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文网 > 走过这一季的春暖花开 > 第10章 青春在寂寞地歌唱(1)
第10章 青春在寂寞地歌唱(1)
青春在寂寞地歌唱
文 \/ 安心
一
林小小读初一时，偶然听见孟庭苇的歌，便着了魔似的喜欢上这位十几年前的偶像歌手，把她所演唱过的歌曲听了一遍又一遍。林小小特别喜欢那首经典老歌《红雨》，在孟庭苇纯美却略带忧伤的歌声中，她如痴如醉。
林小小是个内敛、沉默的女生，因为长得胖的缘故，她还特别自卑。在人多的场合，她总是悄悄把自己藏在众人身后，如果可以，她会希望找个地洞让自己钻进去。上高中半年来，她都是一个人来来去去，没和班上的同学讲过几句话。
沉默的林小小却有一副好嗓音。其实小时候的她是个活泼快乐的女孩，她在少年宫学唱歌，就连教音乐的老师都夸她是只百灵鸟。那时，她常代表学校、少年宫去参加各种唱歌比赛，捧回了很多奖杯。只是上五年级那年，林小小生了一场大病，在医院住了三个月。病愈后，由于药物的副作用，身材瘦小的她日渐长胖，在随后的半年时间里，她长成了大家眼中的“胖子”。
在那一年里，林小小参加了最后一次唱歌比赛。那是一次很大型的比赛，林小小发挥出色，却只得了第三名，而那些唱得比她差的小选手，排名都在她前面。“唱得确实好，但胖成那个样子……可惜了。”一个老师不经意的一句话落入林小小的耳朵，在她平静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惊呆了，也在瞬间明白了身边的同学一天天疏远自己的缘由。宣泄般号哭了一个晚上后，林小小像是变了一个人。她再也不肯当着别人的面唱歌，整日里耷拉着脑袋，对谁都鲜有话说。
只有在家里，把自己关在狭小的房间，戴上耳麦听孟庭苇的歌时，林小小才会跟着吟唱，掬一把热泪将自己感动。
二
在班上，在一群爱笑爱闹的同学中，林小小像一只错落枝头的鸟儿，她找不到自己的同伴，总显得格格不入。因为沉默，成绩中等的她，时常被人遗忘。让人遗忘对林小小来说倒是件好事，但班上总有一些调皮的男生不放过她。
高中刚开学不久的一天，她正准备进教室时，突然听到里面有个男生说到她的名字。“你们知道吗？我们班那个最胖的女生，她的名字居然叫小小，林小小，哈哈哈，真是笑死我了。她父母也真够绝的，女儿都胖成那样了，还叫她小小。”一阵肆意的哄笑声在教室里蔓延。“林小小，人小小，却是个大胖子……”那男生又喧叫起来，紧跟着又是一阵大笑。
林小小站在教室门口听着，脸色阴郁。这种伤害，她虽经历过很多次，但每一次都让她痛彻心扉。“洪宇，你嘴巴太损了，一个男生这样欺负女生有意思吗？”一个女孩及时制止了这场闹剧。林小小听声音就知道这女孩是班长程灵，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生，她在开学时的“迎新生晚会”上，作为新生代表上台演唱，一曲《爱我中华》惊动全校师生。
林小小推开门，径自走进去时，刚刚还喧闹的教室顿时鸦雀无声。她依旧低着头，漠然地坐在位置上，倒是洪宇和那群男生一个个尴尬地跑出了教室。如果在以前，林小小面对这种伤害早就哭鼻子了，但现在，她学会了用沉默面对。
作为班长，热心的程灵一次次主动接近林小小，有时主动找她说话，有时邀她一起出去走走。但林小小不为所动，她冷淡而倔犟地拒绝了程灵的友善和热情，把自己的心紧紧地包裹起来。那些不为人知的忧伤，她不会懂，林小小不需要别人的同情和怜悯，她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独自忧伤，独自歌唱。
三
“班长，你就别太热心了，那个胖子根本就不领你的情，你看她，从来不答理你，你还是省省心！”一次课后，程灵再次来邀林小小一起出去玩被拒绝时，一个女生愤然大叫，这些话，她是故意说给林小小听的。
“别胖子胖子的叫，人家有名字。”程灵生气地回应。她有些丧气了，不知道要如何做，才能帮助林小小，让她融入这个班集体。
林小小听着程灵的话，听得真切。她一直都懂程灵和别的同学不一样，她在向自己示好，但出于防范心理，她拒绝向任何人敞开心扉。年少时，一次次受到的伤害，让她害怕与别人交往。
有一件事已经过了几年，但林小小一直记在心里。一个和她一起长大的邻居女孩，原来很爱听她唱歌，在她一天天长胖后依旧时常陪在她身边。可是有一天，为了一件小事，她们起了分歧，邻居女孩傲慢而不屑地对林小小说：“要不是你妈妈来找我，求我陪你，你以为我愿意做你的朋友陪你玩呀！都胖成那样了，还以为自己有多了不起。”女孩说完，甩甩手决然离开了，只留下哭得泪流满面的林小小。从那以后，她的身边再也没有朋友。
林小小冷漠得像一块冰。在班上，她就像一个隐形人，不跟任何人说话，不参加班级的任何活动。但班长程灵就是铁了心，要用自己的热情融化这块冰。她在林小小的眼中看见了盛满的忧伤和深深的愤懑。她想走进林小小的世界，帮她打开紧闭的心扉。16岁如花的季节，岂能如此安静而消沉？
程灵一次次的努力都是徒劳。林小小清凌的表情拒她于千里之外。只是程灵没有看见，在她失望地转身离开时，林小小眼中闪现过柔光。林小小对程灵的热心和善良是有感知的，也充满感激，但她紧闭自己的心扉太久了，她不知道要如何打开？不知道打开后又将会遭遇怎样的境况？
林小小沉默不语，却也在冷眼旁观。她已经知道了那天在教室里大声喧叫“林小小，人小小，却是个大胖子”的男生叫洪宇，一个长相清秀却很调皮的男生，在班上常惹事。时常有女生向班长程灵告状，说洪宇欺负她们。程灵每每将洪宇抓来一顿训时，他会装得可怜兮兮，连连认错，保证以后再也不敢。程灵让他向大家道歉，他一脸悔过自新的表情常惹得众女生一阵大笑，在他向众人诚恐诚惶地点头哈腰时，眼珠子却在骨碌碌地转，一个坏点子又来了，闹得大家又好笑又好气。
班上出了这个活宝级的人物，无聊、单调的学习生活倒也增添了不少乐趣。教室里，只要有洪宇在，总是笑声阵阵，骂声四起，喧哗不堪。林小小看着他们开心的笑，有时心里竟也很羡慕洪宇的洒脱个性，他虽然爱逗乐别人，但心眼并不坏。林小小也羡慕程灵，觉得她是上天特别惠顾的女生。
四
有一天傍晚，林小小去学校晚自习。时间尚早，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伫立在窗前，望着西边天空璀璨的晚霞，林小小沉浸其中，不经意地哼唱起孟庭苇的《红雨》。可能太投入吧，笼罩在霞光中的林小小唱得忘乎所以，那深情、悠扬的歌声随风飘荡。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口突然传来叫好声时，林小小的歌声戛然而止。
“哇！唱得太好听了！天籁之声呀！”洪宇翘起大拇指，一脸惊喜。
林小小的脸霎时像抹了胭脂，她习惯性地低下头，不吭声了。
“对不起！打断了你美妙的歌声，我实在是情不自禁才叫出来的。”洪宇说。
林小小相信洪宇的真诚，但她难为情，便沉默不语。
“你继续吧，你唱得真好！”洪宇接着说。
“谢谢！但请你为我保守这个秘密。”过了一会儿，林小小突然低声说。
“是我吗？”洪宇见林小小终于说话了，一口答应。只是洪宇想不明白，林小小为什么不愿意让别人知道她有如此美妙的歌声呢？
林小小一如既往地沉默，每天形单影只。洪宇却无法当做什么事情都不曾发生，他被林小小的歌声震住了。他觉得这个外表平凡的胖女生很不一般，简直像谜一样扰乱了他的心绪。她美妙的歌声仿佛是一块小石子，投入了他平静的心湖，惊起层层涟漪。
林小小从来没有想过，居然会有男生跟踪她回家。当她偶然地发现洪宇在悄悄地跟着她时，她慌乱而又甜蜜。她是一个敏感而心思细腻的女生，只因为胖，她便有意识地给情感穿上冷漠的甲胄，用沉默掩盖自卑。
想着洪宇总是嬉笑的脸，想着那天黄昏他对她说的话，林小小的嘴角会悄然绽放出一抹明媚的笑意。但当她听到班上的同学在盛传洪宇喜欢班长程灵时，林小小刚刚开启一条小缝的心扉再次严严实实地关闭了。
程灵依旧会主动找林小小说话，她一直坚信，自己的主动热情总能点燃林小小的冷漠。一天课间，早操回来的时候，程灵跟以往一样，又主动对林小小打招呼。
“别假惺惺的，好吗？我很累。”林小小盯着程灵说。
程灵不解地望着林小小，不明白她为什么对自己总是充满敌意？
“小小，为什么这样说？”程灵哽咽着问。她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被人误会让她无法不动容。同学这么久以来，她只是想帮她走出孤独的境况，让她能够快乐起来，难道这错了吗？想着，程灵的眼泪扑簌簌滑落下来。
看见程灵流泪，几个围观的女生赶紧跑过去安慰她：“班长，算了，别人不领情，何必委屈自己？”
“好心被狗咬，能不伤心？”一个男生插了一句。
“死胖子，不知好人心。”
众女生骂骂咧咧，所有矛头都指向林小小。
林小小心如虫噬，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居然会说出如此伤人的话。程灵对她的好，她明白。难道……脑海中突然闪现洪宇微笑着的脸庞时，林小小惊呆了。
五
时间有条不紊地滑过，像暗夜中潜行的溪流。
林小小的世界里，始终只有孟庭苇孤独纯美的歌声陪伴。许多个静寂的夜晚，写完作业后，林小小会偷偷爬上住宅楼顶层的天台。从十九层的高处俯瞰自己生活的城市，看流线型的灯火，沿着街道向两端无限地延伸……暗蓝的夜空，凉爽的风。望着灯火辉煌的城市，林小小迎风远眺，倚栏高歌，直唱得自己泪流满面。
升上高二，随着文理分科，林小小已经很少能够看见洪宇。偶尔在早操的时间看见他，也是匆匆一瞥。理科班在另一幢教学楼的五层，与文科楼隔着一段开阔的绿荫带。林小小上着课，有时会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着对面的理科楼愣神，没来由地就想到了被银河分隔两岸的牛郎织女。
程灵依旧是林小小的班长，但自高一期间发生的事情后，她再也没有主动找林小小说话，彼此都有些难为情。林小小知道自己伤害了程灵的自尊，心里充满歉意，但她不知道要用什么方式请求原谅。三年同窗，她比班上任何人都更懂程灵，知道她是个真性情的善良女生，她有着天使般的外表，亦拥有一颗天使的水晶之心。很多时候，林小小希望自己能够和程灵成为好朋友，但她没有勇气。只有一次在梦中，她梦见自己和程灵穿着漂亮的公主裙，手牵手在舞台上唱歌……梦醒时分，林小小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湿枕巾。
程灵是林小小唯一伤害过的人，但偏偏是这个人给过她最温暖的笑容。在林小小心底，一直觉得自己欠程灵的，她希望什么时候自己能有机会回报她。
随着高考日子的来临，在紧张的学习中，林小小有时会患得患失。她会想起洪宇嬉笑的脸，会想起程灵扑簌簌滑落的眼泪，心里就怅然若失。
高考前的一天，洪宇拿着毕业留言册站在林小小的面前，说：“老同学，很快要毕业了，赏个脸，帮我留个言吧！”林小小不置可否地望着洪宇，心跳骤然加快，她嗫嚅说：“我？是我吗？”已经太久没和同学说话的林小小，不相信两年前的男同学会找她写留言。
“真希望还有机会听你唱歌，你知道吗？你的歌声是天籁！当然，我一直为你保守这个秘密，没告诉过别人，但我还是觉得你的歌声应该让更多的人听到。寂寞地唱歌，这样安静的青春太可惜了。”洪宇说。
林小小怔怔地望着洪宇，表面平静的心潮却暗自涌动。
程灵的留言册是在高考结束的那天才送到林小小的手中。程灵感叹地说：“小小，随着高考的结束，我们终将要各奔东西，为我写下几句话吧！”林小小面对微笑的程灵，看着考试后狼藉的教室，心里早就溢满了离别的愁绪。她低下头，真诚地说：“程灵，以前的事，对不起！但我会记住你曾经对我的好。”程灵惊讶地望着林小小，她没想到，这冰一样沉默的女孩会亲口对她说“对不起”，她动情地伸出双手把林小小拥在怀里。
“小小，那天我来教室时，不经意间听到了你和洪宇的对话，才知道你原来也是个爱唱歌的女孩。找个时间我们一起去唱歌吧！”程灵热情地说。
“好呀，一定要邀上我！”不知什么时候，洪宇已经站在她们面前。
林小小害羞地低下头不吭声了，脸上却挂着笑。这段孤独行走的青春，她再也不要独自寂寞地歌唱了。
照片上没有的人
文 \/ 王万龙
摄像师在前面举着相机高声叫着“一，二……”三还不曾念出，站在前排的他便猛然蹲了下去。
于是，人头攒动的毕业照上，出现这么戏剧性的一幕：后排的男生都低头朝着同一个角落观望，而前排却似乎恍然不觉。拿到毕业照后，女生们吵吵嚷嚷地问：“嘿，你们在看什么呢？这么整齐。”
一个下午，所有人都知道了，毕业照上少了一个人。他们之所以朝着那个角落观望，完全是出于那一瞬间的本能反应。这个在照片上消失的人，便是我的同桌。
我很少与他说话，尽管我们同椅而坐。我总觉得他整个人都是黯淡无光的，全然不像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年。他整天一言不发，不习惯主动和别人打招呼，耷拉着脑袋，在人群中横冲直撞。
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心血来潮，踢足球时总是站在窗外的操场上仰着脑袋，朝他挥手。他很少出来，只是笑笑，继而手托腮帮，傻傻地看着我们一帮哥们在广袤的蓝天下挥汗如雨。我问过他：“你为什么不和我们踢球？”他摇摇头，许久之后才答：“我不会。”
高中三年，这是他与我说得最多的一句话。不管我问他数学还是物理，英语还是生物，他都不改初衷，一脸歉意地告诉我，我不会。偶尔，我烦了，累了，便会怒目呵斥地问：“你说吧，你到底会什么？！”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文笔不错。每次作文课，他都能易如反掌地肩担两责：不仅将自己的作文写成下一节课上的例文，还能在旁口述，让我安然地渡过难关。
我很感激他，试图要将他拉入我的圈子里来。譬如，当四驱车成为一种象征时尚的潮流时，我便告诉他，买一辆四驱车，课后到操场上，一定能认识很多朋友。这样的主意，我给他出过很多次。遗憾，他没有一次照做。
他仅是懂得一脸落魄地跟在我身后。开始，有人会问：“这是你朋友吗？”我点点头，热情洋溢地将他推到别人面前，并给他来了一个惊天动地的个人简介。殊不知，他却像条死鱼一般立在人群中，一言不发，紧张得小腿乱抖。我说，你真把我的脸给丢尽了。
就这样，他从我的朋友变成了伙伴，再从伙伴变成同桌，最后，成了我们这帮少年的观众，并彼此路不相识。
要知道，年少时的对与错，其实根本没有明显的界定。你的热情，便是获得友谊的先决条件。倘若你用冷漠和深沉来对待旁人，那么，你所能得到的也仅仅只是凉如深秋的落叶。
照毕业照当天，班上许多同学拥抱在一块，将平生所能想到的姿态都用得一干二净，直到欢笑成泪，静默地躺在青草上眺望。
很多人带了相机，因为集体毕业照只有一次，所以留在了最后。前面这一把的时间是留给我们的。我与曾经踢球的伙伴一人一张，几人一张，合照，单照，没完没了。最后，笑容僵在脸上，再也涂抹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