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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七子”的风骨与“七贤”的酒肚(2)
三、“竹林七贤”吟唱的正始之音
竹林七贤，是魏晋时代七位名士的合称，他们是嵇康、阮籍、山涛、向秀、刘伶、王戎、阮咸，这七人结为朋友，常聚集在竹林之中肆意作诗饮酒，世称“竹林七贤”。他们的生活年代比“建安七子”要晚一些，生活态度和政治观点也不同于“建安七子”，他们大都“弃经典而尚老庄，蔑【miè】礼法而崇放达”，其中，嵇康、阮籍两人取得的成就最高。
1.阮籍
阮籍【210～263】，字嗣宗，陈留尉氏【河南开封】人，曾任步兵校尉，世称阮步兵，曹魏末年文学家、思想家。
阮籍是建安七子之一阮瑀的儿子，家学深厚。他生活在曹魏政权走向末路的时候，当时把持朝政的是司马昭集团。阮籍本来在政治上倾向于曹魏皇室，对司马昭集团所作所为怀有不满，但同时他又感到世事已不可为，于是他采取不涉是非、明哲保身的态度，或闭门读书，或登山临水，或酣醉不醒，或缄口不言。司马昭曾数次同阮籍谈话，试探他的态度，他总是以发言玄远、口不臧否人物来敷衍应付，使司马昭也不得不说“阮嗣宗至慎”。司马昭还想与阮籍联姻，阮籍竟大醉六十天，使事情不了了之。阮籍经常驾着车出去游玩，而且见路就走，走到了没有路的地方就下车痛哭，这体现出他内心深处的悲苦和忧伤。他的诗歌《咏怀》八十二首，借古讽今、寄寓情怀，从而表达自己隐晦曲折、悲愤哀怨的心境。
2.嵇康
嵇康【223～262】，字叔夜，曹魏时期文学家、思想家、音乐家，曾官拜中散大夫，世称“嵇中散”。嵇康不喜为官，平时以打铁为乐，并借此谋生。他的铁铺子在他家后园一棵大柳树下，他还引来山泉，绕着柳树筑了一个小小的游泳池，打铁累了，就跳进池子里泡一会儿。见到的人都说他“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
当时的权贵钟会想结交嵇康，他乘坐马车，带领仆人去拜访嵇康。那时，嵇康正在柳树下打铁，对于钟会的到来根本不予理睬。钟会在那儿傻站了很久，也没有等到嵇康的回顾。直到他准备离开了，嵇康才开口问：“何所闻而来，何所见而去？”钟会回答：“闻所闻而来，见所见而去。”
司马昭也想结交、拉拢嵇康，但嵇康对于司马氏的所作所为极不赞同，所以遭到司马昭的忌恨。后来找了个小错，要处死嵇康。行刑那一天，三千名太学生集体请愿，请求赦免嵇康。但是，这些要求并没有被同意。临刑前，嵇康神色不变，淡定自若。他回头看了看日影，发现时间还早，便拿起自己的琴，在刑场上弹了一曲《广陵散》。随着嵇康的死去，名曲《广陵散》也成了绝唱。
3.山涛
山涛【205～283】，字巨源，西晋河内怀县【今河南武陟西】人。
山涛年幼时就失去了父亲，家里很贫穷。他为人小心谨慎，生活非常节俭。虽然后来当了大官，但还是一如既往地谨慎俭约，俸禄薪水，都分给邻里比较贫穷的人家。山涛是竹林七贤中年龄最大的，他曾经推荐好朋友嵇康来洛阳做官，没料到嵇康不但不领情，还写了一篇《与山巨源绝交书》的奇文，称自己“志气所托，不可夺也”。这在平常人看来，两人真的绝交了，其实并非如此。在嵇康临死前，他把自己的儿女托付给山涛，留言说：“巨源在，汝不孤矣。”从中可见山涛为人的磊落大度和对朋友的赤胆忠心。
后来，山涛的官职越来越大，权力也越来越大，但他一直很清醒谨慎，多次以老、病为由辞官，无奈皇帝不许，还将他的官职升为司徒。他的好朋友王戎说他“璞玉浑金”，用现在的话就是说：“他就像未经雕琢的玉石，未经提炼的矿石，人们都喜爱它的珍贵，却不能估量它的真实价值。”
4.阮咸
阮咸，阮籍的侄子，阮瑀的孙子，与阮籍一起被称为“大小阮”。阮咸是杰出的音乐天才，如果说，嵇康是操琴的名手，那么阮咸就是弹琵琶的大家，古代有一种琵琶就叫“阮咸”。
阮咸性情放达，不受拘束，有关他的趣闻很多，比之阮籍有过之无不及。每年七月七日，陈留当地的风俗是在当天晾晒自家的好衣服，所以每逢那一天人们都会把华贵的衣服拿出来挂在高处晾晒，一是避免潮湿发霉，二来也有比赛炫耀的意味。这时，阮咸也不甘寂寞，他别出心裁，在自家庭院里高高挂起了一条寒酸的破内裤。别人看了，都觉好笑，问他为什么，他说：“看到你们挂衣服，我也未能免俗，挂个内裤，凑凑热闹吧。”
阮咸经常和族人一起群聚饮酒，他们饮酒根本不用普通的酒杯。而是大家站在大酒缸周围，把头直接伸进酒缸内酣饮，这种喝酒的方式，真让人觉得酣畅淋漓呀。
5.王戎
王戎【234～305】，字濬冲，琅邪临沂【今属山东临沂】人。
王戎是“竹林七贤”中年龄最小的一位，他自幼聪明，曾经与小伙伴一起在路边玩耍，见路边有棵结满李子的李树，其他人争相去摘，只有王戎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别人问他为什么不去摘，他回答说“树在道边而多子，必苦李也。”摘的人吃一口，果然是苦涩难耐。王戎长大后，身材短小，但风姿秀彻，而且视力特别好，据说他能直视太阳而不目眩，当时的人说他的眼睛“灿灿如下电”。
王戎的妻子也是口才很好的人，按照当时的礼制，妇人应该以“君”称呼她的丈夫，丈夫以“卿”称呼他的妻子。但是，王戎的妻子一结婚，就用“卿”来称呼王戎。王戎对她说：“妇人卿婿，于礼为不敬，后勿复尔【女子用卿称呼丈夫，不符合要求，以后别这样称呼了】。”没想到，他的妻子却回答说：“亲卿爱卿，是以卿卿。我不卿卿，谁当卿卿？”如此口才，实在了得。成语“卿卿我我”就来源于王戎和他妻子的这个故事。
6.向秀
向秀【约227～272】，字子期，河内怀县【今河南武陟西南】人。
向秀在年少时与同郡的山涛相识，在山涛的引荐下，他又结识嵇康与阮籍，同为“竹林之游”。向秀与嵇康的关系最为密切，通过嵇康他又结识了东平人吕安。嵇康喜欢打铁，向秀经常和他打铁自娱，嵇康扬锤，向秀鼓风，两人配合异常默契，旁若无人、自得其乐。向秀闲时，也常去吕安家里帮他侍弄菜园子，三个人可谓情投意合。后来，嵇康、吕安被司马昭杀死，向秀在悲痛中沉思，在惆怅中徘徊。有一次，他经过嵇康的旧居，听到有人在吹竹笛，笛声凄恻哀怨，不禁悲从中来，援笔写下了情恳意恻的《思旧赋》。
经过大悲大痛，向秀在沉思和徘徊中大彻大悟，心境趋于淡泊宁静，他开始注释《庄子》，史书上说他“妙析奇致，大畅玄风”，可见，向秀所注《庄子》很受时人欢迎。
7.刘伶
刘伶，字伯伦，西晋沛国【今安徽淮北市濉溪县】人，是竹林七贤中社会地位最低的一个。
刘伶性情豪迈，胸襟开阔，不拘小节，他平生最喜欢饮酒，还写了一篇文章叫《酒德颂》，专门宣传纵酒放诞的情趣。他经常乘坐着小车，手里抱着一壶酒出去游玩，边喝边走，车后边还跟着一个扛着锄头的仆人。刘伶对这个仆人说：“如果我醉死了，便就地把我埋了。”
有一次，他的妻子哭着劝他说：“你喝酒喝得太多了，这不是糟蹋身体吗，你无论如何一定戒了吧！”刘伶爽快地回答说：“好呀！可是靠我自己的力量是没法戒掉的，我必须在神明面前发誓，才能戒得掉。你去准备一下酒肉祭神吧。”他的妻子信以为真，就去准备了。于是，他跪在神桌前祷告说：“天生刘伶，以酒为名；一饮一斛【hú】，五斗解酲【chéng】。妇人之言，慎不可听。”说完，取过酒肉，大吃狂饮，结果又是酩酊大醉了。
四、英气勃发的太康时代
1.陆机
陆机【261～303】，字士衡，吴郡吴县华亭【今上海松江】人，西晋文学家、书法家，曾在成都做平原内史，世称“陆平原”，与其弟陆云合称“二陆”。
陆机出身名门，他的爷爷陆逊是三国时期的名将，爸爸陆抗是东吴大司马。父亲死的时候陆机刚满十四岁，他二十岁时东吴灭亡，陆机与其弟陆云隐退故里，十年闭门勤学。晋武帝太康十年【公元289年】，陆机和陆云来到洛阳，拜访当时的著名学者张华。张华看到他们兄弟俩的作品后，高兴地说：“伐吴之役，利获二俊【攻打东吴的最大收获就是获得了你们这两位才俊呀】。”张华的评价使陆机、陆云名气大振，当时就有“二陆入洛，三张减价”的说法【“三张”指张载、张协和张亢】。
陆机诗文众多，文采飞扬，被誉为“太康之英”。他流传下来的诗歌共一百零四首，大多为乐府诗和拟古诗。陆机写文章特别讲究音律谐美，句式对仗。有一次，张华对他说：“人之为文，常恨才少，而子更患其多。”当时有人看了他的文章，自叹不如，甚至要烧毁笔砚，从此不再写作。
2.左思
左思【约250～305】，字太冲，齐国临淄【今山东淄博】人，西晋著名文学家。他的《咏史》诗借咏古人，来阐发自己的生活态度和志向，诗风刚劲有力，情真意切，被南朝人钟嵘称为“左思风力”。
左思出身寒门，长得也不英俊，他的父亲见他身材矮小、貌不惊人、说话结巴，一直都看不起他。在左思成年的时候，他爸爸还对人说：“左思虽然成年了，可是他掌握的知识和道理，还不如我小时候呢。”
对于亲人的轻视，左思很不甘心，他开始发愤学习。当他读了东汉班固写的《两都赋》和张衡写的《两京赋》后，觉得自己可以写一篇更好的《三都赋》，把三国时期魏都邺城、蜀都成都、吴都南京都写入赋中。于是，左思开始收集大量的历史、地理、物产、风俗人情的资料。资料收集好之后，他就闭门谢客，开始潜心写作。为了随时记下自己的灵感，他在院子里，甚至在茅厕中都放好了纸和笔。就这样昼夜苦思冥想了十年，一篇优美的《三都赋》终于写成了！经过当时的著名人物张华、皇甫谧等人的推荐，《三都赋》一夜成名，大家竞相传抄，京都洛阳的纸张价格一下子贵了好几倍。
3.潘岳
潘岳【247～300】，字安仁，后人常称他为潘安，祖籍荥阳中牟【今属河南】，西晋文学家。
潘岳出身名门，从小受到良好的文学教育，十几岁时就因文采出众，被乡里称为“奇童”。长大以后，更是辞采华茂、独步一时。潘岳不但有才华，长相也很好。史书上说：当潘岳在洛阳城出现时，少女争先观看，许多人投之以香果，所以潘岳总是满车而归。后世所说的“貌比潘安”就是从这里来的。
潘岳与陆机齐名，合称“潘陆”，他的从子潘尼也有文名，合称“两潘”。南朝人钟嵘用“潘才如江”四个字赞美潘岳的才华。
五、经典重温
1．短歌行
三国·曹操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杜康。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为君故，沉吟至今。呦呦鹿鸣，食野之苹。我有嘉宾，鼓瑟吹笙。明明如月，何时可掇？忧从中来，不可断绝。越陌度阡，枉用相存。契阔谈宴，心念旧
恩。月明星稀，乌鹊南飞，绕树三匝，何枝可依？山不厌高，海不厌深。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2．观沧海
三国·曹操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水何澹澹，山岛竦峙。树木丛生，百草丰茂。秋风萧瑟，洪波涌起。日月之行，若出其中；星汉灿烂，若出其里。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3．龟虽寿
三国·曹操
神龟虽寿，犹有竟时。腾蛇乘雾，终为土灰。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盈缩之期，不但在天；养怡之福，可得永年。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4．赠从弟
三国·刘桢
亭亭山上松，瑟瑟谷中风，风声一何盛，松枝一何劲。
冰霜正惨凄，终岁常端正，岂不罹凝寒，松柏有本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