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铁石心肠的公主
俄迦格国王对这个回答当然不满意，而最后，固沙就连拒绝选择新娘也已经感到厌烦。他想出一个主意，希望通过它能够将自己从令人厌烦的结婚问题中永远地解脱出来。因此，他制作了一座金像，然后把他的杰作展示给父亲看，并坚定地说：“如果有一位少女像我制作的这座金像这么美丽，我就娶她做我的妻子；否则，我将保持独身。”
自从作出了这样的许诺，固沙感觉安全多了，因为他制作的这座雕像比美丽之神还要美丽几分，他认为父亲不可能找到能够与金像媲美的人间少女。但是，俄迦格国王对找到这样一位天下无双的美人并不感到绝望，他派出了不少使者去更远更广的地方寻找这样精美绝伦的少女。
使者们带着雕像拜访了许多国度，每当他们到达一座城市或村庄，就会询问当地人，是否知道有哪位少女能够与金像媲美。可是，在任何地方他们都没有找到这样一位美人，直到他们来到了一个叫玛塔的王国。
玛塔国王有八个美丽的女儿，她们中最年长的一位，名叫波帕伐蒂。她不仅是公认的天下第一美少女，而且她竟然长得与金像一模一样！难道，固沙就是照着她的样子仿制的金像吗？于是使者们便请求觐见国王，并郑重地告诉国王，他们来到这里是想为俄迦格国王的儿子——高贵的王子固沙，向波帕伐蒂公主求婚。
玛塔国王曾经听说过许多关于俄迦格国王很有势力的传闻，所以，他彬彬有礼地回答说：“如果贵国国王能够率领庞大的使团前来求婚，我就将小女波帕伐蒂许配给他的儿子固沙王子。”
使者们急忙带着好消息，回国禀告俄迦格国王。国王对他们能完成任务感到非常开心，然而可怜的固沙却沮丧极了。
“唉，我的父亲，”他悲伤地对国王哭诉，“当美丽的公主看见丑陋无比的我时，她会怎样做呢？她会一刻也不犹豫地从我身边逃开的！”
“别害怕，我的儿子，”俄迦格国王说，“我将会启用我们家族的古老传统来保护你。这项传统规定，新娘在一年之内都不能看见丈夫的面孔。因此，整整一年时间，你都只能在黑暗中与新娘相聚。”
“但是，这样做最终有什么用呢？”固沙疑惑地问道，“当公主看见我时，我仍然是这么丑陋啊。”
“到那时就没关系了，”国王回答说，“因为，在那一年中，你的新娘将会逐渐爱上你，到她最终看见你时，在她眼里你已经不丑了。”
固沙仍然对这场婚姻隐藏的计谋心存怀疑，但俄迦格国王坚持要立刻前往玛塔王国，而且不久之后，他就带着美丽的波帕伐蒂公主回来了。
不管多么害怕最终的结局，固沙王子现在也只能遵守承诺履行结婚的义务。于是，在国王俄迦格的示意下，婚礼在黑暗中举行了。
当波帕伐蒂公主得知，自婚礼之后，她将有一年时间不能看见丈夫的面容，感到震惊极了。
“父亲把我送到了一个多么奇怪的国度啊！”她困惑地想着。但是，她并没有对这样的家族传统表达一个字的不满。
波帕伐蒂公主在豪华的内宫中住得非常舒适，但其中有一间屋子却始终保持着黑暗。在这间神秘的卧室中，固沙每天都来与他的新娘相会。他的声音温柔低沉，举止优雅得体，而且拥有令人惊奇的音乐家的才能，因此波帕伐蒂很快就爱上了他，即使从未瞥见过王子的容颜。他会花数小时为她弹奏琵琶，或者为她讲述激动人心的冒险故事，而她一边听，一边陶醉地幻想着——世上还有与我丈夫一样优秀的王子吗？我是多么渴望见到他的面容的那一天啊！他一定非常英俊，并且高贵，就像他的善良和智慧一样。
如果波帕伐蒂能够安心等待一年，那么一切都会非常顺利。但是，仅仅过了一个月，公主就开始越来越热切地想知道自己的丈夫到底长什么样子。在第二个月结束的时候，她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好奇，因此，当固沙有一天走进黑暗的房间时，她哀求道：“亲爱的夫君，我还要再等待十个月才能看到你的面容，这真是让我太痛苦了。我求求你，让我们在阳光下会面吧。”
“啊，我亲爱的波帕伐蒂，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的，”王子惊慌地回答，“我不能违抗父亲的规定。耐心些吧，我请求你。十个月的等待很快就会过去的。”
但是耐心恰恰是公主性格中最缺乏的，于是她询问侍女，到底她的丈夫长什么样。可是她得到的迟疑的回答更加重了她的好奇心，最后，她贿赂了一个侍女，让她帮助自己偷偷看一眼固沙。
那一天终于来临了，侍女得知王子将会骑着马穿过城市，就把公主藏在宫殿顶部的一间屋子里，那里有一扇窗户能够看到宽阔的大道。
波帕伐蒂等待着丈夫的出现，紧张得不敢呼吸。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音乐声和人群兴奋的叫声，王子的马队缓缓地行进在街道上，并经过宫殿巨大的白色窗户下。
“固沙万岁，我们高贵的王子万岁！”人群叫喊着，挥动着色彩鲜艳的旗帜，将美丽的花环抛在固沙脚下。
波帕伐蒂激动地盯着巨大的华盖，那下面是王子的真容。忽然，她可爱的脸上露出恐怖的神情，猛地向后退了退。
“什么？”她叫起来，“那个可怕的怪物是我的丈夫吗？不，那不是我的固沙！”
侍女保证说她看到的确实就是王子，波帕伐蒂立刻宣称，她要马上逃离这个丑陋的丈夫。她愤怒地要求应该有一个护卫队护送她回到玛塔国，并且认为自己与王子之间不再有婚姻约束了，因为王子的样子实在与自己想象的相差太远了。
俄迦格国王本可以强迫傲慢的公主留在宫中，但固沙悲伤地说：“不，让她去吧。”
于是，波帕伐蒂忘记了固沙曾经慷慨给予她的爱和温柔，心中只有他丑陋的容颜，就毫不犹豫地离开了。
王子感觉波帕伐蒂带走了他所有的快乐和幸福。一段时间，王子极度沮丧，但是有一天，他突然有了一个想法——去波帕伐蒂的国度寻找她，也许她对他会友善些。这个想法在他头脑中一经产生，他就立刻开始行动了。他换下王子的华服，穿上普通服装，带上他的琵琶，徒步向玛塔国走去。
历经了很多天的艰苦旅行和风餐露宿，固沙终于在一个傍晚踏上了玛塔的国土，而且立即赶往波帕伐蒂居住的王宫。
当固沙到达王宫时，已经是半夜了。他缩在墙脚下，用琵琶弹奏出曾经让公主陶醉不已的美妙乐曲。宫殿中沉睡的人们都在睡梦中露出了微笑，因为他们梦见自己正在聆听来自天宫的仙乐。只有波帕伐蒂突然惊醒了，起身坐在沙发上。
“是固沙在我的窗户下面，”她想着，又是生气又是害怕，“如果父王知道他来到了这里，我一定会被强迫跟他回去的。我该怎么办呢？”
但是固沙并不想去拜见玛塔国王，他希望波帕伐蒂心甘情愿地回到他身边，否则他宁愿永远地失去她。因此他决定除了公主外，不让任何人知道他来这里了。
“我要送一个只有波帕伐蒂认识的标志进到宫里。”固沙满怀希望地想。第二天早晨，固沙就找到一个陶工，并请求做他的徒弟。
“如果我能制作出精品的话，您能将我的作品展示给国王吗？”固沙问道。
“当然，如果它们值得这样的荣誉，”陶工回答说，“让我看看你能做出什么吧。”
固沙坐在陶工的转台边开始制作。他制作的陶器简直是精美绝伦，他的师傅欣喜地叫了起来：“国王一定会为他的宝贝女儿们买下这些精巧雅致的器皿的。”说着，他就带着一些固沙制作的陶碗直接进宫去了。
国王被这些漂亮的陶碗深深迷住了，当他听说这些精品是出自一个年轻的徒弟之后，他激动地叫起来：“给那个年轻人一千块金币，告诉他，从此以后他只能为我的女儿们工作。现在，就挑八只可爱的小碗送去给我的女儿，当作我今天送给她们的礼物。”
陶工遵旨做了，国王的女儿们看见父亲的礼物都忍不住惊呼起来。只有波帕伐蒂看见了与她相似的头像刻在碗上，便肯定这些碗都是固沙做的。因此她将碗摔在地上，并且傲慢地对陶工说：“把这只丑陋的碗还给你的徒弟，并且告诉他，我不会要他的任何作品。”
当陶工告诉固沙公主所说的话时，固沙深深地叹了口气。
“唉，她还是如此鄙视我丑陋的容貌，”他对自己说，“如果我能够亲自与她说话，或许能够挽回她坚硬的心。我要做一个宫廷里的奴仆以便接近她。”于是，他将国王赐予的金币都给了陶工并与他告别。接着，他来到宫廷的厨房，他听说这里的大厨正需要一个助手。
大厨允许固沙进入厨房工作，而固沙同样证明了自己拥有超凡的厨艺，他做的一盘菜被直接送给了国王。
国王非常愉快地吃光了这盘菜。当他听说这样美味的食物出自一个年轻的徒弟之手时，他大叫道：“给他一千块金币，而且从此以后，让他专门为我和我的女儿烹饪。”
固沙高兴地将国王赏赐的金币给了大厨，然后开始准备做很多可口的饭菜。
使波帕伐蒂惊讶的是，她发现自己的丈夫竟然装成了一个厨师，端着一大份料理摇摇晃晃地走进了她的房间。由于固沙没有做出相识的表现，她变得大胆了，轻蔑地瞪着他忧郁的面容，然后装腔作势地说：“我不满意这些料理，请给我换其他厨师做的料理。”
她的妹妹们全都叫起来，说她实在是太傻了，因为她们从来没有品尝过如此美味的食物。但是不管固沙每天送来怎样新鲜美味的料理，波帕伐蒂从来不曾动过。
最后，可怜的王子感觉他已经再无力去软化公主的铁石心肠了。
“不管我做什么都不能让她改变心意，”他可怜地想着，“这几周以来，我做了所有的努力去接近她、取悦她，但现在我要永远地离开她了。我将回到父王身边，也许我能在我的国家找到一个隐居处，来埋葬我所有的孤独和悲伤。”
但是，就在固沙准备离开王宫的时候，他听说玛塔国王正陷入巨大的麻烦中。消息称，有七个君主正率领七支军队向王城而来，而每一个听说波帕伐蒂绝世美貌的君主都想占有她，让她做自己的妻子。
国王为自己的困难处境感到非常烦乱，因为他十分清楚，就算他选了其中一个君主来做波帕伐蒂的丈夫，其他六个也会以复仇为理由向玛塔国发动战争的。
“要是波帕伐蒂没有离开她合法的丈夫，”国王想，“就不会有这些麻烦了。”
但是，现在浪费时间去后悔过去的事情已经于事无补了，所以国王召来许多有智慧的幕僚，商讨他应该为公主选择哪一位做驸马更为妥当。
“没有人适合，”智者们郑重地宣布，“公主使王国陷入危险，所以她必须承受后果。她必须被杀死，并且将她的身体分成七份，给每一位君主一份。只有这个办法才能避免可怕残忍的战争。”
国王被这个恐怖血腥的建议吓呆了，当幕僚们离开后，他独自陷入了深深的苦恼中。
突然，固沙穿着厨师装出现在他面前，说道：“我恳求陛下，让我去对付这些君主吧。给我一支军队，我将征服这些求婚者，或者将他们全都消灭掉。”
“什么？”国王惊讶不已地叫道，“一个奴仆怎么能去和君王们作战？”
“我不是奴仆，而是您曾经信任的不幸的驸马固沙，”王子回答说，“因此我去抵抗这些求婚者是恰当的，我独自一人。”
国王简直不敢相信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就是固沙。
他唤来波帕伐蒂，当波帕伐蒂承认，这个厨师打扮的人确实是她丈夫时，国王叫起来：“真是羞愧啊，我的女儿！你居然容忍你的丈夫在宫廷里被当作下人来使唤。”
接着，他严厉地喝退了波帕伐蒂，同时请求固沙宽恕曾经受到的哪怕一丝一毫的粗鲁对待。
固沙宣称说，他唯一要求的补偿就是赋予他抵抗七国君主的权力。于是，国王立刻授予他军队总指挥的权力，并让他自由决策攻守的战略。
七国君主看见固沙和他的军队朝他们迎面而来的时候，全都惊呆了。不过，他们的惊讶很快就转变成了沮丧。因为，虽然他们在数量上占优势，但却很快被勇敢的对手打得全线溃败。因此，他们不得不放下武器，向固沙投降，固沙将这些战俘带到了国王面前。
“请按照您的意愿处置这些俘虏吧，国王。”胜利的王子大声说道。可是国王却回答说：“勇敢的固沙，他们是你的战俘，应该由你来决定他们的命运。”
“那么，”王子说，“既然这七位君主都盼望能娶一位美丽的公主，为什么您不让他们与波帕伐蒂的妹妹们结婚呢？”
这个建议得到了所有与此事件相关的人的欣然接受：国王认为通过这个办法，他的王国将永远安全了；七个君主得到波帕伐蒂美丽而优雅的妹妹都很开心；公主们也很满意为她们挑选的丈夫。
这个时候，波帕伐蒂独自坐在花园中，暗暗地垂下了泪珠，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对固沙是多么冷酷，而她曾经拒绝的是多么高贵的爱啊！
“唉，他永远不会原谅我了。”她悲伤地想着。正在这时，仆人传话说固沙想要单独与她谈谈。
她匆忙回到房中，王子正站在那里等着她，她扑到王子脚下，哭着说：“原谅我吧，亲爱的丈夫，请带我回家。即使您待我如奴隶，就让我服侍您一辈子来证明我的悔恨吧。”
固沙温柔地将她扶起。“你真的愿意回到我身边？”他悲伤地说，“看着我，波帕伐蒂。我仍然是这么丑，就像你逃离我时一样丑！”
波帕伐蒂安详地注视着他，眼中不是那种勉强和厌恶的神情，只有喜悦和温柔。
“您真的变了，”她叫着，“对我来说，您不再丑陋了。”
其实，是波帕伐蒂变了。她不再只看到固沙丑陋的外表，而是看到了他的善良、智慧和勇气。从此以后，波帕伐蒂变成了一个温柔、可爱的妻子，虽然她曾那样地鄙视过自己的丈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