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忒勒玛科斯(2)
第二天早晨，忒勒玛科斯对欧迈俄斯说：“老人家，我要先走一步，去城里看望我的母亲。你随后把这位可怜的外乡人带到城里去求乞。我无法接济每一个穷人，我自己的事已经够我烦恼的了。”奥德修斯也说：“亲爱的小伙子，不要为我担心。一个乞丐，在城里求乞的机会要比乡下多很多。你先走吧，我等会儿跟他一起进城。”
忒勒玛科斯来到王宫大厅时，天色还早。女仆欧律克勒阿正忙着给王座铺上坐垫，她看见主人走进门，便上前迎接，其他的女仆们也围着他，欢迎他回来。珀涅罗珀也从内廷出来，哭着拥抱他，吻着他的面颊说：“亲爱的儿子，你终于回来了。你为什么瞒着我，偷偷地到皮洛斯去了？你打听到你父亲的什么消息？”忒勒玛科斯叹着气说：“别提起我父亲了，免得我烦恼。你去向神祈祷吧。如果神允许我们复仇，我们就向神举行祭礼。我现在要去市场上见一位朋友。”珀涅罗珀惊疑地照他说的那样做了。
忒勒玛科斯手执长矛，向市场走去。求婚者看到他，迎上来说着许多恭维话。忒勒玛科斯不理睬他们，只是同他父亲的三位老朋友门托尔、安提福斯和哈利忒耳塞斯在一起。他的朋友庇埃俄斯带着预言家忒俄克吕摩诺斯走过来。忒勒玛科斯对两人表示欢迎。庇埃俄斯说：“亲爱的忒勒玛科斯，你从斯巴达带回的礼物在我家保管得很好，现在请你到我家去取吧。”忒勒玛科斯回答说：“好朋友，我要等战胜了求婚者，才去取来。因为如果我现在就取来，以后又被求婚者杀死，这些礼物会落在他们手里，还不如送给你呢。”
说完，忒勒玛科斯把预言家忒俄克吕摩诺斯带回宫殿见母亲。珀涅罗珀说：“忒勒玛科斯，你好像不想让我知道你父亲的消息！”忒勒玛科斯回答说：“亲爱的母亲，我会告诉你的。涅斯托耳热情地接待了我，可他不知道父亲的消息，他派儿子和我一起去斯巴达。墨涅拉俄斯也款待了我，告诉我说，父亲困在一个岛上了。”预言家忒俄克吕摩诺斯则说：“王后，飞鸟告诉我，奥德修斯已经回到了家乡，正在等待机会报复求婚者。”珀涅罗珀说：“谢谢你。你的预言让我心情轻松一些了。如果你的预言成真，我会重谢你的。”
忒勒玛科斯又到宫殿里，这时还是很早，大厅里还没有求婚者，很安静。牧猪人第一个进宫殿，忒勒玛科斯招呼他坐在自己对面，让使者给他端来烤肉和面包。不一会儿，奥德修斯拄着棍子坐在门槛上。忒勒玛科斯从篮里取出整块面包和一大块烤肉，递给牧猪人说：“我的朋友，送给那个可怜的外乡人吧。告诉他别害怕，他可以向求婚者乞讨！”奥德修斯双手接过面包和烤肉，很感激地放在布袋上，吃起来。
奥德修斯吃面包和烤肉时，求婚人陆续来了，宴会又开始，宫殿里很快又喧闹起来。歌手菲弥俄斯唱歌助兴，后来，求婚者太喧哗，他只好停下不唱。奥德修斯趁热闹向每个求婚者乞讨。有些求婚者同情他，给他一点食物，并问他是从哪里来的。这时牧羊人墨兰透斯说：“我刚才见过这个乞丐，他是牧猪人带来的！”求婚人安提诺俄斯斥责牧猪人说：“你为什么把他带到这里来？难道我们这里的流浪汉还嫌不多吗？”牧猪人壮着胆子说：“你真是狠心的人！大人物都把预言家、医生、建筑师和歌手招进宫，但从没有人把乞丐招进宫。现在他进来了，我们是不应该把他赶出去的！”忒勒玛科斯说：“欧迈俄斯，他天生就是个喜欢侮辱别人的人，你不要理睬他。安提诺俄斯，你没有权利把这个乞丐赶出宫殿去。”安提诺俄斯大叫起来：“如果每个人都给这个乞丐一点东西，那就足够他享用三个月了！”又对奥德修斯说：“讨厌的寄生虫，听说你从埃及一直流浪到塞浦路斯，现在是哪位神把你送到我的面前来了？快滚开！否则我要把你再送回塞浦路斯或埃及去！”奥德修斯气愤地退了下去。安提诺俄斯又把一只小板凳向他掷来，他灵巧地躲避，但还是砸中他左肩。奥德修斯不动声色，回到门槛旁，大声数落安提诺俄斯的行为。安提诺俄斯又大声呵斥他。忒勒玛科斯一声不吭。
这时王后珀涅罗珀派牧猪人把乞丐带进内廷去。牧猪人对奥德修斯说：“王后听说你游遍世界各地，所以她想向你打听她丈夫的消息。”奥德修斯回答说：“我很愿意向王后说出我所知道的消息，但这些求婚人在这里，我不敢讲。晚上再讲给她听吧，我一定把我所知道的全告诉她的，她也一定会有收获的。”牧猪人向王后报告，王后认为有理，答应晚上召见奥德修斯。奥德修斯回到宫殿，牧猪人则回乡下去了。
不久，宫殿里又进来一个乞丐，一进宫殿门口，就对奥德修斯喝道：“这座宫殿不准乞讨，快离开这里！”他听说宫殿可以乞讨了，便赶来占地盘。奥德修斯争辩说：“你不讲道理。你我都是乞丐，都可以在这里乞讨的。”他大怒道：“老东西，别争辩，不然我打掉你牙齿，让你以后不能吃饭。我比你年轻，你愿意和我决斗解决问题吗？”求婚人听到“决斗”两字，哄堂大笑。安提诺俄斯鼓励他们决斗，并以香肠作为“两位高贵的英雄”决斗的奖品，并且只能由胜利者在宫殿里乞讨。
其他的求婚人都兴致勃勃看他们决斗。奥德修斯装得像个胆小的老人，还要求求婚者千万要保证公平。求婚者爽快地答应，忒勒玛科斯也保证公正。那乞丐突然发现奥德修斯很强壮，感到害怕，不敢向前。安提诺俄斯对他大喊道：“如果你输了，我就把你送给厄庇洛斯的国王厄刻托斯。他喜欢折磨人，我叫他把你鼻子和耳朵割下来！”他还是不敢向前，几个热心的求婚者把他一推，推到了奥德修斯面前。奥德修斯轻轻在他的右上耳后打一拳，他便倒地不起。求婚人向奥德修斯鼓掌欢呼，祝贺他的胜利。他们对奥德修斯说：“老人家，你为我们除掉了这个没用的废物，愿宙斯和其他的神保佑你！”安提诺俄斯亲自送来一大块羊肚，安菲诺摩斯给他两块面包，并向他举杯致意：“我祝福你，老人，祝你无忧无虑！”奥德修斯接过酒杯，严肃地回答他说：“你是个正直的年轻人。我要赠送给你一些话：人是很脆弱的，当神保佑他时，他便能勇往直前，冲破重重阻挡；但时运不济时，他又无从寻觅勇气，任何一点小困难都会给他造成巨大的灾难。这是我的生活经验。我奉劝你，做事情要符合规矩，不要乱来。这个宫殿的主人将要回来了。你们这样求婚，会给自己带来祸患的。年轻人，但愿在他回来之前，神引你离开这里。”奥德修斯先浇酒于地，然后喝完，把酒杯还给安菲诺摩斯。安菲诺摩斯默默点头，但他仍留在求婚者队伍中。
这时珀涅罗珀来到大厅对儿子说：“忒勒玛科斯，你不如小时候聪明了！外乡人只是想乞讨一点食物，你怎么能让人侮辱他呢？”忒勒玛科斯回答说：“我也不愿意这样。但幸好这外乡人为自己赢得了尊严。”欧律玛科斯看见王后，喊道：“王后啊，你的体态和容貌是其他女人比不了的。如果全希腊的年轻人都能看到你，求婚者就不是这么一点了。”珀涅罗珀说：“我的丈夫出征特洛伊，和我告别时说：‘特洛伊人也是勇敢善战的，战争会夺去很多希腊人的性命，我不知道自己能否活着回来，因此请你管理好家务，照顾好我的父母。如果儿子长大成人，而我仍然没有回来，你可以再嫁。’我每天都在盼望他回来！因为你们这些求婚人不照规矩办事，天下哪有这样的求婚方式？如果一个男子想娶出身名门的女子为妻，那么他就得按风俗，送上牛羊，赠给未婚妻珍贵的礼物，而不能随心所欲地挥霍别人的财产！”安提诺俄斯说：“尊贵的王后，我们都想给你最珍贵的礼物！但希望你先从我们中间先选定你未来的丈夫。”求婚人都点头称是。不一会儿，就有一大群仆人站在大厅里，每个人都捧着礼物。珀涅罗珀让侍女们收下了这些礼物，回到内廷。
天黑，求婚者散去，大厅里清静下来。只剩下忒勒玛科斯和奥德修斯。忒勒玛科斯叫来乳母欧律克勒阿，吩咐她：“让女仆们都待在里面不要出来，直到我把这些武器搬走为止。”乳母领命去了。父子两人把厅里的武器藏起来。藏好后，奥德修斯对儿子说，“现在你去就寝。我去试探你的母亲和女仆们。”忒勒玛科斯就寝去了，让父亲试探母亲去。王后这时正好叫奥德修斯过去，找他打听丈夫的消息。王后一边与奥德修斯说话，一边让老女仆端来热水给奥德修斯洗脚。老女仆摸到脚上的疤痕，认出他是奥德修斯，但奥德修斯悄声告诉她，让她在王后面前不要声张。所以王后仍不知这个乞丐就是奥德修斯。
次日清晨，宫殿里又开始喧闹起来。牧牛人菲罗提俄斯为求婚人送来一头牛和几只肥山羊。他在宫殿外看到奥德修斯，对他说：“外乡人，你看起来遭到了很大的不幸，愿你将来会幸福！我刚看到你，就想起了奥德修斯。唉，我想他现在也许衣衫褴褛，在各地流浪，就像你一样吧。”奥德修斯说：“看来你不是一个卑贱的人。”
宫里又在饮宴。奥德修斯又坐在门槛上，忒勒玛科斯也给了他矮凳和桌子，又送去烤肉和一杯酒。安提诺俄斯对大家说：“我们不要麻烦这个外乡人了。我总觉得宙斯在暗地里保护他。”从萨墨岛来的求婚人克忒西波斯不听，扔只猪蹄打奥德修斯。奥德修斯躲过了。忒勒玛科斯大怒道：“克忒西波斯，幸亏你没有扔中，否则，我的长矛将戳穿你的胸膛！”克忒西波斯默默无言。
4复仇
这时，珀涅罗珀拿来一张硬弓、一个箭袋、十二把斧头，让忒勒玛科斯去把斧头摆好，自己对求婚者说：“忒勒玛科斯现在正把十二把斧头排起来，使十二个斧柄的小孔在一条直线上。不管是谁，只要能像丈夫一样，拉开这把弓，一箭穿过十二个小孔，就可娶我为妻。”忒勒玛科斯也说：“我也要参加比赛。如果我赢了，我的母亲就可以拒绝所有人！”说完，他拉那把硬弓，三次都是只拉开一点点，射不了箭。他还要拉第四次，站在旁边的奥德修斯示意他停下。忒勒玛科斯只好把弓给求婚者，他们也没有人拉得开。
在他们排队拉弓时，牧牛人和牧猪人走出宫殿。奥德修斯追上去，撩起衣服，露出腿上的伤疤说：“我就是奥德修斯！我在外流浪十几年，现在回到故乡了。我发现你们两人是忠诚的。所以，将来我要重赏你们，让你们两个都有妻子和土地，我会在宫殿附近给你们造所房子，而忒勒玛科斯会把你们当亲兄弟一样。”两人激动得哭了起来，拥抱奥德修斯，吻他的两肩和面颊。奥德修斯又说：“现在我们一个个地回到宫殿里去，不能让里面的人知道我们在一起！等会儿你欧迈俄斯把硬弓递到我手里，然后去吩咐女仆把内廷的大门拴住，绝对不准她们出来；而你菲罗提俄斯，把守宫殿的大门，将门闩好，用绳子捆紧，千万别让门开了！”
吩咐完毕，奥德修斯回大厅。欧律玛科斯拉不开弓，正在把弓放在火上烘烤，想使它松软。可是，他仍然拉不开弓，十分沮丧。安提诺俄斯说：“今天是阿波罗的节日，不宜张弓搭箭进行比赛的。我们先去喝酒吧。明天再来比赛。”这时奥德修斯走上前一步说：“我请求你们，也让我试试，我要看看自己的身体里还有多少力量。”王后与忒勒玛科斯同意，安提诺俄斯却不准许，牧猪人却已经把弓递给奥德修斯了。
奥德修斯把弓接到手，先仔细地检查，看是否被虫蛀了，或出了别的毛病。没出什么毛病，他就轻拉一下，试试张力，弓弦发出清脆的响声。求婚者大惊失色。奥德修斯开弓射箭，箭从第一把斧子的柄孔穿进去，在最后一把斧子的柄孔射出来，钉在对面墙上。求婚者都目瞪口呆。奥德修斯若无其事地对忒勒玛科斯说：“你的外乡人没有让你丢脸！看来我还和以前一样强壮。好了，趁天还未黑时，我们开晚餐吧！”
“我们开晚餐吧”是暗语，忒勒玛科斯立即佩剑执矛，穿上铠甲，大厅的各门都已经被牧牛人关上，女仆们也被限制在内室。奥德修斯挽起破衣袖，执弓跳到高门槛上，把箭袋里的箭都倒在脚边，向求婚人大叫：“第一轮比赛结束，现在进行第二轮吧。这次我来选择目标！”接下来，父子两个在两个仆人的帮助下杀掉了所有的求婚者。他们在宫殿里横七竖八地躺满一地，就像渔夫从网里倒出来的鱼一样。只有歌手菲弥俄斯和使者墨冬没被杀掉。当时，歌手菲弥俄斯抱住奥德修斯的双膝求饶：“我可以歌颂神，也可以歌颂你！你的儿子可以为我作证，是他们强迫我来唱歌的！”忒勒玛科斯也劝父亲手下留情，并说墨冬也不应被杀。墨冬正裹着一张生牛皮躲在椅子下，这时也钻出来求饶。奥德修斯笑着说：“你们两人不用害怕了，忒勒玛科斯已救了你们。以后你们要告诉别人：忠心的人有好报，不忠的人该处死。”两个人被奥德修斯留在宫内，惊恐万状。
奥德修斯吩咐他的儿子把老乳妈叫来。她进了大厅，高兴得几乎哭起来。奥德修斯对她说：“虽然你很高兴，但不要欢呼，因为这里有死去的人。至于他们的死亡，那是神决定的。好吧，现在请你把宫中女仆们的情况告诉我，哪些人是不忠的，哪些人是忠诚的。”老仆告诉了他，他在后院将不忠的仆人全部处死，又让老仆把大厅用硫磺熏了一遍，去除血腥味。然后到王后面前与她相认。
到珀涅罗珀面前时，奥德修斯低头看着地上，等待她先说话。王后也不开口说话。忒勒玛科斯说：“母亲，看到丈夫回来，怎么无动于衷呢？难道你对他没有感情吗？”珀涅罗珀回答说：“你父亲出发去特洛伊时，并不是这个样子的。欧律克勒阿，你把卧室里的那张床搬来，今晚先让他休息，明天我再确认他是不是奥德修斯。”奥德修斯听到这里，对儿子说：“这是你的母亲在试探我！在我建造这座宫殿时，这里有棵很粗的橄榄树。我围着树做房子，把这棵树做在卧室里。而这棵树，我砍去它的枝叶，以树干做床脚，做成了卧室里的那张床。所以，卧室里的床是没有人能搬动的。”于是夫妻相认。
奥德修斯又说：“现在，我们得考虑一件事情。一个人杀了人后，就应该去外面逃亡，不管他有多大的地位。而今，我们却杀死了这么多的人，该怎么办呢？”忒勒玛科斯说，“父亲，这个问题，现在只有你才能想出计策来。”奥德修斯回答说：“我愿意跟你们讲。现在屋里所有的人，包括女仆都去沐浴，换上最漂亮的衣服。然后歌手弹琴奏乐，让外面的人以为我们在庆宴，这样，求婚者被杀的消息便不会传出去，我们作好准备到乡下的田庄去。以后怎么办，神会告诉我们的。”