦,我已经买房了,等到年底交房以后就可以装修入住了。”
  “这样啊!也不急着现在交房。老都还说是不是您不满意了,老天天问我。我看这段时间您还是先住着,等交房的时候再说退房的事儿吧。”
  “呵呵,这个老都,真是烦啊!不了,这段时间,嗯……”沈备沉吟了一下,看了看小乔。就这一眼,小乔突然觉得不想听了,可是沈备的话还是钻进她的耳朵里,“有人要我照顾,我和她在一起。有地方住。”
  小乔觉得手脚冰凉,现在她才知道原来最可怕的是心仪的对象面对面的告诉你他心有所属!
  “是、是吗?怎么、怎么一直没听您提过?”
  沈备倒是挺开心,说出去了心里也好受了,呵呵一笑:“也不是什么大事。再说了,八字才一撇,没啥好炫耀的。”话是这样说,眼睛却眯到一起。
  “嗯,恭喜、恭喜啊!不知是谁那么幸运?”
  “什么幸运不幸运的!”沈备一挥手,“啊呀,不说这些啦。你先去把事情布置一下,让法务那边抓紧修改合同。对了,你和小鲁的飞机是几点的?”
  “啊?哦,晚上七点。不过五点就得走了,路上堵车。”
  “那好。路上注意安全。”
  “好。好、好!”
  小乔脚下像踩着棉花深一脚浅一脚的坐进自己的办公桌,看着一大堆文件,脑子里嗡嗡乱想。想哭又想笑,结果那么突然的蹦出来,她一点准备都没有。
  就是昨晚接电话的那个女子吧?声音柔柔的,估计人也柔柔的。可是她理解沈备吗?她知不知道沈备的过去,知不知道他受的苦,受的委屈?知不知道他创业的艰难,适应社会的辛苦?一想到今后沈备不再需要自己的安慰,想到今后又另外一个女人明目张胆的出现在沈备身边,小乔就觉得喉咙被什么东西紧紧的抓住了。
  内心深处,还有一丝丝的羞耻在无情的吞噬着她。慢慢的,甚至超过了伤心和失望。
  全公司都知道她是沈备的“女友、未婚妻”,现在突然亮起一根灯草,教她如何见人?!
  一个下午,小乔昏昏沉沉的处理事情。鲁修承在楼下等她,看她空着手出来奇怪的问:“诶?你怎么什么都没拿?”
  小乔“哦”了一声,没魂儿似的往回走。鲁修承不放心,拦住她道:“你……不舒服吗?”
  “没有,挺好的。”小乔说,“可能是太累了。”
  “要不……你还是别去了。或者晚一天再走。”
  “不了,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
  小乔加快脚步,没走电梯,跑着从安全通道的楼梯爬上去。
  晚一天?不,她根本就不想在这里多留哪怕一秒钟!
  草草被孙南威揪住狂问昨天晚上为什么不去!他的意思很明显:心里没鬼,你怕什么!
  不过,草草还没来得及练太极,冯尚香走出来说:“草草,你今天和我去参加一个会。会后做个memo。”
  “啊?什么时候?”
  冯尚香看看表:“马上。五分钟后,我的车在楼下等你。”
  草草这才注意到冯尚香已经穿戴妥当,正拎着电脑包往外走!
  呻吟一声,抓起自己的笔记本,乱七八糟的塞进包里。冲孙南威一摆手:“回见!”
  孙南威目瞪口呆的看着草草冲出大门,摇摇头,搞什么鬼!昨天下午不是说好,冯尚香那个项目让小王跟吗?
  小王坐在位子上正打东西,孙南威问:“小王,你怎么没去?”
  小王眼皮一翻:“我不爽她!诶,孙律,我挺喜欢你的,让我跟你的项目吧?”
  孙南威戒备的后退一步:“这得问我女朋友!”
  “成!我给她打!”小王拿出纸笔,“号码是多少?”
  抬头已经看不见孙南威的影子!
  小王一撇嘴:“切!想从我这儿套磁儿,哪有那么容易!”
  这个项目就是草草翻译的那个合同。当时草草私下里还想过:辛辛苦苦的做完了,连个消息也不给。问她还说什么“不该问的就别问”。还以为黄了呢!原来人家一直都做着呢!
  翻译合同其实很锻炼人,草草几乎闭着眼都能说出各条的内容。现在经过那么多轮的修改与谈判,许多条款都变了,但是大的框架还没变。草草适应了一下,很快进入状态。
  谈判对象是美国人,服务对象是中国人。一家国有商业银行,看起来西装革履的倒也精干。今天不是礼节性的交往,上来的人都不是位阶最高的,但却是敲定具体条款的人,所以是白刃战。翻译一律退场,双方你来我往,嘴里叽里咕噜,不管标准不标准,反正都听懂了。
  草草终于明白为什么让她做Memo,因为这种场合,要把各种奇怪的英语听明白还真不容易,尤其是美国团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竟然还有印度人。他们的英式英语实在是挑战中国人的理解能力。
  草草进所的时候拿着一张全国二级翻译证书,也是赋闲在家时一边看孩子和婆婆斗智,一边考下来的。也许那时她已经有了危机意识,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考不下正经的律师证?
  现在,冯尚香把她拽过来,画外音很明显:你不是专业翻译吗?来显显你的本事吧!
  草草额头冒汗,把笔记本电脑往旁边一扔,抓了杆铅笔,呼啦啦的在厚厚一摞白纸上画起来。眼看着脑袋都要转飞了,听见有人问话:“Well, it is time for lunch!”
  My God!这么快就中午了?
  草草抖抖笔,才发现手指已经和笔连在一起。
  “邓律师,一起吃饭吧?”中方一个工作人员过来和蔼的问。
  草草眼昏昏的,根被没分清张三李四,一手撑着桌子说:“谢谢。不过我先要整理一下记录,一会儿忘了。你们去吧!”
  “也好,一会儿我给你带些东西。不喝咖啡,不吃肥肉,对吧?”冯尚香的声音。
  草草点点头,送走他们。
  下午也是这样过的,一晃到了晚餐时间。都说美国人到点下班,估计说的都是美国的“国企”。这家投行的几个老外,吃完晚饭,再接再厉到十一点,草草散会以后打开手机,对接进来的电话说:“Hi, This is Carol.”
  那头有人愣了一下,随即吼道:“邓草草,你死哪儿去了?”
  “Negotiation。I Mean ……我是说我开会呢!现在在出租车上,正在往家走。”
  “孙南威那个混蛋也不送你?这都几点了?”
  “不是,我是和冯律师,冯尚香律师。”草草顿住。
  “冯律师?冯尚香?”沈备似乎有点耳熟,却记不起来,应该是草草他们所里的,“他没车?”
  “有车。不过,她还有事去所里加班了。我申请回家弄。诶,师傅……”草草嘱咐了司机几句,又对电话说:“快到家了。回去我和你讲,先挂了。”
  “记得让他送你到楼前!”沈备最后一句如是狂吼。
  草草皱皱眉头,把手机收进书包。
  司机笑着说:“您先生可真关心您。哎,现在这年月像您这样互相关心的夫妻可不多了,看您也是个有福气的人。”
  草草疲惫的摁住额头,说道:“是吗?谢谢!”
  司机见她不太爱说,便禁口不言了。
  到了楼下,司机打亮灯,草草付钱结账。还没下车,门就开了。草草吓得惊叫一声,开门的人不耐烦的说:“喊什么喊!是我!”
  打眼儿一看,沈备。这才放心的扶着他的手下了车。身后是司机师傅低低的笑声。
  已经立秋了。燥热的夏夜似乎在傍晚时下过一场小雨,有些暖暖的湿漉漉的感觉。
  草草和沈备并肩走进空荡荡的电梯。看看身边高高大大的男人,草草才想起以前自己一人胆战心惊晚归的样子。
  那场傍晚的小雨随着呼吸就这么润进心肺。
  草草忍不住低低的笑出声来。沈备专心的盯着楼层显示,听见笑声不解的问:“笑什么?”
  “笑你啊!明明做好事,怎么就落不下好!”
  “什么意思?”沈备皱起眉毛。这女人又想什么了?
  叮咚……
  电梯到了,沈备从睡衣兜里掏出钥匙开门。草草继续着刚才的话题:“像刚才吧,你要是站在门口等我,我肯定特感动。偏你傻了吧唧的,猛地开车门吓人一跳,都忘了你的好了!”
  “哼,稀罕你记!”沈备舒展的坐进沙发,又拿起报纸看。
  草草抱着沈备的脑袋亲了亲:“谢谢!”脚尖一踮,旋转着走进卧室。里面传出轻轻的哼歌声,沈备摸摸被亲的地方,咧嘴乐了。
  小乔坐在飞机里,外面是黢黑的夜色。小小的窗口透出的人脸显得那么憔悴,本来就有点方的下巴更显的方正,瘦削的脸越发的布满阴影。小乔疲惫的闭上眼。
  沈备,我不信你一直不知道!明明你对我是有心的,究竟是谁、用什么方法夺走了你?
  “你怎么了?”鲁修承再次问她。
  小乔低声回了句“没事”,闭上了眼。
  打死鲁修承,他也不信小乔没事。早晨他就看见小乔苍白的面色和红肿的眼睛,分明是哭过。一整天魂不守舍的,他好几次从小乔面前走过,她都像没看见!
  小乔的眼皮还在抖动,飞机照明换成了夜间照明。鲁修承轻唤几声“小乔”,没有回应。便小心的捻起毯子的两角,盖在小乔身上。还细心的曳好。
  小乔忍了一会儿,感觉身上多了些暖意,有人将毯子盖在她身上。借着半明不暗的情况,她悄悄的睁开一条缝,鲁修承正凑在她的左肩曳好边角。头发里的发出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和一种不同于沈备的霸气却同样沉稳安宁的味道,钻进她的鼻子里。
  “若是沈备如此对我,我死而无憾了!”
  此时此刻,小乔想到了死。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却挑起心中无限悲意。
  鲁修承打开自己的ThinkpadX60,幽幽的电脑屏幕反射出点点蓝光,明灭不定。原本只是有些棱角的面相被这些明暗一衬,骤然多了许多锋芒,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小乔斜眼看着他,念头慢慢的转动:这个人究竟是谁?看他平常大大咧咧的,可是自己为什么总觉得他很危险呢?难道真的是自己的错觉?
  都烦那里找不到任何有用的东西,小乔忍不住想请私家侦探,可是又怕是自己多心。万一被他知道,就不好做同事了。
  哎,男人啊!怎么比女人还难懂?
  为什么这个世界有沈备那样的男子汉,也有鲁修承这样的男人?
  都说女人是七窍玲珑心,这些男人又何尝不是处处孔窍,一块钻石磨出千百个切割面晃得人眼花!
 

(7)

  自从沈备“单方面”改变草草身份之后,两人一起上下班就成了草草不容拒绝的一部分。在这之前,草草还可以用“别人看见不好”拒绝。现在便是稍一犹豫,也会招来沈备不满的瞪视。其实,草草也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情妇也好,女朋友也好,不都是过日子吗?既是过日子,开心最重要。她又不是特爱较真儿的人,于是,除非沈备有应酬或者草草加班,一起走就成了理所当然的。有时候,草草加班沈备若是不忙便等等她。日子平淡如水,没什么特别的喜忧。在不知不觉间,已经过了两周。过几天就是国庆节了。
  草草支持冯尚香的项目进展的很顺利。而且对草草而言还有一个问题,这家银行的GC(法务总顾问)曾经向草草暗示,希望草草能加入他们在中国的办事机构。
  如果真能跳过去,月收入可是现在的十倍二十倍。但是草草害怕又是冯尚香设下的套,只能摇头拒绝。心想,要是小孙的项目,这是多好的机会啊!
  晚上,沈备靠在床头看报纸。草草躺在床上想起这事儿,便和沈备讲了。
  沈备从报纸里抬起头,奇怪的问:“她干嘛要陷害你?你怎么得罪她的?”
  草草背对沈备,扣着凉席的经纬,慢悠悠的说:“可能是我太多心了。人家未必那么小气!都怪孙南威那个大嘴巴!哎,郁闷死了!”
  说到这里,把南威面试时搞得乌龙说了一遍。沈备“嗤”了一声:“这小子,滑头的很!把老头老太太哄的开心的不行!连我都要听他的!”
  草草早就听小雯抱怨了一百二十遍,转过头,安慰似的的拍拍沈备,脸上挂着同情的笑容。
  沈备没察觉,兀自按着自己的思路说下去:“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既然她有这方面的心思,你小心些也好。不过你也不用怕,若是她真有出格的举动,我第一个不饶她!”
  草草撇撇嘴:“你以为你是谁啊?做生意还讲究和气生财呢!你觉得自己牛,人家还不定什么背景呢!北京啊,水深着呢!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蜷着。还是老老实实低调做咱的平头老百姓好啊!”
  沈备不满的说:“我这不是为你好嘛,你怎么还怪我!”
  “哎呀,算啦算啦,你最厉害!”草草拍了他一巴掌,“快点熄灯。都几点了,还看个没完!灯晃着不热啊!”
  沈备呵呵一笑,把报纸扔到床下,坏坏的说:“这可是你催我的,我可没要求你啊!女人啊,能不能矜持点!”
  草草气的想还嘴,那边已经堵了上来,严严实实,根本没有机会。
  秋夜愈凉,屋内却是好春光!
  这天早上,两人一起上下班。走到三元桥附近,遇上前面有刮蹭事故,堵在路中。百无聊赖,草草打开收音机,里面飘出Eazy morning 飞鱼秀的节目。费力克斯和喻舟这对活宝,又在打情骂俏!
  沈备看了一眼草草,问道:“对了,你什么时候学会开车的?好像对这车很熟啊。”
  草草道:“很早就有驾照了。原来……原来我那个前夫也有一台奥迪,不过是黑色的。”草草看着路面,“诶,动了。”
  沈备挂挡点了点油,前进一点点:“你……前夫,是做什么的?”
  “生意人。我们原来是大学同学,但是专业不同。没想到进了同一家公司,慢慢走在一起。他很聪明,做销售员的业绩很好。三年期满自己出来创业,做的有声有色。我一开始在公司做外贸,因为我没有北京户口,所以继续考学读研。研究生毕业的时候他正在创业,那时我在律所也实习了一年,他不希望我那么累,所以继续读博。”
  “你现在多大?”
  “我小时候上学早而且跳过两级。今年三十……嗯,还几个月三十一。”
  “你……带宝宝能读书吗?”
  草草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收音机里传来喻舟开心的大笑,费力克斯说:“昨天比武招亲,喻舟的情况比较凄惨,参加的人挺多,都是喻舟不合适。那我们也不能怪人家对吧……”
  草草听了一会儿才说:“能读。研究生期间允许结婚,博士生孩子也不难。那时候挺着肚子答辩别人夸我有勇气,其实我是实在没有用心写论文,怕教授为难我,故意挣同情分的。”草草低头整理了一下膝上的笔记本包,脸上挂着柔和的笑容。
  沈备看了她一眼说道:“哦,我以为博士都是要实打实的考出来,想不到这也能投机取巧。”
  所以笑容没变,看着外面慢慢移动的车辆,似是喟叹的说:“哼,报应啊!要是当初不投机取巧,可能就不会……”
  沈备从后视镜里看见草草悄悄抹去眼泪,知道她在想念孩子。突然想起自己和小君,当年若是有个孩子,或许就不一样了吧?
  两人都沉浸在不愉快的过往中。飞鱼秀里开心的笑声孤单的回荡在车里。
  沈备进了公司,鲁修承已经在办公室外等着。
  “修承?”沈备四处看看,没有小乔的身影,“小乔呢?”
  “她身体不舒服,请假了。”鲁修承抱着文件夹,“沈总,这是我们这次考察的初步结果,请您过目。”
  “好。”沈备接过来,把鲁修承让进办公室,“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鲁修承坐在沙发上,“这些资料是我路上整理的,昨天在回来的路上,我就做了最后的总结。时间就是金钱嘛!”
  沈备赞许的笑笑,问道:“小乔身体好些吗?”
  “好像不太好。这一路上都蔫蔫的,前几天还发烧了。咳嗽的挺厉害的。幸亏不是非典时期,要不我们还真赶不回来。”鲁修承笑了。
  沈备道:“是吗?我记得她身体一直不错。哎,可能是工作太累了。不是说什么亚健康吗?回头记着提醒我,在公司搞一次健身活动,大家工作那么辛苦,也应该注意一下。”
  “好。沈总,您真为大家着想!”
  沈备摆摆手。鲁修承的汇报前面还有一个摘要。不仅重点突出,对于个别需要关心的详细重点还有页数提示。如果必要,沈备可以直接翻到该页,查看详细内容。
  沈备满意的点点头,说道:“做的不错。这样吧,小乔既然生病了,就好好歇着。这个项目你多多费心一些,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向我汇报。让办公室主任看一下下午的时间,安排一个会,我们讨论一下。”
  鲁修承站起来,点头应是:“没什么事的话,我先走了!”
  沈备点点头,当鲁修承快到门口的时候,沈备突然叫住他,笑呵呵的说:“修承,摘要写的不错。回头让小乔和你学学,不要吝啬啊!”
  “没问题!谢谢沈总夸奖。”
  又是一天的忙碌,冯尚香真是把人往死里用。草草忙里偷闲,从办公桌上的小镜子里看了看自己的脸,吓了一大跳。脸怎么那么黄,嘴怎么那么白,皱纹怎么那么多,人怎么那么老!做个鬼脸,一点也不可爱,倒像一根老黄瓜!冯尚香啊,冯尚香,你公报私仇也太歹毒了吧?
  中午大家出去吃饭,草草跑到国贸楼下的晨曦百货,一口气扫了一套雅诗兰黛的ANR系列,准备好面膜和洗面奶。她想把ANR的21天精华全泡进面膜里,不怕营养过剩长脂肪粒,就怕皱纹起来消不下去!
  国贸大楼里有那种中午半小时的美容保养,但是,冯尚香也是那里的客户。草草在办公室里没看见她,万一在那里撞见了好像自己不好好工作似的。思前想后,草草总觉得自己走投无路,除了躲在厕所里做面膜实在没有办法养护这张脸。
  回去之后,钻进卫生间一通折腾。覆着面膜见不得人,草草干脆躲进卫生间的小格子里,坐在马桶上,等着时间。反正这里的卫生搞得不错,香喷喷的,闭上眼只要不想和美容院没啥两样。好不容易熬过二十分钟,洗洗擦擦,草草才觉得好歹能见人了。
  走进办公室,小王冲冯尚香的办公室一努嘴,草草看看表,一点整。无奈的叹口气。抄起桌子上已经做好的文件走进去。又是一个忙碌的下午。
  晚上草草当做笑话和沈备讲了,沈备凑到她脸上闻了闻,皱着鼻子说:“好臭!”却赖着不肯离开。草草信以为真还解释:“不可能,我回来就洗澡了。重新做了面膜的。”拍拍脸,上面还有睡眠面膜淡淡的草药香,“那是草药味儿。清妃的睡眠面膜,有点草药味儿。”看沈备还是抽鼻皱脸,便主动凑过去:“你在仔细闻闻,真的是草药味儿!”
  沈备哼哼唧唧的说:“连着两天了,你就不能让我消停一会儿?你就这么上火?”说着扣住她的手腕。草草才知道又上当了。
  “我不是……唔……没有……坏死了……”
  再也没有正常的对话……
  小乔休息了一天,思前想后,只要男未婚女未嫁,一切皆有可能!有谁比自己更了解沈备呢?又有谁能像自己一样陪着沈备一路走来,风雨共济呢?也许沈备心太粗了,没有察觉自己的想法。若是他知道了,是不是会回心转意?
  小乔越想越有可能。她是谁?她是乔小芮。上班前,小乔细细的画好妆。原本上挑斜飞的眉毛描成圆润柔和的柳叶眉,摘掉眼镜,换上“大眼睛”,黑色的瞳仁如水一般在白水银中荡漾。以前总是挽在脑后的盘髻松开,打成一个轻松的马尾,多了几分俏皮。紧身的粉色衬衫,微微敞开领子;膝上一寸的白色的一字裙在后面开出一道缝,走路时隐隐可见大腿的内侧。外面起风了,小乔从柜里翻出一件米色及膝风衣罩在外面。穿上白色的高跟鞋,满意的转了转。“小乔,你一定行!”镜中人仿佛呼应似的举起手臂做了个加油的样子。
  坐在出租车里,小乔想,第一件事就是加强沈备和她的联系。
  看着从身边开过的一辆辆汽车,小乔想到自己和沈备一起上下班,他开车自己坐在副驾聊天的景象,惬意万分。对,就从上下班开始吧!
  今天对草草也是个大日子。项目已经进入收尾阶段,今天要听对方的反馈。如果没什么问题,这个项目就可以收工了。
  所里虽然没有让天天穿正装,但是休闲装是绝对不允许的。草草挑了半天,选出来一套衣服。沈备嘿嘿一笑:“哟,穿上还不错!”正是两人第一次见面时沈备买的那条裙子。
  草草在镜子前面转了一圈,脸上画了点淡妆,人看起来更精神了。沈备凑到镜子前,搂着草草的腰左右看了看,皱着眉头说:“我怎么看起来那么老?”
  草草光看自己了,听他如是说,才注意到身边的黑炭,摆摆手说:“男的无所谓啦!老一点压得住场面,长个小白脸,没人服你!”
  沈备这才捏着自己两颊颇为赞同的说:“也是,包子有肉不在褶儿上。你们女人呀,天天弄着那张脸,浅薄!”
  草草笑着把他推出门去。上了车,沈备对着反光镜看了自己一眼,说:“其实,我长得还行!”
  “是,您长得——那是相……当——的行!快开吧!”学着宋丹丹的口气,一看就是有口无心。
  下车的时候,照例又是吻别。草草站在大厦门口,目送沈备离开。一扭头,看见冯尚香站在门口的另一边,正往这边看,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这时,草草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是沈备名正言顺的“女朋友”了,没什么见不得人的。就算她想用工作压死自己,也不能在这个问题上指责自己半分。想到这里,草草非常有勇气的向她打了一个招呼:“嗨,冯律师,早上好!”嘴角一抽,算是微笑了。
  冯尚香脸上没了平日的严峻,此时看来好像多了些迷惘:“啊?好、你好!”
  “您上楼吗?”
  “哦,上。不,不了。我……还有点别的事。你先上去吧。刚才那位是……”
  “我朋友。您认识,沈备。”草草大大方方的介绍,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冯尚香看她的眼神愈发奇怪:“沈备?你……朋友?”她的嘴角也抖了一下。
  草草没觉得那是微笑,比较像是纯粹的抽筋。
  “啊。我朋友。人还行吧!”草草向沈备消失的方向看了一眼,这回是真的笑了。
  “嗯、嗯!”冯尚香什么也没说,转身走进另一侧的大厅。对她来说,这可是大大的失态。草草有些奇怪,真的是简单的单相思吗?难道……
  她想起一种可能。
  难道沈备也要求冯尚香做他的情妇?!
  这个老色鬼!念头在草草心里烧起一把大火!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无名业火焰腾腾,恨不得现在就把沈备揪出来拷问一番!
  沈备还不知道草草那里已经星火燎原烧成了荒漠,美美的坐进自己的办公室。昨天晚上,草草说要把节育环取出来,问他介不介意。他不太明白是什么,草草解释了一下。他很奇怪,既然已经有避孕的了,为什么还要让他每次穿雨衣?
  草草说:“你上来就有非分的要求,谁知道你是什么人,当然要多采取些措施。即使取了节育环也不是说你就想怎样就怎样,该穿还得穿!那东西,我早有取出来的念头。现在项目忙完了,借个空当而已。”
  沈备嘴上没说,心里冒出一个念头:能不能让草草给他生个宝宝?既然有宝宝,两人自然不能这么混过。结婚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
  但是,沈备又有点害怕。会不会草草结婚以后又后悔?会不会他要重蹈覆辙?一想起小君,沈备又觉得揪心揪肺的难受。也不知道是不舍,还是后悔,只想赶紧躲开。他知道自己还没有勇气面对这件事。既然如此,便不能和草草讲。
  草草想趁着国庆节去医院,沈备提醒自己,不要在国庆期间在安排事情了。不过,这好像也是他转业到地方之后第一个有休息日的国庆。是该好好休息休息了!
  

(8)

  小乔回到办公室,沈备不在。去哪里了?有什么安排?才一天不来,小乔突然意识到自己掌握不住沈备了!是谁在背后搞鬼,是不是沈备背后的那个女人?
  带着一分不安两分怒气,小乔整理着自己的文件。眼风扫过手机,她停了下来。那个手机号,邓或着郑?想了想,四下看了看,小乔拿起手机,拨通一个同学的电话:“……诶,老同学连我的电话都不知道了?亏你在电信局呢!……”聊了一会儿闲天,看时间差不多了,小乔才说:“对了,我想问一下,能不能通过电话号码查到机主?……嗯,全球通的。对,不是神州行。……不一定啊?……哦,是啊。我有一个朋友,唉,婚外恋,可怜的女人……帮个忙吧。……试试,不一定精确,有个大致的范围就可以。嗯嗯嗯……好的,谢谢了。电话是……哦,行。那你给我发短信吧。嗯,我等着……”
  电话挂断了,小乔看着自己的手机发了一会儿呆。“啪”的一声,轻轻扣上,仿佛这样就能扣住所有的秘密。
  “咦?小乔,你来了!”快到中午的时候,沈备和鲁修承并肩走进办公区。老实说,两人站在一起很养眼。差不多的身高,一个粗犷中藏着温雅,一个斯文里带着不羁,实在难说谁更优秀。但是小乔花痴不起来。
  沈备和鲁修承之间似乎有某种默契,一种基于远古的本能建立起来的关系,是女人永远无法理解也无法介入的默契。
  “沈总。”小乔站起来,看了一眼鲁修承。
  鲁修承还是痞痞的一笑,满不在乎的样子。
  沈备只是点点头,径直走进自己的办公室。小乔看着鲁修承一言不发的从自己面前走过,扬声道:“沈总!”拿起桌头的一份文件,“关于项目的事情,我想向您汇报一下。”
  沈备看看鲁修承,似有询问似的挑了挑眉毛。鲁修承维持着一贯的笑容,看不出什么。
  “哦,那你一起进来吧。我们刚刚开过会。”沈备走进办公室,递给小乔一份文件,“这是这次项目的报告,你复印一份,看一下。一会儿我们一起讨论讨论。”
  小乔翻到最后,倒数第二行写着:“汇报人:鲁修承”。
  忙到下午,终于到了签字庆祝的时刻。草草站起来和对方握手,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冯尚香,她也正看她,两人相视一笑。再多的抱怨和不解,在这一刻也消散无形。
  签字仪式结束以后,草草和冯尚香准备离开长城饭店。喝了红酒的冯尚香两颊红扑扑的,突然开口问道:“晚上有事吗?一起喝杯茶吧。”
  草草犹豫了一下,“有事吗?”
  冯尚香摇摇头。
  草草说:“改天吧。我要回去做饭。”
  冯尚香脾气似乎好很多,笑了笑说:“有伴儿的人就是不一样。行,你先走吧。我要醒醒酒。”
  听她这样说,草草顿住脚步:“你不舒服吗?我可以送你回家。”
  冯尚香摇摇头,想了想说道:“草草,本来我不想和你讲。但是,你的确很能干。我希望你有个准备。孙南威接了个客户,亿艾科技。委托人是它的财务总监黄盼盼。”
  草草不解的看着她。冯尚香露出不可思议的表情:“你……真的不知道吗?哼,你还真是忘得彻底。黄盼盼的老公,亿艾科技的法定代表人叫关浩。”
  草草原本轻松的看着她,闻听此言慢慢的摆正头僵在那里。
  冯尚香从她身边走过,拍拍草草的肩膀:“还有,小心沈备身边一个姓乔的助理。”
  草草猛地转过身,紧走两步挡住冯尚香的去路,说道:“为什么要告诉我?你调查我?”
  冯尚香双手一摊:“不是我调查你,而是有人要调查你!”
  “你还想喝茶吗?”草草深呼吸,努力让自己平静的说话。
  冯尚香微微一笑:“上车吧,我知道有个茶社不错。”
  “我想你一定知道我和沈备的渊源了。”冯尚香的开场白简洁利索。
  草草想,即使不靠家世萌荫,依冯尚香的聪明和性格也会有番成就的。有的人必须依靠父母才能拿到机会成功,可有的人,庞大的背景反而埋没了她本身的光彩。冯尚香属于后者。
  想到这里,草草抱歉的笑了笑。冯尚香点起一颗烟,向草草让了让。草草犹豫了一下,摆摆手拒绝了。
  “我喜欢他。第一眼就喜欢上他了。”冯尚香吐了口烟圈,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即使现在,如果你问我,我还是要说,如果沈备肯回头,我不在乎他身边的女人是谁。”
  草草拈起一杯茶,闻了闻乌龙的香气。只听冯尚香说:“可惜,他不是那种回头的男人。我也不屑去为了男人沦为和别的女人争抢的疯狗。”说完,歪着头斜了一眼草草。
  草草只是笑笑依然低头不语。
  冯尚香道:“草草,你知道吗?我最讨厌你这种女人。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娇生惯养,不事生产,却不以为耻,凡以为荣。最可恨的是,还天天做出娇娇的模样到处招惹男人的同情。除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之外,你们还要男人自动投怀送抱吗?”
  草草心头苦笑,这个冯尚香真是误会了。
  “我也讨厌你说的这种人。”草草不慌不忙的说,“你在外面抢生意的时候,我在家里日复一日的收拾卫生摆放用品,照顾孩子。也许你可以碰见不同的用户,我却像神话里的西西弗,不断的重复着同样的动作。我相信你不会去扶一个倒了的油瓶子,可是我却每天有很多倒了的瓶子要扶起来。而且第二天他们还会倒下。虽然我不会种菜,但我会做饭。虽然我不挣钱,但是没有我,我那个挣钱的丈夫就必须花时间去打理他的生活照顾他的孩子,而不是抢客户。你说的绝对不是我!而且我最恨别人的同情!”
  冯尚香依旧抬高下颌看着她,隔着重重的烟雾,两人的距离似远似近。草草拿起茶海上的一个玉石如意,在手里把玩儿着:“缘分常常是时间地点的代名词,你应该埋怨上帝没给你安排。而不是迁怒于我,抢了你的男人。”草草把“你的”两字咬的很重。嘴角扬起嘲讽的笑。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着,彼此无视对方的存在,却对对方的一举一动虎视眈眈。
  半响儿草草才放弃的一笑,“好吧,我承认,比起你的辛苦,我所受的罪……或许……你的评价在某种程度上……有道理。”她终究不是凌厉之人,不会过于坚持己见。即使说她错了,即使觉得受了冤枉,也不愿争个黑白分明。过得去便行,这是草草的口头语。
  关浩曾经因此说过草草不求上进,没了初时的锐气。草草却觉得,自己只是打发时间,提醒自己另一种生活方式的存在,没有必要一定要争个一二三。
  如今面对冯尚香,草草更关心关浩的委托问题,她的确想知道来龙去脉。
  冯尚香扑哧一笑:“我是一定要争到底的。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凡我所为者,必要分个胜负。不过,你刚才那样说,反倒显得我无聊了。”吸了口烟,继续说,“也许,我们就差在这里吧!”似有所思,似有所悟。
  草草茫然,沈备真的比较过吗?
  不过从冯尚香一开始的话里,草草已经知道沈备没有向她提过“不良请求”,心里无端一松。并不十分在乎沈备是否真的比较过。
  冯尚香脸上似乎有什么融化了,“第一次见到你和沈备的时候,我就想我和你差在哪里呢?为什么是你不是我呢?难道你真的比我漂亮,还是比我聪明,还是比我会撒娇?不过,我现在知道了。你没有哪里比我强,我们完全没有可比性。只是你更适合沈备罢了,他是个聪明的男人,很会挑女人。”
  草草很想告诉她,沈备对女人很外行。他深爱的前妻刚刚死去,她和沈备之间也不是冯尚香想象的那样。但是草草知道有一点冯尚香可能说对了,她和沈备相遇是偶然,能在一起这么久也许的确有种必然。
  她想,这就是幸运吧?
  她的幸运,沈备的幸运。
  没有走进乱交的陷阱。
  草草琢磨了一会儿,越想越不确定,对冯尚香说:“对了,你怎么知道我和关浩的事情?我没对所里人讲过。”
  冯尚香道:“有人查过你。因为当时你已经在所里了,所以他们查所里的资料时,我在司法局的朋友提醒过我。为了所里的安全,我有必要知道是谁在做什么事。”她不在乎的耸耸肩。
  草草道:“关浩查我?”
  “不是。是一个叫黄盼盼的女人。那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查你,不过我查了一下她老公关浩的资料,发现他的离婚时间和你一致,尤其是有个夭折的儿子叫关博。”看草草脸色一变,冯尚香顿了顿,“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草草摇摇头,勉强笑了。
  冯尚香道:“前两天,我听孙南威说亿艾科技主动找到他,还说什么自己的名气大,人家都有耳闻了,我觉得不对劲。我不知道你和你前夫还有什么瓜葛,但是这个亿艾科技绝对不会是冲着小孙的名头来的。那个黄盼盼也是有背景的。这是亿艾科技和黄盼盼的资料,你看完以后碎掉吧。”
  草草接过来说:“我和关浩没什么可能了,如果真有什么问题,我会离开所里不牵连大家。不过,我……我真的很奇怪你会管这件事。”
  冯尚香摇摇头:“那倒不必,如果连自己的律师都保护不了,成立律所还有什么意义?我只是提醒一下你,有备无患。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该怎么做。说实在的,如果你的新朋友不是沈备,或许我不会特别讨厌你!至于这件事……”冯尚香鬼鬼的笑了:“当然是有代价的。我也不妨提前告诉你。这就是你在这个项目里的奖金,包括那份资料。”说完,冯尚香得意的笑了,“我会告诉孙南威不用再给你算奖金了。”
  草草无奈的想了想,问道:“我能当作没听见,重新选择吗?其实关浩的事情已经和我没关系了。”
  冯尚香摇摇头,呵呵的笑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我已经帮了你很大的忙了。”
  草草举起茶杯,以茶代酒,隔空一敬:“下次有项目发奖金的时候,最好还是让我先有个准备。最好能多给点现金。”
  虽然损失了奖金,但是她知道她和冯尚香之间的误会已经解除了,还多了一些默契。草草很满足。
  “哦?你还想和我合作?不怕我毁了你?”冯尚香戏谑的问。
  草草摇摇头:“有谁会嫌钱多?!”
  谁说女人之间没有友谊,保持距离时,和男人一样,她们也在互相尊重中发展。
  冯尚香捻灭烟头:“对了,会不会是关浩对你旧情未了,所以他老婆吃醋了?”
  草草简单的翻了下黄盼盼的资料,果然是高干子弟。在国外留学的时候认识的关浩,两人一起打理生意。
  “不知道。”草草想起那次偶然见面,后来自己的手机丢了,再也没了联系。
  “想想看!”冯尚香甩掉女强人的外衣,一脸八卦,“我想你老公一定是后悔了。你说我把你的消息透露给他,他会不会找你重叙旧情?”
  草草没想到冯尚香八卦起来和小孙有的一比,果然是同行!
  “最好不要。”她实话实说,“我们之间……的确不可能了。”
  对于冯尚香,这不过是个八卦故事,对草草却是一段不堪回首的往事,两人的神情截然不同。但是草草在冯尚香热切的目光里发现,自己似乎可以开口说些什么,“如果只是两个人的事情还好说,但是现在这里面牵扯了太多人了。我们就算可以相互原谅,也无法替别人做主。”草草摇摇头,“我后悔一辈子。你不会了解的,有些事,想起来就觉得生不如死。可是还要活下去,只能去忘记。你不会了解的。”草草的声音低了下去,手捂住脸,慢慢的摇摇头。
  冯尚香神情渐渐变得尴尬,好久才说:“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没事!”草草抬起头截断她的话,“不关你的事。其实我今天很开心,以前我想都不敢想。至少今天我承认那些不是梦,是真的。”草草眼里含着泪水,却微笑着看着冯尚香。
  冯尚香心里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眼前的这个女人似乎正在努力挣扎着从水里浮出来!竟是肃然起敬。
  “嗯,那……那你就当欠我一个人情吧!”冯尚香一贯硬朗,那些柔软的话说不出口,此时此刻只好开了一个巨冷无比的笑话。
  草草抿嘴乐了:“冯律,这也要人情?!那我还有出头之日吗?”
  冯尚香松了口气,耸耸肩道:“与我无关啊!”
  笑过之后,冯尚香问她:“沈备……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草草明知故问。
  “全部!”冯尚香不耐烦的打断她。
  草草不紧不慢的说:“算我还你人情如何?”
  冯尚香腾地坐直了,想了想:“成交!”
  草草眉头一挑,淡淡的说:“还行!”
  啊?这也算答案?冯尚香深吸一口气,点点头,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话:“邓草草,好,有你的!算你狠!”
  草草右手一伸,做了个请的姿势,道:“彼此彼此!”
  二人再次笑了起来。
  冯尚香又点起一颗烟,吐出浓浓的烟雾说:“既然他已经名草有主了,我观赏一下不行吗?”
  草草说:“可是,我这里不开放啊!不过,你可以去他那里问问,也许能开放参观。”
  冯尚香研究似的看了草草一会儿,才问:“草草,你和沈备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草草道:“怎么这么问?”
  冯尚香道:“我知道沈备离婚是因为前妻出轨,而且为了解除军婚,还陷害沈备。他来地方以后,做事的手段比较狠。我实话告诉你,检察院已经开始注意他了。”
  草草斟茶的手顿了一下,只听冯尚香继续说:“你也知道,现在的男人有点钱就拽的不行。也有一些女人不争气的往上靠,那个沈备虽然没有这些事儿,保不齐有什么想法。你能挺得住吗?”
  草草喝茶,淡淡的说:“挺得住就挺,挺不住就不挺。我现在只想走一步算一步,以后的事交给以后吧。”
  “那个乔助理可是把着沈备所有的关口,你能通过真不得了。但是,也要小心她的反攻啊。”冯尚香有点幸灾乐祸,“虽然我不屑参与,但是我可是热心观众。”
  草草道:“我知道,不光是你,沈备,孙南威,所有知道这件事的人都是热心观众。八卦嘛,顶多就是娱乐。”
  草草绵里藏针,冯尚香闻歌知意,这个话题到此打住。
  聊了一会儿,两人各自准备回去。
  草草掏出手机想着要给沈备打声招呼,今天把这碴儿忘了。
  很快,沈备接起来,一听声音就知道皱着眉头:“你在哪儿?”
 

(9)

  同一天下午快下班的时候,沈备准备参加晚上的应酬。
  小乔推门进来:“沈总,如果您今天没带女伴,我可以一起去吗?”年轻的脸上飘起两朵红云,眼镜却亮晶晶的直视着沈备。嘴巴抿得紧紧的,两颊肌肉却试图努力维持成平日微笑自信的样子。
  沈备愣了一下:“怎么?你也要去?”
  小乔道:“关总不是说一定要带女伴的吗?如果您找好了,我就不去了。”
  沈备想了想,他把这碴儿忘了。早知道应该和草草说一声,晚上过来一起去。打开手机,拨通电话,草草的手机竟然关机。大概又是那个什么项目。
  “好吧,一起去吧!”沈备不疑有它,“你在门口等我,我去开车。”
  关浩看见小乔笑着对沈备说:“老沈,好福气啊!女朋友?”
  沈备尴尬的笑笑,介绍说:“乔小芮,我的助理。”
  关浩扔过来一个了然的眼神,伸出手:“关浩,久闻乔助理大名了。今天一见,果然是人中龙凤。沈总好福气啊!”
  小乔先看了一眼关浩身边的女子,好像是个模特。记得亿艾科技的某一款产品的广告就是这个女子做的,想不到和关浩关系匪浅。看看沈备,她想,幸好沈备不是这样的人。
  沈备对关浩的会意不太舒服,但是他也不知道该怎样澄清才显得不那么突兀。看看满场的人,似乎没有几个带着自己的老婆。与其说是应酬,不如说是情妇大会。
  回头看看小乔,心里更不舒服了,还有些内疚。不过,小乔似乎并不尴尬,神态自若的和身边的女子说话。
  沈备想起了草草,草草不适合这里。意识到这一点之后,沈备突然觉得,其实自己也不适合这里。他更希望有事谈事,谈完走人,而不是弄些乌烟瘴气的东西!
  这个想法让他心里舒服了不少,好像刚刚找到真正的自己。两年来的生活在觥筹交错间恍惚闪过,沈备扪心自问: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想回家。
  他想静下来好好想想。
  他想真正的看看自己,究竟怎么啦!
  沈备有点走神,关浩说了什么,大家哈哈大笑。沈备应和着,觉得非常的无聊。
  口袋里传来震动,沈备打开手机,是草草的电话:“你在哪儿?”
  沈备来不及责备,上来先问。
  草草说了一个地址,就在沈备他们吃饭的附近,“你等我一下,我去接你。”
  关浩停下谈话,看着沈备挂上电话,吃惊的说:“不会吧老沈,三巡未过你就要走吗?”
  沈备站起来说:“嗯,我还有事要先走了。各位对不住了,来,让我自罚三杯。”
  刚要喝,关浩摁住他,有些不高兴的说:“呵,有个乔大美人还不够吗?难道还有金屋另藏娇?沈总,这可不够意思啊!”
  满桌人哈哈大笑,除了小乔,别的女人也笑了。
  沈备笑笑:“关总笑话了。我哪有那能耐。草草没车,这么晚了,我怕她一个人走有事。海涵,海涵!”转头问小乔,“小乔,要不要一起走,我可以送下你!”
  小乔神色变了变,简单的点点头,站起来立在沈备身后。沈备拍拍关浩的肩膀,连喝三杯。
  关浩的表情有些奇怪:“你、你说谁?谁没车?”
  沈备急着要走,没理会,说道:“草草,你不认识。”
  沈备转了转身,才发现衣角被关浩扯住了,有点不高兴:“关浩,有事吗?”
  关浩似乎没有察觉沈备的不快,径自问:“她……和你住在一起?”
  沈备的浓眉皱了起来,旁人都是看戏的样子。沈备道:“关浩,你喝醉了吧?”手上暗暗用力,分开关浩的手。
  关浩这才如梦初醒,赶紧收回手来,有些无措的坐正身子,嗯嗯两声,不再理沈备。
  沈备觉得莫名其妙,又不好多问。和众人道声得罪,便带着小乔离开。
  关浩脑子里嗡嗡直响。
  草草?沈备的新女友?还是情妇之一?
  是那个草草吗?
  怎么可能!
  小乔坐在副驾上,一路无话。沈备心里有事,也不想说什么。不知什么时候,天上飘起了小雨,雨刮器刷刷的扫在挡风玻璃上,无数亮亮的雨丝在车灯前飘散。
  小乔心里有些紧张,甚至想到,自己是不是该像电视里演的那样,在那个女人面前和沈备接吻?
  转头看看沈备的侧面,有些干裂的嘴唇带着令人怜惜的性感。小乔迅速收回目光:不行。沈备不是那种男人!如果自己真做了这种事,以后都别想见面了!
  乱七八糟的转着念头,小乔有些晕眩的看着眼前的景物移动速度慢慢静止,到了。
  在路边的一家茶社门口,站着一个中等身材的女子。穿着一件深色的连身洋装,拎着笔记本包,正在四处张望。此时,正向与他们相反的方向看去,还没注意这里。
  “笨蛋!乱看什么!”
  小乔听见沈备低声的抱怨,下意识的扭过头去。路灯投射在驾驶位上,沈备棱角分明的脸挂着陌生的微笑,很柔和很——卡通!
  小乔觉得鼻子酸酸的,扭头看向一边。
  也就是一扭头的时间,那个被沈备称为“笨蛋”的女人已经径直走到副驾的门口,似乎吃了一惊,停下脚步。不过几秒钟,便转到后面,开门上车了。
  沈备应该是没有察觉的,还给两边介绍:“这是小乔,乔小芮,我的助理。很能干的一个丫头。小芮,这是邓律师。嗯,假律师,对吧?”
  沈备心情不错,笑着跟草草开玩笑。草草嗔了他一句,催他开车,对小乔说:“你好,我叫邓草草,叫我草草就好了。”
  说着,草草从小芮后面的座位移到沈备后面。沈备从镜子里看见草草,她瞪他。呵呵一笑,发动汽车,掉头上路:“草,我们先送小乔。然后回家。”
  也不是征求意见,但是草草还是习惯性的回答:“嗯,好啊。天晚了,路上是不太安全。诶,下雨了。你慢点开。”
  “知道了。有你这个假律师在,不怕那些碰瓷儿的。”
  “你烦不烦啊!老说我,咒我过不了吗?”草草伸手拍了一下沈备,也知道搁他身上就像挠痒痒似的。
  不理沈备,对旁边沉默的小芮说:“乔助理,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
  小乔意识到这时回头看草草,似乎少了些气势,但是她那个位置没法从后视镜里看见草草,只有左眼的眼角处能扫到一些影子。
  她和沈备打情骂俏的话灌进小乔的耳朵里,好像砂纸一样,摩的心头沙拉拉的疼。
  “邓小姐在哪里做事?怎么没听沈总提过?”小乔想了想开口问。
  草草道:“在一家律所,小地方没什么好说的。”似乎不介意沈备有没有提到过她。
  “哦?对了,沈总,怎么一直没听您提起过?什么时候准备办事?”小乔笑嘻嘻的问沈备。
  草草慵懒的窝进后座,想起冯尚香的话,也想起自己的回答。如果可以许愿,她希望自己没长耳朵,听不见问题,也听不见回答。
  沈备倒是自然:“诶,我白天不是跟你说了嘛!你不记得了?办事啊?那得问你嫂子了,她得点头才行!呵呵!”
  沈备笑得开心,旁边两个女人目瞪口呆。
  一个想:他怎么那么直?
  一个想:他怎么那么鲁!
  两人竟同时互相看了一眼,在这一刻,两个心里各怀鬼胎的女人出奇找到共同语言!也就是一瞬,目光一碰,便分开了。只是这么一碰,彼此的心情都看的明明白白。
  小乔勉强镇定下来说道:“怎么,沈总这么好的条件,邓小姐都不肯答应?”
  草草张开嘴发现有点结巴:“嗯,我、我不、那个、他……”艰难的咽口唾沫,草草从镜子里看见沈备眉开眼笑的样子,恨不得扑过去揉烂他的脸,“我怕配不上他!”
  天哪!这是哪年的剧本!
  草草想跳车自杀,这都哪跟哪儿啊,是他配不上自己才对!
  沈备的表情也有一些吃惊,紧接着大嘴一咧,看不见眼睛!
  小乔冷哼了一声,随即发现有些突兀了,赶紧说:“呵呵。对了,邓小姐现在住在哪里?我平常经常去沈总住处,怎么没见过您?”
  草草实话实说:“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以后有机会一定请您吃饭。”
  小乔道:“呵呵,好啊。对了我记得沈总最爱吃我做的鲫鱼豆腐汤,不如那天来万国城一起吃饭?”说着看沈备,沈备脸颊的肌肉动了动,没有说话。
  草草道:“我不太会吃鱼,总是卡嗓子。沈助理的好意我心领了。老沈说,万国城的房子是公家的,反正我们也买房子了,到时候会退了。不如搬新家的时候,你来,我给你做饭吃。”
  小乔这才知道,原来沈备竟是和这个女人一起买房。那也是她鼓动沈备退了万国城了?
  转念又记起沈备方才说过,办事还要看人家的意见,心里更是酸的冒泡:“沈总和我说过房子的事,原来邓小姐也有参与啊!两位是不是买好房子就办事?”
  草草看看沈备,沈备正看她,脸上没来由的一热。眼睛有点酸,太快了些吧?沈备不是说……
  唉,草草觉得这条路怎么那么长,为什么还不到终点?
  小乔何等聪明,立刻看出两人在婚姻上有些问题,心里又多了几分希望,不再步步紧逼。坐正身子,看着前面的路说:“沈总,明天早上的会定的比较早,您能顺路带我去公司吗?”
  沈备想了想,这也是顺理成章的:“好!我到了给你电话。”
  小乔忍住扭头的冲动,嘴角的笑意却是盖不住的。
  草草闭上眼,告诉自己,事情有点乱,一定要把握住啊!
  回到家,沈备很严肃的对草草说:“邓草草同志,我要通知你一件事情。你好好考虑,然后给我答复,记得,一定要仔细考虑!”
  草草一肚子郁闷,还不知道怎么问,他那里已经开炮,还是这种奇怪的口气,有点不知所措。愣愣的站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只脱下来的鞋。
  “我想清楚了,我希望有个家。和你一起有个家,你好好考虑一下,回头给我答复。”说完,沈备头也不回的走进卧室。
  草草看着他从换好衣服从卧室走出来,走进浴室,才发现手有点酸。赶紧扔掉鞋,脱下另一只,踢拉上拖鞋跟进去:“我……啊!”
  草草突的蹦出来:“你怎么小号不锁门?”
  沈备瓮声瓮气的说:“就你自己有什么好防的。”哗啦啦,还有流水飞溅的声音。
  草草张张嘴,满面通红,却不知道怎么说,只好转身走进卧室,嘟嘟囔囔的说:“臭嘛!”好像也算是合情合理了!
  洗完澡,沈备破天荒的没有在卧室准备睡觉,而是很严肃的坐在沙发里看报纸。看见草草出来,才跟在后面走进卧室。
  草草坐在床边往脸上抹东西,沈备跟着坐下,看了一会儿,才不解的问:“抹这么多,还能粘的住吗?”
  草草说:“都吸收了,不会粘的。”
  沈备道:“我说现在晚上怎么没蚊子咬呢,敢情都粘你脸上了。估计连蚊子卵都葬身在你脸上的沼泽里。”
  “诶,你怎么说话!”草草哭笑不得,“讨打呢?!”伸出胳膊肘顶了他一下。沈备嘿嘿一笑。继续观看。
  草草道:“你已经不错了,见过我的庐山真面目。有的人就因为见过女人卸妆后的样子,被砍头了。所以哦,记住,相貌是女人的大忌。”
  沈备嗤了一声,倒在床上,双手枕在脑后,说:“至于嘛!”
  草草道:“真事儿!你去差俄国历史,那个女沙皇叶卡捷琳娜二世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杀死她的情人的。”
  说到情人,草草停住手。沈备也察觉到异样,定定的看着草草。
  草草深吸一口气,说:“你……你不是开玩笑吧?”
  沈备摇摇头。
  草草觉得身子有点发抖,定了定神才说:“为什么?我们不是说好……”
  “我想有个家。”沈备截断她的话头,“我适合有个家。不管你是还是小君,我不需要情妇,我需要家。”
  草草很悲情的想,又是小君,难道自己是替代品?天啊,这不是琼瑶剧情吗?为什么会从沈备这个退伍军人的嘴里冒出来?!老天爷,我是不是穿越到书里了?!
  沈备道:“草草,嫁给我。”
  草草使劲眨眨眼,然后说:“我们现在和结婚有什么不同吗?”
  沈备慢慢歪了头,好像在仔细的想。然后憋住了,终于摇摇头,说:“没有。”
  “这样不好吗?”草草又问。
  沈备眨眨眼:“还行。”
  草草躺在他身边,熄灯说:“你看,你都不踢我下床了。难道我们还需要那张纸吗?”草草的声音有些发抖,她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她也知道还缺什么!
  沈备拍拍她的手,低声说:“嗯,我知道了。睡吧!”


(10)

  晚上,草草拒绝了沈备“心血来潮”的求婚。第二天,也没见他有什么异样。一直到国庆,沈备偶尔去接小乔上班,没事的时候还是如平时一般接送草草来去。
  头几天草草还有些抱歉,时日久了,发现沈备是真的不在乎,又有点生气。好在国庆到了,她还有更烦心的事。和医生约好取环的日子到了。
  沈备似乎比草草还要兴奋,头天晚上三句话就绕到“妇科知识”普及上。草草本来就很害怕,被他一问,心里更是七上八下摸不着边。
  沈备第五遍问这个东西究竟是什么样的时候,草草怒了:“摘下来放你身体里好了,不就全清楚了!”
  沈备愣在一边眨眨眼,草草说完觉得荒谬,看沈备无辜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推了他一把:“傻子!别乱问了,我也不知道。别想它不就好了?”
  “打麻药不会有事吧?要不要塞红包?”沈备翻过味儿来,继续问。
  草草把他摁到枕头上,咬牙切齿的说:“睡觉!”
  沈备这才消停。
  过了一会儿,似睡非睡时,草草好像听见沈备说:“再要个宝宝吧?”
  浑身一抖,大脑一片空白。一只手臂从后面绕过来,紧紧的抱住她。
  沈备想的很简单,草草拒绝他是因为不好意思。他觉得从一开始,草草就是那种很好面子睚眦必报的小女人。其实对他还是很有好感的,不然不会答应和他保持那种关系。尤其是那天晚上,他虽然在小区里绕圈的确没安好心,但是草草是自己主动下来接他的,这也是不争的事实。这说明什么?
  说明邓草草同学嘴上一套,心里一套,根本不用理她说什么!
  现在草草拒绝他的求婚,可是又张罗着摘下节育环。试想,摘环的目的不就是为了再要孩子嘛。那她邓草草现在身边除了他沈备还有别的男人吗?没有!生谁的孩子?当然是沈备的!
  沈备理所当然的认为,草草早就做好了和他共度的打算,甚至连孩子都盘算好了。只是,一来草草面皮薄,非要折腾他两下才算罢休;二来,草草以前有过丧子之痛,这件事他必须体谅草草的心情,不能多提。所以,尽管沈备很没面子的被拒绝了,他的心情还是好的和解放区的天似的!
  一大早,为了挂上号,定好的钟表就响了。草草简单的洗漱完毕,和沈备出门。今天是九月三十号,沈备和草草两人都请了一天的假。沈备告诉小乔,有事打手机。如果是项目上的事情,一般情况何以让她和鲁修承两人自决。
  草草走进病房,回头看了一眼沈备。高高大大的一个男人,站在拥挤的走廊尽头显得十分局促。走廊尽头是一道拱门,上面有男宾止步的字条。门口一排凳子,坐着的都是垂头丧气满脸茫然的大老爷们儿。半数都在玩儿手机,草草记得还有一个低头玩PSP。来来往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护士,把沈备推的东倒西歪。他还要尽量控制自己不要撞到路过的大肚子女人或者火气爆高的男人。两手高高举在胸口,小心低头看着,一只手还抓着手机。抬头见草草回头看他,赶紧摆摆手,指着旁边,看口型似乎是说:他进不来了,坐在那里等草草。有事打电话。
  草草只觉得额头突然一松,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嗵”的落地,砸的嘴角微微上翘。“12号,12号是谁?”
  “我,我是12号。”草草赶紧应声,走进诊室。
  乔小芮呆呆的看着电话机,鲁修承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诶,看什么呢?跟没魂儿似的。”
  小乔眨了眨眼镜,低头拿起一张纸,一看是白纸又放下了:“什么事?”
  “上次我交给你的那几份律师和审计师做的几个目标企业的DD(注:尽职调查报告)怎么样?有什么结果了吗?”
  小乔按住额头:糟了,还没看!
  鲁修承了然的一笑,递给她一份文件夹:“这是我写好的摘要,你看一下吧。最好下午能给个结论,沈总不在,我们不能放慢脚步。过了国庆节,可能就要开始具体的谈判了。到时候可有的硬仗要打啊!”
  小乔脸上有点热,神色却不曾改变,坦然的说:“放那里吧,下午安排一个会吧。我们讨论一下。”
  鲁修承笑了笑,转身离开。临走时,鲁修承好像想起什么,对小乔说:“部里来人了,好像是考察的。你要不要见一下?”
  小乔正头疼那堆文件,想着又是一帮吃吃喝喝的,便有些不耐烦:“哦,你去应付一下吧。有什么事再说。”
  沈备在妇科门口等着,心里有些着急。
  旁边有个人影一闪,竟是个男的冲进妇科的走廊。沈备心里一愣,不是不让进吗?随即火大,既然别人都能进,为什么他要被挡在外面?!
  这时,两个护士冲过来,挡住那个男的,让他回去。
  那个男人高声喊道:“我媳妇在里面,我媳妇在里面!”
  护士不耐烦的推着他,还要防止挣扎的手打到自己,说:“别人媳妇也在!外面等着去!”
  那男子脖子一梗,理直气壮的说:“别人媳妇关我什么事?我要看我媳妇!”
  “扑哧”!坐在沈备旁边的一个年轻男子乐了,沈备也笑着摇摇头坐下。
  那边还在嚷嚷,最后一个年纪大些看起来是护士长模样的人走过来,小小的个子,大概不到一米六,站在那个男子面前还要仰着头,很有气势的一叉腰:“干什么呢,干什么呢!”
  说也怪,那男子反倒慢慢安静下来,指指里面就要说话。
  护士长一指走廊门口:“出去!到那边坐着去!”
  “我……我媳妇……!”
  “出去!还想不想看病了?”
  那男子仿佛一个放了气的气球,怏怏的走回去,边走边回头。沈备跟着看看乌泱乌泱的走廊,人头攒动中,哪里看的见脸啊!
  草草几乎是弯着腰走出诊室的。医生说这个得因人而异,有人疼有人不疼。她的没有长在肉里,只是有些不适应,过些日子就好了。说是说,可是总是觉得别别扭扭的。
  拿着单子和药,好容易挤到门口,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正红着脸低头说自己怀孕了。草草瞥了一眼,看样子不像是结婚的。走出门口,沈备坐在那里,眼神有点直,正目送一个肚子超大的孕妇发呆。
  草草走过去,推了他一下:“诶,看什么呢?”
  沈备“哦”了一声,站起来扶着草草,很有经验的说:“刚才那女的,是双胞胎。”他神态自若,好像他已经有了十个八个孩子似的。
  草草很惊讶,才多久的功夫,沈备已经进化到能肉眼看清胎儿了!男人在妇科的成长可真是生物界的奇迹!
  “你怎么知道的?”
  “她老公和我坐一起告诉我的。”沈备说话的口气,好像提到的是一个难友,“刚才可逗了。你不知道现在的护士有多厉害!”
  说着,沈备就把那鲁男子的行径又说了一遍,草草也笑得够呛。
  上了车,沈备还在喋喋不休的介绍爸爸们交流的心得。草草记得,原先关浩来的时候,男人多半不说话,也不互相交流这些。怎么沈备这次信息如此通畅?细问才知,大多数都是那名鲁男子所说,沈备和别人也就是听听而已。
  看来,不是所有的男人都沉默。而沈备现在的表现更像受惊了!
  草草听了一会儿,突然奇怪:“诶,他怎么知道是男宝宝?”
  沈备理所当然的说:“他们吃药了。”
  草草听说过服药生双胞胎的但是一直没见识过,便随口问了句什么药,怎么那么灵?
  沈备想了想,说:“好像是什么草药方子,我也没记住。不过他给我留了手机号,如果需要就联系他。不要钱的,他说最好咱们家生一对女娃娃,将来可以结亲家,不至于为找老婆发愁!”沈备“切”了一声:“我们还不一定要嫁他们呢,你说是吧?”
  草草脸色有些灰败,勉强笑了笑。沈备腾出一只手握住草草,使劲握了握,好像要给她力量似的。热气从他掌心传过来,草草真觉得似乎好受一些,扭头对他一笑。沈备继续说:“对了,他那个方子没什么太大的说法,关键是药引子。药引子决定双胞胎的男女。”
  “啊?不会吧?”这个是不是太玄了?草草自己是生过孩子的人了,知道真到怀孕的时候为了宝宝的健康,根本不会为了宝宝的性别去吃乱七八糟的东西。这家人也忒胆大了些。不过她也好奇是什么药引子?
  沈备道:“就是吃药的时候一定要就着公猪肉吃下去,才能生男宝宝。如果就着母猪肉就只能生女宝宝了。他们家老太太想要男的,专门的挑的公猪肉。其实他是想公母通吃,一次生个龙凤胎就好了!”
  呵呵呵!草草再也忍不住了,捂着嘴按着肚子笑了起来!沈备也放声大笑。那些疼痛似乎也没那么厉害了。
  好不容易止了疼痛,草草发现自己的一只手一直被沈备握在手里。四环路上难得的通畅,他的手也没有松开。看着看着,草草不由自主的举起沈备的手,放在腮边磨梭着:“我们……我们……”
  “滴滴!”有车从旁边掠过,司机狠命的摁了摁喇叭,二人才如梦初醒。沈备赶紧撤出手,握住方向盘。草草看着前方,眼神有些茫然!
  鲁修承送走检查的人,小乔正好看完文件,在通往会议室的路上,两人碰见。小乔随口问问有什么情况,鲁修承沉吟了一下,才说:“嗯……部里是来考察沈总的工作情况的。这次不过是打个招呼,可能节后还要查一下账目。”
  小乔不在乎的说:“哦,每年都有。嗨,国企就是麻烦。沈总以前还有点问题……”说到这里小乔猛地住嘴,咳嗽一声,紧走几步,把鲁修承落在后面。
  鲁修承看着小乔的背影,眼神渐渐阴沉下来。看着墙角的踢脚线,一手下意识的拍拍文件夹,走到安全走廊里,掏出了手机。
  “蒋叔叔吗?我是修承啊!……对!哦,是这样的。今天部里来人,说是查一下沈总的情况。我第一次接这种事,您能不能帮我看看上面是什么意思?……哦,呵呵呵,有备无患嘛!……对对对,总是要办好的。……嗯,对了。我听说沈总以前好像有过什么事,您知道吗?……哦,是嘛!哦,好的……那我晚上过去!好的,好的。……好,晚上见!”
  鲁修承挂上电话,走出安全走廊,绕进会议室,大家陆陆续续的到齐,会议开始了。
  与此同时,在亿艾科技有限公司里,关浩查看账目,发现顾问费的接受单位变了。叫来财务一问才知道,法律顾问换了一家律所,新的顾问有海外背景。心想:盼盼也真是,土鳖也是人才,海龟不是万灵药啊!也不能事事要求海外背景!中国的法律也要洋律师来解释?
  不过,他主抓销售,财务和行政都在盼盼那里。他们之间有明确的分工,不好把手伸得太长。看了两眼,心里总觉得有些奇怪。
  平日黄盼盼不会关心这些事,今儿是怎么了?
  “关总,您要蛋糕订好了。”秘书进来说,“直接给您送来吗?”
  今天是关博的忌日。回国后,关浩总会在这个日子去看看孩子。但是一次也没碰见草草。开始他心里埋怨草草不近人情,可是在坟场看见一个哭昏过去的母亲被人抬走,关浩突然希望草草永远不回来。如果她来,哭昏了,不会有人抬走她的。
  脑海里又浮现草草的模样,宝石般的瞳仁好像碎裂开来,瞪着他,任他母亲撕扯着,喃喃的说:“都是我的错!”
  直到今天,他都后悔为什么不上去扶一下她!也许扶一下就会不一样,也许扶一下一切都有转机。可是没有,他上去搀起自己的母亲,站在了另一边。
  草草父母已经去世,不知道离婚后的她过的什么样的日子?
  关浩搓搓额角,双手捂住了脸。他是怎么了?当初怎么会……会一步步的错开!
  看着蛋糕,上面画着关博最喜欢的童话书。以前每天晚上,草草都要给孩子讲故事。他还不耐烦过,觉得自己受了冷落。如今想起来,后悔也晚了。
  他也说不清是哪个误会哪次吵架让他生了外心,他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草草在他眼里变得寡淡无味,他只知道,当他们步出法院的时候,他才知道——自己错了!
  可是,那时候,他还不敢承认!
  缘分,真的是错过不会再来。
  关浩打开手机,调出一个电话号码,拇指在上面轻轻的摩梭着:“草草”。
  这时,电话响了。关浩一看是黄盼盼的,心里叹气,真的有报应啊!
  “关浩,今天是你尽义务的日子,别忘了。”
  关浩挂上电话,苦笑了一下。所谓尽义务,就是同房办事。黄盼盼很早就知道他出轨的事情,但是,她没有和草草一样闹着分家。而是很冷静的和关浩讨论了今后的相处模式,大家觉得这份产业来的不容易,如果分开太可惜了。因此还是维持婚姻划算一些。
  关浩很开始还很感激黄盼盼的态度,草草的事情让他害怕不已。所以,对于黄盼盼提出的条件他几乎毫不犹豫的答应了。包括互相不干涉对方交友的自由,每两周尽一次丈夫的义务,增加黄盼盼指定公司的公司的股权,认命黄盼盼为公司的CFO等。对上述事项,关浩还立了一份声明,承认自己有外遇,愧对妻子,愿意从此对家庭尽职尽责之类的。
  等到真的开始实行,关浩才知道什么叫“女人心”!因为做爱的时候,黄盼盼简直想尽了一切能够羞辱他的方式,还让他哑口无言。第一次黄盼盼让他戴两层避孕套的时候,关浩非常恼怒的拒绝了。黄盼盼却理直气壮的说:“谁知道你在外面染没染病?谁知道这东西质量好不好?你自己不洁身自好,怎么怪我采取措施!”随后,她会半靠在床头,或者做着面膜,或者看报纸,让关浩趴在自己身上办事。关浩觉得自己像一只舔着女人脚丫子的哈巴狗,对方还不洗脚!
  但是,当他提出离婚的时候,黄盼盼拿着他的那份声明说:“这是你外遇的最好证据,我至少要分三分之二的财产!姓关的,你以为我会像你前妻那么傻,背着一身臭屎净身出户,让你逍遥自在吗?我告诉你,你做梦!要么你就老老实实守着我,做你该做的事情;要么咱们就鱼死网破!”
 

(11)

  自从两人挑明了之后,关浩一门心思的找黄盼盼的错处。他也曾雇过私家侦探,可是,也不知道黄盼盼是真的性冷淡,还是隐蔽工作做的好,竟然什么都没让他发现!
  同时关浩还得防着黄盼盼转移公司的财产,彼此如玩儿谍中谍,累的他筋疲力尽。
  每次面对那个貌似完整的家时,关浩就会想起草草,后来这个念头便一发不可收拾。北京是他们相识相知生活的地方,无论走到哪里,关浩都能找到草草的影子。在大北窑那次,他几乎以为是自己又幻视了!
  关浩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意识到,能好聚好散对缘尽的夫妻是一件多么幸运的事情!也从来没像现在这么清醒的看到,草草在过去给了他多大的空间!
  遇见草草,是他的幸运;但是遇见的太早,也是他的不幸!
  他想过重新开始,但是他知道草草的倔脾气不可能回头。所以,他也从来没有费心的找过。一场巧遇,一个电话,关浩觉得这是上天安排给他的缘分,是他和草草还没有缘尽!那天早上,他甚至许愿,如果草草肯回头,他宁愿放下现在的一切,立刻离婚!
  可是,房间里静悄悄的,空荡荡的,只有一丝颓废的酒气回荡在屋里。邓草草就是邓草草,她逃离的速度和她厌恶的程度永远成正比!
  关浩无意识的拨打着手机号,对面永远是“您拨打的电话……”
  收起思绪,关浩拿起财务报告想了一下,给自己曾经雇过的私家侦探打了个电话:“帮我查查黄盼盼换的这家律所有什么。她跟那个律师是怎么回事?”
  放下电话,关浩拿起外套,开车向墓园而去。
  还是在这个城市,快到立水桥的时候,草草趁着红灯问沈备:“能不能去个地方?我想、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沈备心情很好,轻快的说:“嗯?没问题,见谁?”
  草草看着外面轻声说:“我儿子。”
  沈备脚下一滑,差点点错油门。草草收回目光,却不敢正视沈备,盯着座位前面的储物筐说:“这些年了,我一直没有勇气去看他。”深吸了一口气,“记得小时候养了一只狗,后来院里打狗不让养,就送走了。那只狗虽然笨,却和我的感情极好。它是畜生,可是走的时候却缠着我流下眼泪。从那时起我就发誓,今生再也不养狗。以前家里有过猫狗,也都是我父母养的。他们走后,就再也没见了。博博出生的时候,我就说所有的爱都给这个孩子,不让他去体会什么争抢予夺,不让他很小就去学会比较和嫉恨。博博出事那天,我梦见孩子哭着说我不要他了!……”草草泣不成声,半天才重新拾起话题,沈备一直沉默着,“博博刚走的时候,我就想这辈子都不要孩子了,不要了。”草草使劲的摇头,声音哽咽,还是硬撑着说下去:“可是,自从和你在一起……这几个月……我总是梦见博博,说要回来,说想我。说他要回来!”草草捂着脸,再也说不下去。哭声从指缝里倾泻而出。
  沈备不知所措,只能借着开车的空隙偶尔拍拍她的后背:“别哭了,我带你去看他!草草,你是一个好妈妈!呃,我只见过我妈,她也只有我一个儿子。我想愿意把全部的爱只给一个孩子的母亲,一定是个好妈妈。呃,应该是!”沈备语无伦次,前言不搭后语。
  草草勉强抬起头,微微摇了摇。说了一个墓园的地址,又枕在车窗边上呆呆的发愣。泪水慢慢的打湿了车窗,却悄无声息。沈备加足马力,向那个地方开了过去。
  到了墓园门口,草草似乎下了决心。停下脚步,对沈备严肃的说:“沈备,我知道你是一个好人,也是……也值得一个更好的女人。可是,可是我……我求你,求你给我一个孩子好不好?没遇见你之前,我一直没见过博博。是你把他带回来的,你能不能……能不能……”草草紧紧的抓着沈备的胳膊,指甲几乎要嵌进他的肉里,“给我一个孩子!”
  墓园门口建在半山腰,风从山口吹来,被山峦和树木挡了一下,到这里柔和了许多。林海蓊郁,沙沙作响。白色汉白玉的牌坊和台阶庄严肃穆。
  草草原本杏核般的眼睛,充满了红血丝,死死的盯着沈备,里面多了许多男人无法理解的狂热和执着。仿佛这个要求押了草草全部的赌注和生命!沈备甚至相信,如果自己敢拒绝,草草会毫不犹豫的杀死他;或者——如果她行——强迫他!
  女人,无论平时多么温柔,一旦执着起来,真可怕!
  就算沈备皮糙肉厚贼大胆,站在这个地方,听着这个请求,也禁不住后脊梁跑风,嗖嗖的竖起寒毛。
  他本来是想要孩子,却没想到草草那里竟然是这样的“异曲同工”,有点无法理解!
  稍一犹豫的功夫,草草以为他不答应,“噗嗵”一声就跪下了。沈备吓了一跳,连拉带拽把她抱了起来。草草哭着说:“即使有了孩子,你也可以随时解除我们的关系。我发誓,绝不会连累你。你随时都可以来看孩子,只要你不带走,我绝不阻拦你和孩子见面!沈备……!”草草把憋了很久的痛和希望一并端出来,如回光返照似的看着沈备。
  沈备注意到草草的瞳孔有些散乱,赶紧连声答应。其实他心里也乱,当初建立关系,是草草主动提出的;现在他求婚,自以为走的很快了,没想到草草又早他一步!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柔柔弱弱的女人,每次的要求都那么大胆前卫呢?孩子当然要有,但是目前所有的情况似乎都是这个女人随便一句话便安排了。
  他什么时候可以做回主呢?
  不过,现在不是想事的时候。不管怎样,沈备已经意识到,在他和草草之间又加深了一步。他们之间会更亲密,结合的更紧!
  结婚,已经触手可及,甚至会有很高的利息回报!
  墓园边有休息的座椅,沈备扶着草草坐到一边。草草把头埋在他的怀里,沈备一边轻吻着她,一边喃喃的安慰着。
  关浩踏进墓园大门的时候,就看见座椅边的一对男女。女的埋在男人的怀里,似乎在哭。男的身量有些眼熟,一时想不起是谁。
  看了一眼没往心上去,径直走进墓园。找到关博的位置,把蛋糕轻轻的摆上。站在一边看着儿子的白色小墓碑发呆,眼眶渐渐的湿润。风起树叶沙沙的响,点燃的蜡烛被依次吹灭。关浩合掌念叨:“博博,过去都是爸爸不对。你若是有灵,就保佑爸爸找到妈妈,我们还是一家人,好吗?”
  四野无声,只有树叶单调的合奏。
  抬起头,关浩擦擦脸上的泪水。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才沿着甬道从另一头下去。拐弯的时候,远远的看见从另一头上来一对男女,互相搀扶着,慢慢向这个方向走来。心里一酸,就算没了孩子,人家还是一家人,自己呢?
  狠狠的抹了把眼泪,关浩加快脚步走下台阶。
  沈备很有效率的在墓园门口的小卖店准备好东西。到了墓地一看,已经有人来过了,还有一个大蛋糕。蛋糕上的落款是“永远爱你的爸爸妈妈”!
  草草几乎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了沈备,看到这个蛋糕,嘴唇哆嗦了半天才说:“他不配!”却没有把蛋糕打碎。
  扶着沈备,草草努力站直了,对沈备摇摇头,像是解释似的说:“我也不配。”然后扶着沈备,慢慢的跪下。
  沈备想起医生嘱咐,这时的草草不能受凉,赶紧拦腰抱住她。低声说:“宝宝要回来,你要保重身体。”
  草草一愣,才点点头,勉力站直了,拉着沈备对墓碑说:“宝宝,这个叔叔你喜欢吗?妈妈对不起你。是妈妈太任性了,害得你不能在人间多玩会儿。现在妈妈认错来了,这个叔叔很好,他愿意帮助妈妈把宝宝带回来。你喜欢他吗?”
  沈备听得毛骨悚然,再加上周围林木森森,似乎真的有个小孩在围着他转圈,观察着他。嘴角哆嗦了一下,机械的笑了一下,扶着草草,同样对着墓碑上那个漂亮小男孩的照片说:“宝宝放心,我一定好好对你妈妈,等你来了,再好好照顾你们母子。我们是一家人,永不分离的一家人。”说到这里,沈备忽然觉得热血沸腾。他的家,有妻有子的家,完整的家!这个梦想,马上就要实现了!不管站在谁的墓前,不管是谁的魂魄,不管有怎样的因缘,那个即将到来的生命将无可置疑的带着他的血脉降世,这让沈备精神无比振奋,热泪差点盈眶!
  “草草!”沈备一把抱住哭泣的草草,“我们会有宝宝的!”
  回到家里,沈备冷静下来。草草有点急切的想马上“造人”。沈备赶紧说:“草草,不行!医生说,你现在最好不要做那事,要养着!”
  其实,沈备心里还有点阴影,不好意思说出来。也许是受墓地气氛的影响,沈备总觉得有个小孩跟着他。只要一想起他们亲热时周围可能有个小孩在看,他就立不起来!
  草草点点头,疲惫的闭上眼。
  沈备长长的松了口气,他真没想到要个孩子竟然费这么多的周折!
  国庆七天假,草草休息了三天。第四天,沈备试探着问:“草草,我也想带你去见个人。”
  草草在屋子里正慢慢走着。自从扫墓回来,草草似乎放下了一件心事,人也开朗了许多。对沈备也亲昵了许多,当然,这是沈备自己觉得,未见得草草真的对他如何。
  “谁呀?”草草扭头问。白瓷般细腻的脸上恢复了以往的红润,眼神也没了那天的疯狂。
  沈备说:“是我的老领导,上次叫你去你没去。他不仅是我的老上级老首长,也是我的救命恩人。如果没有他力保我,可能我现在还在监狱里。”
  草草坐到沈备身边,犹豫了一下说:“如果你觉得我应该去,我就去。”她还是不太确定沈备的意图。毕竟交往以来,她从没有主动的了解过沈备的过往。
  可以说,他们都是彼此的幸运:在合适的时间遇见合适的人,是上天的眷宠,让他们有时间有机会互相扶持着做出正确的选择,走出过去的阴霾。
  沈备哭笑不得,握着草草的手说:“什么傻话!你是我老婆,是我孩子的娘,你不去谁去!”拍拍草草的手背,沈备叹了口气,“哎,当初我刚出来的时候真是万念俱灰了。什么理想什么信念,统统不信!我就想着赚钱赚钱赚多多的钱!后来有钱了,我又觉得空虚。周围的人都在玩儿女人,我想自己守什么道德啊!别人把自己玩儿的不惨吗?为什么我不能玩儿别人?!不过,你说的对,我没什么经验,竟然通过相亲找情妇,实在是傻的够呛。”
  草草听他絮叨过往,想起两人冤家聚头一般的见面,不禁莞尔。心里感慨,头轻轻的贴在沈备的肩上。
  沈备继续说:“后来就认识了你。幸好你也没什么经验,我们两个傻瓜稀里糊涂的过在一起,真是不幸中的万幸!有时候我也想,要是我遇见的是别的女人,要是她们没你这么傻,会怎么样呢?”
  沈备陷入思索中,草草道:“谁知道啊!我当时只想找个男人作伴。原本是做好了短期的准备,没想到碰见了你。可见,好人有好报,老天爷还是可怜我的,让你来帮助我。”
  沈备道:“亏你还是党员,怎么这么唯心。什么老天爷,还不都是我们自己的原因吗?你看,你与世无争,又那么体贴人,我就算是瞎子也知道你的好啊!我呢!”沈备挺了一下身子,“作为一个男人,虽然历经挫折,动机开始也不纯洁,但是我基本的责任心还在。对你也很负责,你当然舍不得我!”
  草草“呸”了他一声,却也不得不承认他说的是真的。但是,这就是生活在一起的理由吗?这就是他们再次结婚的原因吗?爱情呢?他们之间有爱情吗?
  草草的心又沉了下去,那个小乔,那个小君,沈备的心里有多少女人呢?
  有爱情的婚姻不能长久,没爱情的婚姻会往哪里走?
  躺在沈备的怀里,草草忧心忡忡。沈备已经兴奋的拿起电话,给老首长家报告喜讯了。
  他要带着未婚妻去看望老首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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